祁重嘴角微勾,抬手挑了挑自己额前的碎发,轻吹了一口气,奸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不想让我进去,那安排你和宣子见面的事情就要延后了。”
话落祁重晃晃悠悠地转身欲走。
“等等!”
顾许忙唤了他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进来吧。”
第二日
祁重带着一名太医来到了战王府,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名扛着个大药箱的随从,一路走的很是吃力。此刻,这随从正一脸怨念地望着祁重的背。
老太医点头哈腰地说道:“祁大人,要不然还是老朽来背吧,怎么好意思让您的随从背这么重的药箱。”
祁重摇头眉毛挑了挑,眼中尽是不怀好意。
顾许恨恨地看着她,心中早已将他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这个姓祁的将来别栽在她手里,否则非要他好看不可,这该死的药箱怎会这么重。
她不知道的是,祁重刻意吩咐徐太医来的时候在药箱中多放了几块石头,越重越好。
穿过很长的回廊,眼见着就要到风绝宣卧房的门口,祁重却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呀,徐太医,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儿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还请祁大人明示!”老太医忙躬身拱手。
祁重摇着手中的玉坠,痞里痞气地说道:“后院儿有位姑娘病了,想请你想去看看。”
“这…这倒也可以,只是王爷这边…”
“王爷这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医得好的,那位姑娘可是急病,徐太医给个面子可好?”话落不再摇手中的玉坠,而是将它直直地塞到了老太医的手中,那动作可是相当地熟练。
老太医又犹豫了片刻,才将那玉坠揣到了怀中,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还请祁大人带路。”
临走前
祁重向着顾许使了个眼色,嘴巴微动无声地说着两个字,“快点”。
顾许点头。
见祁重带着老太医消失在拱门处,这才将药箱放到了地上,推门走了进去。
仔细地将门关严,顾许向着床榻的方向轻轻地挪了过去,心里想着吓他一下。可还没等她挪到榻边,便被人从后抱了个满怀,一个热热的吻落在了她的颈侧。
熟悉的气息袭来,瞬间她的脑子放空,双腿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呢喃了一声,“阿宣…”
风绝宣的双臂将人箍得越来越紧,多日未见的相思瞬间化为一个又一个热切的吻。此时,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这样一直抱着她吻着她,甚至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
只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能够相拥的时间并不多。
须臾
一阵亲热过后,风绝宣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气息稳住,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说道:“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写了那么多封信给你,也没想着给本王回一封,你可知本王有多想你。”
顾许心底暖暖的,面上却淡淡的,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胸口,似是威胁似是撒娇地说道:“你在我面前也开始自称起本王了,是想造反了吧。”
拉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咬了一下,风绝宣以额盯着顾许的额头,鼻尖触碰着她的鼻尖,笑着说道:“本王就是想要造反,王妃快来惩罚本王吧,本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接受你的惩罚了。”
“你…你…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清冷的风绝宣吗?怎么变得有点像那个姓祁的,花枝招展浪荡飘飘的?”
“……”
风绝宣嘴角一抽,他的许儿待在四叔那儿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什么叫浪荡飘飘的…他可比祁重强多了。
好似要惩罚她一样,风绝宣打横将人抱起,几步走到榻边,把人轻轻往上一放,俯身压了上去。
轻啄了几下她嫣红的薄唇,风绝宣双手撑在她脸颊的两侧,说道:“这回你倒是说,本王可是那祁重能比的?”
看着他目露“凶”光,顾许很不给面子地咯咯笑了起来,笑得太过放肆,一不小心就用额头撞到了他的鼻子,痛得风绝宣倒吸了一口冷气,直戳她腋下容易发痒的地方。
“哈哈…哈哈…不要再挠我的痒了…谁都比不得我家阿宣……”
眼见着她笑得泪水都流了下来,风绝宣才收手,低沉地说道:“许儿,你已经决定要离开三年了吗?”
听他这样一问,顾许也渐渐地敛住了笑意,伸手缕了缕他散乱的长发,清澈的眸与他对视着,坚定地点了点头。
“祁重只与我说你要离开三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风绝宣双手一松,索性躺在了床榻上,大臂一挥将顾许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
“阿宣,你可知南宣国曾经的护国禅师慈心?”顾许喃喃地出声。
“如雷贯耳,很多人不远千里去南宣国,就只为求慈心大师一句真言。”
虽然不知为何她会提到慈心和尚,风绝宣还是将他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然后静静地等着她说话。
顾许淡淡地一笑,“阿宣,你一定不知道,慈心大师一生收过三位弟子。大弟子也是为僧人,他的年纪没比慈心大师小多少,所以几年前便圆寂了。二弟子是位女子,据说是来自这片大陆之外的某个国家,消失了近三十年。三弟子,便是我顾许。”
“什么?”风绝宣一愣,他是听她提过她有位师父,不知竟然是慈心大师。
“你听的没错,慈心就是我的师父,所以他的真言你不可不信。”
风绝宣点头,胸口有些发闷,总觉得那里压着一颗大石头,令他不安。
顾许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应该不会忘记那场与南宣的边境之战,北风国带兵的是你,而南宣国带兵的是我爹。”
“那样的一场战役,我怎会忘记。更何况,我之所以会去,本就因为那里有个人叫顾许。”
“你还真是…”顾许摇头轻笑,这家伙真是不负战王之名。
须臾
见他回忆得差不多了,顾许继续说道:“那次我出征之前,师父曾经写给我二十字预言‘顾子赴北疆,头悬不归城,自此将星陨,南宣穷末路’。果然,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应验了。”
听着她如此轻松地说着那句“头悬不归城”,风绝宣的胸中一痛,微微地收紧了双臂,脑中竟是浮现出那日他打开盒子看到头颅的场景。
“昨日,我又偶见师父,他劝我三年之内与你分别,说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许儿……”一时间,风绝宣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许久
顾许窝在风绝宣的胸口喃道:“阿宣,恨到最后,我竟然发现廖如风是我上一世的生身父亲,你说好不好笑?”
风绝宣身体一僵,眼中满是震惊,脑子都跟着僵住了,连一句劝说的话都想不出来。
“上次我们偷偷潜入南宣皇宫,遇到的那个盲眼的皇后,就是我娘。”又扔出一颗炸雷。
“许儿,若是难过的话,你便哭出来,身后有我。”
她异常的冷静反而令风绝宣更加担忧起来,他觉得那个有些小任性、有些浮躁、又有些冲动的小丫头,竟然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突然
他觉得怀中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渐渐地,抖动的幅度变大,然后便传出了低低的呜咽声,“阿宣,你说哪有这样的父亲,哪怕给我留个全尸也是好的,竟然让我死的那么难看。”
“……”
呜咽声越来越大,风绝宣下意识地将人抱紧。
“阿宣,那个当娘的也不负责任,哪有刚认了我就死去的道理……”
“许儿你……”
风绝宣很是恨自己,这些天许儿竟是遇到如此多的难事,他却没能陪在她身边,简直是无能。这一刻,他竟是隐隐地有些后悔,当初为何没有一个顺手,夺了风肆骁的皇位。
从前,看着他那些个侄儿们为了这个位置争的头破血流,心中很是不以为然,念着南悠与他有几次予饭之恩,他便顺手把风肆骁推上了那个位置。
现如今想想,他还真不如他那些侄儿,他们也许早就知道,只有拥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吧。
“阿宣,我没事,只是有些心疼她。”
“她一定去了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你放心吧。”
断断续续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讲给风绝宣,顾许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突然
门外响起了祁重的大喊声,“臭小子人呢?药箱都不扛了?”
顾许眼中闪过一抹不舍,说道:“阿宣,太医马上就要来了,你快松开我吧。”
“许儿,这三年你有什么打算?会一直待在四叔那还是……”
“这个我还未想好,也许会去一趟南宣吧。”
“……”
听她提到要去南宣,风绝宣浑身的汗毛瞬间便竖了起来,对于他来说,南宣是个不祥之地,一次他险些丧命在那儿,两次他眼睁睁地看着许儿陷入危难,还是在那儿。
但最重要的却是,此刻,顾征也在那儿。
不知为何,他的感觉告诉他,那个顾征对许儿的想法不单纯。
“许儿,你不能去南……”
他的话未说完,卧房外又响起了祁重的声音,“臭小子,再不把药箱扛起来,爷这个月可就不给你发月钱了。”
“阿宣,我走了。”
顾许探头,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便快速地下地拉门走了出去。
顾许将地上的药箱抱起,颠儿颠儿地向着祁重跑了过去,刚跑到祁重身边,便发现那老太医也走了过来,他躬身对着祁重说道:“祁大人见谅,老朽到底是老了,腿脚不够灵便,竟是被祁大人远远地落在了身后,惭愧!”
“哎呀,怪我怪我,刚刚心中一直想着皇上吩咐的事情,竟是把徐太医给往里,我才是惭愧。”祁重回了一礼。
“药箱帮忙送到了你便先行回府吧。”
“是,大人!”
顾许微微俯首便转身离开。
祁重定定地望着那离去的背影,眸中满是复杂,深吸了一口气才故作轻松地说道:“徐太医,咱们进去吧。”
“是!”
出了王府
顾许茫然地走在街巷上,有那么一瞬,她竟是觉得心都空了。她原本想着,三年不见,也就只是三年而已。现在想着,竟然要三年那么久,没有他的日子,要如何熬下去。
突然
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藤球滚到她的脚边,她蹲下伸手刚碰到藤球的一边,另一只白白的小手也覆了上来。
顾许一怔,微微抬首,竟是对上一张粉白精致的小脸。
“这是你的藤球吗?”顾许蹲在他面前,轻声细语地问着,生怕吓到面前的孩子。
孩子不说话,只是乖巧地点了下头,目光一直落在那个藤球上。
顾许将藤球捡起放到他手中,然后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说道:“这个藤球给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在街巷上乱跑,知道吗?”
孩子依然只是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走了十步
顾许鬼使神差地回了下头,又对上了那双黑如曜石般的眸,是那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他正抱着一个小藤球乖巧地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她。
顾许这才注意到,来来往往的路人中,竟没有一个人在他身旁停留,难道说这孩子与家人走散了?
由于她的身份很特殊,本不想多管闲事。
但那双漆黑的眼就那样望着她,望得她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几步走了回去,蹲在他身边问道:“你的家人呢?”
摇头
“那你怎么到的这里?”
摇头
“那你知道怎么回家吗?”
依然摇头
“……”
看着这一问三不知的孩子,顾许开始犯愁了,自己怎么就管了这么件事儿,这可如何是好?
“咕噜…咕噜…”仿若擂鼓般的声音自孩子的腹中传出。
顾许“噗”地笑出声,伸手轻揽着他的小肩膀,笑道:“瞧你这讨人喜欢的小模样,哥哥先带你去用膳好不好?”
这次他终于点头了。
须臾
她便拉着他的小手走进了一家不错的酒楼,寻思着也问不出他喜欢吃什么,索性点了几道自己喜欢吃的菜。侧脸低头看着坐在她身侧的孩子,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穿戴都是极好的,定是出自富足之家。
这样的孩子怎会没个仆人跟在身边呢?倒是奇怪了。
不多时
店小二儿便将菜都端了上来,“两位客官慢用。”
不等顾许让,这孩子竟然拿起筷子自己夹菜到碗里,吧嗒吧嗒地开始吃了起来,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煞是可爱。见他吃的开怀,顾许也就不担心了,自己也捧起碗开吃起来。
半个时辰后
顾许往孩子手中塞了一块银子,蹲下身与他平视着,轻声说道:“若是你饿了就用这银子买些糕点吃,不饿的话你就站在酒楼门口,等着你的家人来找你,好不好?”
孩子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顾许以为他答应了,转身向着酒楼的门口走去。
哪知
她一脚刚迈出酒楼的大门,大腿便被人给抱住,垂眸一看,不是那个孩子又会是谁。
瞬间,顾许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可能会被人给粘住。伸手轻拉了他一下,想把他拉开,却没想到他反而抱得更紧了。
顾许垂首轻哄了一声,“乖,你先松开手,哥哥还有事,不能在这儿陪你。”
僵持了许久,她都没能让这孩子松开手,又不能使用暴力,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