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话!留你还来不及呢,若是还不够,再加!”谷爷作势再拍银票。
“够了够了,多谢谷爷,多谢谷爷。”茗华一把扫过桌上银票,仓皇告退。
看茗华出门拉起小斐跑下楼,谷爷跃身门后侧耳倾听,果然不多时楼下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呼,谷爷的嘴角也挑起一抹不自觉的弧度。
茗华把银票塞给小斐,“你给我收着吧,在我这里总是留不住。”
小斐捧着银票,诚惶诚恐,泪盈于睫,一方面替茗华高兴,一方面为自己,被信任的感觉真好。
小斐回房去贴身藏银票,茗华转身找小刘,乘着小船钻进了杏花村。
“你去找谷爷了?”小刘很是关心。
茗华在工友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谷爷赏我了。”
“谷爷从不亲自赏人,羽哥你是第一个!难怪突然要我载你转上一圈了。”这些日子,小刘他们都已知道,茗华高兴时会站上小舟,穿行于杏花村,或歌或舞,恣意洒脱,让人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她由衷的快乐。
他们不知道,茗华是在检阅她的成果,体会设计的快感,寻找提升的灵感。她怕哪天“回去”了,丢了设计的谋生手段。
“羽哥,咱快些回去,谷爷在,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伺候,千万别触霉头。”
茗华还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回看小刘,“我看谷爷挺好的。”
“谷爷在杏花楼已经连住三天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怕是有什么大事……”小刘的担心有道理。
被他们谈论的谷爷此刻正在看着这叶小舟。他总是不自觉地找寻那个身影,没有名门闺秀的拘谨忸怩,那么飒爽飘然。苦就忧,喜就笑,无丝毫伪饰。
他在等消息,一个让他牵肠挂肚的消息。
今天茗华回王府的路上,被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小斐急忙护住藏有银票的胸口。
那车夫一身皂青短打扮,戴一顶斗笠,隐去了大半张脸,手打车帘道,“二位小姐请上车。”
茗华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明明是公子哥儿打扮,这人如何一眼识破?还在半路堵着?看样子已等候多时了。
“敢问阁下……”茗华又不傻,你说上车就上车?先拖着,再找机会跑。
车夫摘下斗笠,露出俊脸一张。
居然是萧水生!
“承蒙恩人搭救,萧水生特来报恩!恩人先请上车,萧某有要事相告。”
今天真是惊喜不断啊,意外受赏不说,救的人去而复还上门报恩,可什么话非得车上说不可?莫非要以身相许?茗华傻笑着钻上了马车。
马车七扭八拐地钻进条僻静胡同,茗华突然害怕起来,自己真是猪脑子,此人是敌是友尚不确定,他说报恩就是报恩的?
“停车!你既知我等是女子,该知道我们回府时间已到。”茗华想他既然连自己是女儿身都知道了,那自己住哪里要去哪里也一定清楚。
“恩人可知有人暗中尾随?”什么?有人跟踪?难道跟着自己的人有好几拨儿,自己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呢?
萧水生见茗华不愿再走,飞身上车顶四下观察,见尾随之人并未跟来,停下马车,回身抱拳。“尾随之人应已甩掉。近日总有练家子尾随恩人,萧水生不得已将其打昏,唯恐恩人暴露。”
原来是保护自己的啊,茗华不好意思了。“萧大哥,感谢你维护我二人。茗华并非有意欺瞒,实是有隐衷……”
“恩人不必如此,你两次救我可有问过我是何人。”
“你是萧水生啊!”
“萧某是波芙神功第十三代掌门的关门弟子……”萧水生对茗华二人细说身份。
原来这萧水生是东北第一大帮波芙神功的门下弟子,因第十三代掌门怪病难医,帮中明争暗夺掌门之位。
掌门心疼这最小的徒儿生性纯良,不谙世事,为让他避开争斗,安排他来渭邑找寻一个门外弟子,说此人手中有波芙神功的密功心法。
结果人还未寻到就被本门师兄暗中发现,知他是个武痴,雇用两个江湖术士以玄术障眼法蒙骗于他,萧水生还以为遇到什么高深心法内功,依照练习,结果走火入魔,气血相冲,命在旦夕。
巧遇茗华误打误撞,掰开经脉结节之手,且用酒疏通,救了他,再晚一步他整条手臂尽废。
醒来后他寻到骗他之人,问明细情,担心师父处境,连夜赶回波芙山,发现师父怪病自愈,且已清理门户。遂将自己获救经过秉明师父,回来报恩,一面继续找寻门外弟子。
待他赶回渭邑后发现羽哥二人,本想立即相认,却恰好发现二人换装的秘密,无意发现茗华二人女儿之身。于是改变了主意,并不打算再相认,因茗华既然易装定然是不想外人知晓,只是暗中保护。
结果发现除了自己还有人也在跟踪茗华,怕她们身份暴露,就想偷偷打昏尾随者了事。可昨日尾随之人虽不是自己的对手,却也身手不低,怕有人加害茗华,这才现身示警。
“多谢萧大哥。”茗华发现萧水生微黑的面庞红了一红,顺手指向小斐:“其实你的恩人是她。”
想想可是小斐掰开的手,小斐擦洗的身子,小斐将你搬上搬下,岂能贪人之功。
“多谢二位恩人。今后二位恩人出入,乘我马车可好,定护得二位恩人周全。”萧水生面向小斐,那丫头脸快贴到前胸上了。
“这……只怕多有不便。”被发现是女的还没什么,被堂而皇之地送回王府?茗华可不敢想。
“我只在半路接送,二位恩人可在车内换装。”这萧水生挺伶俐的啊!哪里不谙世事了?在马车上换衣服?恩,可以免去一重暴露的风险。
“只怕萧大哥多有不便。”茗华想我自己的身份还见不得人呢,怎么能再多个跟班?
“我会自寻谋生之路,只在恩人出现时加以保护,何谈不便。”那就是说不用管,还能多个保镖加车夫?这次真是赚翻了!
“萧大哥,你今后叫我羽哥就是,杏花楼的人都是这么叫我的。她叫小斐。”
“是,恩人。”
三人相视大笑。
杏花楼三楼谷爷房中。
“禀王爷!羽哥先上了一辆马车,后来又换了一辆,那马车,最终停在了……”仇忠回禀,吞吞吐吐。
“停在哪了不能说?”一直摇啊摇的折扇顿在空中。
“停在了……咱王府后巷。”仇忠一咬牙说了。
“哦?”谷爷,不,吴王爷,手中折扇刷地一收,一缕笑意由唇边爬到眼角。
“卑职亲眼所见。虽是远远跟着,但为防不测,卑职叫了仇义各守一边,确信羽哥再无露面。”
吴王爷眼角的笑意渐渐深了。
“备马,回府!”那人原来近在眼前。
这段时间赵姜的变化很大,笑得多了,懂礼多了,还常常和她们讲学堂的事和她的新朋友们。小姑娘越来越开朗,将军满意,奶娘也不找事了,茗华没有后顾之忧了。
但她不开心,因为学堂放假了,先生要回家休息半个月。
前不久还在感叹古代孩子苦,上起学来连轴转,连个双休日节假日都没有,原来这是攒着放大假呢啊?
这意味着她将有段时间不能去杏花楼了。也没来得及跟黄掌柜请个假,上次是掌柜不让去的,这次旷工这么久,不知道会不会被开除啊?
第14章 东窗事发
没事做,茗华让巧衣按着她画的图,缝制了个双肩背包出来,这对于每天数次换装的茗华来说真是方便至极。
茗华让巧衣再依样做一个,给小斐用,特意嘱咐巧衣偷着做,别让别人看到。
好容易熬到开学,茗华比赵姜还要开心。
来到吴王府,发现六姐荣华的院子里气氛不大对。
让丫鬟陪赵姜去上学,茗华带着小斐走进王妃上房,还没进门就听得丫鬟的哭求声。
原来是荣华要给贴身丫鬟红柳开脸,红柳不愿意,荣华假意要发卖了她去。
“姐,你这是何苦呢?”茗华一面开口劝,一面使眼色让小斐带红柳下去梳洗。
“吴王妃如今贤名在外,王爷又和你琴瑟和鸣,别说通房,就是抬成姨娘,只怕也是水泼不进,红柳不肯,那正是和你贴心呢。”
荣华举帕拭泪。茗华傻眼,真哭啦?人家都是恨不得整死小三才好,您这可好,小三自己都不愿意插足,还有什么可哭的?
“养大了,翅膀硬了,不肯为我分忧了。”
茗华往荣华身上粘,“什么忧?我来给姐分。”
“去你的。”荣华气笑了,腮上挂着泪。“不知哪里伺候不周,我觉得王爷近日变得有些怪……”
荣华越说声音越低,仿佛在犹豫着如何说出口。“半月前,王爷突然让府里的丫鬟们全都换上小厮的衣服,禁止外出。折腾了半个月,刚不跟丫鬟们一般见识了,这又不知从哪带回个舞姬来……”荣华眼泪又下来了。
这吴王爷还真是……在家玩儿制服诱惑,妥妥地异装癖啊!等等,舞姬……
“姐,那舞姬跳的可美?”茗华一面给荣华擦眼泪,一面心里琢磨着,舞姬?莫不是落雪?
“惊为天人,府上的舞师都赞不绝口。”
茗华暗松一口气,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既然能舞就绝非落雪,落雪腿伤未愈,伤筋动骨一百天,没这么快恢复的。
“带回个舞姬也没什么啊。”现在渭邑贵族以豢养舞姬为高雅之事,不会轻易收了舞姬的,否则传出去有辱斯文。
荣华手捂小腹,呜呜抽泣。“我……迟迟没有动静,我怕王爷……”
“所以你就想给红柳开脸?”
荣华点了点头。
“红柳给我吧?”
荣华泪眼婆娑地看向茗华,一脸不解。
“姐,你不是说我想要丫头了随时跟你说吗?我现在就想要。”
“……”
“红柳走了,你可不许再打别的丫鬟的主意,你看上一个我要走一个。”
“……”
“你放宽心,你和王爷夫妻恩爱,好消息迟早会有。你这样疑神疑鬼,哭哭啼啼的,才真会让王爷不喜呢。”
荣华细想,王爷除了略有怪异,并无对自己不满,自己这样颓废确实惹人厌烦,遂抖擞精神,让人去传管事妈妈,准备开始处理王府事务了。
茗华一看王妃满血复活了,快乐地直奔杏花楼而去。
刚进那条跟萧水生约好的僻静胡同,就看到那架马车在原地等候。
“萧大哥!你怎知我今日出来?”茗华惊讶。
“萧某日日在此等候羽哥。”
茗华心里满是感动,以萧水生的功夫,想跟自己去哪儿估计都拦不住他,可他却信守承诺,说在半路接人,就天天在半路等待,一等就是半月。
茗华有心想问他有没有去将军府看过自己,又想到他跟踪自己多日,未必不知,他既不点破,自己也就不提了。
萧水生一路驾着马车直入杏花楼后院,茗华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人真不禁夸啊,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直达目的地啊!
“水生来啦?”小刘居然认识他!
萧水生撩开车帘让二人下车,茗华问:“你们……认识?”
“那天你说杏花楼,我就来跟掌柜说羽哥你推荐的,掌柜的就让我留下做护院了,刘兄弟还帮我说话了呢。”萧水生冲小刘露出两排大白牙。
茗华也冲小刘一乐,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呢!
“羽哥!大家都以为你得了谷爷大赏,洗手不干了呢!真不够意思,说走就走,屁都不放一个!”小刘跳来揽茗华肩头,被萧水生不动声色地挡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