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忠常常看到谷爷静静地追着羽哥的身影,一看就是半晌,吓得仇忠多次找黄掌柜相商,怕谷爷移性别恋,步了那些王侯子弟的后尘。
但听到谷爷面对羽哥时爽朗开心的大笑,又想随他去吧,谁知造化弄人,羽哥竟是女儿身。
谷爷从来没有把一个人如此放在心上,一遇到羽哥的事就热血冲头,不管不顾,最后竟是连性命都不要……
“卑职的故事说完了,羽哥姑娘是明白人。”仇忠知道吴王与茗华的关系,又称不得夫人叫不得小姐,因此这么不伦不类地称呼着,“姑娘这条命是王爷换来的,姑娘若是就这样随了王爷去,只会枉费了王爷心血……”
“那么多医者为什么留不住谷爷?”茗华终于出声了,哑哑的嗓子满满的哭腔。
“刀上有药,血流不止。”仇忠哽咽了。
茗华抬袖子狠狠抹掉眼泪,问:“还有吃的吗?”
第22章 共赴高山
大家终于等到了华帝的旨意。
吴王副将率部扶灵回都,陇西王魏远肖一干人随同押送渭邑,赵默成原地安民,筹建陇西郡迎待郡守。
茗华闻得旨意,默默吃了两大碗饭,找萧水生要了把匕首,直奔关押陇西王的牢房。
却见赵默成亲自守在牢房门外。
“让开!我要报仇——”茗华将匕首反抵住自己的喉咙,逼向赵默成。
“仇兄说过陇西王不能死,至少在到渭邑之前不能死。”赵默成寸步不让,想来已挡下无数人了。
“让她进来吧。”陇西王魏远肖在牢房之中说道。“这是我欠她的。”
赵默成侧身相让,茗华推门而入,门居然没有锁?
这个赵默成,他到底是在看押陇西王还是在保护他?他知不知道这是害死仇胜谷的凶手啊?
“吴王有情,姑娘有义,旷世奇侣,让人感羡啊,姑娘请坐。”陇西王魏远肖居然是个胖胖的慈祥老人。
“我来杀你!没有你,我不会被绑而来,他不必命丧于此,我要你偿命!”茗华咬牙扬起匕首冲向前。
“杀吴王者乃高山王乌孙越。”陇西王魏远肖不闪不避,居中而坐。
“死到临头,又来骗谁?”茗华横刀冷对。
“小老儿我一把年纪了,原只想接回幼子,以叙天伦,眼见将与我儿团聚共赴黄泉,也算殊途同归,骗你何来?”
“你说高山王是凶手,有何证据?”
“行刺吴王的乃是高山王的贴身侍卫罗翔。”
“那不是你的亲信吗?”茗华眼前晃过绑匪头子的身影,亦是哄骗乌云开心的“罗大叔”。
“他是高山王的人,半年前高山王派他前来游说于我,说华帝对我陇西和高山一拉一打,是想逐个击破,不如我二人联手,还能博条出路。我正是误信了谗言,受人蛊惑,才一步一步铸成今日大错。”
“是你命他绑我而来?”
“是我被他奸言所惑,目光浅薄,误会了默成,挟人不成恰给了华帝一个出兵的理由。正中了高山王的离间之计啊!罗翔行刺吴王也是为了挑起更大战事,好让高山王从中渔利。”
“押扣秦族公主又所为何来?”
“秦族民风彪悍,远陇西而近高山,他欲借我之手消高山后患。多亏吴王重伤时对我晓陈利弊,我才窥破高山王的诡计,枉我一世英名,老来怜子,鬼迷心窍,晚节不保。唉,江山代有人才出,小老儿我远不及吴王、默成这些后辈啊,惭愧惭愧!”陇西王魏远肖眼眶湿润了。
“说得轻巧,你一句惭愧就完了?我要你偿命!”茗华怕自己被老人忏悔的眼泪迷了心志,再次咬牙持匕首前冲。
陇西王徒手攥住了刀锋,鲜血顺匕首而下,止住了茗华的再次发力。
“姑娘,小老儿我此刻死不得!吴王说我命系陇西安危,若我轻死,被有心之人嫁祸生事,陇西必乱。况且,我还想再见一眼我那苦命小儿……”
茗华满眼噙泪,并非被陇西王感动的,而是她见华帝的旨意并不赐死陇西王,本来打算亲手结果了他,同归于尽的。结果发现杀了他也不能为谷爷报仇,茗华决定留着自己这条命去找真正的凶手。
“好,冤有头债有主,我定为他报仇!”茗华松手回头出屋,经过赵默成时梦呓般说了句,“你休了我,现在。”
赵默成看着茗华游魂般离去,嘱咐萧水生跟随,自己转身进房为陇西王包扎收拾。
安置好陇西王,赵默成四下寻找茗华,最终在吴王衣冠冢前寻得,萧水生守在左右。
赵默成叫了几声,茗华都不应,直到他叫了声“羽哥!”一双无神大眼才慢慢抬向他。
“休书生效了。”木然的唇吐出几个模糊的音。
赵默成跟不上茗华的思路,“生什么?”
“我说你现在就休了我吧,两世为人就这么一个爱我的人还为我死了,我不回渭邑,我要留在这给他报仇!”茗华最后的“报仇”两字混着泪水深深咬进嘴中。
赵默成叹道,“裴师真乃神人也,我果然是妻嫂之命。”
萧水生默默地拍了拍赵默成肩头,看着月下那一抹白色的跪影。
“你打算怎么报仇?”赵默成看着白影问道。
“荆轲刺秦。”
“你有荆轲之心,却无荆轲之力。”
“西施灭吴。”
“高山王并非好色之徒,况且你自问可有西施之貌。”
“……”
“你不如同我一起征讨高山,仇兄生前所愿四海一心,天下太平。出征陇西前我们已有讨伐陇西并高山的大计,只是时机尚未成熟,现在……”
“谷爷就是时机?”
“只是现在还需等待一样东西,你且养好身体,我们一起完成他的心愿!让陇西高山数十年内再无战事。”
“我不管你们的理想抱负,我只想报仇,杀了高山王!”
“如果你有能力,我绝不拦你。”
次日,仇忠来向茗华辞行。
“王爷明日回程,卑职受王爷所托,照顾王妃、世子,羽哥姑娘……”
“我不走,我要杀了高山王,给谷爷报仇!”茗华几日来嘴里反复的就这几句话,连乌云开心也没有好办法。
仇忠只得找赵默成商量,赵默成建议让茗华留在陇西,他会拼全力保护,等攻下高山国后再送茗华回渭邑。
仇忠带走了赵默成给华帝的请战书,赵默成决定完成吴王的遗愿,打下高山,将二人畅想的那个天下打下来。只有一统才不会再有战乱,不让后世子孙再受战火连天之苦。
萧水生受托送乌云开心回秦族,若能借兵助攻高山最好,不能出兵也不勉强,至少不要成为高山的帮手。
乌云开心知道茗华一心报仇,高山王这些年也没少搅和秦族,因此同意回去说服父亲发兵,助他们一臂之力。
众人散去,赵默成带着茗华住进了上梁守备府,开始安民重建。
在茗华的昏昏噩噩中,赵默成发布了他作为陇西临时最高长官的第一道令——征兵令。
之后他开始早出晚归,整顿陇西部队。
他并没有重整旧部,而是将将兵轮换,使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带领部队维护治安,其实之前连年的征战使得老百姓们并不愿意再生祸乱了,只想过几天安生日子,所以迅速平稳下来。
对于投奔他的老部下们,赵默成也是多有安抚,叮嘱他们安稳陇西是第一要务,今后就是进攻高山时也需要信得过的人来供给粮草,他们就是自己打上高山的底牌。
赵默成带领部分部队和大量民夫修建城郭,加固上梁诸城,此举得到民众大力支持,他并未征丁,所有民夫都是自愿而来。
安顿好外围后,他又马不停蹄遍仿学士,讨教兴陇大计。
疏浚河道,筑渠挖槽,引水灌溉,轻徭薄赋。鼓励民商,与民休养生息。
休养了一个多月,茗华恢复了精神,第一件事就是来问问兵征的怎么样了。还没进房门,就听得赵默成在与人争论。
那人认为陇西人民的捐税多,且名目繁杂,有作收钱、织绢钱、绸鞋钱和食盐钱等,非常便于征税官吏舞弊,赵默成既然想收买民心,何不好人做到底,除去诸多名目合为一项。
赵默成却不同意,他说诸多明目合而为一看起来好像减省了,可是一是民众会不清楚自己具体缴纳了哪些税目,二来今后的陇西郡守,若是体察人民疾苦还好,若是贪财兴利之辈,只怕又要增加新的税目,这样只会加重人民的困苦。
对赵默成的这一主张,茗华深以为然。就像手机费,明明为了省钱办了套餐,却总会剩下一堆没用的,再多出一堆额外费用。赵默成真的是设身处地为百姓着想,因此听得他如此说茗华简直要为他鼓掌了。
所以等众人离去后,赵默成便看到了微笑着进屋的茗华。
自二人“成亲”后,赵默成并没有仔细看过茗华,一如茗华对他除了落腮胡再无印象一样。因而当他看到茗华时并没有马上认出来,近日茗华虽恢复了女装,但只有一付哭丧脸,所以看到微露笑颜的素服女进屋时,赵默成呆了一瞬。
茗华福了福,开门见山道:“茗华想请问将军,何时攻打高山?”
赵默成并没有像她准备好的那样斥责她,而是很认真的回答道:“现东南叛乱,华帝虽有意攻打高山,却派不出一兵一卒。华帝封我为大将军,让我便宜行事。”
“没有兵符,如何能战。”华帝这招空手套白狼玩得太过了吧!
赵默成听得此言,单眉一挑,想不到深闺女居然知道兵符,“既然允我便宜行事,无兵可再征。”
“之前不是征兵了吗?”
赵默成摇头,耐心解释。“之前征的是府兵,保陇西平安之用。天下初定,战火连年,很多没有饭吃的都来应征好吃顿饱饭,守城可,攻不可。何况他们已经入籍,我手无兵符,若强调他们去攻高山,只怕未出师先哗变了。”
“民心思定,谁愿再动干戈?难道我们就只能等着高山养精蓄锐,打过来再起兵?”
“我已发出檄文,相信自会有人现身助我。你若有心随军,还是……着男装便利些。”
茗华将信将疑离开,满心不屑。华帝不给力,赵默成不上心,莫非谷爷大仇难报了?
结果当天下午还真有人马来到,还是两批。
一批近三千人,打头的是陇西校尉,郭缠龙郭缠虎兄弟,说是投奔赵默成而来。
一批不足五百人,都是吴王的家将旧属,均已脱军籍,他们护送吴王灵柩回渭邑后一同折返,只留少数人手保护吴王府安全。领队的是仇义,其中还有杏花楼众伙计,一同带来的还有渭邑的消息。
华帝念吴王功高劳苦,亲往祭奠,风光厚葬。
吴王世子仇定南袭爵,封定南侯,尚华帝长女舞阴公主。
吴王妃蔺荣华得知茗华要随赵默成一同攻打高山为吴王报仇后,没有再强求茗华回渭邑,只是派来军医一名,并叮嘱仇忠安排人手保护茗华安全。毕竟还是希望茗华能够夫妇和美,终身有托的。
第23章 军营赌约
杏花楼众伙计已知羽哥的女儿身份,他们是仇忠特意派来保护茗华的。
茗华既换男装,大家仍叫她“羽哥”。众人因共同的仇恨而更为亲切,茗华无事时便与他们在一起。仇义话很少,杏花楼几大高手终于逃得渭邑那个规矩多多的地方,顿时生龙活虎,只有仇义能镇住他们几个。
那郭缠龙郭缠虎兄弟与赵默成兄弟相称。
郭缠龙精瘦,四十多岁,看上去几分仙风道骨。
郭缠虎矮胖粗壮,二十出头,愣头愣脑,见了赵默成“二哥”不离口,比自己亲大哥还要亲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