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祈眉开眼笑, “快去快去,若能成功,本王重重有赏。”
李德清大约真有些野路子,很快就将那药递到他手上。
元祈捧着那小小的纸包, 心中反而有些打鼓。实话实说, 他对孟扶男真有些畏惧,天知道她那双拳头劲力有多大,倘若惹恼了她,自己一定没有好下场。
他定一定神,向身边侍从道:“去跟王妃说一声, 本王今晚要她陪同饮酒。”
这点面子,孟扶男还是得给他的。
元祈做成这场鸿门宴,静候着猎物上门。
孟扶男果然没有拒绝。
尽管他这位王妃并未刻意修饰,可元祈一见到她这般冷艳容貌,心中还是痒痒起来。
他殷勤抽开椅子请王妃坐下,道:“近日来总没见你,也没好好和你说说话,是本王的不是。”
孟扶男冷淡的说道:“王爷自有美人侍奉在侧,自然不必妾身碍眼。”
话里仿佛有些醋意,元祈一喜,以为有了转机,巴巴说道:“她们不过是图个新鲜,其实哪比得过你呢?你放心,我再不会因此冷落你。”
“王爷何必如此,女子以柔顺为德,不以悍妒为美,妾身不会做出有违女德之事。”孟扶男仍是那副冷淡神气。
你倒是说说你哪儿柔顺了!
元祈憋着一肚子火,好不容易才重新挤出笑脸,“不说这些了,来,咱们饮酒。”
他执起银壶斟了一杯,看着孟扶男道:“你怎么不喝呀?”
孟扶男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得元祈心头毛毛的,担心她看出酒里有问题。
好在孟扶男似乎只是一贯面瘫,并未觉出端倪,她以袖掩口,慢慢将那杯酒饮下。
元祈放心下来,立刻又给她倒了一杯,“再喝。”
孟扶男淡淡说道:“我酒量不好,恐怕不能多饮。”
元祯早就防着这一关,笑道:“没事,我陪你喝。”
他饮得既多且快,看来的确是不怕——本来这酒只是催情,又非毒酒,他甚至巴不得多喝一点,方便成事。
孟扶男默默看着他。
酒过三巡,元祯已经醉眼迷离的趴在桌上,脸上如火烧一般。孟扶男却还十分镇定,只是袖子湿了一大片——可见她将那些酒都折进袖里。
孟扶男带上门出来,正遇上李德清鬼鬼祟祟的在门外张望,他尴尬的唤了一声,“王妃。”
“殿下在里头喝醉了,你快进去服侍他就寝吧。”孟扶男说道,甚至朝他笑了一笑,令李德清受宠若惊。
李德清忙答应着匆匆进去,一面寻思着:莫非安王殿下心软了,临时改变了主意?否则王妃怎好像没事人般。
孟扶男顺手给门带上了锁,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里头传来粗重的喘息,才静静离开。
一名侍妾听到异动过来,正好在拐角同王妃打了个照面,她匆匆施了一礼,“妾身听到殿下房中似有动静,因此过来看看,没出什么事吧?”
她脸上颇见担忧——安王殿下贪欢好色,这才出宫建府多少日子,府内就有了四五名侍妾,她虽然得幸,可并不出挑,时刻得防着新的竞争对手出现。
倒是这位王妃平易近人,甚少管她们的闲事,因此妾室们也对她很敬重。
孟扶男脸上有一点模糊的微笑,“殿下正由人服侍着就寝呢。”
就寝这个词有着丰富的含义,侍妾由表情猜出王妃的所指,她赔笑问道:“不知今日是哪一位姐姐侍奉王爷?”
“我也不知,只适才见到李德清进去,便再没出来。”孟扶男浅浅说道。
“啊?”侍妾的嘴张开不响了。
想不到安王殿下还有那种喜好,真是大开眼界。若单是好男色也罢了,这在京中也算寻常,可却连獐头鼠目的公公也都不放过,这就不单是秽乱,简直是怪癖了。
一时间,侍妾看向元祈卧室的目光变得复杂莫名起来。
孟扶男淡淡一笑,缓步离去。
*
元祯在别院休养得身体渐渐痊愈,这一日便由太医们共同主张,将绷带拆解下来——张太医一把老骨头架子经不起颠簸,可来的也都是太医院的佼佼之辈,他们的建议自不会有错。
傅瑶小心翼翼的扶着元祯下床,用哄小孩儿般的语气说道:“慢慢来,先伸左脚,站稳之后,再将右脚从床上放下。”
皎皎在一旁好奇看着,“阿爹也和我一样学走路呢。”
也许是无意识的,但不经意间就有一种轻视的语气。
元祯一急,脚下便一个趔趄。
皎皎这小恶魔嘟囔道:“还没我走得好。”
元祯脸上立刻沉下来。
傅瑶忙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你在床上躺久了,不习惯就是这样。”
一面看着皎皎说道:“你别忙着笑你阿爹,你且看着,你阿爹比你学得快多了。”
元祯也小声嘀咕,“我就不信连小孩子都比不过。”
傅瑶听着也是无语,这都什么人呀,连跟小孩子都要较劲。
她领着元祯再走了几步,这一回果然顺畅了许多,不须傅瑶搀扶也能稳步行走了。
“怎么样?腿上还疼不疼?”傅瑶关切问道。
“有点酸……疼是不疼。”元祯摸了摸膝盖,得意的朝皎皎拧了拧眉毛,“瞧见没,我比你厉害多了。”
皎皎冲他吐舌头做鬼脸,“阿爹无赖,以大欺小。”
傅瑶瞧他们父女眉毛官司打得热闹,只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两个活宝真是宫里出来的吗?简直把皇家的脸都丢尽了。
傅瑶引着他在院里转了几圈,见他微微的出了汗,便担心的问道:“累不累?要不要回去歇会儿?”
元祯擦了擦脸,“不必,我想还多走会儿。”
看得出,他也想尽快好起来。
傅瑶的脸色黯了黯,“小皇孙的满月已到了,我这个娘亲也不能亲自回去看看。”
元祯安慰道:“孤已经派人送了贺礼回去。”
自己亦有些惆怅,“只是送到的时候,怕已经是下个月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傅瑶默然。
门口的侍卫匆匆来报,“郡守夫人领着一大群夫人过来了。”
傅瑶听他说得不清不楚,皱眉道:“都有哪些人?”
“不知,总之不少,都说是来探望太子的。”侍卫说道。
元祯匆匆将拐杖往侍从手里一放,立即转身,“阿瑶,我累了,得去歇着了。”
还真是避如洪水猛兽。
傅瑶搀着他的胳膊,一边吩咐秋竹,“领她们到大厅里坐,我随后就来。”
她扶元祯到床上躺下,在他耳边低声咬牙,“你倒会躲懒,这些麻烦事全交给我来。”
“谁让你是我妻子呢?”元祯眼神明亮。
傅瑶却不会轻易被他打动,她为元祯盖好被子,颐指气使的吩咐道:“老实躺着,无事不要起来。”
“是,小的遵命。”元祯在床上乖乖点头,却因动作太急,撞上了床头一块板壁,害他呲溜倒灌了一口凉气。
傅瑶嗤的一笑,上前揉了揉他的前额,“让你老实躺着,你也不听。”
哪知元祯比她想的还不老实,顺势搂住她滑腻的脖颈,两片唇就贴上来。
傅瑶嗯哼一声,到底没有推开他。
这一吻绵长得很,抬起头的时候,傅瑶已有些气息不稳,脸上也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
她掸开元祯的手臂待要出去,岂知正对上门口一个小丫鬟惊讶的眼——原是曹太太等得不耐烦,派了个小婢过来打探情况。
傅瑶冷淡的说道:“不好好做你的事,一双眼睛乱飘什么,再看,挖出你的眼去喂鱼。”
她这般气势汹汹,吓得婢女心胆俱寒,忙施礼说道:“婢子不敢。”
傅瑶哼了一声,径自走出院门。
婢女老实巴交跟在她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心中却不免胡思乱想:这位太子妃真是虎狼之性,太子还病着,她就这样急不可耐,难怪太子的病迟迟不好,想是被掏空了身子罢。
傅瑶并不知自己的形象已由悍妒妇升级为女色魔,仍是一脸镇定地走出,可当她来到堂中,这份平静也维持不住了。
第94章 吃醋
大厅之内, 曹太太及诸位夫人已等候多时了。
傅瑶一进去就觉得眼睛几乎闪瞎, 来的夫人不仅多, 而且衣裳穿得花花绿绿, 活像一群蝴蝶飞到花丛中来。
这别院仿佛变成了一个大花园子, 甚至连花香都不缺少——这些夫人身上不知熏的什么香粉香料, 一股股陌生的气味糅杂在一起,硬生生从令人陶醉变成令人作呕。
傅瑶觉得云阳人的审美实在堪忧。
曹太太显然已对这种气味十分习惯, 满面春风的招呼道:“这位便是我同你们说过的太子妃。”
众夫人都起身向傅瑶行礼。
傅瑶也含笑命她们入座。
“如今太子殿下抱恙在身,太子妃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可见恩爱笃睦, 实在羡煞了咱们这些人。”曹太太殷切的说道。
她毕竟不是傻子,得罪了太子妃,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尽管心里暗暗怄气, 表面仍是竭力的趋奉着, 以此显示自己同太子妃格外要好。
当然,如此一来,众人也会对她这位郡守夫人倍加尊崇。
傅瑶瞧出她的心思,也跟着虚与委蛇——反正都是作假, 她自己也不吃亏, 何乐而不为呢?
她与本地的这些夫人并不相熟,一大半的话都是曹太太在说,傅瑶也随着敷衍几句。只是当她们提出探望太子时,傅瑶便来一招四两拨千斤,轻飘飘的支吾过去。
曹太太笑道:“太子妃, 既然太子还在休养,不如您把皇女孙抱出来让大伙儿瞧瞧,她们可都没见过宫里的贵人。”
曹太太是见识到那女娃儿的恶劣秉性的,怎可让莹丫头一人受苦,让大伙儿都瞧瞧她们母女的真面目,太子妃教女无方的名声就能传遍云阳了。
她这样暗搓搓的想着,为即将到来的场景感到隐隐快意。
傅瑶并未拒绝,让秋竹将皎皎抱出来,展示于众人面前。
众夫人在外都是可亲的长辈,见了小婴孩便爱的不得了。何况皎皎肤色白润,圆头圆脑,的确惹人怜爱。
众人赞不绝口,纷纷夸耀皇女孙的相貌,并从随身的饰物里挑出一样作为贺礼。其中以忠勤伯夫人耿氏的举动最为夸张,接连在皇女孙脸上香了几口——皎皎闭着眼,攒眉忍受那股缠人气味。
曹太太冷眼旁观,一直盼着这女娃儿现出原形,谁知直到众夫人一一告辞离去,皎皎仍是安安静静,几乎没怎么说话。
小魔头今日转了性了?
曹太太心中惊疑不定,向傅瑶笑道:“皇女孙今儿倒挺乖巧。”
“她一直都是这般,从小由女官嬷嬷们教养着,岂会真的不知礼数?”傅瑶说道,“太太您若是不信,自己抱抱就知道了,这孩子乖得很。”
装吧,明明前些时莹儿过来,这小魔头还像个疯婆子。莫非莹儿与她天生八字相克,因此才不对付?
曹太太迟疑着伸出手去。
傅瑶将孩子递到她怀中,曹太太轻轻接过,在怀中颠了半日,果然不见有何异动,甚至渐渐有睡着的迹象,不禁喜道:“这孩子跟我很亲呢。”
话音才落,皎皎猛地睁眼,两只圆乎乎的拇指放到曹太太眼皮上狠命揉搓,疼得她老泪纵横。
曹太太尖叫一声,放下孩子就飞快的跑出去。
一直到出了门,她才扶着柱子拼命喘气:她算是瞧出来了,这孩子就是个魔星,天生克她们曹家的。
傅瑶牵着孩子来到后院,元祯倚在枕上,已经自个儿坐起来了。
“不是在装睡吗,怎么不多装一会儿?”傅瑶笑道。
元祯的语气有些淡淡的,“睡不着,懒得勉强自己。”
傅瑶就势在床边坐下,“你就会偷懒,只苦了咱们母女,你不知那些夫人多难应付,一个人仿佛生了十条舌头,聒噪得厉害,身上的气味也实在熏人,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香粉,闻着都觉得堵得慌。”
皎皎在旁很配合的拿袖子捂着鼻,声音脆脆的说道:“还有她们都来抱我,有个夫人的手劲好大,我的脖子都快被她勒断了。”
元祯微笑道:“皎皎,你先出去吧,阿爹同你阿娘有事要说。”
皎皎眨了眨眼,目光在两人面上转来转去,似乎猜测发生了何事,还是秋竹知机,抱起皎皎说道:“小小姐,您流了一身汗吧,奴婢出去给您擦一擦。”
她关上门出去。
傅瑶见元祯的表现不似平时,心里无端有些忐忑,讪讪道:“来客都散了,殿下要不要再起来走走?”
元祯拍拍枕边,“你坐过来一些。”
傅瑶虽不知何意,还是听话的上前。
“我听常侍卫说起,你是由一位姓秦的公子护送而来的,可有此事?”元祯冷淡的看着她。
就知道那两兄弟信不过。
傅瑶心中恨恨,面上决不能露出分毫。狡辩是最愚蠢的行为,她自己也恨这个,因此只能实话实说,陪笑道:“不过是在沧州偶遇,顺道载了我一程,谈不上什么护送。”
元祯眸中冷凝,“秦爽若不是对你有意,怎会不知避嫌,巴巴的赶着奉承太子妃;你若不是对他有情,怎会甘心接受他的好意,而非严词拒绝?阿瑶,你心里究竟转的什么念头?”
是很失望的口气,他对她很失望。
傅瑶心中战战,努力解释道:“殿下会错意了,傅家与秦家本是旧识,如今见了面也只是故人之谊,清清白白,非关其他。秦爽帮我,只是希望我平安到达云阳,早日见到殿下你,你怎么能胡乱揣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