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呸”的一下吐出瓜子壳,那瓜子壳正巧朝着凤珏的脸飞去,云瓷宁暗中拈诀,不知从哪里忽而飞来一道水,直冲瓜子壳而去,而后分为细细水珠,打在凤允的脸上,让他忍不住紧闭双眼。由于这股水太小,让凤允以为是云瓷宁洗完手将水撒了过来,根本就没往武功那一层上去想。
“没想到四殿下如此高贵的人还要屈尊自己嗑瓜子,我以为您出恭都是别人替你完成的呢。”闭眼的一瞬,耳边传来云瓷宁这样一句话,说的凤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等他睁开眼时,眼前早就没了凤珏和云瓷宁的身影。
“哗啦”一声,果盘中的瓜子被他尽数洒落在地,愤愤咬牙,总有一日,他会将这两人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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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鸡,为什么我觉得你的椅子比我的大一些呢?”云瓷宁坐在属于凤珏的椅子上,拍了拍桌面,左右看个不停,总觉得他的椅子比自己的大。
其实没什么大小的不同,主要是凤珏所坐的地方左边没有桌子,显得有些空当,所以云瓷宁才会这样认为。
面前堆积着不少书籍,云瓷宁也不知道这些书籍是用来做什么的,抬首一看,好像除了自己的桌上空空如也之外,其他的桌子都堆得像快要经历高考的高三党一般,后头的人只要一低头就没人看得见他在做什么。
云瓷宁忽而站了起来,“为什么你们都有书,我没有?”
“这是各个考官自己带来的呀。”凤珏眨了眨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昨天他刚让修能搬到贡院门前,自己一点一点运过来的。
“自己带的,来带做什么?”云瓷宁随手翻开了桌面上的几本书,无非是四书五经一类的书,看着便觉得眼花无聊。
凤珏随意拿起一本,“还能做什么,看呀。”
云瓷宁看了一眼凤允的桌子,乖乖,如今才懂得什么叫书堆得如山高,恐怕整个屋子里的书加起来都没他的多。
不过四五天而已,能看完一本书就不错了,至于搬来一桌子么,云瓷宁撇撇嘴,小声道:“面子工程。”
复又坐在椅上,将腰间系着的小布袋摘了下来,掏出交接完后的题名章呵了口气,左右看了看。
凤珏挑眉,“不就是个章子么,有那么好看?”
“这上面刻着我的名字呢,多有意义。”云瓷宁没理他,见桌子上放着印泥,便戳进去按了下,正在桌面上找纸,却发现桌上书虽多,却没有什么纸给她盖章子用。
倚在桌子前头的凤珏正津津有味地读书,没有注意到云瓷宁在做什么,翻了一页书道:“过了今晚,这章子就会被销毁,再也没意义了。”
“切。”云瓷宁没理他,一抬头,瞧见两本书之间夹着一张用过的宣纸,想也没想,把那宣纸给抽了出来,墨色已经浸透了宣纸,看得出来笔记十分苍劲有力。
然而这并不是云瓷宁想关心的,她关心的是这个章子印出来是什么样子,想也没想,“啪”的就将章子戳在了宣纸背面。
大昭二十年二月初七云瓷宁
“哇,果然好看。”云瓷宁举起了宣纸自我欣赏,不知她是说刻的字好看,还是自己的名字好看。
看书的凤珏回头,正想嘲笑她一声,却愈发瞪大了眼睛,“小……小白瓷,你先把这宣纸放下!”
“怎么啦?”云瓷宁还未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举着宣纸,傻愣愣地问了一句。
“这宣纸……是温与卿的原稿啊!”
“啊?!”云瓷宁一个激动,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就把她手中的原稿给撕了,好在凤珏抢救及时,看着好端端一张宣纸上印了个题名章,若不是他心理素质好,这伙儿恐怕早就双眼一翻晕过去了。
左右看了看,凤珏慌忙将原稿收好,把云瓷宁拉过去附耳道:“你知不知道,除了门口的小册子,其他印上题名章的东西都得销毁的!”
云瓷宁吞了吞口水,连连点头,这点贡院的人交代过她,她记得。若是印在旁的废纸上,销毁便销毁了,可是这是温与卿的原稿,将来可能要交给皇帝陛下,有大用的啊。
深吸一口气,云瓷宁拍拍自己的胸脯,放低了声音道:“没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不要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偷偷藏着。”
☆、第267章 欺君之罪,我心好累
“可是小白瓷……如果这样,给陛下看原稿的时候又如何解释?”凤珏翻了个白眼,根本行不通啊。
“那……那把印章子的那块儿纸给撕了,交的时候就说不小心损坏了。”云瓷宁偷偷展开宣纸,发现自己正好把章子印给印到了中间。
呵呵,损坏。怎么损坏能正好损一块儿?被火烧了?怎么可能只烧一页?还这么小的窟窿?
什么?你说烧四个窟窿不就得了。烧了四个窟窿的文章还怎么看……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我我,我手贱,我不该印。”云瓷宁像个鹌鹑似的垂着头站在凤珏面前,“反正这个原稿不一定会派上用场,就先收着,温与卿肯定能高中,高中之后这玩意再一销毁,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么。”
云瓷宁觉得自己和凤珏现在颇像两个在谋划什么坏事的人,说话都不自觉地小声了许多。两人商量了许久,最后决定把这件事情给烂在肚子里,好生保管这份原稿。
门后的身影站在原地思虑半晌,一溜烟悄悄转头去了凤允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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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凤允双眼微眯,冷笑一声,“李大人,你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他们要偷偷将印有题名章印的东西藏起来,避免销毁。”此次会试考官之一的李勋也在支持凤允之列,没想到上个茅房就被自己撞上了这么重要的大事,李勋一路跑来的时候笑的合不拢嘴,只想着给凤允通风报信。
凤允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知道他们要藏得是什么东西么?”
“呃……好像是书稿什么的,就几张宣纸。”李勋努力的回忆着,他眼神不太好,看不太清楚,应该是写有文章的东西。
凤允勾勾嘴角,凤珏那家伙挺喜欢读书的,不仅喜欢读书还喜欢在上面批注些自己的感想,说不定是他舍不得销毁的书,所以才要藏起来吧。
“你说,会试结束之后,本王参他个什么罪好?”凤允内心之中更加兴奋,恨不得之后的三天一眨眼就过去,然后跑到朝堂上狠狠地把凤珏参一顿。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揪到的小辫子,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溜掉的?非得整掉他半条命不可。
李勋狗腿般弯腰,笑道:“依臣来看,可以参他个欺君之罪!”
凤允毫不留情地给了他的头一巴掌,“欺你个头!欺君之罪在《大昭律法》中是要诛九族的,蠢货!”
“是是是,臣愚钝,不及殿下思虑周全。”李勋忙不迭点头附和,凤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吧。”
“是是是。”李勋还没走半步,凤允又连忙道:“回来!”
“此事不能大肆宣扬,切记不能让别人知道,明白了吗?”
“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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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八,会试在飘摇的杏花瓣下正式开始。第一日,凤珏和云瓷宁两人与其他考官一样,早早地站在了贡院门口,等待举子入闱考试。
门前除了一部分考官,还站着两个守门的侍卫,以及两个专门搜身之人。
入闱之前,搜出的所有夹带视为作弊,需戴夹站在贡院门前示众。
陆续赶来的举子们都张开双臂,任由搜身之人搜寻,凤珏便和云瓷宁在一旁小声耳语,今年的考生还算老实,据说三年前的那场会试,搜出不少人夹带小抄,贡院门前都没地方站了,为此皇帝陛下发了好一通脾气,加重了对作弊行为的惩罚,理由就是:“还未曾为朕效力,便想着如何欺瞒朕,朕难道是来招揽骗子的?”
眼见着搜了快二十个考生,只有一两个夹带,还是从靴子里搜出来的,云瓷宁笑着转头对凤珏道:“那个搜身的人眼睛可真毒。”这要是让她去看,肯定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话音刚落,一个举子便要踏进贡院的门,凤珏忽而出声道:“你,站住。”
那人停下了步子,吞了吞口水,机械地转过了身,低头不语。
云瓷宁眨了眨眼,不知道这个经过搜身之人有什么不对。
“抬手。”凤珏面无表情地负手站在他面前,那人听话乖乖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凤珏一手直接将他套在外头的比甲给掀了起来,令人震惊的是,比甲里头竟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戴夹。”
那人自知理亏,垂着头乖乖去戴夹站在贡院门口。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一朝进入朝廷,何苦因为这一两张纸、几百个字毁了自己的前程,各位觉得,本王说的可是?”凤珏负手站在贡院门口,看了一眼后头等待搜身的举子们,高声道。
还有想耍小聪明钻空子的人一听凤珏这么说,偷偷混在人群里溜了,凤珏看了也跟没看见一样,反正戴夹示众的也不差这一两个。
而心中坦荡的人自然是大声回答:“是!”
光这第一关,便筛选出许多想要作弊的人,按照《大昭律法》,这些人六年之内不能再参加科举。
很快云瓷宁便见到了两个熟面孔,温与卿和何点墨,两人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顺利通过了搜身的关卡,云瓷宁正想同他们打招呼,却被凤珏给挡了个严实,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前,让云瓷宁觉得奇怪的是,温与卿和何点墨二人也跟没有瞧见他们一样,目不斜视地走进了贡院。
“入闱考生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次序依次进入号舍,会试时间为三日,三日之内,不得随意出入号舍,否则视为作弊!”门口的侍卫高喊一声,所有考生均已检查完毕,侍卫又道:“请各位大人入闱!”
“锁院!”嘹亮的声音方落下,沉重的贡院大门便被两个侍卫从里头关上,“轰隆”一声,刷着红漆的木门合上的声音如同打雷一般震耳欲聋,紧随其后的是清脆的落锁声。
进入贡院的举子们先后找到了自己的号舍,进入后同样有个小锁将号舍的门锁上,防止他们出来。门上有个小孔,能递卷子,最早交卷时间为第三日清晨,将写好的卷子从小孔递出来,喊一声交卷,便有人来开门,一旦交卷,示为考完,不得在贡院逗留。
除此之外,吃喝拉撒全都在这间小小的号舍之中。
☆、第268章 锻炼身体,打下太极
举子们安排好了,考官们也先后进了替他们准备好的屋子中,喝茶谈天。云瓷宁扯了扯凤珏的衣袖,“喂,小黄鸡,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和他们打招呼?”
“避嫌,难道你忘了?”想打招呼,会试完之后有大把时间让你打招呼,此次会试,周老先生的孙儿就因为避嫌没有参加,她要是十分高兴的去跟人家打个招呼,说不定会害了他们。
云瓷宁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又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比甲里头写着小抄啊?”
凤珏挑眉一笑,道:“猜的。”
云瓷宁不信,“我是认真问你的。”
“真是猜的。”考官们到达了大厅,一人一个座位,正好将椅子坐满,德高望重的周老先生坐在厅中央的椅子上,凤允坐在他旁边,凤珏和云瓷宁就随便了,反正坐哪都一样。
两人坐在一块儿,更有时间聊天,凤珏继续道:“我见他在被搜身之时,形容奇怪,总弓着腰,两手有意无意地护着自己腹部,且明显有什么瞒着人,十分紧张。偏偏搜身没搜出什么,定然是他护着的腹部有问题了。”
“然后你去掀,结果他真把小抄给写在那里了!”云瓷宁笑个不停,她刚才还说搜身之人的眼睛毒呢,凤珏的眼睛才叫真真的毒。
外有个外帘官站在门口禀报道:“第一场考试已经开始,目前没有什么异常。”
凤允抬了抬手,“知道了。”
“他摆的谱还挺大。”云瓷宁喝了一口茶,对着凤允翻了个白眼,“小黄鸡,为什么有的帘官和我们一样坐在这里,有的却在外面?”
“帘官,分为内帘官与外帘官,方才站在外头说话的是外帘官,主管监临、外提调、监视、收掌、誊录等工作,内帘官是专门阅卷的。为保证会试公平,内外官员不可往来,若有公事,喏,就像刚才那样,站在门外禀报一声就行了。”凤珏解释完后,云瓷宁这才如同醍醐灌顶般点了点头,原来古代的科举程序这么完善,说实话,刚开始她还是有点担心官员受贿帮着举子作弊什么的,现在看来,好像这种可能性比自己想象的要低上许多。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过完了第一日,中午晚上都是在贡院用的膳,云瓷宁躺在床榻上十分无聊地滚来滚去,这伙儿才觉得真应该带几本书来看,否则闭眼也睡不着。
要不去小黄鸡那里借几本来?可是他看的都是些文言文,自己看也看不懂。云瓷宁想了半天,还是算了,在床上躺尸不知多久,总算睡了过去。
第二场会试在第二日早晨准时开始,云瓷宁伸了个懒腰,将交接完的题名章在册子上按了一下,又步入了正堂。几个帘官依旧在东扯西扯,无非是谁家孩子几岁会识字,几岁会读诗,谁家孩子几岁识千字之类的……屁话。
云瓷宁眨了眨眼,瞧见正堂之内的周老先生居然在……打太极。怪不得都八十有三了还看上去这么精神,原来人家懂得养生,而自己一大早起来就没有瞧见的小黄鸡,此刻正站在周老先生的身旁,跟着学,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学的像模像样。
云瓷宁的嘴现在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石化般站在正堂门口,看着一老一少打着太极。
同样呆若木鸡的还有后脚来的凤允,抽了抽嘴角,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去了,他别不是遇见了一堆傻子吧?
见凤允进去,云瓷宁也走了进去,满脸黑线,这里还叫什么正堂啊,干脆改名叫老年活动中心算了。
云手云的正欢的凤珏见着云瓷宁笑嘻嘻道:“小白瓷,你也来打呀,太极真的很锻炼身体,本来早上醒来还有些冷的,现在打的浑身出汗了都。”
云瓷宁喝了口茶,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不必了,我坐着就好。”
“年轻人呀,就应该多运动。”周老先生白花花的胡子抖了抖,还在扯淡的内帘官们仍旧扯的不亦乐乎。
云瓷宁忽然有点同情要干那么多事的外帘官们了。
总算是到了第三场,估摸着今天晚上便能回家吃到自己娘亲炖的小排骨的云瓷宁今日兴奋不已,连走路的时候都要飘起来,第三场考的是杂文,说的通俗明白点就是写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