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妹以逑——公子容安
时间:2017-10-11 16:54:37

  见下面的人都不答话,皇帝陛下眉头紧蹙,“怎么了这是?”
  “回陛下,温与卿……最后一场杂文交的是……白卷,所以并不在此次贡士录取之列。”礼部侍郎鼓足了勇气,上前一步,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同方才看完何点墨的试卷不同,皇帝陛下攥紧了拳头,似乎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怒气,有些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温与卿,交白卷?”
  “是。”礼部侍郎回身,从卷子中很快便找到了温与卿的,双手呈了上去,皇帝陛下展开一瞧,卷子上除了述政二字,以及他的名字,再无别的东西。
  皇帝陛下一把将温与卿的卷子给摔在了地上,深吸几口气才缓过来,“好个大胆的温与卿!天下一万个举子,有几个像他这般敢交白卷的!真是气死朕了!”
  “父皇,儿臣觉得,太子是否有些……言过其实了。”凤允在适当的时候插了一句,引得皇帝陛下注意,他这才想起来,温与卿是太子推举的人,当初他还在自己面前说这个温与卿如何如何有才华,现在可好,被他捧上天的人连个文章都不会写,当大昭的文人都是傻子吗?
  凤允瞧见皇帝陛下愈发凝重的表情,轻轻勾了勾嘴角,没有再往下说。他只适当的怀疑一下太子推举的温与卿可能不如他说的那般有才,至于想到哪个层次,还得看皇帝陛下自己的心思了。
  皇帝陛下沉声道:“方才交代过你们的事情去办,三月中旬于大昭皇宫举行殿试,朕要亲自考一考这些贡士们,都退下吧。”
  众臣正欲跪安离去,凤允却忽而想起凤珏偷藏带有题名章印书稿一事,又怕两件事堆在一起,皇帝陛下只顾着找太子的事,不会治凤珏的什么罪,最后犹豫半晌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往后推一推,敌人还是得一个一个解决,就像水月寒所说,这件事急不得,需缓缓图之。
  皇帝陛下忽道:“去东宫,把太子叫来,朕有事问他。”
  *
  “多谢殿下,殿下真是臣的再生父母!”四王府之中,身着官府的何远不住地叩着头,看上去十分滑稽,端着茶盏的水月寒不禁失笑,为了儿子的前程能做到这般,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回到府中的凤允此刻心情大好,连看碎碎念的何远也顺眼了许多,出乎意料的抬手道:“起来吧,何大人请坐。”
  何远一副受惊的样子,连连摇头:“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让你坐你就坐,哪来这么多废话。”凤允眯了眯眼,指尖划过茶盏盖,“何大人,你要知道,办这件事情,本王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整日提心吊胆,还要被凤珏和云瓷宁两个家伙压制。”想到这里,凤允愤愤地盖上了茶盏盖,“好在此次会试进行的比较顺利,没乱生出什么枝节来,何大人知不知道,办什么事情,都是要钱的。”
  何远连连点头,附和着:“是是是,犬子愚钝,有劳殿下费心打点,否则,怎么能当得会元?”
  “哎,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何大人,可莫要妄自菲薄啊!”凤允摆了摆手,“令公子的文章连陛下看了都赞不绝口,一个小小的会试又能如何呢?”
  “呃……这……”何远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凤允只当他是知道儿子考上会元高兴坏了,所以连话都说不完整,“这什么呀这。”
  让凤允没想到的是,提及何点墨的那篇文章,何远不仅没有因为自己儿子的才华被皇上欣赏而高兴,反倒深深埋下了脑袋,嗫喏半晌,还是把那件事给压在心里了。
  凤允轻笑一声,转过头瞧了身旁的水月寒一眼,“别的人听闻自家孩子考了会元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何大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让本王十分疑惑啊?”
  何远慌忙抬首,又换了一副表情,忙摆手道:“没,没什么。下官今日是特地来感谢四殿下的,一点薄利,不成敬意,还请四殿下收下。”
  凤允慢悠悠的放下茶盏,瞧着他递来的一沓银票,起身走向何远,负手看着大厅外的院子道:“本王身为此次会试总裁,理当为天下举子服务,就算辛苦一点又如何呢?何大人,你说是不是?”
  双手拿着银票的何远忙不迭点头,“是是是。这些钱,是下官见四殿下为会试操劳,看不过去,才……”
  “何大人,官位有望高升呀。”凤允笑眯眯地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沓银票揣进了自己的袖子中,何远见他收了银票,脸色才好看些。“不过何大人,本王还得提醒你一句,别以为过了会试便会高枕无忧,三月中旬还有一场殿试,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者。”
  何远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是啊,还有殿试。皇帝陛下到时候会亲自会考一部分贡士,若是抽到了何点墨可怎么办?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当爹的还不了解自己儿子?分明就是个绣花枕头,会试还要考策论,他连平常的书都没看过,哪里会什么策论?
  现在只能祈祷皇帝陛下千万不要抽到何点墨才是。
  凤允见这个何远挺识眼色的,又提醒一句:“殿试的题是陛下亲自出的,你知道陛下都如何出题么?”
  何远摇了摇头。
  “你说,若是本王近日喜欢看一本书,喜欢的不得了,恰遇给人出题,本王会怎么出?”何远忽而瞪大了双眼,连连鞠躬,“谢殿下提点,下官明白了。”说罢,弓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何点墨本就是靠着自个儿的实力考上的会元,殿下这一桩买卖,不亏呀。”水月寒转了转自己手中的茶盏,道。
  凤允也有些奇怪,“他既然有实力,为何何远还会来本王这里?”
  “许是此次会试题目,他写的最为顺手?亦或是,这个题目的文章,他从前写过?”水月寒猜测着,不禁眯起了双眼。
  
☆、第272章 对酒当歌,没房没车
  “不管是什么情况,总之我们之间各取所利,足够了。”凤允坐回了座位,端起茶盏时清楚地瞧见水月寒的胳膊一僵,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顿了顿,他才道出今日的来意:“我提醒殿下去查的事情,殿下你可查清楚了?”
  凤允心头一跳,有水月寒给自己的药之后,没有从前那种感觉,差些都要将那事忘了,“本王派王府的人去江湖上查了,也查不出个名堂来。”
  水月寒眯了眯眼,“我的药支撑不了多久,这种病还要靠殿下你自己压制才是,莫要动怒,切记,切记。”
  “不动怒?”凤允差些笑了,“喜怒哀乐乃人之常情,人有七情六欲,犹如一日三餐,怒气生来,岂是自己想压制便能压制的住的?”
  水月寒依旧面色不改,“那我便只能将话挑明了,既然江湖上也找不到解药,这种病终有一日会爆发,虽危急不到殿下的性命,但能使殿下失去理智,殿下千万不要忘了红莲,万事都要小心。”
  凤允神色一凛,红莲,就是他在被蜘蛛咬之后莫名其妙死状惨烈的一个侍妾,当时的他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就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难道这就是水月寒说的病发后果?
  这病的源头肯定是在那蜘蛛身上了,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到哪里去找那只蜘蛛?先前还将水月寒的话当耳旁风的凤允此时重重地点了点头,“本王会多注意的。”
  “那我便先告辞了,教中有事,少陪。”水月寒广袖一甩,身影如风般消失不见,只留凤允一人坐在大堂之内沉思。
  *
  太监总管的办事速度果真够快,自皇帝陛下吩咐印制何点墨的文章后不过两日,云扬城内每隔几十米便贴上一张印好的文章,在文章贴好的三日之内,何点墨迅速在京城内“火”了一把,许多老百姓都聚在文章之前窃窃私语,虽看不懂其中内容,但经三姑六婆这么一说,人家的文章连皇上看了都称赞,便打心眼儿里开始崇拜这个从前根本没有听过名字的人了。
  杨家二嫂把趴在矮桌上头写字的二牛拽到城门跟前,指着她看不懂的文章道:“看到没,那可是皇帝陛下表扬过的文章,你呀,将来就同他学,保准能考个状元。”
  周围人都咧着嘴笑,杨家二嫂这么一说,倒提醒了许多人们,从此之后,赵家的寡妇、李家的婆娘、王家的老婆婆都学着杨家二嫂这般,让自己的孩子抄录文章,一时间竟“云扬纸贵”。
  考上贡士的读书人更是整日对着这篇文章夸赞,用词如何如何恰当通俗、提议如何如何正确,批判如何如何深刻……一篇文章被他们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温与卿打完酒后看见一撮人围在城门旁觉得好奇,也凑进去瞧了瞧。
  他自知自己科举交了白卷定然榜上无名,因此也没看什么杏榜,更不晓得此次会试会元是谁,只是最近云扬传的疯,说会元的文章被皇帝陛下大为夸赞,状元也没准儿就是他了。
  一向高傲的温与卿此刻只想挤进去瞧瞧,这会元到底有如何通天的本事,能写出什么样的文章出来,若当真比自己写的好,还真有一分想同他结交的心思。
  挤了许久,总算是挤进了人群,周围的书生们还在不断夸赞,温与卿仰头喝了一口酒,细细读之,越读眉头皱的越紧,瞪大双眼,似是不肯相信,最后连手中的酒葫芦也直接丢了,愤愤撕下城墙上的文章,直接转身想要找那人去讨个说法。
  几个书生见他将文章撕下,忙两两一起围住了他:“这位兄台,你这是作甚?”
  “让开!”温与卿拔高音量,此刻只觉一股无名火在自己胸口熊熊燃烧!他想不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令人作呕的事情,一挥手,硬是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书生推搡出去,两个书生一个趔趄差些跌倒,在他身后骂骂咧咧,温与卿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直冲何府而去。
  “什么人呐,这是!”一群书生在他后头指指点点。
  离了城门的温与卿恨不得咬碎一口牙,那文章上头写着何点墨的名字!竟然写着何点墨的名字!他一直当他是朋友,却不想到头来朋友会做出这种事情!
  温与卿虽没去过何府,但何点墨同他喝酒时曾经大略提起过位置,还说让他有空去蔽府坐坐,他的父亲定然会欢迎,温与卿一直推脱说没时间,没想到第一次登门,竟然是为了这种事。
  门前的两个守门的家丁瞧见是个陌生面孔,上前道:“公子有拜帖吗?”
  温与卿冷哼一声,恨不得将手中的宣纸给撕碎,“我要见何点墨!”
  见面前的这个人凶神恶煞的,一看便是来者不善,一个家丁转了转眼珠,还算机灵,连忙赔着笑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奴婢也好通报一声?”
  “你就同他说,他的老朋友来请他喝酒了!新酿的梨花酒,庆祝他一举夺得会元!”温与卿将牙根咬紧,深吸一口气道。
  家丁见他面色不妙,忙不迭跑进了府中通报,正被自己父亲逼着读书的何点墨见有人进来,心里头喜着能找个空当打岔,忙抬头道:“怎么了?”
  “公子,外头有人找您喝酒。”家丁弯腰回答道。
  何点墨以为是他那些酒肉朋友,此刻自己父亲还在府中,要是答应了肯定会被父亲发现,只能摆摆手道:“你回他,我没空。”
  “他说是新酿的梨花酒。”
  何点墨心头一跳,埋着的头直接弹了起来,喃喃自语:“温——与——卿——”起身在书桌面前走了好几圈,忙道:“就说我身体抱恙,今日不能见客。”
  “什么温与卿,就说公子不认识他!”屋外传来何远的声音,负手缓缓踱来,一双眼闪着精光,对家丁吩咐道。何点墨见着自己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颤抖着声音道:“爹,怎么办,他找上门来了!”
  
☆、第273章 天下文章,负尽文人
  “瞧你那点出息,怕什么?”何远一改在凤允面前毕恭毕敬的态度,此刻像个能够执掌人命运的神仙一般,沉着道:“去,按照我说的回,让他走,若是不走,便将他给轰出去!”
  何点墨见他这么有底气,也哆哆嗦嗦地坐了下来,见家丁还在看自己,忙道:“你还看什么看,赶紧照老爷说的去回啊!”
  “是。”家丁得了令,忙退了出去。
  “可是,爹,他要是告官可怎么办?”何点墨还是不肯放心,端起茶盏复又放下,如此来回几次,如坐针毡,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何远一拍桌子,“怕什么,他一个平头百姓能去哪里告!”眯了眯眼,一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又道:“你在屋里好好呆着,哪里也不准去,我出门一趟。”
  退出来的家丁果真按照何远所说一字不落地回了温与卿的话:“我家公子说了,他不认识您。”
  “不认识?”温与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是了,他是不认识我,可他定会认识我写的文章。既然他没把我当做朋友,那便公堂相见吧!”温与卿转身,走的决绝,从前他以为,何点墨是个懂酒的朋友,就算胸无点墨,却至少同自己有谈得来的话题,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一厢情愿把别人当朋友,别人却把自己的东西偷去四处招摇!
  不过几日的时间,便改口说不认识自己,是自欺欺人还是专门说与自己听的?
  不知不觉,温与卿走至天佑府门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依旧攥着的宣纸,原本他没打算告何点墨,可他的回应太让人失望了,一咬牙,拿起门前的鼓锤:“咚——咚——咚——”
  三声鼓声响彻天佑府,门前的衙役见有人击鼓,忙跑至府内,高喊一声:“大人,有人击鼓!”
  正趴在案前打瞌睡的天佑府尹被这一声大喊与鼓声惊的一抖,肥大的脑袋直接从支撑着的手上滑了下来,“啪”的一声,直接五官朝下同桌案来了个亲密接触。
  “瞎叫什么!不就是有人击鼓吗!激动什么!”天佑府尹一拍惊堂木,双目瞪的如铜铃般,朝着那个大喊大叫的衙役大吼一声,“升堂!”
  木棍敲击着地,发出细密的声音,加上衙役口中齐声喊出“威武——”足以震慑来人,放下鼓锤的温与卿深吸一口气,踏进了天佑府门,大堂正中央、天佑府尹的正后方,悬着块“明镜高悬”的匾,后头的画画的是青天白日,温与卿双膝跪下,等天佑府尹开口。
  天佑府尹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还没睡醒,强忍着没打哈欠,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击鼓鸣冤?”
  “草民温与卿。”
  “状告何人?”
  “会元何点墨。”温与卿一字一顿,说的十分坚定。
  天佑府尹方才还挤在一处的眼睛忽而瞪大,像是自己聋了一般,掏了掏耳朵,又问一遍:“你说你状告谁?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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