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娘娘最喜欢的那株牡丹,方才被风刮倒,摔在地上了,请娘娘治罪。”宫女的声音带着些哭腔,显然是很害怕皇后罚自己,连忙不住地磕头。
原来那墙上印的,不是她的影子,而是牡丹花啊……
皇后娘娘出了神,闭上眼道:“罢了,今日雷雨交加,花又摆在回廊上,很容易不注意到,你回去吧。”
请罪的宫女愣了好半晌,直到身旁的宫女掐了她的胳膊一下,她才连忙又磕了个头,道:“谢皇后娘娘饶命。”
☆、第324章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雷雨交加的夜晚,注定不平静,更何况是生活在杏花村的村民。
大雨将原本平坦的土地冲刷了一遍又一遍,妇人唱着歌哄怀中的孩子入睡,好容易孩子闭上了眼,却又不知她是听见了什么动静,忽而又放声大哭起来,床榻上的男人不耐烦地扯过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不乖,这么晚了还不睡?”
妇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愈发耐心地哄着怀中的孩子,“囡囡乖,好好睡觉。”
又哄了好一会儿,妇人渐渐也觉得困了,正预备睡下时,却发现自家窗户上忽而闪过一个人影,正当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时,紧接着,三四个人影竟紧跟着前头的那个人接连闪了过去。
“当家的,当家的……”妇人推了推自己的夫君,男人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又怎么了,赶紧睡。”
“咱们村里,好像来了外人。”妇人自顾自地打开了窗子,却发现那几个身影早已迅速朝着后山的方向奔去,在雨水冲起的雾里,只能看见几个模模糊糊的点。
男人连忙将窗户关了,道:“别多管闲事,小心冻着了孩子。”
可妇人见他们一身黑衣,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最终只能忐忑不安的睡下了。
那几个黑衣人冒着大雨迅速潜入杏花村后,直奔后山的方向而去,中途没有一点停留,像是先前便打听好了一般,最后直接在秦家门前的树下停了下来。
带头的人没有说话,朝着身后几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靠近,“一个不留,杀干净。”他们之所以会选这个暴雨天来杀人,只因为这雨水能将罪证冲刷干净,眯了眯眼,攥紧了手中的匕首,一人打头,另外几个悄悄潜入了院子。
尽管将脚步放的再轻,踩在泥坑之中却不可能没有声音,好在下雨的声音那般大,他们应当不会发现,黑衣人这般想着,便到了秦家的门口,拿出匕首小心翼翼地预备去撬锁,却发现那扇门根本就没有落锁,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不好!”
打头之人慌忙转身,“被发现了,快撤!”
还未等他这句话说罢,便听“当”的一声,孙承德手中的斧头早已重重地拍在了最后那个人的脑袋上,汩汩鲜血顺着那个黑衣人的脸颊流下,立即被雨水冲刷干净,“格老子的,敢来我老秦家偷东西,活得不耐烦了!”
孙承德不知怎的,这一夜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接着便听见了滴滴答答的雨声,想着院儿里快要下蛋的老母鸡还未挪窝,赶紧出来看,谁知刚挪好窝,便看见了四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如出入无人之境一般大摇大摆地进了自家的院子。
抓紧了手中的斧头,预备好生教训他们一番,孙承德以为是小偷,却在看清楚他们的打扮时瞬间明白了,这是要杀人灭口。
打死一个,还剩下三个,屋里头睡着的是深深和老太太,一个是跑都跑不快的女孩儿,一个是垂垂老矣的老人,孙承德握着斧头,暗自吞了吞口水,却替自己壮胆子让自己不要害怕。
发现自己的人被一斧子拍死了的打头人起先也是有些震惊的,但在看清楚这里只有孙承德一人之后,立马不害怕了,先前他们还以为着了套了,谁知是被孙承德误打误撞发现的。
黑衣人冷笑一声,“既然你自己先凑上来,那我们便先拿你开刀,兄弟们上!”
孙承德虽然生的魁梧,又常上山打猎砍柴,却始终敌不过黑衣人的身法诡谲,一来二去,身上挂了不少彩,黑衣人想着速战速决,忙扭头对剩下一个人道:“去把屋子里的那两个给解决了。”
“不!”孙承德顾不上自己周围还有两人纠缠,连忙上前去堵在那门口,想要阻止黑衣人进入房间,“嗤嗤”两声,黑衣人手中的匕首直接刺入了孙承德的后背,钻心的疼痛立即传来,他感到自己的鲜血在一点点抽离,黑衣人下手却一点也不轻,没打算饶过他,狠狠抽出鲜血淋漓的匕首,又是一刀,孙承德闷哼一声,双眼模糊地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还能瞧见,深深那惊讶的双眼,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叫道:“舅舅!”
“深丫头……快……回去……”尽管他知道,躲在屋子里也逃不过这场灭门之灾,可他还是希望,她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手无力地垂下,倒在泥地之中,深深一仰头,便瞧见黑衣人手中的匕首朝自己挥来,方赶来的人不知为何,瞧见这一幕时恍若回想起了自己,风沙之中,一把刀朝着自己飞来,那时候,自己的身边之人死的死,残的残,只剩下自己一人苦苦支撑着,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以至于等缓过神来时,自己早已来不及去救这个离自己不太远的小姑娘。
深深尖叫一声,害怕的闭上了双眼,却觉自己身子一轻,像是被谁抱起来一般,直到听到了几声哀嚎,才敢睁开双眼,和她差些被山贼抓住的时候,那个大哥哥救自己一样,这个人居然也会飞。
玄色劲装的临渊落地,还未等柯羽发出手中的羽箭便抬手制止了她,沉声道:“留个活口。”
说话间,便好不客气的卸下了黑衣人的下巴,避免他服毒自杀。
“夏大哥,小心!”柯羽顺手抓起箭筒之中的羽箭,朝着冲向临渊后背的箭掷去,“咻”的一声,两支箭在空中相撞,瞬间掉落在了地上,还未等临渊反应过来,又是一箭,直接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正中黑衣人的脑门,原本打算留作活口的黑衣人,就这样被杀了。
“舅舅,舅舅你醒醒呜呜呜……你不要死啊舅舅……”豆大的雨滴仍旧拍打在人身上,深深却一边抹着泪一边擦着顺着脸颊留下来的雨水,瞎了眼的老太太也知道出了什么事,听闻孙承德死后,一张脸上便只剩下无尽的悲戚。
现在,她的眼泪早已流干,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苍天啊,我秦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哟,你要这般对我这个老人家……”她的儿子早死,儿媳不久也跟着去了。好容易留下个争气的孙子,谁知……谁知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没了,现在,连她儿媳的娘家兄弟也没了,这让她还怎么活下去?
☆、第325章 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雷声又起,狂风呼啸着,仿佛要将秦家院儿里那个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房屋一把掀了去,裹着被子的秦深深嘴唇发白,夜里冷气的侵袭,让她愈发觉得四肢都像是被埋在冰天雪地中一般,这一夜,她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牙齿不停地打着颤,心中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这大雨快些停,朝阳快些升起……
浑浑噩噩之中,恍若瞧见了绛仙温柔的身影,以及她不小心瞧见的那恐怖的一幕,秦深深扯紧了被子嚎啕大哭,想要将心中埋藏了许久的事情一股脑都说出,可是,她要向谁去说,如何说?又有谁能帮她?
“老夫人,节哀。”临渊和柯羽处理好了孙承德的尸首,看着屋中的两人,只能说了这样一句话,老太太神色空洞地摇了摇头,声音还算平静:“多谢二位少侠相救,只是这恩情,老身只能下辈子来还了。”
柯羽忙摆了摆手,“老人家不必这般客气,不过是恰巧路过,所以才……”说到最后,柯羽自己都编不下去了,这哪里是恰巧路过,分明是临渊算到今日会有大事发生,这才紧赶慢赶过来,谁知道,还是来晚了一步,若是他们来得及时,深深的舅舅就不会……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人死不能复生,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说一句“节哀顺变”了。
崔氏悲痛地点了点头,“敢问二位少侠住在何处,老身改日也好登门致谢。”
“不!不必了!”柯羽知道杏花村的人对土匪二字究竟有多么敏感与恐惧,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连忙摆手道:“我俩……只是刚巧路过这里,今后还要以四海为家呢,就此别过。”
临渊转头看了一眼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秦深深,半蹲着身子,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不必害怕了,坏人都被惩治了。”
秦深深仍旧眼神空洞,自言自语道:“你能帮我吗?谁能帮我呢?”小小的身子裹在被子中,几乎将她的头都盖住,临渊的胳膊忽而顿住,虽然不知道深深到底在说什么,却又怕刺激到了这个小女孩儿,便没再开口问。
最终临渊和柯羽两人还是冒着雨离开了。
阳光爬入窗棱的那一刻,深深的眼底还有两团青影,看上去十分没有精神,定然是一夜未睡,秦家最后一个男丁也没了,可笑的是,剩下的两人,连一个完整的葬礼都无法替孙承德办好,深深年幼,挂不了白绫,崔氏年迈,且目盲,行动都有问题,漫说主持葬礼了。
于是,秦家的院儿里就放着那么一口棺材,冷冷清清,时不时飘来几片落叶,最后村里的几个好心人知道昨日晚上发生的事情后大吃一惊,这才筹了钱替秦家挂上了白绫,买了一些黄纸来烧,好歹也算是送孙承德最后一程了。
但村子里的人却少不得说几句闲话,“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报官呢?”
“报官?我看,秦家指不定是惹上什么官了,要不然,那秦泽还有他舅舅,怎么都死了。”
“啧啧啧,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咱们这乡野人家,平日里种种菜捕捕鱼,咋就惹上了官了呢?”
“还不是秦泽买来的那个媳妇害的。”说话的人放低了声音,身着孝衣跪在棺材前头的秦深深却听得清清楚楚,“你不知道,她从前便是官家的。”
“你听谁说的?”
“西边儿老王的媳妇说呀……”
“够了!”稚嫩的声音在院子内响起,秦深深因为头上披着同自己身高极为不相符的麻布显得十分可笑,那布几乎要拖在地上,像是一不小心便会绊倒自己,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仅仅一晚,一个原本受人呵护的小女孩儿现在冷静的可怕,“如果各位来为深深的舅舅送行,深深十分欢迎,如果是来看秦家的笑话,请你们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这般冲?”多事的村民撇了撇嘴,正欲走时,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道银铃般的声音,“这位大婶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说话也挺恶毒的呀。”
那人回头一瞧,两个华服之人正并肩朝这边行来,前些日子见过凤珏的妇女们自然认得出他俩,没见过的也听过几分。
这样的人他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更何况那位大婶又被云瓷宁堵得哑口无言,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村民们看没什么好看的,便也渐渐散去。
于是,云瓷宁和凤珏十分自然地走向了秦家的院子,方才还将自己身上的刺亮出来对准对自己不利的人的深深,在瞧见他俩时,立即支撑不下去了,哭着跑向云瓷宁给了她一个拥抱:“云姐姐。”
“别怕,我们在。”只可惜,来晚了。听说,要不是昨天正好有人经过救了深深一命,他们今日来这里怕见着的就是三口棺材了。
鬼会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都已经下令处置赵青梧了,却仍旧有人来杀秦家灭口。
“深丫头,是谁来了?”崔氏的嗓音沙哑,比以往还要难听许多,就像是童话之中蛊人心魄的巫婆一般,头上的青丝愈发白了,崔氏拄着拐杖想要朝这边走,深深忙跑过去搀扶着她,道:“祖母,是救过我的一个大哥哥和大姐姐,他们人很好。”
这件事情崔氏听秦深深说过,自然也了解几分,点了点头,“哦,原来是恩人,小屋没什么能坐的地方,恕老身招待不周。”
“老夫人严重了,我们今日是想来问老夫人和深深一些事情,希望你们能帮帮忙。”凤珏并没有在意秦家布置简陋,直接站在院儿里,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尽管崔氏目盲,却仍旧能从他的说话方式之中听出此人的教养,却不敢再盲目相信人了,道:“不知二位到底是何身份,老身也好掂量掂量,这忙我们帮不帮的了。”
凤珏与云瓷宁对视一眼,心道既然他们是来调查事情的,身份自然迟早要暴露,更何况他们现在急需深深这个证人,故而互相点了点头,表示对他们说实话。
云瓷宁行了个礼道:“实不相瞒,我是将军府云将军之女,闺名瓷宁。”
☆、第326皮囊一副,美人枯骨
还未等凤珏开口说自己的身份,崔氏却是面色一变,直接抄起手中的拐杖朝着两人身上打去,好在凤珏手快将云瓷宁护在怀中,却仍旧免不了胳膊挨上一下,老太太指着门道:“走!你们快走!”
“老夫人,我们真的是来替你们伸冤的!”云瓷宁觉得崔氏误会了他们,趁着深深拉住崔氏的时候,连忙解释。
崔氏苦笑一声,“伸冤?伸什么冤?我们秦家没有冤,都是我们自作孽!老身求求你们了,不要再来了,老身只剩下深深一个孩子了……”粗糙的手掌附在深深的脑袋上,怜爱地抚摸半晌,“就当我这老婆子命不好,克子又克孙,秦家没有冤情你们快走吧……快走吧……”
不知为何,这样的老太太却让云瓷宁和凤珏心里头更觉得苦涩,他们这一家究竟是害怕官害怕到了什么程度,秦泽去告官打断了腿,后来不明不白地死了,孙承德也因为这件事被人杀了,老太太自然是看出了什么,就算心中有天大的冤屈,也不敢再说出口,因为她怕,怕下一个受害的,便是她仅剩的小孙女深深。
正因为如此,孙承德先前才会那般凶,让深深不要去城里接触什么陌生人,更不允许她和别人提及秦家的一点事情。
“祖母……”深深攥着她的衣角,低下了头,不说,她的心里会很难受,难受得喘不过气来,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嫂嫂,对不起哥哥,她让嫂嫂平白无故听了那么多流言蜚语,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啊……
“祖母,他们真的是好人,和那些官不一样的。”深深放低了声音,“祖母,你让深深同他们说好不好,就让深深去……”
“祖母的话你也不听了?”崔氏将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在地上戳了一下,吓得深深身子一抖,“老身要为深深舅舅送行,还请二位早些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