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道:“老四虽然办事能力不错,但有些事情处理方法上还是欠妥了些,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些东西,宫中的太傅教不得他,还需要他自己领悟才是。也罢,既然他初衷也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朕念在皇后主动同朕说这件事的份上,便饶他一回吧。”
皇帝陛下摆了摆手,道。
“不可。”原本以为这样做合了皇后的心意,却不想皇后又道:“妾身知道陛下疼爱阿允,可若是没能在此事上树立个榜样,今后若是其他人都仿效,那妾身岂不是……所以,还请陛下惩处阿允吧。”
皇后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料定了皇帝陛下不会下狠手,必定是自己的孩子,而且根本就不知道赵青梧逼死绛仙的事情,整个事件中,凤允顶多算是个不知情又办事冲动的帮凶,惩处也惩处不到哪里去。
皇帝陛下见她如此执着,便只好随意地惩处一番:“传朕旨意,四殿下包庇赵青梧,虽不至于罪不可赦,却也扰乱了秩序,有违《大昭律法》,自此禁足三月,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出入云扬城。”
口谕传至四王府,凤允规规矩矩地接了,面上并无太多表情,这是修能和修齐带回来的消息。
在云瓷宁眼里,凤允这些日子算是倒霉透了,刚禁足被放出来,又给关在屋里了,此刻她听到皇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正大笑不止,“要不怎么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呢,皇后居然亲自去请罪,要求皇帝陛下责罚凤允,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可这件事到了凤珏的眼里,却又成了另一种情形,不知怎的,他忽而觉得,有一张网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正悄悄地织着,只等某一天,将他们一网打尽。
明明知道危险将会到来,却不知它到底何时才会到来,这才是最让人感到恐惧的地方。
皇后娘娘是凤允的生母,怎么可能害他,她之所以要主动要求皇帝陛下惩罚凤允,只怕是在后来的事情做准备。
她希望凤允留在云扬!
凤珏双眸一瞪,身子如同被人击打一般,猛地一抖,这件事是想明白了,可是凤允留在云扬又有什么用呢?
“喂,小黄鸡!”云瓷宁将凤珏的脸揉来揉去,凑近他道:“我发现你最近怎么神魂颠倒的,我和你说话你都像是没听到一般。”
“啊,没什么。”凤珏被云瓷宁捏的回过神来,扶额道:“兴许是这些天办事,有些累了,所以才会不在状态吧。”
云瓷宁毫不客气地拿起一颗苹果便咬,道:“没事,这不都过去了,等明日深深的事情一解决,五月就能参加文茵姐姐和阿兄的婚礼了。”这可是皇帝老儿亲口说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呢,板上定钉的事情了。
凤珏听了这话,好歹也放松了些,伸了个懒腰道:“是啊,怨不得这几日都未曾见表姐再去找过你阿兄,原来……”
“原来什么?”云瓷宁口中的果肉还未嚼完,口齿不清道。
“准备嫁衣呀。”
“啊?嫁衣还要自己缝啊!”云瓷宁十分惊讶,差点就将手里的苹果给扔了,她明明记得,自己逃婚的时候,穿的是娘亲买的嫁衣啊,为什么文茵姐姐要自己缝,难道是没钱了?
凤珏见她这般傻愣愣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就连方才脑内的忧虑也一扫而空,耐心地讲道:“在凤昭啊,以往女子出嫁都是要自己做嫁衣的。”
“那要是不会女红的女孩儿,岂不是一辈子都嫁不了人了?”云瓷宁耷拉着脑袋,连苹果都忘了吃,难道皇帝老儿就是因为自己不会女红,才不让她和小黄鸡成亲?
“我说的是以往,现在有钱人家的女孩儿,若是看重这场婚礼,自然得亲自做嫁衣,若实在不会,便只能去成衣铺子里做了。”看小白瓷那样子,让她舞枪弄棒还好,若当真给她针让她刺绣,估计坐在凳子上没一会儿便没了耐心,更莫要说做那繁杂的嫁衣了。
☆、第332章 万事如意,做件嫁衣
表姐定是很看重这场婚礼的,不然以她郡主的身份,再怎么落魄也不会自己动手去准备嫁衣。
其实在凤昭,女孩儿们打小多多少少都会学一些女红,可他的小白瓷就有些例外了,因为她打小便被送到玉灵山上学习武艺,女红那方面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不会也很正常。
凤珏心里一点儿都不嫌弃她不会女红,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长与缺点,若小白瓷当真同凤昭其他的女孩们相差无二,说不定当初他还不会看上这个脑子有些清奇的小白瓷呢。
眼前的小白瓷,正托腮不知神游到那片太空去了,听完了凤珏的解释,呆呆地“哦”了一声,然后继续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不自己做嫁衣就是不看重婚礼了呗?”
听着小白瓷光明正大地偷换概念,凤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自己做嫁衣,显得更庄重一些。”
“那不自己做,就不庄重了呗。”云瓷宁又道。
嗨,这怎么还越描越黑呢。凤珏扶额,“小白瓷,到时候我们成亲时,你不用自己做的。”
“你看不起我?”云瓷宁冷哼一声,“我就要做,不仅要自己做,还要做一套天底下最美最美的嫁衣!”
此时的云瓷宁,就如同戏台子上的老将军一般,身上插满了flag。一段时间之后回忆起自己先前发过的誓,穿针引线都能扎到自己手的云瓷宁恨不得穿越回来狠狠地扇自己两巴掌。
凤珏哑然失笑,任由她闹去了,整日惶惶不可终日不是他的作风,管他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等着他,大不了见招拆招。
既然对方还未出招,倒不如先享受一番好容易得来的平静时光,整理好心情,明日天佑府中,也好替秦家伸冤。
这事情一想通,人自然是神清气爽,凤珏和云瓷宁两人好容易约在一起逛夜市,顺带着将文茵和云瓷央两人也约到了一块儿,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一个来的,竟然是云瓷央。
“阿兄,你怎么能让文茵姐姐等你这么久。”云瓷宁都吃完一串烤肉串了,云瓷央竟然才姗姗来迟,不说他们等的无聊吧,光让文茵等,便很不礼貌了。
方赶来的云瓷央喘了口气,不好意思道:“近日兵部事情太多,处理不完,所以才来的晚了些,文茵,让你久等了。”
“无妨,我在这里同阿珏还有阿宁说说话,倒也不觉得无聊。”文茵浅浅一笑,表示自己并不怪云瓷央迟到。
可云瓷宁却奇怪了起来,这些天她哥一直在兵部议事,议到很晚,而且三两天一议,十分频繁,按说如今的形式,有没有什么战乱,边疆稳定,兵部没有重大的事情,是不会找上云瓷央的,这些天怎么把她哥当苦工用一样。
“阿兄,兵部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云瓷宁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好容易缓过神来的云瓷央和文茵并肩行走,答道:“哦,还是关于大食人的事情,他们的行为愈发变本加厉了,凤昭正预备派一些人去剿灭那些挑事的大食人。”
凤昭身为大国,自然不会说开战就开战,能以外交解决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动武的,毕竟战争最受苦的还是百姓,而战后,即便是胜了的国家,也需要一定时间来恢复元气,所以,皇帝陛下不会轻易开战。
但这并不代表对于那些挑事的大食人,凤昭就只会一味地忍让,这不,把凤昭给惹烦了,要派人去直接解决了。
云瓷宁不懂得这些东西,直接问道:“派谁,不会是派你吧阿兄?”
“不过是几百个大食人,还用不着凤昭的少将军亲自出马。”凤珏立马否定了她的想法,却忽而心头一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
几百个大食人,用不着云瓷央上战场,那几千个、几万个呢?
耳边传来云瓷央、云瓷宁、文茵三人模模糊糊的对话声,但他们在说什么,凤珏已经无心去听了,难道他们是想……
可这分明是卖国求荣,这样做凤允能得到什么?
嘈杂的说话声和茫茫人海几乎要将凤珏吞没,凤珏忽而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了一下,眼前是一张云瓷宁放大了的脸:“小黄鸡,你看那盏宫灯,像不像我们在永宁的时候猜谜赢回来的?”
回过神来的凤珏这才知道,云瓷央早已同文茵和云瓷宁说了,兵部决定派谁去镇守芜苏,三人又开心的逛起了夜市。
或许,他应当注意一下,大食现在的统治者,到底是什么人。
微微一笑,凤珏答道:“像,的确是像极了。”
“只可惜现在不是上元节,没有那么多灯看,文茵姐姐,我跟你讲……”云瓷宁早已同文茵混的十分熟悉,两个女孩子之间又有说不完的话,文茵方才一听云瓷宁说宫灯,便连忙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不,那小白瓷正津津有味地同别人讲着自己和她在永宁的“光辉事迹”。
原本打算巩固一下两人感情的,谁曾想,她们俩倒把两男人丢到后面去了,一会儿看看首饰,一会儿闻闻胭脂,全然一副好姐妹逛街的样子,而凤珏和云瓷央,只能充当起提东西的小厮的角色了。
“云兄,大食的情况,凤昭可曾有过了解?”提着手中的东西,凤珏放满了脚步,问道。
云瓷央正被文茵拉着瞧一个小玩意儿,凤珏突然发问让他一愣,“大食的情况……倒真没有什么了解。”
现在的大食,应该不存在什么皇帝或者国王,因为几百年前的那场动荡,大食已经分裂成了两股势力,一股由信教人员组成,另一股是不信教之人组成,信教者说不信教者没有信仰,不信教者说信教者太过疯狂。
这样看起来,大食自己内部都争斗不停,为什么还会动攻打大昭的心思?难道,那个传说中的圣女,就那般神奇?神奇的,能够让原本争斗不休的两派重归于好,去完成一件不能完成的事情?
☆、第333章 王侯将相,就是有种
对于凤昭来说,大食只不过是一个多年前被中原人打散的小国家罢了,没有派探子去时时刻刻打探消息的必要,所以凤珏问起关于大食的情况,云瓷央还真不知道多少。
但现在的形势不同了,大食的侵扰已经影响到了芜苏百姓的日常生活,所以皇帝陛下才决定派人去大食打听情况。
“七殿下不必担心大食的事情,据说他们十分信仰他们的圣女,如若凤昭能够找到大食的圣女,并将事情说清楚,我想大食和凤昭还是能够友好相处的。”这两个国家,一个在遥远的大漠,一个在富饶的土地,原本是互不相干的,现在却因为一个横空出世的圣女,而变成了这副模样。
云瓷央心里也没觉得这件事有多么重要,或许大多数人都觉得没必要看重这个小小的国家,但凤珏总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小看。
听了他这席话,凤珏倒不知如何回他了,四人又逛了一番夜市,各自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十分晚了。
翌日一早,住在四王府的深深和崔氏果真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了天佑府中。
至于她们为何会住在四王府,这还要问一问凤珏,起初云瓷宁听见这个消息时,大惊失色,在知道这个主意还是凤珏出的的时候,差点把他的脑袋给拧了下来。
要知道,他们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前去刺杀秦家一家的刺客是凤允派出去的,但两人对于这件事早已心照不宣,除了凤允,谁还会下手这么狠?
于是云瓷宁在听说凤珏要让深深和崔氏住在四王府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小黄鸡的脑子坏掉了。
凤珏却幽幽解释道:“这是最安全最简单,且最能让凤允咽不下那口气的法子了。”
“为什么?”云瓷宁疑问,凤允应该是最想将秦家灭口的吧,这样做岂不是等于羊入虎口?
“你忘了,凤允掌管京畿巡城事务,秦深深和崔氏是剩下的最为重要的证人,他自然有义务去管了,我就在父皇面前说了一堆凤允的好话,说他如何如何爱民,如何如何会保护百姓,说的他牙直泛酸,估摸着这伙儿正在府里含冰块呢。”凤珏还未说罢,云瓷宁便早已开始在脑中脑补凤允一脸惊恐的模样——
这家伙居然会说我的好话?今天的画风好像不太对?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
果真,下一刻,凤珏便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昨日儿臣从杏花村带来两位证人,差些被灭口,如若四哥能好生看护,定然是大功一件啊!”
在朝堂上,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凤允最想杀的两个人,塞到了他的府中,并且贱兮兮地说:“四哥,可一定要将这两位证人看护的安安全全,保证她们升堂之时能毫发无伤的去天佑府,否则,便是你的不对了。”
于是,被禁了足的凤允只能咬牙切齿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深深和崔氏,尽管心里头恨透了她们,但偏偏又因为凤珏在朝堂上的那一席话,连她们的一根头发丝都动不得,即便是能撇清关系,他还是要被按上一个办事不利的帽子。
原本想杀人的凤允干起了保护人的事情,你说,这口气他如何咽的下去?
天佑府中格外的热闹,由于皇帝陛下说了今日要来旁听,故而堂中还预留着个专门让皇帝陛下做的位置,被关在牢中几日早已削瘦的赵青梧被带上堂时,眼神呆滞。
他的母亲瞧见了之后立马嚎啕大哭,刺耳的声音让皇帝陛下忍不住皱了皱眉,天佑府尹看准了皇帝陛下的脸色,连忙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恍若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堂下何人,与本案无关,却进来扰乱公堂!”
赵夫人一边以帕子拭泪,一边哭诉道:“大人,犬子无心铸下大错,本性却不坏,这些天在牢中,也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求大人饶犬子一命吧!”眼前跪着哭个不停的,可是赵家的当家夫人,即便从前再怎么光鲜亮丽,现在也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
见到这番情形,天佑府尹并未说话,反倒是悄悄侧头看了一眼皇帝陛下,毕竟这说起来是自己升堂审案,皇帝陛下只是在一旁旁听,但在这个屋子里,皇帝陛下还是最大的。
赵夫人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刚挤进来就直冲着自己的孩儿去,根本就没有发现皇帝陛下还坐在一旁,一瞬间她恍若看到了无限的希望一般,跪着将身子挪了过去拽着皇帝陛下的衣角道:“陛下,青梧还那么年轻,这是一条命,看在赵家,看在元皇后的面子上,您就饶他这一回吧!”
她把元皇后当成自己的杀手锏,本以为皇帝陛下此刻定会念及以前的情分心软几分的,却不知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对赵夫人的行为厌恶万分,凝眉道:“他打的命是命,秦泽、孙承德的命便不是命了?你在心疼你自己孩子的时候,可曾想过别人在失去孩子的时候有多么伤心?”
“我……我……”赵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那厢跪在堂下候审打的崔氏和深深却早已抱在一起,哭的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