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说的那句话,也正是她们憋在心底许久,想说,又不敢说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富贵人家的命当真就比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金贵吗?现实告诉你,是,不仅金贵,而且还金贵太多太多。
正因为如此,她的嫂嫂失踪才会没人重视,正因为如此,她的哥哥被赵青梧的马踩死的事情才会安在束龙寨的土匪头上不了了之。
皇帝陛下一挥手,身旁的人立即会意,不顾赵夫人挣扎将她拉出了天佑府,“闲杂人等一律出去,天佑府尹,升堂。”
“是,陛下。”天佑府尹得令,又拍了一下惊堂木,两旁的衙役齐齐喊道:“威——武——”
那一瞬间,深深觉得,许久都未曾晴朗过的天,今日的阳光,格外的亮堂。
☆、第334章 厉鬼勾魂,无常索命
“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同一般的审案一样,开场都得问一问相关人员的名字,深深挺直了腰杆,清脆的声音在大堂之中回想,并没有因为衙役们的那一声喊而感到害怕,从容应答:“小女秦深深,家住青山杏花村,这位是我的祖母崔氏。”
“状告何人?”
“告那赵家子弟赵青梧,***我嫂嫂,逼她投井自杀,一年前骑马撞死我哥哥,还妄想逃脱责任,此人所做,人神共愤,得而诛之!”深深怒瞪赵青梧,这个曾经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瑟缩半日,这个曾经一直入梦搅得她不得安宁的大恶人,如今总算是能够受到他应有的制裁了!
“赵青梧,秦深深所述,可都是真的?”一旁的书吏正在做着记录,天佑府尹听完了秦深深的控诉,转头问道。
被镣铐铐住双手的赵青梧轻笑一声,“小人骑马不小心撞死的一个村民,这一点小人承认,但她先前所说,小人绝对没有做过。”
“你还说,我明明看见了,你趁我哥哥舅舅不在的时候,总跑来我们家威胁我嫂嫂!”深深陡然提高了音量,站起身来要去撕扯赵青梧的头发,却及时被两旁的衙役又给拽了回去。
天佑府尹一拍惊堂木,提醒道:“公堂之上,不许放肆!”
“大人,她是她嫂嫂的小姑子,自然什么话都向着她说了,小人的确做错了事,但并不代表所有的错事都可以安在小人的头上。”赵青梧出奇的冷静,只因昨日有人混入牢房,早已同他说好,若他想活命,只要死不承认绛仙的事情,还有机会逃脱一死,毕竟撞人那件事并非有意所为。
此刻的赵青梧就如同掉入水中濒临死亡的人一般,好容易瞧见了一根救命稻草,自然要死抓着不放,咬牙道:“大人若是想定小人的罪,得拿出证据才是,敢问这小女孩方才说的那件事情,除了她,还有谁还见了?”
深深急的眼泪都出来了,那件事自然除了她没有人瞧见,现在赵青梧让她拿证据,她哪里有什么证据?总不可能让自己的嫂嫂复活,亲自来控诉他吧?
“他说的是,秦深深,你可有证据?”天佑府尹点了点头,没有证据,是断不了案的,转头看向秦深深,问道。
“我……我有嫂嫂留下的血书。”秦深深支吾半晌,连忙将血书呈了上去,先递给皇帝陛下瞧,入目便是触目惊心的红,绛仙在写下这封血书时,早已心灰意冷,字里行间都饱含着对赵家赵青梧的恨意,看罢血书的皇帝陛下叹了口气,又传给了天佑府尹。
说实话,严格来说,这封血书也不能判定赵青梧便是凶手,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们的心里都偏向绛仙,正待天佑府尹预备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定罪时,赵青梧却忽而高声道:“没有确切的证据便要治小人的罪,传出去是一档子笑话,小人便是死,也不服!”
“既如此,便让你服服帖帖地上断头台,如何?”凤珏勾唇轻笑,他算是想明白了,赵青梧还是想活,这没什么,求生是人的本能,但这样作恶的人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为了不落人口舌,他不介意让赵青梧死的心服口服。
赵青梧听了这话,身子忍不住一抖,却仍旧梗着脖子道:“七殿下还是找着了证据再说吧。”
没有足够的证据,断不了案,只能把赵青梧再次关进牢里,方才看他俩那般剑拔弩张的模样,云瓷宁以为凤珏心里头已经有对付赵青梧的方法了,一出天佑府门便缠着他问道:“小黄鸡,你是不是找到证据,或者有惩治赵青梧的方法了?”
本以为凤珏会贱兮兮一笑,然后说:“对啊,想不到吧!”却不想,他神色十分严肃,最终只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没有你还说的那么笃定,万一我们没有找到证据,让那个赵青梧跑了,深深岂不是会很伤心?”他们努力了那么久,尘封了很长时间的冤案终于浮出水面,却说不定会功亏一篑,她打心眼儿里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凤珏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吧,不是有句话叫什么,邪不胜正嘛。”
“邪不胜正?”云瓷宁重复一遍凤珏说的话,最终还是摇摇头,同他一块儿上了马车。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春日到来,雨水总会很多,好在芜苏那边没有传来水灾的消息,虽然雨接连不断的下,好在没有发生什么天灾。
躺在床榻上被冻醒了的云瓷宁身子一抖,探出身子叫了几声:“杏儿,杏儿!”
“姑娘,奴婢在呢,怎么了?”披着外袍的杏儿点亮了屋子里头的灯,方从耳房里出来。
云瓷宁裹着被子道:“你冷不冷?”
“奴婢觉得,还好。”杏儿一直住在云瓷宁房间中的耳房里,房间比较小,感觉不到太冷,云瓷宁便不同了,虽然屋子大,但也空当,见那个傻杏儿还愣在身旁,云瓷宁抽了抽嘴角道:“你不冷,你家姑娘快要被冻成冰棍了,快去拿床被褥来。”
“姑娘,这才四月份,盖两床被褥呀?”杏儿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乖乖的去柜子里找了一床前几日方晒好的被褥过来,云瓷宁手脚有些冰凉地忙不迭滚进了被窝里,哆嗦道:“杏儿我跟你说,我觉得这房间长时间没人住,都没什么人气了,会不会被鬼占领了,才这么阴冷啊?”
杏儿听不得鬼啊神啊的,被云瓷宁吓得一抖,连忙道:“姑娘,你瞎说什么,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怕什么鬼呀,再说了,姑娘你不在的时候,屋子也常有人打扫,不存在什么鬼占领屋子的说法,姑娘还是快些睡吧。”
“哎——”云瓷宁忽而双眼一亮,“杏儿,那你说,做了坏事的人,会不会怕鬼?”
杏儿的衣袖被云瓷宁扯住,呆呆地站在原地思虑半晌,“定然会的吧,因为坏人会怕鬼上门索命呀。”
☆、第335章 装神弄鬼,谁还不会
杏儿的话一直到第二日清晨还在云瓷宁的耳边萦绕,方从被窝中爬起来穿好衣裳的云瓷宁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梦到了解决事情的方法,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裳,连早膳都未曾来得及用便跑到了七王府去找凤珏去了。
去的时候正巧与碰上凤珏方睡眼惺忪地起来,你能想象,当你早上才起来,还未完全清醒,正在心里头纠结着要不要在睡一会儿的时候,你的手边忽而出现了你的男神/女神时候的惊恐感吗?凤珏算是体会到了。
忙洗漱完毕同云瓷宁一起坐在桌前等早膳端上来,凤珏喝了口茶,奇怪地问道:“小白瓷,今天你怎么来这么早?”
“我梦到能够让赵青梧伏法的法子了,怕自己忘了,自然得快些过来告诉你。”云瓷宁摸了摸空空的肚子,从前她经常做一些千奇百怪的梦,可是每次醒来之后都会忘,她怕自己把想出来的办法也忘掉了,所以才会连饭都没吃便跑过来同凤珏商量。
不过,看着眼前摆着的糖蒸酥洛还有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梅花香饼,云瓷宁忽而觉得,自己这一趟没白来。
七王府的下人们早已习惯了云瓷宁的到来,预备摆早膳时,也多添了一副碗筷,两个人边吃边聊,云瓷宁将自己的“伟大计划”同凤珏说罢时,先前还空空如也的肚子,现下也差不多饱了。
“你的意思是,装神弄鬼?”凤珏的手指敲了敲手中的勺柄,指甲同白瓷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两道眉轻轻凝起,“若是他不怕呢?”
“怎么可能?”云瓷宁先是被凤珏问的一愣,而后忙站起身来反驳,“他做了亏心事,肯定会怕的,不信咱们今晚去牢里试试。”见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云瓷宁又推了推凤珏的胳膊道:“怎么了,小黄鸡?难道你觉得我的方法不靠谱么?”
凤珏沉默了许久,最后来了一句:“不十分靠谱。”
“所以我们还要想另外一个办法预备着,我要进宫一趟,待会儿让修能他们送你回去吧。”凤珏起身道,似乎进宫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谈。
凤昭并不是每一天都要上早朝的,云瓷宁算了算,今日不必早朝,听见凤珏要进宫便顺嘴问了一句:“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今天不是不上朝,你进宫做什么?”
“同父皇说好了,有些事情要谈。”凤珏勉强扯起嘴角,刮了一下云瓷宁的鼻子,道:“乖,今晚便去试试吧,若是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好!”一想到要整人,云瓷宁双眼发亮,兴奋道:“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东西!等你回来了让修能去府上叫我。”
*
凤珏方出门不久,便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好在先前预备了一把伞,下了轿后也不至于淋成落汤鸡,薄雾蒙蒙的花园之中,一个身影横冲直撞跑了过来,差些把凤珏手中的纸伞给撞掉,那人一副落魄的模样,发现自己撞到人后轻声道了声“抱歉”,连头都不抬,继续走了。
愣了半晌,才看清楚那人是谁,凤珏试探地叫了一声:“六哥?”
凤瓴身子一僵,抬手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哦,七弟,是你。”
他从前从未见过凤瓴这副模样,以前的他一直是云淡风轻,似乎什么事也撼动不了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现在的凤瓴,看起来却如此的颓废。
略微思考,凤珏便明白回来是怎么一回事了,顿了顿,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父皇还是没打算改变自己的心思么?”
凤瓴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定在端午之后,这事已经在众位大臣的面前说过了,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勉强扯起嘴角,凤瓴强颜欢笑,“怕是我今后,当真要孤苦伶仃一辈子了。”
像是有一根刺扎在喉头一般,凤珏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总不能说,没事,这个没了还能找下一个吧?凤瓴见没什么好说的,自己一人又似方才那样跌跌撞撞地走了。
这个兄长,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生来便不受皇帝陛下重视,加上喜欢文人的玩意儿,对谋略一窍不通,皇帝陛下便更没有动过重用他的心思。
在别人眼里十分重要的东西,凤瓴却一点儿也看不上,皇帝陛下不重视又怎样,照样是饮酒作画,在永宁过得快活。可现在的他才明白,皇帝陛下的宠爱到底有多么重要,如果他也能让父皇看重,便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奈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嫁给别人吧?
收起纸伞的凤珏立在御书房的门口等待着太监总管进去通报,小小的书房之中,只有皇帝陛下、太子殿下和凤珏三人。
太子已经早早地到了。
“查清楚了?”稍冷的书房之中燃着淡淡的檀香,皇帝陛下眯着眼看着凤珏走进来,似乎是在假寐,只有他一人知道,自己的脑子愈发混沌了,揉了揉太阳穴,勉强睁开眼,问道。
凤珏点点头:“查清楚了,确实是赵家的药,这种药用在人身上,症状同当年元皇后与贤妃的情况相差无二。”
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额角青筋凸显,若不是皇帝陛下在场,怕是他早便忍不住要暴怒了,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想发怒的冲动,凤阳道:“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既然这件事情已经查明白了,朕也算看清楚了赵家的真面目了。”皇帝陛下手指敲了敲桌面,“赵青梧是一定得办,不仅得办他,赵家一家,也会处理。”
“多谢父皇。”太子殿下吸了吸鼻子,对着皇帝陛下行了一礼,一旁的凤珏也沉默不语,怨不得昨日天佑府尹说推迟断案时,皇帝陛下没有什么异议。
他在等,等他查明白,赵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在的赵家,身为皇后的娘家,已经要比远在封地的藩王还要强大,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凤昭的君主了。
☆、第336章 还不服气,去下地狱
待凤珏和太子两人都离开后,皇帝陛下转头对身旁的小太监:“你替朕把方才老七说的那种药的药效写下来。”
小太监连忙点头,“是。”不一会儿,便将凤珏所说的话完完整整地给写了下来,呈与皇帝陛下。
大略浏览一遍,皇帝陛下忽而瞪大了双眸,眼中是不可抑制的怒火,方才凤珏说了,这种药目前还未曾有人配制出来解药,一旦染上,其结果是必死无疑。
他现在算是明白自己这些时日为何总是脑子混沌,一睡便是一上午,原来那狠毒的妇人,那个他的枕边人,竟然当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传朕旨意,皇后娘娘近日身子不爽,于宫中养病,没有朕的口谕不得擅自出宫接见外人,凤印暂由良妃代为执掌。”这道圣旨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后宫,一时间原本很长时间平静无波的后宫如同风暴之前的大海一般卷起了滔天巨浪,纷纷猜测着皇后娘娘为何会突然被皇帝陛下幽禁起来。
虽然皇帝陛下并未在圣旨中明确说他要幽禁皇后,但不让她见任何人,和幽禁又有什么区别?
有些年纪大的嫔妃们还隐隐约约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当时没有证据,而且继皇后刚封后位,没有人有十足的把握同她正面对上,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被幽禁了的皇后,照样每日起来该浇花浇花,该吃饭吃饭,除了见不着赵家来的人之外,其他一切都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恍若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今后的命运一般。
太子已经知道赵家的人当年谋害元皇后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等皇帝陛下驾崩,太子继位,皇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但皇后现在之所以不怕,是因为她的手中还有其他的筹码,这个筹码,不同于凤允之前同凤珏小打小闹,而是已经筹谋了多年,不到不得已时,不会用的铤而走险的法子。
先前皇帝陛下一手将凤允的势力扶持大,原本皇后以为,皇帝陛下早已放弃了他那个自暴自弃的太子殿下,不废了他太子之位不过是念在元皇后的旧情上,而那个能继承大任的人,终将是她的阿允!
可谁曾想,就在太子妃诞下小世子之后,原本有利于他们的局势慢慢逆转,凤珏和太子联手,皇帝陛下瞧见太子肯处理政事,自然喜不自胜,从从前扶持凤允到现在不着痕迹地打压,在皇帝陛下的眼里,说白了,他就是一个用来制衡势力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