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妹以逑——公子容安
时间:2017-10-11 16:54:37

  赌输啦,看来自己方埋在地里的桂花酿也埋不了多久了。
  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学着平日里晏佑吊儿郎当的样子,神秘道:“算的。”
  哪想云瓷宁并未因为他这个玩笑而感到生气,脸上反倒是带上一抹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从容,随意坐在椅子上头,盯着凤瓴道:“那麻烦大师替我算算,不久前暂住在此处,身着缃色衣裳,身后配着一把又重又大的剑,剑上还有枫叶装饰之人现在何处?”
  不得不说,云瓷宁话音方落,一人的身影便渐渐在凤瓴的脑海里头呈现。他觉得自己现在没必要去作甚么诗、写甚么对子了,或许摆个摊,算算命,他觉得更有成就感些。
  你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的事?她口里说的,可不就是他那个贪玩成性的七弟?
  可七弟前些日子不早已被赐婚了么?听闻还逃了?啧,胆子比当年的自己还肥,毕竟当初自己离开京城找的是“四处游学”此等十分正经的理由,而凤珏,直接脚底抹油,跑了。
  还未开口说出“凤珏”二字,绣花鞋触碰木楼梯的声音却将两人的思绪打断,一女子踱着莲花步子款款自二楼走了下来,月华般的声音礼貌之中又带着些许疏离,“姑娘是来寻人的么?”
  云瓷宁一抬头,瞧见那风姿绰约的身影。
  “一顾倾城,再顾倾国。”大概说的便是她这种女子吧。乌黑的发丝用玉檀簪挽做飞天髻,一袭海棠红的刺绣长裙,上着一身霜色纱衣,略施粉黛,此刻的她竟与这琼仙苑合为一体。
  有些人生来便是高贵的,即便沦落风尘,也掩不了明珠之光。
  只是那双暗淡无光的眸子,委实教这美人胚子失色几分,怪不得有“琵琶多怨女”一说。
  楼下的云瓷宁愣愣地点了点头,尽管她今日未曾抱着琵琶,但珠帘翠幕之后的那个袅袅婷婷的身影,云瓷宁是始终都忘不掉的。
  “是的,姑娘可曾见过她?”
  姝月立在原地未曾开口,似乎是在仔细回忆,忽而眸光一闪:“想起来了,姑娘可是说住在那间房的那位客人?”姝月的手指向了靠楼梯口的一个房间,问道。
  云瓷宁忙不迭点头,喜上眉梢,差些便从楼下飞了上去,“他还住在此处?”
  姝月摇了摇头,“那位客人七日前便离开了。”
  “你说什么?”云瓷宁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七日前便走了,岂不是自己离开的第二日小黄鸡便走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对上姝月毫不躲避的眼眸,又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
  姝月歪了歪脑袋,眯眼道:“走时好像还说什么……要尽快甩掉一个累赘。”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般打在云瓷宁的脑袋上,身旁的凤瓴瞧见她快要倒下的身子,有些不忍,想要教姝月莫要再说下去时,姝月却也敛起眼眸。
  她惊讶地用手捂住了口,“客人的事情,奴家不当多过问的……”
  “姑娘,当说的奴家已经说了,姑娘你……”姝月期期艾艾,半晌也未将后文说出口来,但她能瞧见,站在大堂之内的云瓷宁浑身都在发抖。
  她低头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半晌竟憋出个笑来,深吸一口气,道:“多谢,我知道了。”
  说罢,也不理会身后的凤瓴,转身便跑出了琼仙苑。
  凤瓴转头,看向姝月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女子。他甚至不知晓云瓷宁唤作什么,更莫要提她同凤珏之间的事情了。
  所以姝月说的话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也不好多做论断。
  “多谢姑娘今日款待,在下先行一步。”凤瓴终究还是未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安静的大堂之中,只剩下姝月一人立在原地,她想了想,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展开书案旁的宣纸,狼毫在上头动了动,而后将写好的纸条绑在鸽子腿处。
  “呼啦”一声,经过训练的鸽子振翅飞走。
  *
  夜里头有些凉,蹲在渡口旁的云瓷宁在地上抓起一把石子便朝水里头扔,“死黄鸡,臭黄鸡!说我是累赘!”
  “哼,累赘怎么啦?累赘吃你家大米啦?不喜欢便直说嘛,谁稀罕缠着你了?”
  石子在水中漾起一圈圈清波,云瓷宁也不嫌地凉,抱着双膝坐在渡口旁,呆呆地望着被灯火照得波光粼粼的江面。
  自己又不是没有一个人出来闯过,可是心里总有些小小的失落感是怎生回事?云瓷宁脚一伸,将渡口旁一块儿大石头给踢进了河里头,“嘭”的一声巨响,溅起的河水荡的渡口泊着的画舫也一摇一晃的。
  她差些忘了自己的脚踝还伤着,疼的呲牙咧嘴。
  里头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探出个脑袋骂道:“要死要死,到底是哪个瓜娃子,不高兴便去河里头洗个澡冲冲脑壳,砸我这画舫算什么?”
  坐在渡口旁的云瓷宁十分怂地缩了缩脑袋,将方才伸出去的一条腿迅速收了回来。
  哎,没家的孩子像根草,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欺负。
  云瓷宁鼻子有些酸,腹中的委屈在此刻全都涌上心头,想当初自己为了回来找小黄鸡,废了多少心思。
  书也背了,阵也破了,脚也扭了,回来却被嫌弃是个累赘?我去你个大西瓜!
  “说好的一起去芜苏,一起去闯江湖,一起去吃糖葫芦呢?骗子!大骗子!!”云瓷宁起身,朝着江面大吼一声,惊的水面上的鸳鸯四处逃窜,方才那个骂她的小厮差些从画舫上跌下水去。
  瞧着渡口旁站着的正放声大哭的云瓷宁,小厮眉头紧皱着挠了挠自己的头皮,“大妹子,你这是怎的了?”看这哭的这般伤心,当不会是被哪个负心汉给甩了吧?
  啊呀,为何这世上负心汉这般多,还有漂亮姑娘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而他却到现在都未曾讨到一个媳妇儿?
  这是小厮始终都未曾想明白的一个问题。
  
☆、第048章 苍白无力,脑壳有疾
  “高兴!姑奶奶伸腿踹了只臭黄鸡,今天高兴!”云瓷宁用衣袖擦了擦脸,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歪着个肩膀对着画舫上站着的小厮吼道。
  小厮摸着脑袋笑了笑,无情地戳穿了云瓷宁的谎言,“高兴还哭呢?”
  “喜极而泣!喜极而泣你懂吗?”
  小厮摇了摇头,“我是个粗人,没读过书,不懂啥叫喜极而泣,不过我只知道喜极而砸画舫是不对的。”
  “你!”云瓷宁弯腰便拾起一把石子想要朝着小厮砸去,那画舫上头的小厮却忙提起脚旁的灯,“大妹子,做事可万万冲动不得啊!这画舫明儿可是有大人物来这上头,你给砸坏了,教我如何交差啊!”
  “砸坏了算我的!姑奶奶有钱,任性!”云瓷宁伸出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放在自己的腰间,要砸就砸个痛快!可不一会儿,她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低头,忙将手中的小石子给扔了,仔细瞧了瞧腰带,天呐好气哦,钱袋又丢了,更教她生气的是,里头还有一张银票。
  小厮愣愣地看着云瓷宁一副被鬼俯身的模样,怔怔地站在渡口,十分尴尬地抬起头,最后竟对他做出了个十分狗腿的笑容道:“小哥,你一人守这画舫啊?”
  不知云瓷宁为何态度转变这般大的小厮抽了抽嘴角,却仍旧未曾放松警惕,“是的,永宁治安挺好,我一人守这画舫只是为了明日好接待客人罢了。”
  云瓷宁十分猥琐地“嘿嘿”笑了两声,笑的小厮直发毛,这快入春了,怎生脊背还发凉。
  她的钱袋定是在翻墙时不小心掉进了草丛,随身带着的行李也因为采药嫌麻烦给扔在了琼仙苑,现在的她,可真真正正成了个身无分文的人,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哎,不知道她明天去烧块碳然后跪在大街旁,在地上写个“因脑壳有疾,生活不能自理。两天没吃饭,又冷又饿,还被臭黄鸡欺骗,我好想回家,求好心人帮帮我,回家路费一两银子谢谢。”这等话,会不会有人给她小钱钱。
  古代人的同情心泛滥不泛滥她不知道,但她敢肯定的是今天她很有可能要尝尝喝西北风的滋味。
  “那小哥,你一个人守画舫,会不会很寂寞啊?”云瓷宁眨了眨眼,目光如灯般盯着那站在画舫上头的小厮。
  小厮连连后退两步,差些跌进了河里头,忙不迭摆手又摇头,“大妹子,我是正经人!”
  “呸!”云瓷宁啐了一口,“你把姑奶奶当什么人了?”
  说到一半,云瓷宁忽而意识到什么,连忙换上一张笑脸,将声音放轻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能不能在这上头住一晚啊?就一晚,今晚过了我便走!”
  “这……恐怕使不得吧?”小厮眉头微微一蹙,这画舫明日可是有大用处的,怎生能教一个不清楚身份的人随意上来呢?正预备开口拒绝时,一抬头便瞧见瘪着脸快要哭出来的云瓷宁,忙道:“好好好,一晚便一晚。”
  云瓷宁一瞬间将笑容给挂了回来,瞧见这一幕的小厮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大跨一步,云瓷宁毫不费力地进了这画舫,方才她只是在外头瞧,便觉得这灯火照耀下的画舫有种若即若离的美感,这伙儿进了里头,更是感叹里头的结构精巧。
  看不出来,小小的一个画舫,名堂倒是挺多。
  船柱雕龙画凤,外系朱红丝绦,垂于舫间,顶头饰以黄漆,微风自轩窗轻拂,吹得丝绦飘动。里头摆着的是楠木的八仙桌与凳,对称的月牙桌上一旁摆着的是盛放的玉兰,另一旁是还未点燃的紫檀香。
  最后头放着琴案,想必明日是要请人来抚琴的。
  虽然只能趴在桌上睡,但总比露宿街头的好,云瓷宁这般想着,也便将心放宽了些。
  谢过了拿来毯子的小厮,云瓷宁决定好生睡一觉,今日的困难解决不了便推到明日吧,说不定明日运气一好,嘿!正巧死了,便不必解决了。
  可是一闭眼便是满脑子的小黄鸡小黄鸡,睡梦之中的云瓷宁腿本能一抽,踢在了桌脚上头,疼的眼泪直流,“哐当”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外头守夜的小厮回了回头,“大妹子,你没事吧?”
  云瓷宁咬了咬牙,拿拳头锤地,“没事!”
  *
  月华如水,洒在地上,寂静的夜里,唯有几声寒蝉凄切的鸣声不时响起,一间客栈的客房之中,缃色身影不时来回走动,眉头紧蹙,垂着的手也不知放在哪处教好,屋里立着的几人都静默不语。
  直至脚步声响起,凤珏方才无光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下人们忙识相地将房门打开,辛娘匆忙的身影出现在凤珏眼前,奔波了几日的她还未来得及喝上口茶,面带歉意道:“属下无能,未能寻到白姑娘的行踪,请主子责罚。”
  脸上的笑意还未来的及绽放,便被这话一瞬冰封了起来,凤珏长叹口气,永宁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她能跑到哪里去?
  “琼仙苑那边可有消息?”凤珏仍旧不死心,追问道。
  就在两日之前,他接到消息说冰黎教的人已经全员出动来搜查他的下落了,琼仙苑已经不安全,故而他教辛娘她们都撤了出来,为了不引起怀疑,将姝月留了下来,毕竟严格些说,她和琼仙苑是没甚么关系的。再者,一时间将琼仙苑里头的人全部撤空,只会引起凤允更大的怀疑。
  上元那日,他怎生便教那跟踪之人轻易地顺着水溜了?若是当初再狠些,现下也不会出这么些个幺蛾子。
  凤珏心里头将凤允同水月寒给骂了千遍万遍,这对狗男男,当真是记仇专业户啊,不就说了句实话,嗨,这便要将自己赶尽杀绝。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便到,凤珏话音刚落,一只鸽子便自外头飞了进来,他养的鸽子他认得出来,不说别的,智商都比一般的鸽子高上一倍。
  白色的信鸽停在窗棱上头,歪着脑袋将绑着信的那条腿抬起,似个大爷般瞧着书案旁立着的凤珏。
  凤珏右手一抓将那鸽子给抓了起来,他决定收回自己方才脑子里想的话,这离开自己才几日,智商便下降这般多?
  鸽子挣扎着拍了拍翅膀,几根羽毛飘落在地上,凤珏将手中的信条展开,却在瞧见上头的信息时更加失望了。
  有句话是怎生说的,“最难过的不是悲伤,而是希望之后的失望。”
  上头的字他认得,姝月的字娟秀整齐,仅仅四个字,却能将他的心撕得粉碎。
  “并无音信”。
  
☆、第049章 瓮中捉鳖,赔我茶钱
  站在一旁的辛娘只瞧凤珏那失望的神情便能将信的内容猜出几分,尽管心里头十分不愿教自家主子知晓那个事实,但她却仍旧要劝主子清醒着些。
  情势危急,凤允不知在朝中暗搓搓地布局什么,这旁冰黎教还像条狗一样紧追不放,已经容不得他们再分心去找什么白姑娘了。
  辛娘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镇静下来,道:“主子,属下查明,当日白姑娘出琼仙苑大门正值辰时,那伙儿大部分药铺都已闭门,属下对于白姑娘的去处有两个猜想。”
  凤珏抬了抬眼皮,“你说。”
  “第一,白姑娘为了给主子买药,一直等到夜市开市……”
  辛娘的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凤珏的一个手势给打断,“可夜市少有药铺会再次开门。”
  辛娘点点头,“一般人是如此认为的,但白姑娘是否知晓……”
  凤珏的表情忽而变得微妙起来,冰黎教的人曾经是见过小白瓷的,难不成她在等药铺开门时被劫了?最好不是这种情况,如若当真如此,他不知冰黎教的那个死人妖为了达到目的会做出什么来。
  他的眉头并未因为辛娘说出云瓷宁一个可能的下落而舒展开来,心里头一团乱麻。
  辛娘咬了咬嘴唇,“属下记得,主子曾经说过,白姑娘是怪医南无涯之徒,既然拜入南前辈门下……”
  话音未落,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便在凤珏心中涌现出来——小白瓷既学过医,想必最基本的一些草药还是识得的。她那傻了吧唧的性子,只替别人着想,如果当时她急着想早些采到治风寒的草药,那么上山去采药这个行为便十分有可能发生。自琼仙苑行至山中,需大半个时辰,她到达时山中夜色深沉,道路又崎岖……
  天灾,人祸。两边凤珏都不敢细细想下去。一颗心早便提到了嗓子眼儿处,都怪自己,当初说什么都应当劝着小白瓷不教她去的。
  在小巷子里头乱跑都能撞上自己,岂不是很容易便被别人给拐跑了?凤珏十分烦躁地搔了搔头,“传我命令,大伙儿分作两批人马,一批去冰黎教,一批去山上。”
  一旁的属下们都以为他疯了,这行事作风可一点儿也不像他们认识的七王爷,平日里装的再傻呵呵的,一遇到正经事还是十分沉着冷静的,怎的今儿跟真的变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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