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靠一只蛊怎么可能完全控制另一个人完全听自己的?简直是痴心妄想。人都有七情六欲,如若他心中已有其他人,哪怕暂时被蛊虫控制住,总有一天还是会想起他内心深处那人的。
紫月只留给凤巧颜一个背影,气的她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低头瞧了瞧手中的琉璃瓶,还有那只蜷缩在瓶子里头的蛊虫,凤巧颜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般怎么也理不清。
“公主殿下,该走了。”秀儿在外头已经准备好了轿子,提醒凤巧颜时间到了。
凤巧颜索性将那琉璃瓶打开,小心翼翼地瞧着那虫子爬进了蓝色的香囊之中,不一会儿便将里头的香料吃的所剩无几。
眸光一亮,这虫子……竟喜欢吃香料。
*
偏殿之中,前来参加端午祭的藩王、大臣都陆续到齐,凤巧颜进入大殿时正巧瞧见凤瓴同云瓷央谈话的那一幕。
云瓷央在向凤瓴打听云瓷宁的消息,还未问完一句:“我那个义妹如何了?”便被苏忆兰给揪着耳朵拉回了座位:“你何时多了个义妹?”
苏忆兰眸中带着些许怀疑,这臭小子,认什么义妹啊,若是有喜欢的人了,直接领回来啊,还这般拐弯抹角的。
云瓷央忙不迭背过身同她娘解释,解释完后苏忆兰才知晓事情的原委。一旁的云君成也凑了过来:“既然你已经找到了阿宁,何不将她带回来?”
云瓷央勾了勾嘴角,面上挂着一抹笑。他心里头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不是说七殿下也逃婚了么?皇帝陛下只要挥挥手,派几个巡弋阁的人去找,他敢保证,不出三日,出逃在外的凤珏定然会被捉回来。
然而皇帝陛下对七殿下的行踪提都未曾提一句,这是摆明了不想找。既然皇帝陛下不着急,那他们急什么,反倒弄得好像他们巴不得要将小妹嫁入皇室一般。
即便皇命难违,他也不想让小妹卷入一场名存实亡的婚姻之中,整日同后宫之中的女子一般,望着高高的宫墙,一生一世也见不到皇帝一面,最终只能郁郁而终。
这一场端午祭上,人们各怀心思。
逢年过节,说是聚在一块儿图个喜气,实则做的事数来数去也不过是听戏、看舞、吃食,吹吹打打了大半日,夕阳西下之时,宫宴终于结束。
端午这天夜里,街市格外热闹,作为公主的凤巧颜在这一天同样也有出宫的权利,只是要多带几个侍卫与宫女。
瞧见对面云瓷央起身同凤瓴作揖告别,凤巧颜忙提了裙裳跟了过去。云瓷央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办,没有同苏忆兰和云君成一同回云府,反倒自己迈着步子迅速下了台阶,要去找什么人。
凤巧颜双眸微微眯了眯,站在台阶之上,瞧着云瓷央离开的背影,难道是文茵?
果不出其然,云瓷央方走了几步,凤巧颜便瞧见了朝这边走的文茵,她身后仅仅跟着两个婢女,在瞧见云瓷央时,福了福身。
“方才郡主早早便离开了偏殿,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自打上次在永宁同文茵对诗后,云瓷央便被这个温婉女子的才气所折服,明面上打着去追查刺客的旗号,实则是想和文茵多接触接触,可好容易盼到两人单独见面时,又不知当说些什么。
在军营里待久了的云瓷央夜里在床榻上抓耳挠腮,冥思苦想明日应当同文茵谈论什么话题。
大概这便是《诗经》里头所写的:“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吧。
“云少将军多虑了,皇后娘娘赏赐了一些艾叶与五彩绳,我去宫里同她叙叙旧。”文茵抬起头,脸上漾起两个梨涡,石榴裙摆在清风的吹拂下,渡上一层仙气。
站在台阶上的凤巧颜根本就不知道两人谈了些什么,但一瞧见文茵脸上带笑的样子,心底便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怒火,而同样聊得开心的云瓷央,此刻就像是一桶油一般,将凤巧颜浇了个透彻。
五指已将裙摆攥的皱皱巴巴的,凤巧颜觉得两人谈话的场景太过刺眼,咬着牙便要朝云瓷央那里奔去。
奈何裙摆太长,心里头只顾生气,没瞧清楚脚下的台阶,凤巧颜踩空后便直直自台阶上滑了下去。
一声尖叫在云瓷央身后响起,一转身便瞧见了朝着这边扑来的凤巧颜,云瓷央只觉额角在突突地跳。
好容易同文茵聊到了今晚要不要一起逛夜市,很有可能又要泡汤了。
出于本能,云瓷央只能伸出双手护住快要摔个四仰八叉的凤巧颜,文茵只瞧见一人的身影,并不知她是谁,忙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帮忙。
于是乎,快要摔倒的凤巧颜随手一抓,将文茵腰间系着的香囊一把扯了下来,而自己袖子里头装着无魄的香囊,也被她带了出去。
站定的凤巧颜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瞧见云瓷央迅速将手缩了回去,他想要蹲下身将地上的香囊拾起来时,却看着两个香囊愣住了。
同样是蓝色的香囊,五彩的绳,鸳鸯的图案,两个香囊几乎一模一样。
凤巧颜此时看向文茵的眼神早已是充满敌意,原本她以为文茵自己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
郎有情,妾有意。而她凤巧颜,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夹杂在两人中间,还傻呵呵的以为云瓷央可能是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要她说出来,云瓷央定然会站在自己这边。
可她错了,错的离谱。
原本她觉得没什么用的无魄,瞬间有了大用处。
凤巧颜先云瓷央一步蹲下了身,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拨开,双眸之中蒙上一层阴郁之色,她自己的绣工她知道,即便图案一样,她也认得出哪个是自己绣的香囊。
☆、第117章 师兄识途,带带我乎
凤巧颜准确地瞧出了自己绣的香囊,拾起来,缓缓起身,塞在文茵的怀里,几乎是一字一句道:“香囊辟邪驱瘟,郡主,可要好生保管呢。”
这冰冷的语气听的文茵不由得一抖,还未缓过神来,凤巧颜却早已将那香囊重重地放在了自己的手中,她那长而尖的指甲,此刻就如同利刃一般,将自己的手割的生疼。
文茵暗自咬了咬牙,额上浸出一层薄汗,面上却并未说什么,在凤巧颜的注视下,将香囊重新系好,道了声“谢谢”。
凤巧颜面上露出一个伪善的笑,复又蹲下身将文茵的香囊捡起,放在袖中转身便走。
至始至终,没有同云瓷央说一句话,离开的背影是那般决绝。
文茵并未仔细去瞧那香囊是不是自己的,只是面色有些发白,站在原地顿了顿,道:“少将军,文茵今晚还有事情要做,怕是不能赴约了,抱歉。”
说罢,福了福身,同身旁的婢女消失在宫门外。立在原地的云瓷央有些手足无措,文茵在宫中本就没什么人照顾,对于凤巧颜来说,她就像一个随时能够被处死的蝼蚁一般。定然是方才自己的那番举动惹恼了凤巧颜,她才要采用这种施压的方式来警告文茵。
可云瓷央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只不过是同文茵说几句话,却要时时刻刻避开凤巧颜,就如同害怕被人撞破的奸-夫-yin妇般羞赧。
那个高傲的公主,困在宫墙之中那么多年,只会以自我为中心,怎会顾及到别人的感受?
云瓷央叹了口气,他不能再这样躲避下去,得尽快同凤巧颜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才行。
*
天刚蒙蒙亮时,云府的小型演武场上便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手中的剑犹如白蛇吐信,身姿时而轻如踏枝,衣袂翩跹;时而骤如闪电,狂扫落叶。剑光闪闪,嘶嘶破风,手腕轻轻旋转之时,那剑也如闪电般快速闪动。
“唰”的一声,手中长剑直指小厮咽喉,周遭方才被卷起的落叶在此刻也纷纷掉落,如同断了翅的蝴蝶,轻飘飘落地。
云瓷央将剑在手中转了几下,收于鞘中,接过他递来的汗巾擦了擦额角上的汗道:“怎的了?”平日里他练武,小厮一般都是在外头等着的,今儿怎么大着胆子跑到他跟前来了?
“文茵郡主身旁的姑娘前来,说找公子有重要的事情。”小厮的手还有些抖,方才他眼瞧着那剑尖对着自己,若不是自己心态过硬,怕是早便吓昏过去了。
“找我?”云瓷央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实在是猜不出这般早会有什么事情。将剑扔给小厮,云瓷央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云少将军,郡主……郡主出事了!”丫鬟跑的急,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见着云瓷央便抓住他的衣袖,几乎是带着哭腔道。
方出来的云瓷央,如同被一道雷击中一般,站在原地怎么也动弹不得。
*
叶晔、云瓷宁和淳熙三人到达永宁时正巧是清晨,昨日云瓷宁非要休息一下,叶晔却任她如何说都不为所动。若是搁在平日里,偷懒一会儿也便罢了,可现在,他们在回来的途中都能看见尸体,万一夜里住进什么不知名的地方,正好遇见了那幕后之人当如何?
他们在明,那人在暗,说不定人家早已把他们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而在明处的他们却对于那人一点儿都不了解。
所以即便是熬夜,叶晔也要逼着云瓷宁深夜赶路。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到达永宁时,骑在马上的云瓷宁一直耷拉着脑袋,有一种随时可能会从马上掉下来的感觉,即便是周围早点的香味在此刻对她也没有了一点点吸引力。
云瓷宁双眼之下一片青影,她现在只想趴在床上睡一觉,睡到地老天荒,若不是淳熙在身旁时刻盯着,恐怕她早便丢了缰绳,躺倒在地了。
清晨热闹的街市将云瓷宁的瞌睡虫暂时驱散,抬起头的云瓷宁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咂了咂嘴问道:“这是哪儿啊?”
“永宁,你怎么到了哪儿都不知道啊?”叶晔一个白眼过来,虽然他同自己一样一夜未眠,可现在看起来神采奕奕,像是睡了十天半个月一样精神。
“小黄鸡,我们这是到哪了?”
“永宁,你居然连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不还有你么,你知道从哪里走就行了。”
骑在马上的云瓷宁如着了梦靥般浑身一抖,原先有些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呆愣愣地瞧着街上过往的行人。
心里是什么滋味,说不透。
即便她从前喜欢写一些东西,也无法描述出这种奇特的感觉。当他在你身旁时,没有觉得多了什么,可他一旦离开,却感觉心被挖去了一块儿般空荡荡的,总是有些遗憾。就像是一粒种子种在泥土里,好容易长成了嫩芽,却忽然被人连根拔起一般。
见云瓷宁不搭话,叶晔也觉得有些无趣,想着云瓷宁可能是累着了,紧勒缰绳拍马朝前又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面前正巧是永宁的衙门。
“叶道长。”穆青云为了永宁的命案特地向皇帝陛下请示端午不回云扬,得知他这般一心一意为百姓着想,皇帝陛下自是乐得接受。不过,也决定暗地里派遣巡弋阁的人前来永宁,助丞相大人一臂之力。
穆青云知晓叶晔的医术有多高超,当初凤瓴被带回来时,经脉重伤,浑身是鲜血淋漓,可叶晔偏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一夜的时间硬是将凤瓴给救了回来。不仅如此,这年轻人还不为名利所动,不论自己开出多诱人的条件,叶晔都没有答应他入仕做官。
在穆青云眼里,正是这样有些“小固执”的人办起事来才最为衷心,瞧见叶晔又回到了永宁,他心里头有些欣喜,就算叶晔别的不会,那一身医术对自己也是极有帮助的,更何况他还是南无涯的弟子。
叶晔飞身下马,对着穆青云行了个礼,“丞相大人安好。”
身后的淳熙早已下马,在一旁替云瓷宁牵着缰绳。
“贫道原本打算同两位师妹回玉灵山拜会师父,未曾想在半道上瞧见了第六具尸体,这才赶回永宁,不知丞相大人可发现了什么线索?”叶晔没有说南无涯传信让他们回来的事情,反正这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就这样傻乎乎地说了,别人不一定信不说,还有可能怀疑是他们做的。
☆、第118章 春风千里,都不如你
“你说什么?第六具?”这几日一直呆在永宁的穆青云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这说明,叶晔他们很有可能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
穆青云的身后,还站着吴知府和王知县,显然是方议完事,预备离开的。
秉烛夜谈,当真是将命都豁出去了。
然而叶晔并未打算站在衙门外同他们细细解释此事,向前走了两步站在穆青云的身旁低声道:“第六具尸体就在永宁河畔的下游不远处,东南方位,那里生长着不少杂草。”
尽管吴知府和王知县站的近,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凑上去听,只好装作将眼神放向别处,直到叶晔同穆青云说完了话后,才又恢复原先的站姿。
穆青云沉吟半晌,招了王知县到自己身旁,“派你手下的捕快现将那具尸体移过来。”
“这……下官有一事不明。”王知县的眉毛拧作八字,“直接将尸体移过来,岂不是会破坏现场?”
“叶道长已经检查了尸体,你若还不放心,去的时候再带个仵作。”穆青云听到王知县的疑问,最终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吩咐他去办事。王知县得了令,连忙传给捕快,让他们即刻出发。
衙门距离案发地点并不远,想来他们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不过两个多时辰,大略晌午便能赶回来。
如同光杆司令般单独站在一旁的吴知府摸了摸鼻子,穆青云每次有什么事要做,都十分信任地吩咐给了王知县,对自己这个刚上任的知府,却视而不见一般,多少让他心里头有些不平。
王知县将事情吩咐下去后,预备离开的穆青云忽而改变了主意,转身对身旁的吴知府道:“既然是叶道长发现了尸体,不若同我们说说具体情况。请——”
说着,穆青云做了个“请”的手势,见叶晔没有动作,以为他来这里只是通知他们一下发现了尸首罢了。
叶晔回过头看了一眼骑在马上有些闷闷不乐的云瓷宁,以为她一夜没睡,故而心里头在耍小脾气,便道:“贫道的小师妹身子打小便弱,昨夜一宿未睡,只忙着赶路,现下有些疲乏,不知……”
话说到一半,叶晔适时停下了。因为他知道,有的时候,说半句话比说完整的话更有用。你看,我们为了这命案的事情来回奔波,你不提供个休息的地方说不过去吧?
“衙门旁有个驿馆,同这里只隔了一条街,如今客栈已经不太安全,两位姑娘可去那处稍作歇息。”吴知府瞧出穆青云对叶晔青眼相待,他身后的两个师妹定然也是怠慢不得的,于是早早抢在王知县前头献了个殷勤,并吩咐身旁的师爷带她们过去。
叶晔不知道云瓷宁的小心思,她自己心里头明白得很。
云瓷宁一直以为自己脑海里头时不时会想起小黄鸡是因为两人在一块儿呆的久了,所以会习惯性地想起他。
习惯,当真是个十分可怕的东西。
可渐渐的她不这么认为了,她和晏佑也待在一起许久,离开永宁的这么些天,却一点儿也未曾想起他过,就算想,也是想知道狗蛋在永宁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