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安槐有些无语, 却又有些庆幸,上次吃饭尴尬的后遗症还在, 这种方式虽然怪异的做作, 但是确实让她觉得自在。
“大概还有半个月。”民宿装修接近尾声, 攀岩这边的宣传也都基本做完, 她现在还留在阳朔的原因她自己都有些说不清。
“我今天下午走, 和纪坚哲开的攀岩馆明天有个宣传活动。”喻润在大堂那一头看到孔安槐的手不安分的在抠单肩包的拉链头,挑了挑眉, “我都已经退而求其次只给你打电话了, 你怎么还紧张?”
……他哪只眼睛看出来她在紧张的?孔安槐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喻润又转开视线。
“你一个人在阳朔小心一点,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至于那个杜温茂。”喻润哼笑一声, “没事别去惹他,他那点把戏不痛不痒的, 不用为我出头。”
孔安槐呐呐的想要解释,她只是看不惯杜温茂的人品, 并不是想要为喻润出头, 想了想怎么解释都有些怪,索性闭上嘴。
“合同违约金多少钱?”喻润突然换了话题。
“……什么?”孔安槐问完就反应过来,摇摇头, “没多少,你不用在意。”
“这事起因在我,不过你要是愿意为我出这笔钱,我倒是真的不介意。”喻润在电话那头笑,孔安槐隔着大堂看到喻润靠在大堂的门边,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心里又开始酥酥麻麻的,因为他刚才的语气,也因为他低着头的样子。
“一人一半吧。”喻润下了结论,像是有感应一般抬起头,两人四目交接,孔安槐看到喻润对她笑了笑,表情一如既往的痞,“反正我的钱,以后迟早都是你的。”
孔安槐几乎是立刻像是烫手山芋一般丢了电话,然后又蹲下去手忙脚乱的捡,脑袋里一片空白。
直到喻润快步走过来帮她捡了滑出几米远的手机,孔安槐还保持着脸部爆炸表情呆滞的状态。
“你真是……”喻润一时半会都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她,只能把手机递给她再叮嘱一遍,“有事给我打电话。”
……
孔安槐现在只想移民到外太空一了百了。
一个星期前她还那么义正言辞的跟喻润说,她不会让他追。
然后一个星期后因为喻润的一句玩笑,吓到两眼失焦。
真是,太有出息了。
喻润叹口气,知道孔安槐此刻大概又陷入了纠结中,拍了拍站成木头人姿势的孔安槐的脑袋,挥挥手:“我走了,赶飞机。”
孔安槐机械化点头。
喻润又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忍心再逼她。
孔安槐性格很倔但又偏偏喜欢纠结,很简单的事情到了她脑袋里,总是会被她分成上下两条解决方案,然后选择最快最好的那一个方案。
而他,应该是孔安槐脑子里那条最坎坷的路。
这些他当然是知道的,孔安槐纠结的从来都不是喜不喜欢他,而是这样的喜欢能不能支撑他们走到最后。
她需要安全感,七年他前给不了,那时候他自身难保,转身放弃的时候他以为她和他之间再也没有可能。
七年后他回来,她仍然单身,于是终于有了一些底气,却发现她对他的态度变得扑朔迷离。
他有一段时间以为孔安槐对他的感情已经淡了,七年的社会历练让孔安槐整个人看起来更有距离感,当年两人不了了之就是因为孔安槐觉得自己还不够喜欢,七年了,他怕那不够喜欢变成不喜欢。
但是孔安槐,却在拒绝他的再次追求的时候回避了喜不喜欢的话题,她说她不是岩壁,不是征服了就能有成就感的东西。
这种狗|屁|借口不知道是被他逼得多急,才能让她用这样真诚的表情脱口而出。
他当年猜想过,孔安槐可能是因为听到了李大荣这伙人的调侃才会从他宿舍离开不告而别,她心里有气是一定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年了,看到李大荣还是一脸离我远点的表情。
但是这气肯定不是拒绝他的理由。
七年后,她终于想不出拒绝他的理由,这是好事。
他步步试探,她步步后退,终于退无可退了,才会炸毛露出自己的兔子牙。
他等着她原形毕露。
一个女人,七年来不动声色的读他的短信,始终单身,因为他一句调侃慌到变成木头人,他要是再不知道这女人喜欢他,那他真的是白活这么些年了。
他还有时间,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慢慢解决,慢慢靠近,他需要更多的耐心。
***
孔安槐在喻润走之后没几天就回了H市。
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喻润,而是因为那位被霸道总裁挟持的喻泽终于跑出来了。
她拒绝和霸道总裁待在一个城市,所以选择了赖在阳朔不走。
H市大本营已经没人坐镇很久,孔安槐这个老板娘也只能卷包袱走人。
她平时其实没那么听喻泽话,但是没经过喻泽同意私自开除杜温茂得罪了这位微博大V,她心还是很虚的。
因为这位仁兄在被炒鱿鱼的第二天,就放出了一些阳朔装修前期的照片,阴阳怪气的写了两个字,祝,好。
照片没修过,装修现场自然乱的不行,有粉丝八出了这是飘&民宿即将在阳朔新开的分店,于是众人哗然,各种猜测臆断不绝于耳。
飘&民宿公关小姐姐这几天看到孔安槐的眼睛都是绿的,恨不得生吞了她。
所以她这个老板娘这几天行事很低调,连喻泽动用了五花大绑绑住她呵她痒痒这样的酷刑下,都没有招出她为什么会得罪杜温茂的理由。
只是庆幸她们终于看到了这家伙的小人嘴脸,早点分道扬镳以绝后患挺好。
这话有理有据,张牙舞爪的喻泽终于放孔安槐飞回H市。
喻润仍然住在喻泽家里,就在她家对门,她回家后本来想直接住在民宿,却发现最近生意好到所有房间都爆满。
于是只能跟做贼一样每天早出晚归。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她明明已经那么明确的拒绝了喻润的追求,哪怕喻润看起来没打算放弃,那下一次追求的时候她再拒绝就可以了。
那么简单的事情,听起来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
可是她为什么怕他怕的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五点半溜出门,然后晚上十二点多再回来?
明明是自己的家,晚上都不敢开大灯生怕对面发现家里有人。
这样躲了四天之后,孔安槐终于很悲伤的发现,如果想要从这种做贼心虚的怪圈中走出来,她必须要找个人谈恋爱了。
找一个家世学历相当的,待人彬彬有礼的,不会像喻润这样把她逼成过街老鼠的男人。
然而,在她找到这个男人之前,她家的门就在半夜三更被敲响了,门外站着的,是几天未见的喻润。
穿着宽松纯棉的T恤五分裤,打着哈欠,手里拎着一个枕头。
这个造型实在太超出常理,所以孔安槐打开门后就处在愣神的状态。
喻润很轻易的就迈着大长腿直接穿过门和孔安槐的缝隙长驱直入。
“我失眠。”他很有礼貌的阐述来意,“借你家沙发用一下。”
孔安槐沉默的关上门,看着喻润一脸理所当然的把枕头放到沙发上,然后开口:“给我一条毯子。”
孔安槐看了眼客厅的时钟,半夜一点半。
继续沉默的去卧室拿了毯子,递给喻润。
喻润接过毯子,直直的躺下去盖好,在枕头上面磨了磨脑袋,很含糊的说了一句:“谢谢,晚安。”
……
他真的是来借沙发的。
看起来也真的是很困 ,嗓子都是哑的。
孔安槐杵在原地抠了一会指甲,确认喻润没那么快睡着之后轻轻的问了一句:“要不要给你热杯牛奶?”
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的喻润睁眼,在客厅朦朦胧胧的小夜灯光亮里定定的看着孔安槐。
看到孔安槐就快要落荒而逃的时候,终于点点头。
热牛奶和烧开水,估计是孔安槐最擅长的两样厨艺,热得很快,递给喻润的时候温度正好。
喻润接过一饮而尽,然后又躺回沙发。
孔安槐蹲在一旁看到他的右手手指微肿,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冰块?”
喻润再一次睁开眼。
孔安槐为了看他的手靠近了一点,他一睁眼就能看到孔安槐侧脸。
没化妆,白的发光。
白天做好造型的短发现在看起来乱蓬蓬的倒是有了些孩子气。
他忍住想要伸手过去抚摸的欲|望,摇了摇头。
“睡吧,再折腾下去我怕我想要的就是你了。”说完之后也不管孔安槐的脸红成什么样子,翻了个身就闭上眼。
只剩下差点被逗得原地爆炸的孔安槐,在原地又蹲了一会,才踩着拖鞋踢踢踏踏的跑回床上,然后就是掀被子打滚的声音。
喻润嘴角扬起一抹笑。
躲他躲了四天,这丫头是有点欠收拾。
☆、第三十章
孔安槐家里是一居室, 当初装修的时候为了方便把所有的隔断都打通了,连厕所都只是用了一块遮了上面露下面的帘布。
所以她现在只要微微抬头, 就能看到睡在客厅的喻润。
因为刚才喻润那句似真似假的威胁她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悄悄的把手机弄成静音再把之前定的五点闹钟取消。
她记得喻润曾经有一条报平安的短信里说过, 他到一个新地方睡不着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亮光,于是又偷偷摸摸赤着脚跑去客厅把小夜灯关了, 在一片黑漆漆中踮着脚摸回床上, 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黑暗中,有两个呼吸声。
在床上躺平后的孔安槐终于从愣神状态平静下来,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做了什么。
她大半夜的把喻润放了进来, 并且睡在了她的沙发上。
自己还主动跑去客厅关了灯。
现在漆黑一片孤男寡女她卧室没有门。
而且, 就在半个多月前,她还趾高气扬的对他说, 她不会让他追。
她在黑暗中突然有了一种恼羞成怒想要闷死喻润然后她再自杀的冲动。
连听到两人微弱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都觉得好尴尬,孔安槐索性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喻润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叹了口气。
“你一个晚上屏住气会把自己憋死的。”喻润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格外沙哑。
孔安槐咬唇。
“喻泽怕黑,家里装了一堆夜光的东西,太亮了睡不着才找的你。”喻润又翻了个身, 声音有些含糊,“睡吧。”
孔安槐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他在阿泽家住了那么久怎么今天才发现阿泽家里太亮,比如他怎么知道她回H市了,比如他手伤是不是复发了……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拿被子遮住自己已经红透了的脸, 闭上眼睛。
连着几天早出晚归做贼心虚的生活突然有了松口气的感觉,以为自己这么紧张绝对不会睡着的孔安槐居然很快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喻润在客厅里的呼吸也渐渐平稳,突然就感觉到了平静,接近静谧圆满的平静。
***
孔安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钟,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看客厅沙发上的喻润。
他还在睡。
很奇怪,平时动不动皱眉头的一个人,睡觉的样子居然很乖巧,一个晚上一动不动的侧身躺着,连盖在身上的毯子都没怎么移动过。
孔安槐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把家里漏出光亮的窗帘重新拉好,然后拿走书桌上的笔记本,缩回床上给小幺发了条今天会晚些到公司的微信。
担心打字的声音会吵醒喻润,孔安槐打开笔记本也只能浏览网页,虽然有些无聊,但是嘴角却莫名的上扬。
她刚才,经过喻润身边的时候,听到他很轻的呼吸声,睡得很熟。
她也偶尔会失眠,知道这样难得的睡眠有多么来之不易。
***
喻润确实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愣了愣,然后回忆起自己昨天晚上失眠烦躁的不行直接过来敲开了孔安槐的门。
她还真的就这样放任他在她家睡了一个晚上。
而他,居然真的在她家沙发上睡着了,这几个月难得的一夜无梦。
四周很黑,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完全没让光线渗进来,喻润心底一片柔软,他只在几年前短信里提过一次自己睡觉怕亮光,孔安槐却记得。
昨晚她偷偷摸摸的跑过来关小夜灯的时候,独立了那么多年的喻润突然觉得鼻酸,除了孔安槐,这个世界上没人记得他失眠的时候怕光,哪怕是那个和他相差几分钟出世的胞姐喻泽,也早就忘记他有这样的习惯。
他已经对这样被忽视的生活习以为常,所以对孔安槐这样的意外更加珍惜。
坐起身,看向孔安槐的方向。
她睡着了,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脸上戴着巨型框架眼镜,靠在枕头上睡得无知无觉。
喻润悄然走近,弯下腰摘掉了孔安槐那一副几乎遮住整张脸的眼镜。
孔安槐睡得很沉,这几天早出晚归的折腾让她眼底留下了一些青色阴影,嘴唇轻抿,鼻息绵长。
已经初夏的天气,她还穿着长衣长裤的白色居家服,睡相不太好,一条腿把被子踹的老远,宽松的裤管卷到大腿|根部,露出笔直修长的腿,白到晶莹,喻润的眸色深了一点,把目光转向孔安槐的脸。
大概是觉得脸上有些痒,孔安槐伸出手挠了挠,脸上挠出了一块红印子,嘴唇砸吧两下又继续陷入沉睡。
喻润莞尔,忍不住伸出手去摩挲她脸上那块红印子。
然后孔安槐就突然醒了,睁着刚刚睡醒还没有焦距的浅色眼瞳看着那只就要碰到自己脸的手。
喻润的手一顿,索性直接就摁到了孔安槐的脸上,揉面团一样揉了一通:“起来上班,我去喻泽那边拿点东西过来做早饭。”
“……我今天请假了。”还没完全睡醒的孔安槐嘟哝了一句,下意识的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手好点没?”
喻润转身的动作停住。
慢镜头一样回过身看着孔安槐,缓缓弯下腰,拿走她抱在怀里的笔记本电脑,双手撑在床单上,俯视孔安槐。
孔安槐被困在床上,睡意全消,连眼睛都不敢眨。
“这真的是你自找的。”喻润哑着嗓子低下头,准确的含住孔安槐略薄的嘴唇。
他的吻带着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嘴唇有些抖。
孔安槐下意识的闭上了眼,两手抓住喻润胸前的衣料。
他的心跳很急,动作带着克制。
他在紧张,肌肉紧绷,孔安槐恍然间想到了烧烤店里等着她点头的那个少年,紧张到面目狰狞。
胸口又开始熟悉的闷痛,孔安槐心底叹息了一声,松开了紧闭的嘴唇,任由喻润长驱直入。
这个吻,吻得比他们想象中的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