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颗颗落在宋母手背上。
☆、013 辞儿,他是个顶好的好儿郎
“哭啥啊,瞧你是个不善言笑的,偏生这眼泪却多的很。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娘,便是我儿媳妇了,辞儿当兵在外,有太多迫不得已。
想当初,他是不情愿去当兵的,是我逼迫他去的。你可知,辞儿爹爹是个能文能武的大人物,我的辞儿也应该像他爹爹一样。”
宋母说着,逐渐失力,语气也轻柔、散漫了几分!
“娘,不说了,等您有时间了我们在说。”
“不能等,我得说完。玉镯,玉镯,对,你拿着玉镯,这是辞儿媳妇拿着的,咱们老宋家祖宗传下来的,历代嫡媳妇要呆在手中的。辞儿娘、记得让辞儿找他娘,问问,这些年不来瞧儿子,可曾后悔,她生下的辞儿,是个顶好的好男儿郎……。”
“娘,娘,您别说了,我现在去找大夫,马上去找大夫……。”阿楚坐在床边,看着已经倒在她怀中的妇人。
就在刚才,她感觉到了,这个妇人对宋临辞的爱、对他的责任,还有对她的疼爱。
对,三十几年了,她头次感觉到真实疼爱,是来自于这个妇人,这个死在她怀中的妇人。
宋母的手紧紧抓着阿楚,像是有什么不放心的事,遗愿未说完。
紧紧抓着,怎么都松不开。
*
唐言倾在外面,听到阿楚悲戚喊娘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推门闯了进入。
“大姐,你刚才在喊什么,你喊娘?”
“倾哥儿快去请大夫,必须找了大夫来,快去……。”阿楚抬眸,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满是泪痕,和她面容不相符的悲戚、成熟、感伤!
唐言倾愣愣的看着阿楚,:大姐,不像是大姐了。
“快去啊。”
“大姐,外面的雪下的正大,我就是去找了大夫,他们也不来啊。之前宋相公不是去请过几次,他们都拒绝不出诊。”
“出去吧。”阿楚低沉沉的说了句,并未说宋母去世。
她瞧着像是睡在她怀中的妇人,伸手想抽出手掌,却无法拿开,“娘,您是有什么遗愿,需要我答应你么?”
“我定然会好好帮你操持丧事,绝对不敢懈怠分毫。”她想了下,说道。
老人最怕的不就是离世之后,无人料理她的伤丧事么,她答应。
还是不见宋母松手。
阿楚接着又问,“娘,我会答应您,好好照顾宋临辞。”
依旧不见松手,阿楚奇怪带着害怕,轻声呢喃,“您的意思是让我照顾好相公,告诉他关于亲生爹娘的事,可对?”
倏地,宋母的手,落下!
阿楚这才得了自由,她反而没推开宋母,瞧着她紧闭的双眼,已经苍白毫无生气的脸,眼泪落下,刚好落在宋母帮她戴在手腕上的玉镯。
“我不知道您是什么身份,凭借您这般养育了一个孩子长大,都是值得尊敬的。您放心,我会把您告诉我得一切都告知他。他那么孝顺您,一定会回来吊念您的。”
话毕,阿楚才把宋母放下。
瞧宋母那张僵硬的脸,缓缓舒展,这下没什么可担心的事,整个面容都透着慈爱。
阿楚,低首瞧着她,这般好看的眉眼,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顶一的美人儿吧!
她出门,瞧见门外站了三个小子。
唐言倾低声问,“大姐,宋母她……。”
“走了,准备后事吧!”阿楚下意识的摸了下手上的玉镯,有些凉,又有些灼热!
两重不同的感觉,她没怎么关注。
“大姐,你没事吧,瞧你眼睛都肿了。”唐言桦小声的问。
“到底是他们宋家收养了我们,给我们吃、住、穿,做人不能忘记本分,丧事定然是要办的风风光光。”阿楚瞧着三个小子说。
“怎么办的风光?家里没钱也没粮食,现在怕是连棺材板都买不起,不直接用草席子一卷扔了就算好的。”唐言毅小声嘀咕。
“休得再说这样的话。”阿楚冷冷的瞪着唐言毅说,这个小子是三人之中最难管教的。
尤其是她不能忍受,有人在她面前说,用草席子草草埋了人的话。
前世,她可不就是被人用草席子草草埋了的,那种痛,她比谁都清楚。
“大姐,小毅不是故意的,他也是担心大家今后会没饭吃。”
“对,大姐,我不是故意的。”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样的话都不能再说,今后这性子再不收敛,我保证你跟不了我多久。”
阿楚冷淡说完,再次回到主屋,这次是回到,她之前和宋临辞住的房内。
“你下次说话小心点,大姐变得不像是之前的大姐了。心底是善良,这脾气也不小,什么事你别跟着犟。”唐言倾一派温和的对唐言毅说。
“我知道了,我也是觉着大姐不像是大姐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阿楚出来时,正好听到,“我本就是个换了个人,你们愿意跟着我就跟着,不愿意跟着,有能力去谋生的,就自行离开。”
她也是生了气,全是被唐言毅挑起来的。
“大姐,我跟着你,我只有跟着你才能吃饱饭。”唐言桦,立刻站到阿楚身边,像个听话的小士兵。
“我也跟着大姐,我刚才的话说错了,对不起,大姐……。”唐言毅眼眶红了,瞧着阿楚,生怕她把他撵出去。
唐言倾不用表态,自然站在阿楚身边。
“既然都想跟着我,就要干活。倾哥儿带着小桦在家里,我和你去杂货铺。”
“好,我跟着大姐干活去。”唐言毅委屈,家里他最小,偏生大姐要让他干活,他又不敢不听。
——
阿楚这次去了杂货铺,找那杂货铺老板买了东西,也问了如何买棺材,操办丧事的话。
“瞧着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吗?转弯往前走不过百十米,就有家棺材铺,他们家做白事,只要交了钱,定然会给你办的风风风光光。”
“多谢,这些粮食和白布都给我装起来了吧。”阿楚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些碎银子放到杂货铺掌柜面前。
*
从杂货铺出去后。
阿楚把手中的东西给了唐言毅,“你提着东西回去,我去棺材铺那边瞧瞧。”
“好,我听大姐的。”唐言毅闷声,不情愿的提着所有东西。
阿楚买了不少东西,吃喝用到的,也有办丧事要用到的白布,等物!唐言毅不情愿,也得提着全部的东西回去。
☆、014 操办丧事,玉镯滚烫灼人
唐言倾见唐言毅一人回来,手中虽是提了那么多东西,却还是骂了他一通。
“你也是傻的,大姐说让你回来,你就回来啊,大姐是女儿身,又一个去棺材铺,若是被人欺负了咋办,你啊你,真是让人不省心。”
“大姐说的话,我咋能不听啊,我不听的话,又要赶我走了。我听大姐的话回来,你又骂我。”他这满腔的委屈,该对谁说?现在被唐言倾骂,心中委屈又自怜。
“行了你,快拿着东西到屋里去,我到外面瞧瞧大姐,几时能回来。”唐言倾说着要出去。
这边,阿楚身后带了一个模样周正、憨厚朴实的中年男子。
她前面走近,瞧到了唐言倾,“我这不回来了,出去寻我做何。”
“大姐,你没事就好,这位是谁?”
“这个周大哥,经营棺材铺的二掌柜。今日跟我过来看看,好给宋母风光的操办了这丧事,你们先去一旁,我带周大哥进去。”
阿楚面色清冷,言谈之间,多有伤感。
身后周姓男子,随了阿楚进去,瞧了床上断了气的宋母,轻声说了句,“这老太太生前应该是个讲究的,我这就先帮老太太量了尺寸做寿衣,不用三日就能完成。瞧你这媳妇也是孝顺,老太太头面是否也要打造一套?口中含的玉石,是否也要来上一块?”
“全都按照二掌柜说,怎么风光怎么来。”
她虽是不知道宋母是什么身份,却也能瞧的出,宋母年轻时,应该也是个大家姑娘,这身上的气质和讲究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姑娘比不上的。
“这样一整套下来的话,也需要不少银子,娘子手头银钱可是足够?”他们总归是做生意的人,讲究的就是赚钱,若是无利可图,他们也不会上门来操办丧事。
“我手中银子素虽是不多,却也能让娘走的风光,你且好好操办就好。”阿楚轻声说。
在之前到棺材铺的时候,她已经寻了棺材铺的价格,零零总总加起来,应该也有七八两消耗。
若是她是贪婪之人,自然是不舍得给宋母花钱操办婚事,偏生她对宋母多了份感情。
之前倒是无感,后来得了宋母的玉镯,也有那份她心中极为期盼的感情,从宋母身上得到了,那点可怜的慈母感情,是真心打动了她的心。
宋临辞走的时候,给了她一个钱袋子,里面足足有十两银子,这钱她不能贪。现在宋母离世,她理应把全部的钱用在宋母身上。
——
送走周姓男子之后,阿楚一直躲在房间内不出。
摸着钱袋子,想了许久,直到外面等到唐言倾敲门,“大姐,你没事吧。”
“没事,是不是都饿了,我这就去做饭。倾哥儿随我去烧火。”
“大姐,我瞧着你像是有心事的样子,我和小桦、小毅都很担心大姐。”唐言倾说着话,随在阿楚身侧。
“他们两个还知道担心我啊?若是我不给他们吃喝,他们可还记得我的好?怕是不能够吧。”阿楚说着,转身往后瞧了下,“怎么没瞧见他们两个?”
“刚出去玩了,明儿便是元宵花灯节,他们两个出去凑热闹去了。”
“我竟然不知这就是元宵节了。”
她重生活过来,日子过的浑噩不清,已然不知,现在竟然是元宵节了。
新年过去,元宵开始,今儿之后,这便是新的一年。
*
阿楚做饭很快,这才煮了面汤,那边菜也炒好了。
唐言倾闻着菜想,口水不自主的吞咽。
“阿姐,你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只闻味道就让我口水流出来了。”
“你叫我阿姐?”阿楚歪头,面色柔和,瞧着唐言倾,露出轻笑。
被唐言倾这样叫,她心底一片柔软,似是本尊身体,感受到了温暖的亲情。
“对啊,我在家里的时候,私底下一直叫你阿姐。只是,从牢中出来,大姐一直对我们三人冷冷淡淡的,我不敢叫。今儿是中秋前夕,不免想到咱们姐弟之前,在宅院中温馨相处的时光,想叫你阿姐。”
“以后就这样叫吧,我喜欢的很。”她点头,笑了下,接着道,“经历的事多了,这心就淡了些,总归咱们是亲姐弟,你且叫我阿姐就好。”
“嗯,阿姐还是之前的阿姐,对倾哥儿最好了。那两个弟弟,虽说不是嫡系,却也是咱们唐家的子嗣,阿姐待他们不亲近也不好疏离,阿姐,倾哥儿说的可对?”
“你说的也不错,阿姐知晓了,今后待他们好一些便是。”
唐言倾面色温润起来,他也是这样提了下,他看的出来,大姐是瞧不上那两个庶子,他是为唐家着想,想让阿姐也对他们好一些。
阿楚把饭菜准备,低首瞧着烧火的唐言倾,“倾哥儿去找他们二人回来吃饭,快出吧。”
“好,阿姐……。”唐言倾顿了下,似是有话要问。
“还有什么事么?”阿楚看向唐言倾询问。
“没有,我去找小桦、小毅回来。”
罢了,这事还是不问了,宋母丧事,出殡事宜,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自古,按照规矩,丧事也是要等上三天后,才可大肆操持出殡事宜。
好在,现在是冬季,天气冰冷,宋母的身体放在屋内,也无异味。
唐言倾唤了两个弟弟回来,却见厨房里已经放好了饭菜,却不见阿姐在。
“倾哥,怎么没瞧见大姐啊?这饭,大姐不在,我们可不敢吃。”
“你们先等等,我去找阿姐过来。”唐言倾说着往外走。
唐言桦身体不好,心思却极为灵敏,小声对身边唐言毅说,“倾哥叫了阿姐,咱们二人也跟着倾哥一起叫阿姐,这样显得多了几分亲密。”
“好,我是无所谓,让叫什么就叫什么,只要给我吃喝就行。”唐言桦眼睛看着小木桌上的饭菜,垂涎不止。
*
唐言倾到了住屋门外,敲了门,“阿姐,饭菜都好了,你怎么不出来吃饭,小桦和小毅都回来了。”
“你们先吃吧,我不饿,先躺会儿。”
“好,那阿姐先躺会儿,过会儿我拿了饼子给你。”
唐言倾却不知,此时在屋里床上躺着的阿楚,明明是大冬天却热了一身汗,面上全是汗水。她只好躲在屋里,脱掉身上棉袄,因为男女有别,便不想让他们晓得。
真是奇怪了,身上一阵热,一阵寒,弄的她极为不舒服,脑子混沌不止,似是这魂儿离了身体,在外游离。
她极为不喜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在抗拒。
☆、015 一直放在心上的人
阿楚心中抗拒,一直不予配合,身体这才承受不住,那种热寒交迫之感。
越发抗拒,身体越发控制不住。
她感觉到那种奇怪的感觉来自于手腕处,而手腕也只有玉佩一物。
唐言倾兄弟三人已经吃过饭菜,安置好他们去休息,唐言倾拿了粗粮饼子到了阿楚门前。
敲过门后才喊,“阿姐,我拿了东西过来,你先吃点,今儿一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倾哥儿,我已经睡下了,这饭就不吃了,你把外门上了栓,早些去休息。这两日家中事物繁重,一定要注意好了。”阿楚虽是吃力,却也说的清楚。
唐言倾没发现她语气里的不自然,以为是阿楚怜悯宋母离世,故此心情不好罢了!
“好吧,那阿姐好好休息。只是不知阿姐可否知晓,宋相公是去哪里做工?我好找人送了消息给他。宋母离世,他怎么也是要知道这件事的。”
唐言倾,自觉的想帮阿楚分担事情。
宋母离世,宋相公才是最要知道的人,这事情怎么能耽搁得了。
“这件事,我回头再给你解释,一时半会之间,他怕是不能回来的。”
好不容易打发了倾哥儿离开,阿楚这才起身燃了灯,瞧着手腕上那玉镯,通体泛亮的玉镯,上面的紫黑气息逐渐消失,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在她疼痛的时候,那玉镯才开始渐渐变的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