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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都腊月二十八了,明天就是小年,前段时间家里事情多,阿楚的年货虽是准备好了,但熟食准备的不多,家里也只有屋里吊着的两只风干的腊兔,一只野鸡,猪肉还没来得及做,今天要赶着做年菜了。
阿楚从早饭之后就开始准备年菜,宋临辞瞧不出来她在干什么,唐氏三兄弟从被抄家之后,就不知道过年是什么滋味,而宋临辞在临安城过年,很简单,都是宋母从街市上买来熟食,年夜饭当天坐在一起沉默的吃过饭,对于他来说,过年和平日里吃饭没什么区别。
这一家子的人,也只有阿楚懂得过年的习俗。
熟食自然是准备好,冬天天寒地冻,渝州城几乎不下雪,阿楚是没在渝州城见过雪,但是她小时候听老一辈的人说,冬天是下雪的,后来,不知为何,渝州城的乃至岭南的整个地区都变得奇怪,没有下过雪了。
没下雪不代表不冷啊,冬天的岭南那也是冻得人骨头疼,尤其是岭南湿气重,冬天寒气逼人,很多人得的都是骨头关节疼痛之病症。
前世她也有关节疼痛的症状,重生后,借的空间庇佑,她现在倒是无病无灾,身体健朗。
就是现在用冷水洗东西也不觉着冰,唐言倾虽是不清楚阿楚要做什么,却很支持,在她身边左右跟着忙碌。
宋临辞也想帮忙,却被阿楚挡住胳膊。
“我准备年菜,你就别下手了。听程真说,你识字而且写的一手好字,我昨天买了红纸你帮忙写几副对联。”她刚洗了东西的手很凉。
宋临辞反手抓住,“手这么冰凉,我给你暖暖。”
“做东西呢,哪有不凉的,你去帮我写了对联,我今天中午把年菜准备好,明天就年二十九了,瞧着都要过年了。”阿楚很兴奋,这个年是她过的最好的年,有丰足的实物,相守的男人,还有三个疼爱的弟弟,真真是比前世要好的多。
“成,我帮你写,过年都要准备那么多东西么?我们军营里的人几乎从来没过过年。”宋临辞低声闷闷的说了句,难道他以前做错了,过年也要让弟兄们都吃上好的。
“你们从没过年?”阿楚听到了,却放在了心上,想着那日买灵芝换来的钱,足足有三千两,她本是打算置办些田地租给佃农种,现在,却突然变了注意,多少给将士们准备点东西好了。
这个想法她没说出口。
宋临辞去屋里借了唐言倾的笔墨,在外面的桌子上铺开,开始写对联。
他可从来不关注对联的,脑子里一想就是阿楚,眼神总是往厨房那边瞧,唐言桦小手拍拍他的胳膊。“宋姐夫,你是胸无点墨想不出来了吧?”
“你小子又知道了,你胸有墨水?你来写。”宋临辞瞧着唐言桦笑道。
“我字写的小气,不如姐夫写的大气,但是我可是记得很多对联的,早先私塾师父教的我还记得呢。”唐言桦生**读书也愿意读书,当初请私塾师傅的时候,一对双胞胎最属他学的好。
挑眉,宋临辞看着他,“你小子不错啊,你来说,我来写,如何?”
“好。”唐言桦找到了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念对联。
“上联:欢天喜地度佳节,下联:张灯结彩迎新春,横批:家和万事兴;绿竹别其三分景,红梅正报万家春,横批,春回大地;五湖四海皆春色,万水千山尽得辉,横批,万象更新;悠悠乾坤共老,昭昭日月争光,横批,喜笑颜开。”
唐言倾朗声背诵,宋临辞泼墨挥毫,四幅对联很快写好,只等裁剪好。
在厨房准备年菜的阿楚,听到唐言桦的背出的对联,笑吟吟的很是满足。
在她根深蒂固的思想中,会知识懂学问的人都是厉害的,尤其是小桦,才七八岁的年纪,竟然能懂得这么多的对联,还一次不差的背了下来。
她擦拭了下手,走到跟前,拿起一个瞧了下,小桦背诵的齐全,宋临辞写的也极好。
宋临辞看向阿楚,笑着说,“如何,为夫写的怎样?”
“都好,都好。”她连着说了两个好。
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子都笑了起来。
“小桦你再想几个五谷丰登寓意农人大丰收的对联。”阿楚交代完毕又对宋临辞道,“再写几个福字。”
“福字就不用写了,咱们家的囍字还在上头呢,不用换。”
“没说换,是在院墙外面也贴上几个,山上种的树也贴上一些。”她想的周到。
“阿姐,我想好了,你听听啊。上联是:精耕细作丰收岁,下联是:勤俭持家有余年,横批,国强民富。如何?”
“这个好,横批点睛,国富民强。”宋临辞接声而道。
阿楚也点头,“那就写这个吧,多写几个没关系,咱们家门多。若有是多余的,也可给衣家送去一副。”
衣家之人到现在都没准备新年事情。
“我写的只能用在咱们家,若是写给衣家或者别人用,那让小桦来,他写的也极好。”宋临辞道。
阿楚没管他,去了厨房。
年菜准备,大都是以肉食为主,之前小毅想吃咸鱼她也托人买了四五条,冻得僵硬,还在屋里挂着呢,那个等年夜饭再处理也不着急。
扣肉、粉蒸肉、糯米饭,阿楚准备了一中午勉强弄好。
民间俗言,有话道,“年廿(nian)八,洗邋遢”,意思就是这一天全家都要留在家里打扫卫生啊,清理房间呀,准备迎接新年,这是当地一直流传下来的习俗,阿楚从小就记得,每年廿八的时候,家里不管老小都要清扫庭院,洒扫屋子。
因为这房子是新建造的,也是婚房,早先都准备好的,现在也没多少东西准备。
做年菜剩下的边角料,阿楚做成了午饭,省了很多时间。
下午,阿楚收拾屋子,整理东西,宋临辞瞧着是过来帮忙,却不知如何下手,毕竟他一大男人对于整理东西来说,简直就是活受罪。
“这几身衣服是给你准备的,都是新衣,挂在这里了。”阿楚从柜子里面拿出几身男式衣衫,挂在衣橱里面。
渝州城天气潮湿,一如若是叠放在箱子里,很容易生霉,所以,住在山上的村民几乎都用这种简易的衣橱,里面空荡荡中间放着一个横杠,所有的衣服叠整齐后,挂在横杠上,取用很方便。
宋临辞走过去,摸着阿楚的衣衫,瞧着欢喜,“这几件衣服你怎么没穿过?里面的贴身衣服够大胆。”
“这是贴身之物,你瞧它做什么。真是奇怪了,我明明没买过这些衣服的。”阿楚拿起那些颜色艳丽、穿上袒胸露乳的衣服,绝对不是她买的。
“这些是随着聘礼从临安城送来的,虽是裁剪大胆,却也不是没人穿,阿楚,你我二人在时,你穿上给我瞧瞧。”本是说着衣服的事,他又抱着她不撒手了。
“不穿,这等暴露的衣衫,你怎么不穿?”她嗔笑拒绝。
“不穿也好,我觉着阿楚不穿光着身体最美。”
她闷声笑着,宋临辞看痴了似的。
阿楚把东西规整,宋临辞去瞧见了箱子上放着的众人送的新婚之礼。没想到看到了一个他极为不想瞧见的东西。
云权—他什么时候送了贺礼?
宋临辞打开,看到里面有一个玉佩,好像也只有一个玉佩,云权给阿楚送玉佩是什么原因?
宋临辞早就通过程真打听了关于阿楚的身世,也知道她是唐九龄的女儿,唐珞施,他只知道阿楚和云权有婚约,牢狱五年是云权在保护唐氏姐弟的这件事,宋临辞不知道。
单就一个云权与阿楚有婚约就让宋临辞如临大敌,他现在一无所有,功名和权势都没有,若是阿楚嫌弃他,那也正常。
现在的他宋临辞和云权根本就比不上。
阿楚转身见宋临辞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不见动一步,她轻声道,“东西还没收拾完呢?”
“嗯,马上就好了。”宋临辞着急把玉佩放进去,却不小心打翻了里面的盒子,而在红色锦盒内,黄色绸缎下,露出一张纸。
宋临辞把锦盒收好,纸张并没抽出。
“阿楚……。”他快速走过去,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楚问他。
“想亲你。”他眼眸灼热的盯着他,当即就亲了下去。
阿楚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眼眸微眯,带着笑。
等他嘴巴离开,阿楚才问他,“有什么事?”
“没事,走吧,不是还要去摘柚叶,得上山吧。”
“嗯,得去山上在。”
摘了柚叶洗热水澡,洗去污秽,这也是习俗,洗完澡后要换上新衣服、新鞋帽,寓意迎接新年到。
*
眼看到了年二十九,衣家来人了,是临安城前来接衣家人回去的,马车下不了山,前来的是两个年岁大的男子和一个中年嬷嬷,一去到衣家,只听里面传来阵阵寒暄之声。
接着便是衣步尘的声音,“晚清,你去叫阿楚姑娘过来一趟。”
“是,我这就过去。”
衣晚清走的快速,推开门直接进来了。
唐言倾在院子里,瞧着她道,“有什么事么?”
“我找阿楚姐,不,是我二叔找阿楚姐过去一趟,倾哥儿你帮我喊一下阿楚姐。”衣晚清眼眸盯着唐言倾,含情脉脉。
阿楚在屋里已经听到衣晚清的话。
“找我有事情?”
“阿楚姐你和我过去一趟,怕是今日我们就要离开,我二叔他有话想对你说。”
“好,我和你过去。”
阿楚到的时候,屋里站着几个人,瞧着身份不低,中间还有一个说话似是捏着嗓子的人,长的白净,眼大脸方,阿楚一眼就瞧出那人应该是个太监,因为好奇,多看了两眼,却被那人盯着瞧了下。
衣晚清拉着她进了里屋,“二叔,阿楚姑娘来了。”
“阿楚啊,我们今日就要走了,那天我对你说的话,你可想好了?有什么要求可提?”衣步尘道。
闻言,阿楚才想起,原来那天衣步尘说的话是真的,要答应她一个要求。
☆、151 媳妇儿乖,叫声哥哥!
阿楚想了下,轻声说,“好,我也没什么要求,就是,若今后我们姐弟四人遇到危险之事,那时求助您的话,还请您帮忙。”
“只有这个?”衣步尘问。
“是,只有这个请求。”
“我还以为,你会给你三个弟弟求得官位或是要银钱、宅院。”衣步尘道,他觉着阿楚要的东西是虚的。
“我只要这个而已。”阿楚笑了下。
“我答应你。这个房子当初是你张罗帮我们建起来的,等我们走了,这房子就是你的了。”家里还有一些银子,衣步尘没说给阿楚,只是赠送了这个简易木房子。
阿楚点头答应,说了两句谢谢。
知道这里没她什么事,就离开了。
而这时,阿楚离开之后,刚才那个太监,瞧着赵氏问,“刚才那姑娘是谁?”
“那是阿楚姑娘,村子里的人。”
“哦,瞧着和咱家之前认识的人有些像,我还真以为是那唐家小姐没死呢。唐家被抄家,唐家小姐怎么尽可能还活着。”太监似是喃喃自语般!
赵氏只想着要回去的事,并没想什么唐家小姐。
再说,唐九龄当初被抄家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现在谁还记得清楚,除非是参与了当年唐家被抄事情的人,他们兴许还记得当年的事情。
*
阿楚到了家里,宋临辞立刻护着她,上前左右看了个遍。
“他们可是欺负你了?”
“没有,他们欺负我做什么。”看他紧张的样子,阿楚好笑的说。
“那就好,衣家也不是什么好人,赶紧走,省的在这里惹事。”
宋临辞见她没事放心下来,看阿楚心不在焉一直看着衣家那边,他转过她的肩膀,看着阿楚,“他们找你过去是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说要离开这里,多谢之前我的帮忙,我瞧见里面人多,托词说了两句就赶紧回来了。”
*
衣家之人很快就收拾完毕,马车准备好要启程离开。
衣晚清和赵氏挽着手从阿楚门前经过,眼睛盯着院子里的人,像是挪不开步子似的。
阿楚与唐氏三兄弟都在院子里,看着他们渐渐走远离开。
“晚清啊,你这一直瞧的人是谁?”赵氏拉着晚清的手,状似无意的问道。
“没谁,我是舍不得阿楚姐,娘你不要想太多了。”
她能想谁,自然是不舍得倾哥儿啊。人生第一次她懵懂的喜欢一个人,喜欢那个把她当成兄弟一样照顾的少年,可惜,他不会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了。
一想到,她会这样和唐言倾错过,衣晚清就不想离开,但是,她必须离开,她要做会衣泠亦,不想用衣晚清这个躯壳生活。
心中有恨,衣晚清抓着赵氏的手非常吃劲儿,赵氏不解的看向衣晚清,“晚清,你抓疼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对不起娘,我只是身体不舒服。”
“娘知道我儿身体不舒服,你放心,等咱们离开这里到了临安城,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事都不会有人知道。”赵氏以为,衣晚清是害怕自己已非清白之身,到了临安城会有各种不适应,才出现这种害怕紧张忐忑的举止。
衣晚清自然没解释。
很快,出了村子,衣晚清和赵氏上了一辆马车,衣步尘和衣步青上了一辆马车,马车豪华,三匹齐驱,上面有两个驾车之人,跟着前来的嬷嬷坐在马车外面。那被衣家大姑娘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宠妃派来的公公,独自乘了一辆马车,瞧着架势看来地位不小。
衣家之人离开了,简易小木屋也被遗留下来。
唐氏三兄弟看向阿楚,唐言毅还有些没回神,他是不喜欢衣家之人总是需要他们帮忙,平日里言辞上多有不善,现在瞧着人走了,倒是有些失落了。
“阿姐,他们走了之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唐言毅看着衣家的房屋问的。
阿楚语气如常的回答,“是啊,他们来到这里本就是被下放,现在离开,肯定是圣上赦免了他们,相信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阿姐,我有些想泠亦兄了,他怎么到现在没回来过。”唐言倾问的,他和衣泠亦关系较好,因为衣泠亦是男孩子,同龄少年之间关系自然不会太差。
“兴许是直接从泉州去了临安城,都过去了,没有谁的一生会没有人离开。”阿楚说完,先走到屋里去了。
宋临辞在背后看着她进屋,“我会一辈子不离开你。”
唐言倾看向阿楚也道,“我也不会离开阿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