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伯伯,不必如此客气,陆姑娘与我们难得有如此渊源,帮助她一二也是应该的,当不得蒋伯伯一个谢字。”菲儿听那人清雅如水的声音又道,“蒋伯伯我看此番长乐长公主不会如此善罢干休,蒋伯伯此去彬州怕是路上会有阻碍。我手上尚有几个武艺和胆识均不错的护卫,可供蒋伯伯使唤。”
这下,不用她出口,那人主动开口了。菲儿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他的一个圈套,记忆中这人没有如此地乐于助人,菲儿眨眨眼,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似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那人迎上她的目光,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又是如同狐狸般狡猾的笑容,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人却是爽朗地笑了起来,菲儿撇撇嘴,决定不再去看他。
“这怎么好麻烦郑大公子。”蒋劲夫客气地道,已经白吃了人家的,现在这小子又主动要派人护送他。俗话说的好无功不受禄,虽然他目前确实需要有人护卫,不过这凭白无故欠下这么多人情,怎么想怎么不对。
“有什么好麻烦的,蒋家舅舅,您是菲儿的舅舅,派几个人对元畅哥来说小事一桩罢了。”李天赐点好菜,见郑元畅难得这么主动热情又周到,忙急着说道。
他深怕一转眼,元畅哥又改变心意。
“那好,那就多谢郑大公子和世子,来日有蒋某帮得上忙的,两位小友尽管开口。”
菲儿望天翻了翻白眼,这里已经没她什么事了。
春风得意楼不愧为京都最大最好也是服务最到位的酒楼,只片刻的功夫,一道道冷菜上来后,热菜也接二连三地摆上了桌。
卢州的花斑鱼,洞庭的秋蟹,江州的云燕,沧海的海龟,幽州的燕窝。
一道道菲儿耳熟能详,珍贵稀有的菜色上了桌,李天赐不愧为吃货中的吃货,点的菜也是世间难寻。
菲儿虽从未付过银子,也知道这一桌价值不菲,就连哥哥日常招待好友们和异国远来的客人也不过如此罢了,李天赐出手不是一直的豪爽,少女瞅着他,自家的舅舅真值得他以上宾之礼对待。
“蒋家舅舅,陆姑娘,这都是得意楼最出名的菜,你们尝下。喜欢的话,可以再多加几个菜,难得今天元畅哥请客。”
蒋家富满天下,蒋劲夫也是吃着山珍海味长大的,一瞧这几道菜就知道花费了不少银子,这两个少年郎还真是好客。
蒋家什么不多,就是银子最多,是以蒋劲夫也没有太过惊奇,笑着动了口。
菲儿食不知味,总觉得今日之事怪怪的,她不动声色透过眼角末梢观注着郑元畅的一举一动。
看着他笑盈盈地为舅舅挟菜,看着他神色自若的谈笑风生。
这个爽朗亲切温和的郑元畅真的是那个小心眼的奸胚,菲儿仔细眯着眼睛,灯光下那人的笑容越发的眩目,他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她可不认为他真有这么好心。
郑元畅瞅着这个拿眼角末梢有意无意瞅着她的小姑娘,他一眼望去,她就别开眼去,好似从来没有注意他一般,正襟危坐着品着口中的燕窝。
等他错开眼去,她又一脸迷惑地望着他,郑元畅盯着这张清雅脱俗的脸,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两个人之间微妙的互动,没有人注意到。
这一餐饭吃的异常开心,郑元畅和蒋劲夫约好晚上派侍卫来春风得意楼,这才和李天赐告辞离去。
第68章 逼问
这一切看来很正常,这两个少年只是偶然间遇到了她和舅舅,所以请她们吃了一餐,又热心地派了几个护卫帮忙罢了,菲儿咬了咬下唇,也许是她多心了,这真的只是两个热心的少年郎。
郑元畅啊郑元畅,不能怪她多想,而是这奸胚前科太多,让她对他的做的每一件事儿不由得要多想上一想。
蒋劲夫目送二个少年郎离去,收回视线转而对菲儿笑道,“菲儿,我看这两个少年郎还不错。舅舅回彬州的日子,有他们两个照看着你,舅舅也放心多了。”
菲儿,“……”
“舅舅,就只单单一餐菜,您就这么被这二人收买了。”菲儿半开玩笑地打趣道,“这要是天天有人请你吃饭,您还不得把菲儿给卖了。”
“你当舅舅傻啊。”他蒋劲夫好歹在商场上反拚了十多年,这点眼力功夫没有,他还用不用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混了。
只要这两个少年郎对菲儿没啥非份这想,这两个少年郎倒是值得一交。蒋劲夫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是自信。
“小姐,这两个公子是不是喜欢你啊。不然他们为何要请蒋爷吃饭,还这么巴结蒋爷。”一旁的夏末笑道,“我看他们就是看上小姐了。”
看蒋劲夫一脸深思,菲儿忙说道,“夏末,什么喜欢不喜欢。别乱说,世子和郑公子只是为人比较热心罢了,这话以后可不许再说,免得让人笑话。”她警告道。
夏末吐了吐舌头,再三保证,不过她心中打赌。郑大公子她不敢打包票,李世子肯定喜欢小姐,刚才他看着小姐那热乎乎的眼神是个人都瞧出来了,小姐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
“有他们两个从旁照顾你,舅舅也放心不少。不过到底男女有别,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蒋劲夫犹不放心地说道,外甥女长大了,这些事本不该由他来说的。蒋劲夫叹了口气,好在外甥女知道分寸,他也不用多说。
菲儿弯嘴笑道,“舅舅就安安心,外甥女这么大个人了,肯定会照顾好自己,在京都老老实实毫发无损地等着你。”
蒋劲夫透过菲儿那张稚嫩的脸,仿佛看到蒋云梦那张相似的笑脸,“大哥,你这趟出远门,早点回来,云梦在彬州老老实实地等你。”
娇美的甜美声近在耳这,蒋劲夫心中又是一痛。
云梦,哥哥来看你了,你等着。
皇宫之内,金瓦红墙,九重宫厥,富丽堂皇。
在日光照耀之下,本就金碧辉煌的宫殿更加耀眼夺目。
清晖殿内,景帝坐在龙榻之上,俯视着龙案上的大景朝疆域图,黄灿灿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他黄黄的脸上,神色莫测辨。
景帝四十余岁,身材略有发福,精神看着还好。
凝视了一会案上的疆域图后,景帝指着疆域图对恭候在一旁的太临总管王不伦,道,“收起来吧。”
王不伦小心地看了一眼圣上的神色,恭敬地收了疆域图。
见他坐上龙案之上,闭起眼睛打起盹来,王不伦的动作更加轻微谨慎起来。
自从三个月前圣上最最疼爱的小公主丧了以后,圣上一天天消极下去,不但朝堂之事消极殆工,就连圣上一直最重视的皇子的课业,都不再考校。
皇后娘娘,六宫的娘娘们来了清晖殿无数次,都被殿下挡在了门外。
这都三个月了,圣上还是老样子,偶尔如同今日这般盯着大景朝的疆域图目光怔怔的,都道圣心难测,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圣上了。
“启禀圣上,长乐长公主和驸马爷陆文轩进宫觐见。”景帝闭着的双目豁地睁开了起来,瞳孔猛地一缩,目中寒意一闪。
王不伦再望过去时,景帝支着手撑在了龙案上,又恢复一惯懒散的模样。
“宣他们二人进来吧。”景帝淡淡地道。
他话未说完,清晖殿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身着金银丝鸾鸟大红喜服,头戴五凤朝阳水晶御凤钗的长乐长公主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同来的还有刚升了正三品镇刑司指挥使,封了侯爵的新附马陆文轩。
“皇兄。”她喊了声,声音中难掩怒意。
景帝已经有了浊色的那双眼睛懒懒的,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对长乐长公主这骄横样像是司空见惯,并无恼怒之色。
“皇妹,你来了。”他说道,“朕以为你没这么早啊。”
长乐长公主对他绷着个脸,在景帝没有招呼下,直接大剌剌就坐在了室内的椅上。
陆文轩倒没敢拿乔,对着景帝微一作揖后,就面无表情地退到了长乐长公主的身旁。
“皇兄,本宫倒是要问问你了,本宫和驸马这才大婚之喜,皇兄这就下了道圣旨,让驸马调查桃花村山崩一案,这是何用意?”长乐长公主开口逼问道。
“皇妹,滋事体大。你与附马爷刚完婚,朕就封了驸马正三品的镇刑司指挥使,加官进爵,朝中多少官员的眼睛都瞧着。驸马爷若不干点实实在在的政绩出来,如何服众,又如何压制住镇刑司下那些官员,镇刑司可不是普通的衙门,朕封了官,他们就老老实实听话了。”
“皇兄说的是实话?”长乐长公主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景帝,声音冷冷地道,“皇兄,你当知道你妹妹可不是那无知小儿,皇兄休要拿哄玩孩子的那套哄本宫,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皇兄应该是知晓的?”
长乐长公主这是在要挟皇上,虽然王不伦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长乐长公主在景帝面前如此嚣张,不过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是惊的他额头直冒冷汗。
他觑了龙椅上的景帝一眼,见他面色仍平淡如水,暗想自从七公主丧了之后,圣上简直换了一个人般,特别是在面对长乐长公时,如同泥塑雕一般没有了脾性。
圣上以前可不是这样,景帝虽平时看着温和,可哪一个帝王没有一把刷子,身为一国之君的威严、霸气、冷酷、君临天下不怒而威的迫人气势景帝一样不少。
第69章 受辱
可这些都随着七公主的死而消失了,现在的景帝还是原来的那个景帝,却像被人抽干了力气,夺了魂魄般,只留下了一个干瘪空壳。
那个只消他眨眨眼,宫人们便吓得五体投地、屁滚尿流的景帝不见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坐在椅上的长乐长公主那张艳丽的脸上,长乐长公主一脸的阴沉,对景帝说了那番话后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担心,在圣上面前她是越来越口无遮拦,肆无忌惮了,这事要摆在三个月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那时的长乐长公主不要说如此无礼了,就是景帝一个眼神过来,长乐长公心中再是怨怼,也不敢在景帝面前喘上一口大气。
这两个人的立场完完全全地发生了覆复。
王不伦暗想,这样的境况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从七公主丧了开始,宫里的一切都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长乐你这又说的是何话,皇兄还能骗你不成。”景帝还是一脸温和。“桃花村命案这事驸马若是办得好的,可一举扬名天下。若办不好了,也有人替驸马背着黑锅,对驸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立威的机会。驸马爷,你看呢?”
一直充当画布的陆文轩,见景帝问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恶来,他开口道,“不知圣上说的那人指的又是谁?”
“一个是李侯李霸天之子李天赐,还有一个是郑氏家族的大公子郑元畅。”
景帝话落,陆文轩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长乐长公主豁地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如刀,对着景帝咄咄逼人道,“皇兄,你真是越来越爱说笑了。据本宫所知郑氏家族的郑大公子郑元畅,从小体弱多病,一早就被祖送上了元量山,这事怎么又会和他扯上关系。”
景帝目光微闪,说道,“三个月前,也就是五月初二,郑元畅就回了京都任职,他去无量山这么多年,身子骨虽没有像正常人那般强壮,也没有那么虚弱了。”
“任的什么官职?”长乐长公主冷冷地说道。
“都察院左都御史。”
“桃花村山崩时李天赐和郑元畅就是事发现场。”
景帝一句一句在长乐长公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怪了,她大婚的日子,那小霸王会到大婚现场,另一个笑里藏刀的少年想必就是景帝口中的郑元畅,四大家族之首的郑氏家族的郑公子。
菲儿就是在桃花村山崩时才结识的这两个人,难怪她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原来她背后的靠山就是郑家的小子。
一个陆菲儿她捏死她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可若是碰上郑元畅,长乐长公主不得不重新思量思量,本朝四大家庭的郑家的长子嫡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连根拔起的。
大景朝建朝百余年来,皇氏家族眼看着四大家庭日益庞大,早就心生忌惮,可直到如今也是看着他们一天天壮大,而没有机会下手,这四大家族的实力可见一斑。
长乐长公看着景帝的目光幽深的起来,她重新坐了下来,阴冷地笑道,“皇兄觉得这两个人是能这么容易就让人背黑锅的?”
“当然不容易,所以朕才把这事交给驸马,也只有驸马能办得了这差事。”
这一次长乐长公主倒不再对此事说什么,她垂眸片刻后,说道,“今后皇兄有什么事,还是早点和长乐商量才好,这样的事长乐可不想再第二次了。驸马,咱们走。”
长乐长公主说完起身和陆文轩扬长而去,清晖殿的宫门重重地关上了。
看着紧闭的宫门,王不伦叫了声重新倚在龙椅上的景帝。
“你也下去吧。”他对他摆了摆手,王不伦应声退了下去。
等所有人退下后,景帝的视线凝视着空中的一点,像是怔住了一般。
片刻过后,他那双带了浊色的眼睛精光转瞬而过,他抽开了抽屉。
长乐长公主和陆文轩步下了刚步下台阶,内侍总管王不伦不阴不阳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长公主,驸马,稍等。”
两人停步,转过头。
王不伦小跑着过来,气息微喘,看着两人停下来后,笑着行礼,“耽误长公主和驸马爷几息的时间,杂家有一事向长公主和驸马爷禀告。”
长乐长公主和陆文轩对视了一眼后,挑了挑眉,问道,“何事?”
“是关于桃花村山崩之事。”王不伦四下张望了一下,踌躇道,“宫中人多嘴杂,晚上杂家出宫找两位细说。”
长乐长公心下了然,这王不伦怕是借机投诚来了,她笑了笑,道,“王公公,是明白人,皇兄还要托公公小心服侍。”
“那是自然,那杂家不耽误两位,杂家告辞。”
陆文轩目送王不伦步上台阶,才转头低场对长乐长公主道,“依长公主看,这王不伦此人是否可信?”
“先看着再说,谅他也没有那胆子在本宫面前扯谎。”
两人正处在清晖殿台阶之下,正是宫中要道,周围人来人往,显然不是说话时机。
长乐长公主坐上软轿先去了太皇太后的宫殿永寿殿,陆文轩则提步向宫门口走去,他垂眸深思,步履缓慢。
忽地一声粗犷响亮的声音传到耳中,“此人就是长乐长公主的新驸马陆文轩?”
他抬起头来,对上一双虎虎生威的眼神,此人身高三尺,长得高大威猛,陆文轩认出此人正是大景朝正一品威猛大将军廖不凡。
“正是。”与他旁边的同行是镇国公江远朝,还有六部中的几位官员。
这些人都是大景朝声名显赫的人物,陆文轩喜上眉头,正笑着想上去寒暄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