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贵哥,我这不是在养病吗,等到病好了之后,自然会好好养着。”
徐长贵又与廉肃聊了几句,齐蓁听着好没意思,就去厨房里干活了。
齐蓁根本不是什么勤快的性子,最不耐烦干活,但现在廉家就这么个情况,根本请不起仆妇,若是她不勤快些,恐怕这一家四口就要饿死。
突然,厨房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些虚浮。
“你就这么不知廉耻?”
听到这话,齐蓁猛地转身,正好对上了廉肃因为怒火变得越发黑亮的眸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廉肃冷笑。
他的身体虽说不好,但现在走路已经没有大碍了,走到齐蓁面前,他一字一顿道:
“既然嫁到了我们廉家,就别做出那等令人不齿的腌臜事儿,我们廉家可丢不起那么大人!”
齐蓁被廉肃这一番话气的冒火,一双杏眼因为怒火变得十分明亮,她两手掐腰,面颊涨的通红,怒道:
“姓廉的,你凭什么说我不知廉耻!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长嫂如母,你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就莫要含血喷人!”
“长嫂如母?”
廉肃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薄唇微微勾起,眼底是说不出的讥讽。
看着他这幅模样,齐蓁气的更加厉害,刚想再骂几句,廉肃竟然直接转身离开了厨房,让她满腹怒火都无从宣泄。
紧紧盯着男人蹒跚的背影,齐蓁狠狠啐了一声,也不跟一个病秧子一般见识。
前世里她欠了廉肃一条命,现在这些,就当是还债了!
深深吸了两口气,齐蓁紧咬牙关,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平复了。
今日她特地买了精米,不止是为了当主食吃,更多的是想要做出之前的‘引子’,只要将‘引子’加入到脂膏中,涂在皮肤上,就是难得的好东西,恐怕连宫里头的娘娘们,手中都没有这种物件儿。
站在水缸前,齐蓁伸手摸了摸自己粗糙的面颊,低低的叹了口气,齐蓁只想着快点把‘引子’给做出来,这样一来,她这张脸也能尽快被养的白白嫩嫩,最好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回到自己的房中,齐蓁从床柜子里拿出了一百文前,用麻线给穿好,放在怀里头,又从床底下取出了一瓶胭脂水,这才出门了。
此次出门,齐蓁是琢磨着要买一面铜镜。
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齐蓁自然也不例外。
铜镜的价格着实高的很,大概得花个七八十文钱左右,所以整个大湾村之中,只有一户人家用得起铜镜。
这用得起铜镜的人家姓郑,他们家是做豆腐的,因为家里有个女儿,名为郑三娘,被人称为‘豆腐西施’,生的一副好容貌,肤白奶大,让男人都移不开眼。
正因为有郑三娘卖豆腐,他们郑家的生意才好,虽然豆腐利薄,但架不住薄利多销,几年下来,也攒出了不少银钱。
郑三娘十分爱美,家里头还有一面铜镜,齐蓁此次就是琢磨着把她那一面多余的铜镜给买下来。
走到郑家前头,郑三娘躲在一个小棚里头,正好背阴,日头即使再是毒辣,也晒不着她。
而齐蓁走了一路,早就被秋老虎晒得汗流浃背、满脸通红,看着好像从泥水里捞出来似的。
郑三娘正幽幽的扇着团扇,一见着齐蓁,微微一笑,问:
“妹妹是来买豆腐的?”
齐蓁摇头,道:“今个儿的确是来买东西的,不过却不是买豆腐。”
走到棚子底下,齐蓁仍觉得热的厉害,她身上穿的是棉布制成的衣裳,厚实的很,一点也不透气。
但人家郑三娘却不同,身上披着薄薄一层绸缎衣裳,这外衫是翠绿色的,隐隐约约的露出了里头嫩红的兜儿,再配上柔腻的一抹雪白,让人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留在上头。
郑三娘来了兴致,冲着一旁努了努嘴,示意齐蓁做下。
反正现在正值晌午,日头实在热得很,也没有客人,与齐蓁消磨消磨时间,也是不错的。
齐蓁没跟郑三娘客气,坐在了板凳上,直截了当道:
“听说三娘有一面闲置的铜镜,不知道可否卖给我?”
郑三娘显然是没想到齐蓁为了铜镜而来,她张开樱桃小嘴,一双眼儿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虽说齐蓁的五官不差,但也不算十分出挑,再加上廉家家贫,她哪里有闲钱卖铜镜?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郑三娘是个生意人,自然比寻常百姓要精明许多,只听她笑问道:
“妹妹既然要买,姐姐自然是能卖的,不过这价钱可不便宜,妹妹别让我亏了本儿就好。”
“瞧三娘说的,你是做生意的,我怎能让你吃亏?前个儿我去了京城一趟,听说这铜镜一般都是七八十文左右。”
说着,齐蓁看着郑三娘,笑着道:“三娘那一面都用过了,应该不能再卖出这样的高价吧?”
见着齐蓁如此懂行,郑三娘也知道不能从她身上刮下油来。
不过她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皱了皱眉,说:
“但是从咱们大湾村到京城,还是有些距离的,妹妹总得给个辛苦钱。”
齐蓁不愿意跟郑三娘浪费口舌,她看着郑三娘一张脸,发现此女虽然生的肤白,但唇色却有些暗沉,今个儿没涂胭脂,整个人的气色都灰败下来。
从怀里掏出了胭脂水,齐蓁在郑三娘眼前晃了一晃。
“这是何物?”
齐蓁笑了笑,杏眼弯弯,说:
“三娘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齐蓁便将胭脂水的盖子给掀了开,登时一股子馥郁的桂花香气便弥散在二人之间。
大抵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今日胭脂水的味道比之前还要重些,十分甜腻。
郑三娘眼睛一亮,她也是个识货的,登时便对这拇指高的瓷瓶儿来了兴趣,微微弯起身子,想要拿过胭脂水,却不防齐蓁握着小瓷瓶,一下子坐直了,让她扑了个空。
正文 第8章 刀子嘴豆腐心
“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郑三娘用团扇扇风,娇嗔一声,也没有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齐蓁笑了笑,说:“别怪我谨慎,这一小瓶胭脂水可要一百文钱呢,若是三娘给弄洒了,找谁说理去?”
郑三娘用的胭脂也不差,约莫也得一两百文左右,她看着齐蓁,问:
“既然妹妹连看都不让姐姐看一下,拿这胭脂水过来做什么呀?”
将胭脂水往掌心倒出一点,齐蓁用手指蘸着,涂在了郑三娘的嘴唇上。
原本苍白的唇色,瞬间就变得嫣红可人。
这胭脂水与一般的涂了胭脂的红纸不同,因为十分润泽,涂在唇上不会起皮,而且会起到香口的作用。
所谓呵气如兰,正是如此。
郑三娘是个识货的,待涂上了胭脂水之后,她便从藤椅上站起身子,扭着杨柳腰,直接回到家里头。
逮住了郑二郎,郑三娘直接问道:
“瞧瞧我这胭脂如何?”
郑二郎就是个粗壮的莽汉,皱着眉、如临大敌的盯着自家妹妹,好一会儿都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瓮声瓮气道:
“三娘,你涂胭脂了?涂在哪儿了?我怎么没看着?”
听了这话,郑三娘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愣头愣脑的哥哥,直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房里面有一块铜镜,走到镜前,看着里头十分娇俏的女子,肤白如凝脂,唇红若花瓣,配上浓密密的发,煞是好看。
推开窗扇,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到房中,郑三娘拿起铜镜,仔仔细细的看着,发现齐蓁带来的胭脂水,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
也怨不得郑二郎看不出她涂了胭脂,毕竟这胭脂水与她往日用的东西全然不同,涂上去就好像原本就是这般唇色一般,全然瞧不出上了妆的痕迹。
抿了抿唇,郑三娘对这胭脂水着实满意的很,比京里头的玉颜坊卖的胭脂强出了不知多少。
而且一百文对于郑三娘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估计齐蓁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拿了胭脂水来找她。
摇了摇头,郑三娘将压箱底的那一面铜镜给取了出来,因为她早就有了一面铜镜,这一面就一直没派上用场,所以仍是光可鉴人,看不出半点儿损耗。
拿了铜镜,郑三娘回到小棚子那处,娇艳的脸上露出笑来,说:
“瞧瞧这面铜镜,妹妹可还喜欢?”
齐蓁将胭脂水放在了桌子上,顺手接过铜镜,仔细打量着,发现这铜镜的成色当真不差。
抿嘴笑了笑,齐蓁问:
“不知三娘这一面铜镜要多少钱?总不能比京里头还贵吧?要是如此的话,我还不如下次去京城的时候,自己买一面呢。”
郑三娘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坑妹妹呢?这面铜镜算你六十文如何?已经是全新的了,即使你去京城,恐怕都不会少于八十文。”
齐蓁知道郑三娘说的是实话,当即便点了点头,道:
“六十文,我也能出得起。”
一边说着,齐蓁一边将怀里头的铜板给取了出来,数出了六十文,放在桌面上。
郑三娘倒是没有急着将银钱给收下,她眼睛盯着那瓶胭脂水,转都不转一下,问:
“妹妹这胭脂水是从何处得来,能否告诉姐姐一声?”
听到这话,齐蓁心里暗喜不已,道:
“这胭脂水是我自己弄出来的,卖到京城也是一百文一瓶儿,知道三娘好颜色,这才拿过来给你看看。”
“竟然你妹妹你做出来的?”
郑三娘明显有些惊异,她全然没有想到,看上去十分粗糙的齐蓁,竟然会做出胭脂水这种精致的东西。
她还真是看走了眼,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既然是妹妹做出来的,能否将这瓶胭脂水卖给我,总要便宜些才好。”
齐蓁清楚郑三娘是个明白人,她是真心想跟郑三娘做生意,当即便道:
“三娘不妨先用着这一瓶胭脂水,我将铜镜拿回去,也就银货两讫了。”
“这怎么成?铜镜只有六十文,妹妹如此的话,不是吃亏了么?”
齐蓁道:“三娘若是用的好了,再找我来买就是,届时给三娘算便宜些,一瓶胭脂水八十文。”
郑三娘脸上的笑意更浓,素白的手拿起白瓷瓶,之后用掌心将放在桌面上的六十文往外推了推,说:
“妹妹快将银钱收起来吧。”
说着,郑三娘就将白瓷瓶放在怀里头,之后又从木板上给齐蓁装了两块儿豆腐,拿了只盆子,交给了齐蓁。
“妹妹家里头有两个孩子,听说阿肃还病着,吃些豆腐也是好的,这些就不算钱了。”
齐蓁倒是不愿意占郑三娘的便宜,直接数出了四文钱,之后再将余钱穿在了麻线上,怀里捧着盆子,手上提着铜镜往外走。
“三娘,等明个儿再把盆子给你送回来。”
郑三娘笑眯眯的,冲着齐蓁摆手,道:“不急不急,你什么时候得了空再来,也是一样的。”
等到齐蓁离开后,郑三娘将白瓷瓶从怀里掏出来,脸上流露出兴奋之色。
郑大郎刚才一直躲在门后头,现在走了出来,看着妹妹手里头把玩的白瓷瓶,问:
“就这么一小瓶儿就要一百文,齐氏还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看着自家大哥的神情,郑三娘站起身子,有些低落道:
“大哥,平日里妹妹用的胭脂价钱也不便宜,难道你舍得让我用十几文的东西吗?”
说着,郑三娘泫然欲泣,用帕子捂着脸,显然是伤心极了。
郑家的两兄弟对于唯一的妹妹宠爱的很,登时郑大郎也顾不上胭脂水到底多少钱了,赶忙安抚着。
反正郑家的家底厚,妹妹愿意买什么就买,这些银钱,他们家还是出得起的。
见着自家哥哥软了语气,郑三娘藏在帕子后头,轻轻笑出了声。
在回廉家的路上,齐蓁又花了五文钱买了条鱼,直接放在了盆子中。
这鲤鱼明显是刚刚钓起来的,鲜活的很,在盆子里直扑腾,差不点儿把豆腐都给挤碎了。
齐蓁加快脚步,直接回到了自家小院儿。
此刻廉伯元正扶着廉肃,在院子里缓缓走动着,一看见齐蓁,廉肃就冷了脸色,冲着廉伯元道:
“伯元,咱们回房。”
廉伯元对自己的亲叔叔有些害怕,此刻不知道叔叔到底为什么会冷了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便扶着廉肃直接进了屋。
看着男人的背影,齐蓁冷哼一声,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怒意。
廉肃大抵是听到了齐蓁的声音,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过头,脊背挺得笔直。
回到厨房,齐蓁先将鲤鱼去了麟跟内脏,放了血水,之后就架起了砂锅,放到砂锅里头煮着。
将豆腐改了刀之后,也一并放了进去。
所谓千滚豆腐万滚鱼,这豆腐跟鱼放在一处,煮的时间越长,滋味儿就越是鲜美。
齐蓁本身就是个挑嘴的,现在有了条件,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她往鱼汤里只放了一块儿豆腐,还剩下一块,切成块儿,放在锅里用酱炖了炖,不多时厨房中就弥漫着一股子酱香味儿。
家里一共有四口人,平日里吃的粮食都不便宜,再加上廉肃的身体,必须买点好东西回来补补,所以在吃食上的开销,当真不算小了。
将精米放在盆子里,淘米之后,齐蓁没把淘米水给倒掉,反而留了下来,用淘米水来泡澡,能使皮肉白皙,她现在是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儿能起到保养用处的东西。
上锅蒸饭,齐蓁足足蒸了一大盆米饭,等到米饭蒸好后,她走到廉肃房门外,喊了一声:
“出来吃饭!否则若是饿死了,我可担不起这个罪过!”
齐蓁的话说的很是难听,但廉仲琪因为之前的桂花糖,已经不像往常那么怕她了,直接打开破烂的木门,一把抱住齐蓁的小腿,软软的叫唤一声。
“娘,你今日做了什么饭食?好香啊!”
上辈子齐蓁没有机会生下自己的孩子,这辈子她对廉仲琪这小娃十分怜惜,真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
一把将廉仲琪抱在怀里,齐蓁亲了亲他的小脸儿,眼中露出一丝满意。
最近因为吃得好的,面前的小孩已经不像之前那副皮包骨头的模样,脸颊上也多了一些肉,虽然抱起来仍是轻得很,但总比前些日子好上太多了。
廉伯元扶着廉肃走了出来,齐蓁一见着廉肃,脸上的笑容登时收敛了,直接转过身子,往厨房走去。
四个人坐在厨房的桌前,齐蓁将饭菜摆在桌上,给廉肃盛了满满一碗鱼汤。
齐蓁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即使面上看着冷,但对廉肃却十分上心。
因为廉肃身子不好,只能吃些汤汤水水的东西,所以鱼汤就是特地为廉肃做的,否则那么一条鲤鱼,清蒸红烧都是好的,何苦日日炖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