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廉肃只要稍稍想想,就能明白过味儿来,此时此刻,他看着齐蓁的目光,不免透出几分复杂。
不过齐蓁是个没心没肺的,倒是没察觉到男人神情的变化。
正文 第9章 米团子
齐蓁吃饭的样子十分斯文,细嚼慢咽的,一口米饭能嚼上十余下,这样既可以保护好一口贝齿,又能起到养生之功效,使得身段儿窈窕。
但之前齐蓁却不是这幅模样,毕竟廉家清贫,大鱼大肉的时候自然不多,每每有新菜了,齐蓁不说狼吞虎咽,也差不离了,现在变化如此之大,让廉肃心里头不免有些怀疑。
吃过晚饭后,齐蓁也没有闲着,打算开始做‘引子’了。
廉家的男人除了吃饭以外,都不会在厨房中待着,这样一来,倒给了齐蓁活动的空间。
从米缸里舀出一瓢精米,仔细的淘洗干净,用石碾将精米磨成米粉。
徐家的精米剥的十分干净,少有带壳儿的粒子,用石碾研磨了一遍又一遍,白花花的米浆就顺着石缝儿流了下来,装进了盆子里。
磨了足足半盆米浆之后,齐蓁用细棉布将米浆滤过几遍,棉布上就留下雪白的米粉了。
齐蓁前个儿在河边摘了不少辣蓼草,此刻她也没有闲着,用木捣将辣蓼草捣出汁水来,与米粉相混合,捏成一个个汤圆大小的团子。
将团子放在竹席上,再仔仔细细的盖上一层青草,之后齐蓁将这些米团子搬到了自己房中,省的若是被廉伯元或者廉仲琪给糟践了,她恐怕要心疼死。
到了此刻,齐蓁要的‘引子已经做好了一般,到时候只要将引子混在用猪油以及桂花做成的脂膏之中,她便可以用桂花脂膏匀面,届时她这一脸黝黑的皮肤,也能改善些。
想到前世里保养的细白如瓷的小脸儿,齐蓁杏眼中异彩连连,所谓一白遮百丑,女子只要皮肤白嫩柔腻,即使五官并不如何出众,看上去也是秀丽可人。
相反,即使五官生得好,但肤色却蜡黄粗糙,看起来便没那么出众了。
大业朝本就以白为美,齐蓁又是个爱俏的女儿家,更是如此。
折腾了一大通,齐蓁热的浑身直冒汗,她用木桶从井里提了些水上来,根本没有力气将水烧开了,便直接将冰冷的井水倒入净面的木盆中,而后关上木门,将身上的衣裳缓缓褪了下去。
此刻夜色深浓,天际挂满明亮的星子,微微闪烁着。
晚风微凉,因为齐蓁一直在厨房折腾着,老房子又不算隔音,所以廉肃被搅扰的难以入眠。
披了一件外衫,廉肃扶着墙,缓缓往齐蓁所在的房间走去。
男人眉头紧缩,他倒是想要看看,齐氏那妇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是不是又在算计他们廉家?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使现在齐蓁是真心的对待廉家人,但想要让疑心病极重的廉肃放下戒心,也不算易事。
齐蓁根本没有察觉到廉肃往她这处走来,现在她身上只剩下薄薄的一件肚兜儿和下身的灯笼裤。
肚兜儿是大红色的绸子做成的,这还是当时齐蓁与廉君成婚时的兜儿,上头绣了两只鸳鸯戏水的图案,好看的紧。
齐蓁身上的皮肉没有经过日头曝晒,自然白皙的很,虽然摸着并不十分光滑,甚至还有些起皮,但远远看着,当真好似一块儿白玉似的。
廉肃站在房门前,因木门没有关紧,留下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他恰好将房内香艳的情景收入眼底。
男人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之间连动弹一下都忘了。
恰好齐蓁将身上的水红色肚兜儿给脱下,柔嫩娇挺的两团仿佛脱兔一般,直接跳了出来,颤巍巍的,好像嫩豆腐似的。
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几下,口干舌燥,好像有一把火在体内烧似的,热的他脸色涨得通红。
但廉肃的动作却十分平稳,扶着墙,一步一步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齐蓁用棉布往自己身上沾水,将身上的汗水都给擦洗干净。
井水沁凉,冷的她直打哆嗦,就连那两团也颤的厉害。
说来也是奇怪,她身上干巴巴的没有多少肉,偏偏胸口的这两团生的极好,只可惜廉君那个痨病鬼没有福气,连碰都没碰一下,就直接归西了。
等到擦洗完之后,白日里的燥热尽数褪去,齐蓁披上亵衣,用棉被蒙住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几日,齐蓁一直在察看着那‘引子’,等到米团上头长了一层白毛之后,她将上头盖着的青草全部给捡了下去,慢慢阴干。
等到米团摸着有些干燥时,她又挑了一个日头好的时候,将整张竹席搬到了院子里头,让阳光曝晒着。
这一晒,就晒了足足三日。
天公作美,这几天根本没有下雨,所以米团也做的差不多了,摸起来十分干巴巴的,有些硌手。
到了现在,‘引子’做的也差不多了,齐蓁将所有的米团都放在一个空了的酒坛中,之后取出一枚米团放在碗里,端着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从床底下取出了那罐子猪油,前几日齐蓁在猪油上铺了一层桂花的花瓣,此刻桂花已经析出了花油来,十分清澈,泛着淡淡的黄色,浮在上层,而下头则是雪白的猪油。
轻轻吸了吸鼻子,顿时一股子馥郁的甜香萦绕在鼻间,齐蓁小脸儿上露出一丝陶醉之色,很快又清醒过来。
将碗里的米团子倒入到瓷罐里,齐蓁用木捣将米团子给狠狠捣碎,与花油猪油充分混合在一起,之后又仔细的盖上瓷盖,将罐子封好,推倒床底下阴着。
做‘引子’的这几日,齐蓁也没有闲着,她又做出了一批胭脂水,不过现在廉家的桂花已经用完了,她想要用桂花调香,恐怕得去山上找野生的桂树。
这么一想,齐蓁便背上背篓,用一块暗色的巾子将自己的脸里里外外的给包裹住,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儿来。
廉肃正好走到院子里,看到齐蓁这幅模样,皱眉道:
“你这是要去做贼?”
齐蓁翻了个白眼,说:“我这是怕晒着,你看看今个儿太阳多大,若是不遮挡着些,恐怕都得晒伤了。”
其实今天的天气并不像齐蓁口中说的那么热,只不过她现在想要将自己养的白净些,就不能在日光下曝晒,否则即使涂了再好的脂膏,也没什么用处。
自打那一夜看到了一些不敢看的东西之后,廉肃在面对齐蓁时,总会觉得有些别扭,不过他是面冷之人,也不会表现出来,齐蓁是个没心没肺的,自然没有察觉到廉肃的不同。
齐蓁现在这幅样子,恐怕连喘气都困难,廉肃看着,问道:
“你要上山干什么?”
齐蓁眼珠子转了转,一双杏眸上下打量着廉肃,看着这酸书生的身子骨儿比以往壮实多了,上山给她搭把手,应该也不是难事。
“你拿着竹竿,随我上山吧。”
因为仔细将养着身体,廉肃的病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廉家的吃食很好,将他的底子也给补了补。
现在廉肃虽然看着清瘦,但实际上身体却并不算差。
点了点头,廉肃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拿了竹竿和铲子,自顾自的背上了另一个背篓,跟在齐蓁后头,上了山。
到了山上,齐蓁直奔桂树去了。
山上的空气本就清新,混合着桂花的甜香,称之为沁人心脾也不为过。
金黄的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齐蓁身上,并不灼热,反而温暖的很。
指着这颗枝繁叶茂的桂树,齐蓁冲着廉肃,道:
“劳烦叔叔将桂树上的桂花给打下来,我有些用处。”
听了这话,廉肃也没问齐蓁要桂花到底有何用处,毕竟这女人天天在厨房里不知鼓捣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竟然也赚得了不少银钱,既然她要桂花,自己帮忙就是了。
伸手撑起竹竿,廉肃啪啪的敲打着桂树的枝干,淡黄色的桂花花瓣仿佛下雪一般,噗噗的往下落。
齐蓁不敢耽搁,直接蹲在地上,将桂花花瓣给捡了起来。
这棵桂树生的不小,花瓣比廉家的那棵桂树要多出不少,竟然装了满满一背篓。
等到桂花花瓣全都捡干净之后,齐蓁累的直喘气,偏偏她脸上又围了一块巾子,热的满脸通红,汗水都将巾子给打湿了。
饶是如此,齐蓁也不敢将巾子给摘下来,否则若是见着天光,她这一整日的苦可就白受了。
廉肃将才在地里挖红薯,现在将自己的背篓给装满了,他看着瘫软在地的齐蓁,声音不带一丝起伏,道:
“你走不走?”
齐蓁点了点头,扶着桂树的枝干缓缓站起身子,往前走着。
因廉肃是个读书人,以往并没有上过山,所以根本不识得路,只能跟在齐蓁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廉肃不知怎的,眼睛就盯在了女人的腰腹处,只觉得那纤细的不盈一握的小腰,竟然像是杨柳枝一样,轻轻摆动着,说不出的勾人。
廉肃心里十分羞恼,狼狈的扭过头去,齐氏是他的嫂子,他脑中竟然有如此污秽的念头,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真是读到了狗肚子里!
正文 第10章 吸血的娘家
齐蓁走在前头,根本不清楚廉肃到底在想些什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映得通红。
此刻正是家家户户做晚饭的时候,炊烟袅袅,被清风拂过,十分惬意。
虽说大湾村离京城并不算远,但此处却没有染上京城的喧嚣,若是能在大湾村里头开出一片山头,用来养花,这样一来,她日后就有了做胭脂的原料。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齐蓁当真是有些意动,不过她手头上连二两银子的积蓄都不到,在大湾村里头都不算富裕的,又哪里有钱来包下整个山头呢?
现在也只是想想罢了。
走到廉家,还没进院子里呢,齐蓁就听到一阵小孩子的哭声。
她心里一紧,几步走到了房中,就看见廉仲琪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嚎啕大哭,满脸都是泪,面颊通红,连嗓子都哭哑了,看着十分可怜。
而廉伯元这站在廉仲琪面前,就跟一只小狼崽子似的,护着廉仲琪。
齐蓁皱起眉头,看着家里头的不速之客,将背篓给放在了墙角,满脸冷色,走到前头,先将廉仲琪从地上抱了起来,伸手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尘,这才问:
“娘,您来这儿做什么?”
齐母一开始还没有认出齐蓁来,毕竟齐蓁脸上蒙了一块巾子,只露出一双眼睛,自然是不好辨认的。
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时,齐母这才转过头,满脸堆笑,看着自家女儿,问:
“蓁蓁,你干嘛捂着脸?这是什么样子?”
齐母的容貌与齐蓁生的十分相似,毕竟齐蓁是从齐母的肚皮里爬出来的,母女之间生的像,实属自然。
不过齐母现在都年近四十了,满脸横肉,将五官挤在一处,偏偏嘴唇生的极薄,看上去有些刻薄。
一边说着,齐母一边伸手,想要将齐蓁脸上蒙上的巾子给扯下来,但齐蓁却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中刻意流露出一丝惊慌,道:
“娘,女儿脸上是生疮了,您千万不能扯开巾子,否则若是传染给您,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齐母登时吓得一跳,赶忙缩回手,半点儿不敢再动齐蓁脸上的巾子。
顿了顿,齐母看着从外头走进来的廉肃,眼皮子跳了跳,说:
“你二哥现在年纪也大了,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蓁蓁,你手上还有没有银钱,能不能先借给娘,等娘手头宽裕了再还你。”
见着齐母满脸诚恳,齐蓁心里不住冷笑,但眼中却露出一丝为难。
“娘,我手上哪里还有闲钱?之前叔叔害了重病,家里头最后一点儿银子都用来抓药了,好不容易将叔叔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这家底也算是掏空了。”
齐蓁声音中流露出苦涩的意味,用袖襟擦了擦眼泪。
听着齐蓁诉苦,齐母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僵硬,眼珠子转了转,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不防对上了廉肃的眼神,阴沉沉的,好像个死人一般。
齐母唬了一跳,咽了一口唾沫,拉着齐蓁的手,将人拽到角落里,低声道:
“你现在死了丈夫,总不能在廉家过一辈子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蓁蓁,你现在没个男人养着,日子可怎么过啊!娘看着你在廉家吃苦,实在是于心不忍。”
这么说着,齐母竟然红了眼眶,好像很心疼齐蓁这个女儿似的。
若不是齐蓁上辈子被那个变了态的老太监活活折磨致死,恐怕真会以为齐母在为她着想。
不过有了上一世的经历,齐蓁无论如何都不会信齐母的鬼话。
只见齐蓁捂着脸,痛苦道:
“娘,女儿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嫁到了廉家,就生是廉家的人,死是廉家的鬼,还能有什么出路呢?现在女儿日子过得苦,娘能不能先将之前的礼钱还给女儿一些,当时足足有五两纹银呢!女儿也不要多,您给我二两银就成了。”
一听齐蓁提钱,齐母的脸色登时便难看了不少,脸上的笑意更加僵硬,深吸一口气,说:
“蓁蓁,娘手里实在是没有钱啊,否则也不会来管你借钱,不过娘现在有个好法子,可以将你带离苦海。”
齐蓁微微眯起眼,心中无限讽刺,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问:
“什么好法子?”
“娘听说有一位员外正在找续弦,你现在正好独身一人,就去给那员外当续弦如何?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廉家快活?”
齐母的嗓门儿大得很,即使她故意压低的声音,但一旁的廉肃依旧听出了个大概。
他两手死死握拳,就连额角都崩出青筋,显然是有些怒了。
廉肃此刻很想知道,齐蓁到底是什么想法,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改嫁,离开他们廉家这个苦海?
听了齐母的话,齐蓁瞪大眼,竟然怔怔的流下泪来。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竟然想要让女儿改嫁?女儿都说了,既然嫁到廉家,就是廉家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改变,娘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见着齐蓁冷了脸色,齐母也有些怒了,高高扬手,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但还没等打着齐蓁呢,就被一只手给钳住了手腕。
“亲家母,若是你再在我们廉家胡闹的话,休怪廉某不客气了!”
大概是廉肃这幅煞神模样吓着齐母了,她竟然颤巍巍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等到最后,齐母被赶出了廉家大门儿,齐蓁悬着的那颗心,这才算放了下去。
弯下身,齐蓁看着脸上仍带着泪痕的廉仲琪,心疼的厉害,抱起了小娃,轻声问:
“仲琪为什么哭?”
嗅到齐蓁身上的桂花香气,廉仲琪委屈上了,瘪瘪嘴,含着两泡泪,道:
“娘,外婆打仲琪。”
一边说着,廉仲琪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通红的耳朵。
齐蓁伸手摸了摸廉仲琪的耳朵,只觉得烫的厉害,眼中划过一丝心疼,齐蓁冲着廉伯元道:
“日后齐氏再来咱们家,你也不必开门,不用理会就是。”
听到齐蓁称呼自己的母亲为‘齐氏’,廉肃的眼神闪了闪,走到近前,想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