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嫁给了眼前这个男人。直到,自己接纳了他……
秦雪歌微微瞪大了眼睛,很多时候,他都会忘记其实季念然是庶女出身——她实在太过特别,既不像那些人家的嫡女,更不像那些人家的庶女。她身上没有嫡女的张扬,也没有庶女身上常见的畏缩或是算计。
“那咱俩可算是同病相怜了……”秦雪歌接了一句,却终究无以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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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这个话题总是有些沉重, 在正月里提起, 也显得不大吉利,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秦雪歌先开口岔开话题, “念念, 我听说今年花灯节要在城东大办灯市, 还有许多从异域来的耍百戏的,热闹得很……你有没有去过灯市?不如我带你去看看。”
言下之意, 就是打算带季念然去看了。
想到能出去玩,季念然心底的那一点遗憾和怅然很快就被喜悦代替——毕竟刘姨娘已经去世将近十年了, 再深的遗憾, 也早已经被时光冲淡。她拍着手连声叫好, “若是能去看灯那可太好了, 我还没见过集市上耍百戏的呢!”
季念然在季家的时候很少有机会出门, 去集市上玩更是不可能被允许的事,就是有限的几次看人耍百戏, 也多是府里开宴的时候请来的小班, 表演的也多是些难度不高的戏法。她早听说世间有一批大的班子,就好似马戏团一般,在各地随走随演, 偶尔也去一些举办活动的地方凑热闹。这些大的班子,往往极负盛名,班中之人多身怀绝技,表演的也多是些新鲜花样, 比那些时常被勋贵人家请去的小班子的表演精彩得多。
“你若愿意去,明儿我就去和祖父、祖母说。”秦雪歌笑着许诺。
第二天早上去正院请安的时候,果然开口,“孙儿听说今年城东的灯市,比往年都要更热闹些,想带季氏过去看看……”
“二弟是听谁说的?”秦雪威好奇地问了一句,“我倒是也听军营里的同僚说起过,据说连西域的百戏团都来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带你大嫂过去逛逛。”祁氏用帕子遮着嘴角,笑得一脸甜蜜。
“你们这兄弟俩!”老夫人伸手指着两个孙儿笑骂,“兄弟两个别是约好的吧,我若不答应,不是同时得了你们两个的怪罪!”
秦家两兄弟忙起身作揖,“祖母言重了。”
“好了,你们若愿意去就去吧。”老夫人扫了秦夫人一眼,见秦夫人并没有露出不同意的神色,才无奈地松了口,“知道你们想带媳妇出门松散一天,这大节下的,我就不做那‘老法海’了。你们只管去,闹到多晚也无妨,我让厨房给你们准备夜宵。”
这就体现出长辈的开明与体贴了。秦雪威和秦雪歌都忙不迭地奉承祖母,祁氏和季念然也在一边笑着帮腔。秦雪玲抬头看了几位兄嫂一眼,像是有些羡慕的样子,却在秦夫人扫了她一眼后,垂下了头。
***
正月十五那天吃过午饭,季念然连午觉都不愿意睡了,拉着几个丫鬟想晚上出门的装扮。
“晚上天冷呢。”秦雪歌歪在炕上,搭腔道:“你不是新做了件狐皮斗篷?还没有穿过,不如就穿那件去。”
季念然听了,忙让丫鬟把斗篷找出来,还有配套的兜帽、暖手筒等。这套冬天的行头是今年新做的,季念然是出嫁第一年的新媳妇,因此外面用的缎面全是一水的大红绫绸,里面附着狐狸毛,又软和又挡风。季念然第一眼见到这套衣裳就喜欢得紧,连新年朝贺都舍不得穿在身上,只想着等以后有什么特别的活动赶上天气冷的时候,再穿出去。这些秦雪歌也都是知道的。
此时听他提起这件斗篷,她豁然开朗:这元宵节,可不就是那“特别的活动”嘛,穿这身喜气的衣裳再合适不过。
秦雪歌和秦雪威约好,到时候两家一道出门,到了城东再分开玩赏。黄昏时分,见外面天色不像晚上要下雪的样子,两人才放心出门。江雪院里自然也挂了些花灯,有些是宫里赏下来的,也有些是各家亲戚朋友送的。季念然吩咐丫鬟挑选一些精致有趣的挂到回廊下,只可惜还没到点灯时分,效果只能晚上回来再看了。
两家人在二门处汇合,都只带了少许从仆,男人骑马,女眷则坐一辆小车,往城东去了。
妯娌两个少见地坐在一辆车内,祁氏还热络地挽着季念然的手臂,“可是拖了弟妹的福啦,不然我都不知道夫君要带我出门赏灯呢!”
祁氏和季念然最近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是大体却只能用“井水不犯河水”来形容,除去那次宗房老太爷的生日,两人还从未如此亲密过。而那次的亲密,终究是有几分表演的意思在里面。但是此时,这车内只有她们二人,两个丫鬟坐在车辕上,可是表演关系亲密给谁看呢?
只是既然祁氏已经先做了初一,季念然不好不跟着做十五,也只能摆出样子来,笑着调侃,“大哥那么疼嫂子,怕是要瞒着给你个惊喜呢!”又故作遗憾地摇头,“可惜被人先说了出来,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怨我们呢!”
祁氏红着脸轻啐了一声,又嗔道:“他那个人,整日就知道军务,哪懂什么惊喜。”只是脸上的神情,终究还是暴露了她心底的欢喜。季念然观察她脸上神色,又回味了一下她往常的做派,也不禁在心底感叹,若是老天爷能早些给祁氏一个孩子,怕是她和其实之间的关系会缓和不少。
她看得出来,祁氏并不是那般小气的女人。不过是给自己压力太多,患得患失起来,行事有些失了方寸罢了。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已经走到了热闹的街道之中,就不再说话。有祁氏坐在一旁,季念然也不好意思往车外窥探,强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外面行人摊贩越来越多。又行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马车才停了下来,丫鬟们跳下车辕,掀开帘子,请两位少奶奶下车。
外面天冷,祁氏和季念然都戴了兜帽。脸上蒙着面纱。待被扶下车来,秦雪威和秦雪歌也都已经下马,由一小厮统一牵着,候在一旁。
两兄弟商量了几句,吩咐车夫和牵马的小厮在附近的某个巷子里等待,又说好二更后在马车处汇合,一道回府,才各自带着女眷下人分开而行。两拨人刚一分开,季念然就不顾身后还跟着丫鬟小厮,挽住了秦雪歌的手臂。
“街上人多呢……”见秦雪歌微微侧目,季念然也有些害羞,她小声分辩。秦雪歌微微一笑,就由她去了。
天色虽还未暗,街上却早已布置起来,不只灯棚,还有些买小吃的、耍杂耍的、更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摊贩,自然各有其招揽生意的手段。街上人也不少,个个都是节日里的喜庆装扮,还有些总角孩童在巷口追跑打闹,季念然看着这些画面,嘴角不自觉地就勾起了一抹笑。
她想到在现代,小时候过年会和爸妈一起出门逛街,她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牵着妈妈的手。虽然,无论是周围人们的穿着打扮,还是街道两旁的建筑景象,都截然不同。但是季念然就是莫名地觉得,很有些共通的地方。
这几条街巷全被布置成灯市,西域来的百戏团就在一处宽阔的转角,现下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在表演的人也不多,但是却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季念然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那个只用脚尖站在钢索上的小姑娘。
天气寒冷,但是小姑娘身上穿的衣裳却很单薄。
“这里怕是不容易挤进去。”秦雪歌见季念然就要往人群里挤,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走,我带你去寻个视野好的地方。”
季念然这才停下脚步,跟在秦雪歌身后又挤出人群——只这片刻,他们身后就有聚集起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几人费力地走出人群,饶是有小厮护着,还是显出了一些狼狈。秦雪歌站在街上四处张望了一下,领着季念然往西北方向的一间茶楼走去。
这种时候,茶楼里人自然也是不少,一层早就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些人正站在门口等待。他们刚一踏入楼内,茶楼的小二就一脸歉意地迎了上来,“几位客官不好意思,咱们茶楼已经坐满了。”
秦雪歌抬头看了楼上一眼,“二、三楼的雅座……”
“也已经满员了。”店小二点头哈腰地道歉,说是无论如何都匀不出一处座位了。他们人多,不比那些一、两个人的,多等等总能等到有人离开。
秦雪歌有些无奈,他扭头看了季念然一眼,见季念然脸上虽然不见失落,但是注意力又早被外面的百戏给吸引过去了,只得从怀中掏出某样东西,偷偷塞到小二手里,“拿去给你家老板看一眼。”
小二攥了攥手中的东西,感觉重量不似银子,他不知是什么东西,也不敢偷看,只好赔笑着转身寻茶楼老板去了。
季念然虽然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街上,但是这边的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她拽了拽秦雪歌的衣袖,“这家茶楼我看确实人已经满了,你给他塞银子他也不能把别的客人赶走,不如咱出去找别的位置看看?”
小妻子这般善解人意,秦雪歌心下大感安慰,这些年京里不知多少人家倒在了家中女眷仗着男人的势力不知收敛作威作福上,看起来,起码他是不用担心这点了。不过,显然自己的小妻子还不够了解他的本事。
秦雪歌勾起唇角神秘地一笑,“你放心,总能让你舒服地观赏到百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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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一篇纯爱预售……不知道大家都看不看,哈哈。其实纯爱那篇应该会先发诶,没有意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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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话音未落, 就见一位穿着棉袍的中年男子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 一边把他们往楼上请, 一面道:“秦公子!太子殿下有些时日不来光顾我这小店了, 怎么今天没一起出来?”
原本茶楼老板引着他们往楼上走的时候, 周围还在等待的客人们就纷纷侧目, 甚至有些人已经很是不满, 就要就要叫嚣吵闹起来,之后一听老板提到“太子殿下”四字, 才又安静下来。
眼前这位若是太子身边的近臣,就算不满于老板的另眼相待, 却也只能选择忍耐下来。
季念然却有些奇怪, 如果太子真的喜欢来这家茶楼, 老板这么轻易的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口而出, 难道没有犯了忌讳?
她掺了秦雪歌一眼, 见秦雪歌脸上并无异色,才跟着上楼。老板直引着他们来到三楼中央临街的一间雅间门前, 推开门, 里面空无一人。老板伸手做出请进的姿势,将秦雪歌和季念然让了进去。秦雪歌让季念然挑选一处视野最佳的位置坐下,转身和茶楼老板对了个眼色, 茶楼老板欠了欠身子,转身离开。
秦雪歌泰然自若地坐到季念然对面,给随侍在侧的流火和纯钧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地出门。
季念然看了看窗外的街道, 这个位置确实可以把街角处的百戏表演收入眼中,但是她暂时也没有了看百戏的心思。“太子殿下经常来这家茶楼?”季念然奇怪地问了一句,“就这样当着茶楼里的客人们说出来,岂不是敌人也都知道了?”
要知道,太子虽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子嗣,但是对于皇位,他却并不是没有竞争对手的。不说别人,寄王一脉就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皇位顺利地传承下去——就算之前已经熄了争权夺位的心思,在去年京里那一系列动作之后,怕是也要被逼得不能不争了。
就算寄王世子折了——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但是寄王世子却不是寄王唯一的儿子!
秦雪歌微微一笑,半遮半掩地道:“太子以前来不来这家茶楼我可不知道,但是今天之后,他就喜欢来了。”
“你——”季念然有些无语,她瞬间就明白过来,秦雪歌这应该是在使诈。而茶楼老板之所以会配合他——他诈的不是茶楼老板,而是……敌人?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是该劝还是该骂,只好赌气似的看向窗外。街角处,那位行走在钢索之上的少女已经走到了索绳中央的位置,她脚尖一点,轻轻跳向半空,翻了个跟斗,又稳稳地落到了钢索上。四周围观的百姓们轰然叫好,喧闹声甚至传到了茶楼之内,季念然却突然觉得,也许他们都正行走在这条钢索上。
敲门声响起,门口传来流火的声音:“二爷、二奶奶,小二来了。”
“让他进来。”秦雪歌朗声道。
雅间的门被推开,刚刚那位店小二手里捧着水牌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殷勤,“两位客官请看,这上面都是咱家的招牌茶点。”
秦雪歌脸上含笑,接过水牌递到季念然面前,店小二垂着头,目光并不乱瞟,但是季念然知道,他正等待着自己的吩咐。
当着外人的面,季念然不好任性不给秦雪歌面子,只好接过水牌翻开,装模作样地问:“你家那些茶和点心最有名?”
“回女客官。”小二热情地道:“咱家请的是来自岭南的大厨,善做广式点心。茶的话今天有上等的霍山黄芽,还有庐山云雾、信阳毛尖、君山银针,都是好茶。”
季念然不大懂茶,让秦雪歌随便点一种,秦雪歌就让上了信阳毛尖。小二道了声“好嘞”,又继续垂手等待季念然拣选点心。
比起茶水来,季念然显然对点心更感兴趣。她回想了一下在现代比较爱吃的几种,对照水牌,点了几样,又问小二,“我曾听人说岭南那边有一道烧麦,馅料是用糯米混合猪油调制而成,你家楼里可有这个?”
小二支着头想了一下,“应是有的,等下我去问问我家大厨。”
“那就劳烦你去问一声了。”季念然又见这家不只有糕点,还有些清淡菜肴,甚至几样汤面供食客选择,索性多点了几样,打算就连晚饭都一起打发了。
点完这些,季念然心里的不自在也消得差不多了,街上表演百戏的已经换了人,这是个大项目,一人额头上顶着一根长竿,竿上转着圆盘,脚下还另有几个圆盘,那人一边转着圆盘,一边绕地行走,甚是热闹。周围百姓也都在大声叫好,季念然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不一时,小二又端了茶水点心上来,季念然吃得满意,就又和秦雪歌谈笑自如起来。她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不好直接说明缘由——真说她为着秦雪歌给太子办差生气,那她就是不知好歹了。秦雪歌如此得太子看重,就连这种迷惑对手的事都由他亲自来安排,怎么看,她都应该与有荣焉才对。
但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这件差事有几分危险不说,还挑的是这个时候——那他到底本意是带她出来玩顺便办差的呢,还是带她出来玩只是掩护其实是为了办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