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薄薄的唇都有些发颤,抬手从床头拿过那个蓝色的小盒子,盒子已经基本空了,这一下力气有些大,仅剩的一个四方小袋子被甩了出来,正甩在女儿白皙漂亮的小手边,安然看着脸色发白,“这是什么?这家里到处摆的都是什么?简直是放纵!”
握了熟悉的小袋袋,安小素一下子,有一点点的,只是一点点的脸红。
“也许你是不爱小宇,可是小宇才是真的爱你。从他答应爸爸的那天起,就一直恪守自己的诺言。一样是青春年少,现在的男孩子是如何躁动不安,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小宇却不是,他疼爱你、尊重你,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孩子啊,你曾经拥有的是最纯洁、最宝贵的爱,可是你不懂得珍惜。”
一提起秦宇,白净的小脸上立刻显出一丝不耐烦,随即低了头。
安然忽然有些忍不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宝贝儿,妈妈理解你,做我们这一行,第一次下现场几乎都是同样的震撼。而你的第一次远在边境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更加新鲜,包括你的岳总。你爱上那里的一切,甚至以为爱上他,一点都不奇怪。”
安小素拨开妈妈的手,把小四方袋子又放回盒子里,摆在床头小闹钟的边上,他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
“从现场回来,回到真正的生活你就应该意识到这之间的差距。上一次,妈妈就知道你已经犯了错,可是我却被他蒙蔽了,相信他告诉我的话,相信你还没有完全为他动心,还懂得进退。在犯过错以后,会意识到那是个错,会离开他的纠缠。可是今天,你让妈妈看到了什么?这个男人,完全霸占了你生活,让你陪他放纵、荒唐,你,你成了他的什么??”
难得见温柔的妈妈激动起来,安小素努力克制住想叫的冲动,“所以,秦宇好,是因为他一直没睡我?Tony不好,是因为我们每天睡在一起?”
“小素!一个女孩儿家,你怎么……”
安小素打断道,“秦宇他没有碰我,不是因为他纯洁、尊重,是因为爸爸告诉他:结婚前不许他碰我。可是即便如此,他从来也没有停止尝试。可您知道为什么不行吗?因为我受不了,他吻我我都受不了!可是,就因为你们说他的爱最宝贵,说我们天生一对,说他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也每天这样告诉自己,甚至觉得我可以克服一切:可以接受他的吻,可以接受他的身体,可以让他睡,可以让他管,就这样‘幸福地’白头偕老!自我催眠,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最适合我的。可是,究竟适不适合我,不是应该我自己感受吗?为什么是爸爸、是妈妈在替我感受?可你们又真的感受到了什么??感受到他吻我的时候,我的麻木?还是感受到我被他锁在身边每天只有跑步的时候最自由??”
“小素,妈妈并没有说一定要你接受小宇,只是……”
“妈,我想问您些问题,您能坦白回答我吗?”
“你问吧。”
“Tony毕业于美国常春藤名校,实习期间就创立了CNE,十几年的时间,在业界崭露头角、占下一席之地,他的能力够强吗?”
“那当然,CNE是业界的奇迹,我从来没有否认他的能力。”
“他不烟、少酒,一直热衷于运动,曾经打过美网公开赛,常年在现场,体力绝非现在一般的男人能比,这是优点吗?”
“当然是,可是……”
“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他很帅。除了是个几乎变态的安全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您说,这是个优秀的男人吗?”
“是。小素,妈妈从来就没有否认过他的优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这样的人……”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真心爱我,对不对?”
房中静了一下,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眸,安然忽然觉得口边的理由有些说不出口。
“妈妈,您认定他不爱我、认定他会抛弃我,不是因为我们睡了,而是因为,您觉得,他太耀眼,而我不够好,不足够让这样优秀的男人真心爱上我。”
一个字,一个字,女孩儿的声音很清净,安然有些怔……
“所以,您不相信,他能为了我留在凌海,放下CNC;所以,您不相信,我被秦宇在楼上教训了两个多小时,他会一直在楼下等着我。在现场的时候,我大声地表白过,他也早被我缠得喜欢上我。可是等他万里迢迢赶来,却发现我已经愉快地订婚了。他被我骗,可依然舍不得放弃我。然而,这些都不是爱我的表现,爱我的人只能是秦宇。因为,我这么普通的女孩,只能被那样平凡而美好的男生吸引,只有这样,您和爸爸才心安,对不对?”
每一个字都戳在心头,安然好痛,“不是的,你是我们的宝贝,在爸爸妈妈眼里,谁都不如我的宝贝……”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们为什么不能试着去了解一下你们的宝贝?”说着,她委屈得终于有了泪声,“也许,您说的对,秦宇是各方面条件都最适合我的人,可是,我不爱他!我碰到了Tony,碰到了可以让我疯狂的人,我为什么还要自己骗自己?你们说宝贝我,可从来都不想了解我究竟想要什么,而他宝贝我,最知道我想要什么……”
“妈妈知道你爱他,可是,他年长你这么多,生活轨道如此不同,他的心思你很难把握,又怎么能有未来?妈妈担心有一天,他会丢下你,到时候 ……”
“妈妈,爸爸年长你十岁,他爱你,是冲破世俗偏见,是无怨无悔的爱;现在,他年长我十二岁,他爱我,就是玩弄年轻女孩,就是发泄,就是无耻。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相比年轻时候的爸爸,这样对Tony公平吗?”
有理有据,安然挣了一下眉,一时无语,什么时候,宝贝长大了,居然在维护她心爱的男人,看着她像很多年前,坚持退婚的自己……
“妈妈,我真的好爱他,我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没有他,我会怎么样……可是,您现在问我未来,我没有办法回答。恋爱是双方面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现在就给我一个天长地久的承诺。也许有一天,我会向他求婚。可是现在,我就想好好恋爱。”
“妈妈,您说,如果一个男人爱我就不会这么急着占有我。可我跟他在一起才知道,原来吻你爱的人是这么的美好,原来男人和女人之间表达爱可以这么热烈……”
小脸红扑扑的,阴云暗色的天空下居然冒得到处都幸福的粉红泡泡……
“是,我们是很放纵,可是,这也是安全起见啊。难道,您希望,看不到这个小盒子吗?”
……
安小素很郁闷,上午跟妈妈谈完,也不知道是什么效果,反正,后来妈妈没再说话,只是照顾她吃药、休息。一时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飘起的雨丝,神情有些远。
看着妈妈美丽安静的侧颜,安小素甚至都在怀疑,妈妈是在想她的事,还是在想老爸?
吃过午饭,吃了药,很快安小素就迷迷糊糊的,打开手机,发了个:疼。想你。还没等他回过来,她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擦黑。昏暗中躺了一会儿,安小素挣着坐起身,刚打开床头小灯,就听到卧房门轻轻打开。
“Tony!”
他走进来,刚坐到床边,她立刻环了他的脖颈紧紧贴了,他好凉,冰得她好满足……
“买提拉米苏了,现在拿给你吃?”
“不要……”她略略离开些,柔和的灯光痴痴地看着他的脸,忍不住轻轻吻在他高挺的鼻梁边,想起今天妈妈居然拿他跟秦宇比较,心又酸,“你放心……”
“嗯?”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他接住她的吻,“多谢。”
两人正抱着,门边轻叩,安然说,“你出来吧。”
岳绍辉赶紧应道,“好。”
安小素闻言立刻紧紧抱了他,“出去干嘛?妈妈你又要跟他谈什么?上一次羞辱得他还不够吗?说他花心、说他始乱终弃、还说他老,这还有完没完啊??”
她竖着小眉,咬着牙,一副快要决斗的样子,而那男人,居然就受着,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很坦然地让她瘦小的胳膊护着健壮的他。
安然叹了口气,“我只是叫他出来吃晚饭。”
“……哦。”安小素终于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可抱着的手还是没有立刻松开。
他低头,“那我去了?”
“那,那你拿进来吃。”
“嗯,好。”
安然轻轻咬牙,心里骂小丫头:他这么大块头,妈妈能吃了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滴道,雷雷收到!
☆、晋江首发
安然在凌海只住了一个晚上, 宝贝女儿的脚还很痛,拐杖还没有用顺手,她根本就放心不下,可是,住不了了。
七十平的单身公寓很奢侈,一张实木大床, 漂亮又结实, 只是那个无处不在的小装饰品分外扎眼, 安然现在必须很努力才能不去想这张床的故事。为了女儿, 忽视那床蓝色的双人被,忽视各式各样的靠枕,还有枕头上糖果味里淡淡须后水的味道。可即便如此, 还是不能安稳。她占了他的地方,这个大男人怎么安置?
五星级豪华酒店近在咫尺, 那才是岳总该住的地方。可是, 宝贝和她的Tony, 两个没有一个开口提, 好像分开根本就不是个选项,竟然都很自然地就想让他睡客厅。
沙发够宽,却根本不够长。他一个人在外面, 正巧赶上跟CNC的时差,一直工作到深夜。
听着外面很轻微的键盘声,安然睡不着。想女儿今天的话,想外面那个男人, 同样的专业,他和自己的丈夫钟伟良很像,工作是他们的热血和兴趣所在,常年的现场作业,四季风沙,硬朗的气质里有一种城市男人所没有的粗犷和豪气。
相比瘦弱的秦宇,岳绍辉,应该更投伟良的脾气;而且,这一次来,没有看到光鲜的岳总,只是一个大男人精心照料着自己的女孩儿。他对她的疼爱那么不加掩饰,目光只要碰到她,就柔软。安然不得不承认,这种情不自禁的温柔让这个钢铁一样的男人忽然就变得可爱起来。
难道……女儿的归宿本就应该是他?
安然睡不着,躺在里面的宝贝也睡不着。吃了药,翻不了身,眼睛看着门外透进的一点点灯光出神。夜里,她悄悄地起来上厕所,安然赶紧起来扶,刚走到门口就被男人接了去,这一下,安然手里就只剩下了拐杖。
这一去,就没再回来。透过虚掩的门,安然看到她裹着毯子躺在沙发里,窝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腰。他还在工作,她睡着了。
安然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上,占了人家两个人的位置,还怎么睡?
这样的逐客令,还真是甜蜜得让人难以拒绝。
周一傍晚,给他们做好晚饭,安然要去赶最后一班回江州的高铁。这一次,没有拒绝岳绍辉开车送行的提议。
临走前,安小素搂了安然悄悄地说,“谢谢妈妈。”
“不要谢我。我并没有同意,只是没办法拦你们。”
“妈妈……”
看着受伤的宝贝噘了嘴,安然又心疼地轻轻抚摸她,“妈妈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
“一定是的!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再爱上别人!”
安然轻轻叹了口气,心想,傻孩子啊,这就是全部投入爱一个人最致命的地方,能让你上天堂,也一样能让你下地狱……
“爸爸那边……妈妈先帮我试探一下嘛。”
“我当然会跟你爸爸提,尽量客观。可是,你知道你爸爸,对你们同居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安然瞥了一眼客厅里的男人,“别看他打过什么美网公开赛,你爸爸真要发了火,还指不定谁赢呢。”
妈妈幽幽一句,眼睛里分明含着笑意,好像已经看到那个一辈子站在风雪里、从来不曾被任何力量打倒的男人。可安小素却笑不出来,爸爸脾气不好,而且非常固执,小姑姑当年的事发出来,爸爸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呕了一口黑血。如果那个渣男当时在面前,爸爸的铁拳下去,肯定打死他。
虽然,安小素相信她的Tony更加强壮,可是,还是别挨那拳比较好。
……
一路往高铁站去,雨丝潲着车窗,车里很安静。没有谈话,却也不觉得无言的尴尬,安然,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又自持的女人,即便沉默,也很让人安心。
这是岳绍辉第二次近距离接触安然,他知道她很抵触他,可是短短两天,就能感觉到她明显的变化,很显然,这次母女“谈判”,女儿赢了,虽然安然输得并不甘心。这已经足够了,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许来和他的小兔子在一起,他只是不想他的小兔子为难。
分手时,安然接过行礼箱,面对面,这是两天来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沉默,延续了一刻,安然抬起头,看着他,“‘她也是我的宝贝,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图画,每一笔,都很美,我会倾我所有,保护她,不被任何人篡改。’这句话,我会一直记得,希望你,也能如此。”
岳绍辉微微一笑,“这是我的话,我不需要记得。”
安然蹙了下眉,作为母亲,她很想现在就给女儿问出一个可靠的承诺,承诺她一生的幸福都能像昨晚蜷缩在他身边睡去的安心和甜蜜,可是她没有,转身离去……
……
骨折最折磨人的不是痛,而是闷。安小素实在是受不了了,很努力地练习用拐杖,周三一早就出现在了公司。从家里带了三个厚厚的靠枕垫在伤脚下,很舒服地可以工作,只是不能被拎到米娅办公室去。以前,这一定是个大问题,而现在,米娅完全没问题出来给她派任务。
午饭是林虹给买来的,全素餐,怕她嘴馋,林虹也一点荤腥都没买。不过,安小素带了好大一块提拉米苏来,吃完饭,和闺蜜一起你一勺我一勺地分享。
“哎呀,入口即化啊,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了!”林虹赞不绝口,勺子都舔得干干净净的,完全忘了自己在努力减肥。
“嗯嗯,花园酒店的西点我觉得最好吃的就是这个。这几天脚疼死了,又不能老吃去痛片,幸亏有这个我才能顶住。”
“这蛋糕得一千块一个吧?你天天吃,吃了几个了?”
“哪有那么贵,不到八百。”
“八百还不贵啊?别人偶尔吃一下,你拿它当饭后小甜点了!”林虹白了她一眼,“还吃土呢,这是要‘不如食肉糜’了。”
安小素笑,“怎么啦?受伤了,男朋友买点甜点给我吃也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