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眼儿小(重生)——十二月酒
时间:2017-10-17 16:07:13

  “是我邀请阿姮过来的。”
  李陵姮闻言一笑,随后朝着魏暄和冯宜公主道:“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阿兄阿嫂,我先告辞了。”
  婉拒魏暄的挽留,李陵姮带着婢女朝魏昭住的景阳殿走去。
  魏暄一直分神注意着李陵姮离开的背影,直到李陵姮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忽然开口对冯宜公主说:“你和弟妇在府中身份相当,现下府中只有你们二人互为妯娌。平日里,若是无事,可多和弟妇来往。”
  冯宜公主本就喜欢李陵姮,闻言爽快答应。
  魏暄颔首,又道:“我和二郎年岁相差不多,从小一起长大,他现在又在为我办事。他身为男子,有些事难免有所不及。你多照看些弟妇。”
  冯宜公主虽然觉得奇怪,据她所知,魏暄对魏昭并没有特别看重。但她并未多想,而是觉得可能只是她了解得不够清楚。面对魏暄难得的嘱托,她毫不犹豫应道:“你放心,我和阿姮一见如故,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听到冯宜公主说自己和李陵姮关系极好,魏暄面上不显,心里却皱了皱眉。关系太好,也不好。
  回到景阳殿后,下午李陵姮没有再出去。
  金乌西坠,天色逐渐昏暗。用过晚膳后,魏昭去了书房。当他从书房出来时,原本还透着亮光的天空已经彻底变为黑暗。廊道上的灯笼全都亮了起来。
  魏昭走进内室,发现李陵姮已经洗漱完毕,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靠在榻上看书。她今晚洗了头,还残留着水汽的乌发垂在背后,有几缕发丝从肩上滑落,垂在锁骨处。被洇湿的中衣贴在锁骨上,映出白中透粉的肤色,凹出精致的弧形。
  她目光专注,盯着手中的书卷,微微泛红的橘色烛光照在她侧脸上,柔和了她冷傲的气质,森黑浓密的纤长睫羽在下眼睑上斜斜打下一片阴影。
  楼上看山,城头观雪,舟中观霞,灯下看美人。
  哪怕魏昭并不喜欢李陵姮,也不得不承认李陵姮的样貌气度世间少有。这么一尊美人摆在房间里,整个屋子都显得亮堂起来。
  大约是此时美人太美,气氛太好,魏昭仿佛被蛊惑一般,几句话脱口而出。
  “我听说你今天在花园里被大兄的宠妾冲撞了。我明日去找大兄为你讨个公道。”
  话一出口,魏昭就后悔了。然而,他心思转得很快,立刻做出一副自己本来就打算这么说的样子。
  正在看书的李陵姮听到魏昭的声音时便已经抬起了头,待听清魏昭话里的意思后,她翘了翘殷红的唇角,周身气息再次柔和了一分。
  “多谢二郎好意。不过,世子已经秉公处理惩罚过妾室了,二郎不必再去多言。”
  据她所知,魏暄此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喜欢一个姬妾时,能将对方捧上天,听不得别人说一句爱妾的坏话。
  魏昭去找魏暄,对他没有任何益处。
  李陵姮没有说的是,这件事她打算自己解决。
  魏昭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去找阿兄了。”说完,他进了东净,也去洗漱去了。
  李陵姮注视着东净的房门,心里思索:其实,李婂今天犯了一个大错。她太急切了。自己刚嫁过来,就想要对付自己。也不想想,刚刚嫁进大丞相府的新妇若是被世子的一个妾室刁难,传出去,不管是大丞相府还是世子魏暄,丢人都丢大了。
  然而,李陵姮不打算给她反应过来,细细筹划如何陷害自己的机会。
  她低头,伸手轻轻抚平有些翘角的书页,神态柔和自然,心里想着的却是如何彻底解决掉李婂这个隐患。她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最喜欢做的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过,她并不打算让魏昭知道自己冷酷的一面。
  毕竟,魏昭性格宽厚温和,对人大方友善。在这样的人面前暴露自己并不完美的一面,会让她有种——李陵姮抿了抿嘴角——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又看了眼东净房门,似乎又看到了刚刚想要为她出头的魏昭。明明两人只是纯粹的利益交换关系,他却愿意冒着开罪魏暄的风险,也要为她出气。
  记载着香谱秘方的书页上仿佛浮现出魏昭的脸庞。一直以来,李陵姮都觉得尽管魏昭五官生得好,但不够白皙的肤色使他看上去样貌丑陋,然而此刻,她却忽然觉得,这样的五官肤色其实也挺顺眼的。
  第二日,李陵姮写了封信,信的内容和李婂以及昨天发生的事有关。她刚想让人把信送回长史府,转而又改变了主意。
  反正明天就是回门的日子,不急这么一时,明天直接告诉阿母好了。新妇进门第二天,就往娘家送信,被丞相府的人知道了,会留下坏印象。
  第三日卯时,天未大亮,李陵姮便已醒来。她原想静悄悄地先去洗漱,但回头一看,魏昭也已经醒了。
  李陵姮心里无奈,只能召来婢女伺候自己洗漱。因着之前从俞期那里得知魏昭不喜欢婢女下仆伺候洗漱,李陵姮又不好意思看着他自己动手,便只能亲自伺候他。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想到这也算是妻子的职责,就又不在意了。
  好在魏昭没有让她做多少事,最多让她帮忙绞绞帕子,系一下蹀躞带。
  两人同坐一辆牛车,后面还跟着两辆车,一辆装着回门礼,一辆坐着伺候两人的婢女仆从。
  很快就到了长史府。长史府早有仆从进去禀报郎主。李陵姮搭着魏昭的手从牛车上下来时,就看到阿父阿兄都站在门口。阿父手中还提着一根粗木棍。
  糟了,她忘记和阿父说,回门时不要太过分。李陵姮忽然想起这事,心里暗暗祈祷,阿父应该不会太狠吧。
第20章 20.打婿
  李陵姮张口,刚想喊阿父,就见长史府大门突然大开,门内站满亲朋好友,个个手里都握着棍棒。连她才一岁多的小侄子,被乳母抱在怀里,小手里都抓着一根小木棍。
  北朝有闹婚风俗。女儿女婿回门之日,岳家摆下回门宴,遍邀亲友。照北人风俗,当天赴宴的女方亲友人手一根棍棒,女婿进门前,需要先挨岳家亲友一顿打。
  长史府门口已经渐渐围起了人,都是来围观李家打婿的。
  回门打婿,魏昭之前已经有所了解。他松开李陵姮的手,朝站在最前方的李希宗行礼道:“小婿魏氏二郎拜见妇父。”
  李希宗不避不让,受了魏昭一礼,然后才道:“二郎想必清楚回门风俗,我也不再多言。还请二郎忍受一二。”
  北朝回门打婿的初衷,是让女婿知道这个妻子得来不易,彰显岳家实力,万一未来夫妻不和,女婿回忆起当初的杖打,也好有所顾忌,不敢过分欺辱妻子。
  但随社会变迁,打婿之风越演越烈,逐渐成为女方亲友取乐的途径之一,并且出现了打得越狠,越疼女儿的说法。
  好在李希宗对亲友们都有所嘱咐,不要太过为难魏昭。他是不认同打得越狠越好这种说法的。他请来的亲友碍于李希宗的嘱托,都没有下狠手。
  然而这样一来,越发衬得李陵升下手很重。
  在李陵升看来,魏昭这样的人,实在配不上阿妹。偏偏他因为父亲的命令,为了氏族兴旺,不得不将阿妹嫁给魏昭。自责内疚使他对魏昭越发不满。
  魏昭低着头,默不作声忍受着众人的杖打,后背的肌肉已经全部绷紧。感觉到背上,肩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他双手紧紧握拳,暗暗将打得最狠的李陵升记在心里。
  李陵姮没想到阿兄竟然打得这么用力。她甚至能够听到棍棒打在魏昭后背上的闷响。她心里着急,但回门打婿,嫁出去的女儿是不能出面阻拦的。李陵姮想了想,朝站在人群中的阿父投去恳求的目光。
  李希宗本就觉得李陵升下手太重,加上女儿出面,他蓦地提高嗓音,“大家都停手吧!”他上前,想要亲自扶起躬身的魏昭,谁料被女儿抢先了一步。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李陵姮在魏昭耳旁低语,声音里透出担忧。
  魏昭直起身,若无其事:“没事。”面对李陵姮的关心,他面上做出一副动容感激的模样,心里却是冷笑连连,将被杖打的恼意全都迁怒到李陵姮身上。
  刚才女儿示意自己住手,李希宗心里便猜到李陵姮和魏昭相处的应该不差。这回又被女儿抢先搀扶起女婿,更让他老怀欣慰。他虽然是为了氏族兴旺,答应魏家的婚约,但他同时也是看出了魏昭此人,虽然木讷,但性格老实。以女儿的手段,想要拿捏住魏昭并不困难。
  既然如此,他就更加不能让刚才那顿打坏了阿姮和魏昭的情谊。他走到魏昭身边,姿态亲近,温和中带着几分歉意,笑着说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二郎不要介怀。来来来,二郎里边请。”
  回门宴的重头戏就是门前打婿。这么一番闹腾,时间已经接近正午。用过午宴,亲朋好友们纷纷告辞离去。李希宗带着长子在书房里和魏昭聊天,更是让李陵升向魏昭道了歉。李陵姮则跟着母亲在正院里说话。
  崔氏问起出嫁前一晚塞给她的避火图有没有用上,李陵姮装出羞涩模样,说是用了。见阿母还要追问,李陵姮赶紧提起李婂之事。
  听到李陵姮说,李婂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弃裴景思而攀上世子魏暄,仗着宠爱还想对付她,崔氏面色铁青,直道自己当日就不该心慈手软,将她嫁出去!
  李陵姮安抚了崔氏几句,转而说出自己的决定。
  崔氏冷笑一声,“你做的很对。”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冷笑过后,崔氏提出是否需要她帮忙。
  李陵姮拒绝了阿母的提议,只说想请阿母帮一个忙。
  下午离开长史府之时,崔氏已经答应替她找一个样貌美丽的小娘子。待她有需要时,安排对方接近魏暄。
  回到魏府天已经快黑了,用过晚膳,李陵姮惦记着魏昭的伤,想让他找医师来看看,偏偏魏昭拒绝了,只让李陵姮帮他上药。
  要帮魏昭上药,李陵姮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按魏昭的吩咐,打开靠墙的柜子,发现里面整整一格都是各种伤药。这让她心里一滞。等到魏昭脱了衣服,看到他身上青青紫紫的淤痕后,李陵姮心里的不自在顿时被她忘在了脑后。
  她一边帮魏昭涂药,一边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重。”
  背对着李陵姮,魏昭见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光是从她满含歉疚的声音,他就能想象出李陵姮此刻的模样。他勾了勾嘴角,黑沉的眼眸中布满残忍的,冰冷的嘲讽。
  他是故意让李陵姮见到自己身上的伤的。从李陵姮嫁进来到今日,不过三日工夫,魏昭已经看出李陵姮性格中心软的一面。
  你对她七分好,她就一定要还你七分,甚至有时候会心软地不止七分。
  多么天真,多么愚蠢,多么虚伪的品质。魏昭眼梢眉角都流露出冷漠的讥讽。但他不介意利用李陵姮这种性格,榨干她所有的利用价值。
  魏昭看人看得很准。他没有想错,李陵姮原本是打算在几年后,魏昭雷厉风行处理魏暄被刺杀一事时,劝说阿父旗帜鲜明地站在魏昭这一方,支持他继任大丞相一职。此刻,她却想着自己也许可以提前一点劝说阿父。
  回门结束后的第一天,魏昭就重新恢复办公了。太原郡公只是他的爵位,除这个爵位外,他还是尚书左仆射,领军将军,还有其他一些虚职。虽然大半事他都甩给手下去办,但有时候还是很忙碌。
  魏昭出门后,李陵姮吩咐婢女悄悄去打探清楚世子新欢婂娘子爱用的香。那天李婂靠近她时,她闻到了一种很熟悉的香味。
  李陵姮派出去打探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这名叫百蕴的婢女禀报说,她打听到李婂娘子并不喜欢用香。
  “不可能。”李陵姮皱了眉,那天她确实闻到了味道,而且很持久。显然李婂应该是经常用那种香。她略一思索,换了个问法,“那她有没有爱用的香粉。”
  这名叫百蕴的婢女办事能力不错。“奴打听到,婂娘子爱用涂传香的香粉,尤其是最近新出的那款十和香粉。”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陵姮脸上微微带了点笑意。原来是涂传香的敷脸香粉,那就怪不得了。涂传香是北朝很有名的一个香粉字号。他们的香,尤其是涂传之香,上粉之后,能让人肌肤莹白如玉,还能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但李陵姮素来不爱用涂传香的香粉,原因是涂传香的香粉里都添了一种香料,而李陵姮不喜欢这种香料。
  此刻,她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只要让李婂再闻到另一种香料,两种香料就会起反应,使人脸上红肿起疹子。
  李婂的一切都来自魏暄的宠爱,而他人的宠爱是最不牢固的。她要做的就是釜底抽薪。让李婂彻底失宠!
  不管是香料混合,让其容貌有损;还是让阿母找国色天香的美人,都是出于这个目的。
  李陵姮招手,在靠近的五枝耳边低语了几句。她看着五枝匆匆出去的背影,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21章 21.挑衅
  晴空万里,秋高气爽。
  五枝从外面进来,走到坐在桂花树下正用印模将香膏压成香饼的李陵姮跟前。
  “娘子神机妙算,如您所料,那盒香丸已经被婂娘子抢走了。”五枝压低声音禀报道。
  李陵姮闻言,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说道:“不是我神机妙算,只是这次,六妹她弱点暴露得太明显了。”
  恨意会使人丧失理智。从李婂敢在她嫁进大丞相府第一天陷害她,就可以看出,在面对她时,李婂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理智。再加上初战失败,李婂心里对她的恨意肯定更深。所以,她一放出风声——自己在香坊定了一盒十分难得的香丸时,李婂便按捺不住恨意想要抢走那盒香丸。
  李陵姮说着,从瓷盒里取出一块香膏,按到紫檀印模里,紧实之后,翻转印模,将里头的香饼叩出来。她如白玉雕成的掌心躺着一块比铜币略大的纯黄色香饼,上面显出亭台楼阁的精细花纹。
  无论是托着香饼的素手,还是掌心的香饼,都美得如同画一样。
  李陵姮将香饼放到五枝捧起的白瓷盒中,忽然说了一句,“其实我给过她机会的。”若是李婂不去抢那盒香丸,以她的容貌,未必不能胜过阿母找来的美人。
  五枝动作沉稳地盖上瓷盒盖子,“这一切都是婂娘子咎由自取,娘子无需介怀。”
  日光从桂树叶间倾泻下来,斑斑驳驳。李陵姮半张脸藏在树影中,让她勾起的嘴角失了温度,显出几分凉薄。
  香料混合后起反应的速度没那么快,李陵姮在了解到李婂最近整日都带着抢来的香丸后,便没有再时刻关注她。
  按她估计,魏暄最多还会在晋阳待半个月,然后会启程回邺城。魏暄必定会把李婂带走,等他们回到邺城后,李婂脸上的疹子也该发出来了。
  李陵姮的婚事过去没多久,就到了平阳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
  当李陵姮跟着冯王妃和公主来到平阳侯府时,平阳侯府门前已经停满了马车,大多数客人都已经到了。一听下仆禀报渤海王王妃上门,今日的寿星平阳侯老夫人急忙亲自出来迎接。
  “习惯就好了。就算是大丞相府的一个仆从,地位都比其他府里的下仆高。”和李陵姮并排站着的冯宜公主怕李陵姮未经历过这种仗势,好心出言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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