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眼儿小(重生)——十二月酒
时间:2017-10-17 16:07:13

  南齐后主宠信妖妃宋氏, 不理朝政,致使政刑日紊,尸素盈朝, 最后亡国。
  冯太后以南齐之祸告诫魏昭,言下之意便是将李陵姮比作南齐妖妃宋氏。她疾言厉色,意图骂醒魏昭,魏昭的反应却截然出乎她的意料。
  “她若想做宋氏,我自愿奉陪!”
  “你!”冯太后瞪大眼睛, 抬手指着魏昭, 气到说不出话来,“混账东西!给我滚出去!”
  魏昭勾了勾嘴角, 眼里满是嘲弄,“若是可以,我当真不想踏进慈明殿。”他转身大步朝外走去,衣摆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就在快要走出大殿时, 魏昭忽然停了下来。
  他微微偏头, 用眼角斜睨着冯太后, “你若是还想留下来参加六郎的亲事,便少生事端,安安稳稳待在慈明殿里!”
  魏昭没有给冯太后开口的机会,话音一落,便跨出了慈明殿。留下慈明殿里的冯太后,脸色发青,坐倒在罗汉床上,胸口剧烈起伏。
  半晌,冯太后才神情平缓下来,眼中却划过厌恶和冷色,“我算是看明白了,早晚有一天,二郎会步上南齐后主的后尘,晋国就算亡在他手上,我都不奇怪。”
  冯媪对冯太后了解甚深,闻言,便知道冯太后心中还未死心。她心里咯噔一下,实在不欲见到冯太后越走越偏,忍不住出声劝道:“殿下,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年少轻狂,总是以感情为重,等陛下年纪再大一些,定然会明白过来的。您还是享一享清福吧。”
  冯太后闭上了眼,很明显不愿多说。冯媪见状,只能将所有焦虑都藏到心底,她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从郎主和大郎过世之后,殿下便性情大变,现在更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自从被魏昭点醒之后,李陵姮便有意识地克制着自己不要过分去注意名声。因此,这几天她都不曾过问冯太后情况如何。李陵姮不问,其他人也不会主动拿这事来让她烦心,一直到四五天之后,她才得知冯太后被软禁在了慈明殿里。
  得知这个消息后,李陵姮有些心神不定。魏昭趁着中午休息,来和宁殿用膳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了她神情不属。
  和李陵姮一起用膳时,魏昭一向是不遵守食不言寝不语习惯的。此刻,他替李陵姮布了一象箸炙鹿肉,同时问道:“怎么了?”
  李陵姮手里的象箸悬在空中,她原本是想提一提冯太后被软禁之事,但对上魏昭满是关心的眼眸,到嘴的话又缩了回去。算了,她早就明白魏昭和裴景思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想了想,李陵姮换了件事,“我想过几日出宫一趟。”
  夹在象箸上的炙鹿肉悄无声息掉进碗中,但魏昭全然不在意。尽管心里翻江倒海,波浪汹涌,表面上,魏昭依旧神情柔和。
  “怎么想起出宫了?”
  李陵姮张口欲言,忽然想到魏昭的本性,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将那一眼看得清清楚楚的魏昭,情不自禁捏紧了手中的象箸,脸上却半点心思都不露。
  李陵姮仔细看了魏昭几眼,都不曾看出他藏在心底的深沉。她心知,魏昭城府极深,若是不想让她看出,她也看不出来。李陵姮索性也不再去想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直接说道:“我想去见一见大兄和嫂子,还有阿母和八妹。”她后来才知道,原来八妹和阿母一起来邺城了。
  魏昭皱了皱眉,露出遗憾之色,“阿姮,前段时间,我将你阿兄点为梁州骠骑府长史,即可上任。他现在大概已经到梁州了。你嫂子和侄儿也随你大兄一道前往梁州了。”
  李陵姮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问道:“那我阿母呢?”
  “你阿母前些日子已经回晋阳了。”
  看着魏昭脸上诚恳的表情,李陵姮眉梢挑了挑,神色难得显出几分张扬,“可我偏偏就想见阿兄和阿母怎么办?”
  魏昭眉间的皱痕出现了一瞬,下一秒便重新舒展开来,“那我这就派人去请妻母来邺城,至于你阿兄,明日我便将他召回来。”他神色舒朗坦然,仿佛完全不觉得李陵姮的要求任性又无理,“我说过,只要有我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李陵姮抿了抿唇,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比不过魏昭。
  “算了,不用了!”她本就只是看不惯魏昭刚刚的那副模样,才故意为难他,真让她为了私欲枉顾朝堂政事,她可做不出来。
  李陵姮的反应在魏昭意料之中,他正是吃准了李陵姮不会当真要求他这么做,才敢坦然地答应她。
  他确实愿意答应她任何事,但唯一的条件是,她的眼中,只能有他的存在。
  然而明面上,魏昭神色有些无奈,“阿姮,你不能因为我以前做过错事,就一直不相信我。这回我点你阿兄去梁州任骠骑府长史,确实是因为他的才干适合这个位置。还有你阿母,你阿兄一家人都已经离开邺城,她自然也启程回晋阳了。”
  李陵姮看了他一眼,心里虽然觉得这也怪不了她,谁让魏昭之前劣迹斑斑,不过到底还是发现自己确实有些矫枉过正。夫妻之间,只有互相信任才能走下去。她其实很珍惜和魏昭之间的感情。
  她想起当初说的,愿意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既然愿意再给魏昭一个机会,她就不该抱着怀疑的心里去猜忌。
  “二郎,刚才确实是我不对。我——”李陵姮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向魏昭说明白,但她尚未说完,一片宝尖玉兰片就轻轻抵在她的唇上。
  李陵姮张口,将玉兰片咬进去。尽管玉兰片已经被咽下去,但舌尖还留着玉兰片的鲜香清雅。
  魏昭心里明白,他其实还是在骗李陵姮。这事本来就是自己故意的,骗她已经足够,若还要她向自己道歉,他未免太混账了些。再者,他也不舍得。
  出于补偿,魏昭思索片刻,说道:“你若是想出宫,不如过几日我陪你去仙都苑住段时日。”
  李陵姮摇头,“不用了,我明日就去幽居寺上柱香,你不用陪我去了。”魏昭最近事务繁忙,若是让他陪自己出去玩,只怕这几日都要通宵达旦处理政事了。
  魏昭犹豫了片刻,想劝李陵姮改主意,但见她一脸坚定,想到自己刚才已经驳了她的要求,又想到她一片诚挚,愿意相信自己,只能勉强同意。
  晚膳结束后,宫人们收拾碗筷,惊讶地发现陛下那双象著,上面居然多了好几道裂缝。
  第二天正好是十五,魏昭去上朝后不久,收拾整齐的李陵姮便带着人离开和宁殿朝司马门走去。
  自从那日李陵姮步行去见冯太后,结果淋雨生病之后,魏昭便特地为她备了一辆大凤云母通幰车,专门供她在宫中代步用。
  云母车慢悠悠地出了宫门,朝戚里驶去。经过权贵云集的戚里,李陵姮换车出了迎春门。一过迎春门,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大街呈现在李陵姮面前。
  她稍稍撩开车窗帘布,望着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像是一下子触摸到人间烟火,嘴角不由自主微微翘了翘。
  幽居寺有些远,李陵姮一直在车上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达到幽居寺山脚。
  走走停停,等李陵姮一行人到山上时,已经是正午了。幽居寺的素斋宴很有名,正巧又赶上正午用膳时分,随行的宫人去寻寺庙比丘准备素斋,李陵姮则带着人在寺里转转。
  刚刚从大雄宝殿出来,李陵姮眼尖地发现不远处有道身影有些眼熟。她下意识跟了几步,终于认出对方居然是那位将要嫁到晋国来的茹茹公主。
  跪在佛像前的茹茹公主面容虔诚,眉梢眼角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意。李陵姮看了两眼,转身带着奴仆走开了。
  巧合的是,李陵姮跟着前来寻她的小沙弥走到斋堂时,竟发现她旁边的那桌正是茹茹公主。
  小沙弥朝李陵姮念了一声佛号,“还请檀越见谅,幽居寺庙小,几位檀越来得晚了,斋堂的阁子已经被人预定了。”
  等在桌旁的宫人也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夫人,确实没有阁子了。”皇后殿下出门不愿张扬,不仅没有派人清庙,连身份都没有告诉庙里,他们也不敢去抢别人已经订好的阁子。
  李陵姮对阁子没这么在意,她朝小沙弥点点头,“客气了。”
  小沙弥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位檀越的身份,但见到那几名下仆战战兢兢、发自内心惶恐不安的样子,他刚刚竟然也莫名觉得紧张起来。
  小沙弥离开后,那位一直站在另一桌旁边的茹茹公主面色冷淡矜贵,朝李陵姮行了个礼。
第54章 54.点灯
  茹茹公主行了礼, 却没有开口问好。她身旁的婢女俯身一拜, 恭敬道:“我家娘子不通华言,请夫人见谅。”
  这名婢女是特意挑出来照顾茹茹公主的, 为人十分机灵,见刚才那些下仆都只喊皇后殿下夫人,便知道她是不想暴露身份。
  李陵姮颔首, “不过是件小事。落座用膳吧。”
  两方人各自坐下。
  茹茹公主用膳前,不易察觉地仔细看了李陵姮几眼。
  原来那位大晋陛下放在心尖上的皇后是这个样子的呀。
  那天的晚宴上,虽然李陵姮就坐在魏昭身旁, 魏昭还多次仔细照顾她,但茹茹公主那时并没有太在意她。这样的帝后之情,能有多少是真的,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装出来做样子的罢了。
  她被赐婚给大晋的常山王后,一大车一大车的礼物送进那些个大臣家中, 叔父才得知, 原来大晋帝后居然是真心相爱,大晋皇帝正是为了皇后, 才不肯娶她。
  茹茹公主用余光打量着另一桌上的大晋皇后,容貌妍丽、气质端庄大气,只是吃穿用度上似乎有些挑剔。她看着一名婢女将餐具用滚烫的热水冲过两遍之后再放到皇后面前,同时布菜的仆人要仔仔细细洗两次手后才能给皇后布菜, 心里皱眉。
  “娘子请用膳。”
  茹茹公主身边的婢女用茹茹语提醒了她一句。茹茹公主回神, 将心思放到用膳上。罢了, 大晋皇帝和皇后之间的感情如何, 与她无关,她既然已经被赐婚给常山王,将来当好常山王王后,替茹茹与大晋维持好关系才是正事,茹茹公主如此想到。
  茹茹公主虽然觉得自己的观察十分小心翼翼,但实际上李陵姮感觉得一清二楚。等茹茹公主收回目光,她也回望了茹茹公主一眼。
  茹茹公主神色矜持,带着几分与茹茹使臣团如出一辙的高傲,然而李陵姮却忽地想到之前她跪在佛像前,面色忧愁的模样。
  虽然茹茹公主上辈子是魏昭后宫一员,但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李陵姮将两者分得很清楚。想到魏昭这辈子早已答应她不纳后妃,李陵姮也就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茹茹公主。
  用完素斋后,李陵姮重新回到大雄宝殿。
  大殿里,结跏趺坐的佛祖金身庄严肃穆,盘旋成塔的线香挂在半空中,轻烟袅袅。旃檀与沉水混合的独特佛香,让人心神宁静,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李陵姮跪在佛祖面前,双手合十,心中祈求默念。
  “信女李氏陵姮,今于佛前至心发誓,愿供奉香火三万钱,求佛祖保佑信女夫婿一生平安顺遂。”
  为魏昭祈福的念头,是从得知他为了自己将冯太后囚禁起来开始的。她上辈子也曾被裴夫人刁难过,甚至比冯太后之前那一次还要过分。
  那时她和裴景思成亲不过三年,尚未得知他背叛自己之事。
  她于子嗣上有些艰难,上辈子成亲三年,未曾诞下麟儿,裴夫人想给裴景思纳妾,却被她拖着拒绝。裴夫人对她的不满日益加剧,以孝道压人,处处为难她。
  她既被名声所困,又心有愧疚,对裴夫人的刁难,全都默默承受下来。起初她还会和裴景思诉苦,但裴景思每回去找裴夫人求情,回来后却为裴夫人说好话,他总是相信裴夫人的话,多过相信自己。从那以后,她便断了从裴景思那里寻求安慰的心思。
  她没想到,同样的事,魏昭却能够明辨是非,不偏袒长辈,甚至愿意为她做到这一步。
  联想到在晋阳时,魏昭也曾自己出面,去找冯太后拒绝纳妃提议,李陵姮便忍不住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权势富贵,他都已握在手中。李陵姮想到明年他就要四处讨伐各国,开疆拓土,她上辈子早早过世,并不知道魏昭未来如何。一想到他在战场上可能受伤,可能命悬一线,李陵姮的心便紧紧绞了起来。
  三万钱的供奉,再加一盏两万斤油的长明灯,这一趟,竟是将李陵姮陪嫁里的现钱用去了三分之一。她的陪嫁,大多是各种奇珍异宝,并不能直接变换成钱币。
  但李陵姮却丝毫不后悔,一点也不心疼。
  在灯楼点灯时,李陵姮发现还有一位比丘也在点灯。李陵姮望了一眼那盏莲花灯,发现灯前木牌上的文字陌生又有些熟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陵姮心生好奇,朝那位比丘问道:“请问上师,这盏灯是谁点的?”
  点灯的比丘朝李陵姮念了声佛号,“这盏灯是一位檀越,为祈求其父能够早日病愈点的,。”
  见比丘不愿透露那人身份,李陵姮收起心思,不再多问。
  下山比上山快,回到山脚时,李陵姮惊讶地发现她居然又碰上了茹茹公主。对方正欲上车,见到从山上下来的李陵姮,停住步子行礼。
  李陵姮朝对方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抹客气的笑容。
  坐上马车后,李陵姮忽然想起那盏长明灯木牌上的字,她在哪里见过了!
  之前魏昭请李夫人进宫陪她,李夫人与她说起茹茹时,曾特意写了几个茹茹字给她看。茹茹字字形很有特色,刚刚那块木牌上和她当初见过的字,整体模样非常相近!
  为父祈福早日病愈,想到这件事背后所藏的深意,李陵姮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离开幽居寺,李陵姮一心想尽快回宫,但没想到进城后没多久,车驾就被堵住了。
  邺城里有条翠云街,从街头到街尾,大半是乐坊舞坊。李陵姮想抄近路,才让车夫往翠云街过,没想到,翠云街还没走完一半,就被人群堵住了。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堵墙。李陵姮掀开帘子瞧了瞧,发现这群人一时半会儿散不去之后,只能无奈让车夫掉头原路返回。
  车夫拉动缰绳掉头,掉完头刚想驾车离开,忽然听到车厢里传来一声等一下!
  这次出行一共有两辆车,大多数仆从都坐在另一辆车上。这辆车里,只有李陵姮、九真和另一名伺候李陵姮的婢女。
  那名婢女见急着回宫的皇后殿下突然间又命人停了车,心里有些不解,眼中也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困惑之色。
  坐在她对面的九真,却猜到了李陵姮突然停下来的原因。
  就在刚才,被团团围住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够了!”
  若是没听错的话,那个男声应该是裴郎君的声音。
  似乎是没想到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郎君会突然间发怒,喧闹的人群有一瞬间的安静。这一瞬间的安静,使另一个声音格外清晰。
  “裴子迁,你莫要欺人太甚!”
  这个女声也很耳熟。九真仔细想了想,立刻回忆出这是穆娘子的声音。一个裴小郎君,一个穆娘子,这两人不是夫妻吗?她还记得当初穆娘子对裴小郎君一往情深,经常喜欢针对她家娘子。现在这两人,怎么在这种地方吵起来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