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如此,这佳话才算完全,依着郁公子的本意,原本是不屑于借用诗词的,只是他转念一想,这考官行事作风颇为喜唯美华丽,辞藻越是动人便越是能打动于他,且昨日已有了情是何物,有了生死相许,与那桃花仙子的故事正好暗合上,还不如补全它,赠与那位少女心十足的考官。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人心,赌的是气运。
作者有话要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第130章 文曲下凡-策论
在渝州境内的清县, 也如火如荼的举行着一县试, 县试分为三场,只有第一场过了才能进入第二场, 依次类推, 连过三场者,才算过了县试,正式成为童生。
清县由大大小小的数十个乡镇构成,其中文风最盛之地便是那怀云镇,十里八乡送娃去私塾学堂里读书的较多,学子也最为突出。
正巧,今儿县衙外发了榜, 贴的是过了第二场的学子名单, 等那名单一贴出来,蜂拥而至的学子们纷纷上前,嘴里还不时发出一些惊叹议论。
在外头还有不少家丁模样打扮的人想挤上前去, 又被拥堵的人给挤了出来,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抬眼那一刹那看清第一行第一个大名:
郁桂桑。
在县衙对面的二楼, 还有一些学子打扮的人聚集在一起讨论,这些学子面目稚嫩, 有十三四的少年,有不过□□岁的稚童,因为县试不设门槛,所以参考的人是最多的,但在第一轮过后, 刷下来的也是最多的,若是没点真材实料,哪怕侥幸过了第一轮,在第二轮也会被刷下来,而能参加第三轮的学子,哪怕没通过,但其才学离童生并不远矣。
站在窗前的几位学子围簇着中间的少年,笑道:“这离得老远就见到了郁同窗的名字,这可是连着两场都是第一了。”
“就是,此次郁同窗过了县试,定然是十拿九稳。”
杂七杂八的附和声,大多都是捧人的话,但中间那名面庞白嫩的少年眉宇之间却并无傲色,反而淡淡的笑着打趣儿:“我年纪比你们大一些,这回关照到我,下一回可就到你们这些年纪小的了。”
十四岁的小少年,说话滴水不漏,不喜不傲,眉间傲骨铮铮。
其实这二楼上大多是怀云镇的学子,对郁桂桑此人还是有些了解的,谁让他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哥哥,且一个学堂教一年半载的美名就传扬开来,过后,让多少看轻的人懊恼不已,只如今却是没机会了。
谁不知道郁家老大如今在东平省参加乡试,极有可能中得举人,一位举人老爷,那便是在府城里也是有几分薄面的,若是再沉两年赶赴上淮参加那会试,考上进士,那便是整个清县也是极为面儿的一件事。
大部分人都想着与郁桂桑交好绝无坏处。
正想着,楼梯上传来叮叮咚咚似乎是在小跑的声音,往楼梯口一看,先是一个小脑袋瓜冒了出来,然后是一张圆圆的脸,胖乎乎的身子,约莫□□岁的模样,在他后头,还有两个六七岁的娃娃,长得白嫩可爱,三个小孩满脸的喜色,一溜烟跑了上来,直到在窗户边才停了下来。
郁桑原本淡然的脸色土崩瓦解,撇着嘴:“你们来做何?”
“表哥表哥你过了,”丁小秋向来是不会看人脸色的,往前一扑就抱住了人一条腿,两个小的有样学样,抱着他另一条腿。
这下,郁桑脸都要呈青色了,尤其在周围的同窗憋着笑看过来时。
旁边跟他交情好的,实在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儿,郁桑自己还是个半大少年呢,腿上还挂了三个,把整整齐齐的衣衫都弄得皱巴巴的,脸上要怒不怒的红了一层又只得忍耐,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少年人的心性。
“不过是第二场罢了,”郁桑咬牙切齿的说着:“你们快放开我!”
“哦,”三只小的听话的放开他,丁小秋还扬着天真可爱的微笑看着他,摊着手:“恭喜表哥过了第二场,小秋给你道喜了。”
郁桑理着衣摆的手一顿,看了看他,顿时心里头又开始翻涌了:“丁小秋,还没通过童生呢,今儿是年节吗?”
过个第二关就要讨赏,那以后是不是回回都得给一次?小小年纪怎么这般爱财呢?
丁小秋一动未动,可怜巴巴的撒着娇:“表哥……”
郁桑的坚持不过维持了几息,最后他败下阵来,认命的掏出了几个铜板放在他手心上,一脸嫌弃。
丁小秋双眼发光,看着另外两只咧嘴笑的小娃,三人喜滋滋的牵着手朝楼下走,连声谢都没给郁桑说,口里还在讨论是吃一串糖葫芦好还是两串糖葫芦好,当了一回冤大头的郁桑还得对着他们毫不留恋的背影叮嘱:“你们小心些知道吗,下头人很多……”
走到楼梯口的丁小秋头也没回:“知道了,大表姐和二表姐就在楼下。”所以,他们也是有人带的小孩呐。
郁桑又被噎住了。
楼下,丁小秋三只小的和郁竹姐妹走出楼里,郁桑看了一会,确定他们离开这才收回了视线。
“郁同窗,你家这表弟实在太好玩了,”有人拍了拍郁桑的肩,目睹了一出名为道贺实为吃糖葫芦的要钱经历,大开眼界。
没毛病吧?
这样的表弟谁家愿接谁接去试试?
郁桑抿了抿唇,转了话题,把表弟这个梗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
巳时一刻,东平城楼钟声回荡,诗词一卷考校完毕,学子们有两刻钟的时间歇息,清早来不及用早点的学子赶忙趁机填饱了肚子,郁桂舟也是如此,他从篮子里摸了干粮片和肉片混合,就着清水慢慢嚼着,诗词一卷他除了借用了一首诗一外还另外添了一首上去,虽比不得前一首唯美感人至深,但也形容了平淡温馨的男女之情。
谁所温馨就没有爱呢,它只是比不得那如烟花一般灿烂又轰轰烈烈罢了,一切都不过是人情冷暖,饮水自知罢了。
巳时三刻,铜锣敲响,钟声鸣示,本次乡试也是科举里的重头戏来了。策论,从巳时到酉时结束,合计四个时辰。
无论是帖经、墨义还是诗词,都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而唯有策论才是科举之中选拔人才的关键一环,而其他的不过是测试深浅罢了。
策,有献策之意,论,谈论,献策具体的实施方案与朝廷,忌,妄谈、空谈,最好是引据经典、结合实际加以描述,提出自己的观点,期间贯穿一些褒奖、赞美、歌颂,让整片策论通顺,又要言简意赅、引人入胜,策论不难,但一篇让人过目不忘的策论太难。
有文采飞逸者多,但有独到见解的方为上上人选。
这些是郁桂舟的老师,渝州府学院首与他说的,院首或许在文采上不如各位大儒,但府学乃朝廷所辖,对朝廷选拔人才的标准更是了解。
今次的策论点概意是为:如何在现有的田地上提高产量,具体法子?若是以秀才的才学见识又为何认为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
很明显这是一篇关于农事的论点,而相信在场的世家子弟对农事有研究者知之甚少,相反若是论政事,以世家子弟的消息定然会滔滔不绝,而寒门学子则弱上一筹,若是以农事切入,那寒门学子便强于世家子弟。
一篇策论,不光是策,还能从中发现政。很明显,在这一局中,魏君大获全胜,从乡试开始便把寒门学子拉上了岸,而先前赢得一局的世家在三艺上所占据的优势也小了很多。
他们牢牢的把持着珍藏的书籍不肯泄露,却又非逼迫着通过增加三艺来达到打压寒门学子的目的头一遭被郁桂舟这样的寒门学子反扑,后又让魏君在策论上一力压下了世家子弟。
真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这策论看是有两个论点,但其实追根究底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提高产量。郁桂舟牢牢的在心里念叨了几次论点,闭目想了片刻,这才润了笔,开始在草稿上写到: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生而为人,且思想都不尽相同,有人爱财,有人爱珠宝,有人不爱俗物,不拘一格,有木匠做物具,有学子擅书画,有农户擅伺弄田地,木匠和农户目不识丁,但一个会木活,一个会下田,各司其职,所以人人都有见解,有主张,有观点,有可取之处,但非木匠就不能认字,学子就不能下地,农户就不能做木活,生而互通,学而无止境,不可谓正解,但求一可取之处,以微薄之力添砖加瓦。
在答了秀才观点是否正确后,接下来郁桂舟又开始着重分析提高农物所涉及到的气候,水质,营养等方面,还阐述了稻田养鱼的法子适用于哪些田地,一亩地的田地稻子大概增加多少稻子,通过哪些链条的结合能给老百姓增加收入等等,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篇手稿,等他写完,抬眼一看,都过了未时,肚子在他放松下来后也叫个不停。
他搁了笔,又吃了些干粮,休息了片刻,这才拿起手稿细细研读起来,碰到字句不通的便换掉修改,期间又加了不少华丽的辞藻进去,等手稿修改完,已到了申时,这才用镇纸压了试卷,认真的抄录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的论点纯粹个人观点,么么哒
第131章 文曲下凡-失踪
高台上, 东平巡抚易大人叹了口气儿:“这回的解元怕是要从丙丁两号里出现了。”
策论开始, 他便一直在观望,四个号房中各学子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 试卷派发开始, 甲乙两号世家子弟除了个别愣了后有所反应,其他的大都不知该如何动笔,一副愁眉苦脸、深仇大恨的模样。
农事,对这些不知民间疾苦的世家公子来说,确实是一件难事。
反观丙丁两号房,除了读死书一事不通的,大都提笔开动, 下笔如神, 无论他们心里有没有底,在农事上确实占了上风。
白大人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这易大人也是出生世家, 他笑道:“如今说这些还言之过早, 单一策论断言未免不可取。”
易大人心知白大人不过是一番好意, 其实内里如何他们心知肚明。
臣下臣下,一人之臣, 便永远都得要听命行事,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抚,干预不了上头的决定,且各省皆是如此,他又有何置嘘的余地?
“魏国的士林要变天了, ”摇摇头,易大人喃喃的走下了高台。白大人看了看她,又看在贡院号房上看了看,目光沉沉。
酉时三刻,铜鼓钟声同时想起,策论试完结,待士兵们收走了试卷,大人们封好、归置,解除了学子的禁闭后,意料之外的,学子们没有窃窃私语起来,反倒瘫坐靠在墙上,轻声喘息。
无论学子们是如何想的,也无论他们是不是沮丧得会在下一场失利,黑夜过后,黎明终将到来,乡试最后一日考核到来。
这也是整个大魏初次考核君子三艺。
甲乙丙丁四个号子里的空地上分别摆上了桌椅,由负责的大人点名,学子挨个上前当即手书一卷用作君子三艺之书。
其后又点了一盘棋局挨个点名学子上前,士兵们在一旁记录学子在棋盘上的走向,以三炷香为例,其后封存。
最后一轮是乐,贡院提供了琴、萧、笛等乐器由学子演奏一曲,由擅琴的大人记录,三卷封存完好,而后归档,至此,乡试结束。
封闭了三日的贡院中门大开,傍晚的余光从门后透了进来,露出一张张焦急等候的脸庞,城楼上数道钟声响起,宣告着乡试完结,片刻后,逐渐有学子从贡院里走出,与等在外头的人相携而且。
郁桂舟理好东西放进了篮子里,又在原地稍坐了片刻,这才提着东西准备出门,在他身旁,泰半学子脚步虚浮,脸颊苍白,离他最近的一个学子险些倒下,被他一把拽住:“你没事吧?”
那学子双眼都有些无神,讪讪的笑了笑,挺直腰板站了起来:“没事,多谢你了。”
不过他刚走了两步,腿一软又要朝一边歪,被走上前的郁桂舟拉住了胳膊,他看着不好意思又要硬撑的学子暗道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语气强硬了几分:“走吧,我送你到门口,你要真摔下去了才真是难看。”
那学子脸上带了几分尴尬,又听郁桂舟问道:“对了,有人来接你吗?”
学子连连点头:“有的,真是麻烦你了。”就如郁桂舟所言,他若真是摔了倒是个笑话,如今双腿无力,被人搀一下也没甚大不了的。
郁桂舟一手提篮子,一手扶人,走路稳稳当当的,闻言一笑:“同为学子,在困难的时候理应相互帮助才是。”
那学子虽双眼无神,但听了这一席话,对郁桂舟这高洁的风度折服不已。
走出了贡院大门,立马就有两三个家丁打扮的人从郁桂舟手里把人接了过去,口中说着什么少爷你辛苦了,少爷你廋了,少爷你受罪了等等,酸得郁桂舟牙根痒痒,身后,传来那学子有气无力的谢意:“这位学子,不知姓甚明何,今日之事多亏有你。”
郁桂舟转头:“渝州人士,郁桂舟,”他见那学子靠在下人怀里,一副娇弱不堪的模样,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你的身子骨太弱了,得多练练才行。”
说罢惹得三个家丁不满的看了过来。
他们家少爷身娇肉贵的,何须去练,自然有的是人保护他。
郁桂舟懒得去跟他们计较,事实说明一切,他坚持锻炼所以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而这些少爷们正是因为养得太娇,所以才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说起来,如今不过是乡试罢了,等往后去了上淮,那岂不是直接得晕在了里边?
他朝外走的时候,等候许久的郁五叔眼尖的瞧见了人,迎了上来接过篮子,小心的问着:“舟哥儿,有没有事?”
郁桂舟摊开手:“我好得很,五叔你瞧瞧。”
郁五叔不赞同的摇摇头:“虽说表面儿上看不出来,但关了三日又挨饿受冻的还是小心为上,五叔也是从科举里走出来的,等回去后且请个大夫看看。”
“不用了吧?”
每回科举之后,就是医馆大夫们最为忙碌之时,倒下的学子一片一片的,在撑过了考试后人的精力一旦放松,那便是病来如山倒,定然是要躺些日子才能好全的。
“就这样说好了,”郁五叔不容他反驳,等把篮子放在了马车上后,他蹙了眉,道:“你先上去歇息一下,我去瞧瞧白小友和施小友可出来了。”
“不如……”
郁五叔已经大步走远了,郁桂舟扯了扯嘴角,听话的爬进了车厢里头,刚闭眼没一会,郁五叔、白晖、施越东就走了过来,郁五叔一手提着一个篮子,余下白、施二人相互搀扶着走了过来,二人之间,白公子除了脚步稍稍迟缓一些别的倒是没毛病,施越东就跟其他出门的学子一般,脚步虚浮,脸颊苍白,双眼无神。
郁桂舟忙把人弄上了车,等几人坐定,车夫驾车往白家赶时郁桂舟才颇为奇怪的问了起来:“施兄怎成这幅模样了,我瞧着白兄倒是精神足了不少?”
今年的天儿除了比往年更冷一些外,因为多了三艺考核,生生把前头的经考时辰给缩短了,总天数未变,但强度增加了不少,身子弱一些的,喝凉水都得闹肚子,何况还吹着冷风,神经一刻不得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