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就去看,陆苗苗果然在睡,睡得还挺香,大概是昨晚逮妖累了。
罗天就抬头,跟博主说:“让她睡会吧,看这困的。”
博主语塞,这回觉得应该真的是主人了,突然心气就平了。
罗天轻轻把苗苗托起来抱到怀里,跟博主不好意思地道:“我在这等会,等她醒了,好吗?”
“行,你坐,我给小白再拍几张照片。”博主爽快答应了,拿过手机开始拍。
她看见小白猫只动了动,在罗天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睡得更香了。
一定是平常就这样睡惯了。她想。
罗天没同意入镜,所以她遗憾地没拍他脸,然后把他俩的合照发到微博,配字:“小白的主人来认了,挺疼她的。”
罗天看见了,跟她说:“她叫雪儿。”
博主哦了一声,把字改了,然后发出去。评论迅速增加,点开都是哀嚎。博主看着看着看笑了,跟罗天说:“你有博吗?”
“有啊。”
“大家都问你能不能也多发点小白……哦是雪儿,雪儿的图。”
“这个。”罗天婉拒了,“不好意思,我没这个兴趣。”
要发也是苗苗自己发。他是这么想的。
不过就着博主的手机看到那些粉丝的哀怨,他也觉得有趣。苗苗应该也不反对,甚至挺高兴的,不然她才不会让这博主拍她并且发出来吧。
其实博主留下他也不全是为了拍照,她也存了一份小心。合照上看着虽然就是小白,但是猫长得像的不是没有,万一不是呢?
直到陆苗苗醒了,很熟稔地冲着罗天喵喵叫,跟罗天蹭来蹭去,她才放心,在微博上发了一条“雪儿终于找到主人了”,与他们依依不舍地作别。
陆苗苗到车里还在生气。
“哼!”
罗天肚里笑翻,面上还一本正经:“怎么了?”
“没怎么。哼!”
还没什么,他知道陆苗苗其实既开放又保守。只是同事关系,看他顺眼,跟他出差住一间房,穿睡衣晃来晃去也不在意。
但是确立了恋爱关系,在家怎么腻乎都好,让她在别人面前这么亲热,还要主动亲热,雪儿大小姐觉得好没面子。
气坏了。
这时候绝对不能惹她,罗天演技已然上升到一定级别,全程一丝笑模样没有,开车回公寓,还问她:“等经费来了再偷还是如何?”
“等经费黄花菜都凉了。”苗苗还在生气,没好气地说,“先拿过来,我垫钱。”
潜入偷盗的行动很顺利,罗天没靠近,陆苗苗用法术隐身进去,掀了床拿了画,在箱子里留下钱再潜出,整个过程顺利无比。而鉴于箱子上的落灰程度,恐怕主人家发现这一新的灵异事件,也得过很久。
罗天将卷起的画拿在手中,感到画轴在抖,打开画,只见这是一幅童儿戏猫图。
一个三岁大的男童穿着肚兜,趴在地上,一只墨笔勾出的猫儿慵懒地伏在他前方。男童好奇地伸出一只手,似是想摸,那猫偏着头,要躲不躲的。一人一猫,神态生动,端的是一幅不错的画。
陆苗苗就叫:“出来吧。”
画上的男童抖了一抖,乖乖地跳了出来,落地即长,变成个七八岁大的男孩。罗天再看画上,原来童子所在的画面已是一片空白。
陆苗苗却突然皱眉,叫罗天:“你开天眼也看看。”
罗天依言开了天眼,看去,只见男孩身上妖气不浓,比当初看到苗苗和虎威时淡得多,看来化形也只是近年的事。
这怎么了?罗天不解,见陆苗苗一手钳住画妖小男孩,眼睛看的却是那幅画,他也顺着望去,这一看却又是吃了一惊。
画上仍然有妖气。
画还抓在他手上,他第一反应却不是将画丢开,而是抓得更牢,厉声道:“还有哪位朋友,出来相见吧。”
画卷又抖了抖,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出来:“我我我不会化形。”
小男孩哭了:“姐姐呜呜呜呜呜。”
搞得他俩跟大反派似的。罗天跟陆苗苗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罗天把画抖了抖,和声道:“你究竟是什么,跟我们说一说吧。这孩子年纪小,看样子还不太懂事。”
画卷又抖了抖,抖出个声音:“我就是这张画呀。”
“这画不是这孩子么?”
“我叫方山山。”男孩说,还用手在空中写字,方—山—山。
陆苗苗看了眼画上的字,那位画师有题字,幼子还没起大名,小名山山,姓方。
“我才是这张画,他是方山山。”那自称是画的妖怪逻辑也有点乱,解释了半天,罗天才听明白。
方山山并不是这完整的一幅画修炼成妖,他是画上的男童,因为寄托了父母的思念,从理论上来说跟那些被当作神物祭拜的山石树木一样,天生有一份灵性。如果没机缘,那也就埋没了;但有了机缘,他们就更容易开启灵智,走上修炼之途。
方山山就是有机缘的,他所在的这张画纸居然也是个有气运的,不知有什么机缘,纸上居然带有灵气。方山山一边每日被寄托了画师夫妻俩对儿子的思念,一边每天受着灵气洗涤,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开启了灵智。
但祸福相依,他开启灵智是因为画师夫妻的思念寄托,所以他这一开智,并不像多数妖怪一样顺利。
除了熊小鱼熊小蜜兄弟俩这种靠运气的傻熊之外,多数妖怪开智之初虽然一片空白,但学习能力强大,很快就能适应并主动学习,并探索自己的修炼之道。
方山山一开智却是跟个三岁幼童无异,并且把自己当作了真的方山山,一看自己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不见父母,立时就是哇哇大哭。
好在那时房里没人,不然没准会被吓得烧掉。
画卷的这张纸在他之前开启的灵智,这时候只好无奈地充当保姆,哄好了他,又教他一些常识。
“山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具人形,修炼跟人家不同,开智用了几百年比别人慢,开智之后却是几年内就化形。这几年还跟着岁数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纸妖说。
咦,这纸妖的描述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罗天看了眼陆苗苗,正巧她也看过来,见罗天目带疑问,她点点头,道:“回去让他们认认看。”
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了,对于罗天来说就是照本宣科,将“野生动物无害化中心”的工作职责又给他们念了一遍。
听得纸妖和画妖一愣一愣的。方山山小声道:“姐姐,你说像小狸奴那样的叫动物,我这样的叫人。我们是动物吗?”
纸妖也小声道:“他们说我们是就是吧,别争。”
罗天:“……”
陆苗苗:“……”
什么也不想跟这俩没见识妖怪说的二人组直接把他们塞包里带回了家。
第二天带到书吧里,罗天从包里摸出来丢给苏毫,“感受一下有没有你姐妹的气息。”
苏毫被丢了个正着,不但不生气还高兴得跳起来。
“真的有,你们找到我姐了?”
他还真自认是最小的。
“大概是你妹。”陆苗苗补充,她觉得没化形的纸妖怎么也得比苏毫小吧。
苏毫抱着画卷高兴地叫:“妹妹!”
纸妖吭都不敢吭一声,虽然她也感觉到了同源的气息,但在她眼中,抱着她本体恨不得亲一口的苏毫……
简直是变态!
直到把计木生也叫过来,才算把事情理清楚。纸妖看上去不是木制品,但是当年那棵树用剩的一些下脚料被拿去制纸,灵气便存在了纸上,后来又分了不少给方山山,导致纸妖到现在没能化形,方山山也是近年来才化形成人。
☆、陶校长的委托
计木生感叹:“这机缘一事真是难说。我们几个有天生的机缘,后天又有运道,说真的,我都没想到找兄弟能找到这么多,还有个妹妹,还有个干弟弟。”干弟弟说的是方山山。
他以为能有一个就不错了。他们那棵母树真可谓福树了,自身运气不怎么样,却庇护得他们个个成材。
但是要说再能找到其他兄妹,计木生自己都不太信了。
纸妖听了这半天,加上气息感应,总算定下心来,接受了自己有“大妖”当靠山的事实。
她弱弱地叫计木生:“大哥,我能住到你家吗?”
她怕罗天和陆苗苗。
计木生呵呵一笑,“行”字还没出口,先被罗天打断了:“不行,我那天不是告诉你了么,你和方山山得先培训啊。”
“她还没化形呢。”苏毫帮妹妹争取。
“方山山化形了呀。”陆苗苗微笑,“要不你们带走她教育,我这里留下方山山就好。”
一点都不好,方山山小嘴一抽一抽的,眼睛里又在酝酿眼泪了。
“姐姐!”他哭着喊。
“我,我也不走了。”纸妖改变了主意。
“妹妹有名字没有?”苏毫并不在意这些,反正他也每天待书吧,还可以接手妹妹的教育问题。
对于突然变成哥哥而不是最小的小弟这种事,他可是非常高心并且上心的。
罗天却是跟陆苗苗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对视一眼,心想这小子不会是个妹控吧?
这口气,活脱脱的贾宝玉啊。
苏毫还不知道,就因为刚重温了《红楼梦》打算提升一下文字水平,不自觉地活学活用,就导致失去了妹妹的教育权。这是后话了。
陆苗苗把画挂在了柜台后面,虽然童子戏猫图与书吧的风格并不是太合,但国画么,跟陆苗苗书架上那些国学经典勉强也算是一类的。
“反正书吧是苗苗的,她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这是白素素提了意见之后,罗天的话。
方山山的教育问题被托给了计木生,因为没过多久,罗天和陆苗苗又出门了。
这回是去找陶校长。
陶校长没回他待了几十年的川中小村,那里发生泥石流后因祸得福,政府修了路,村里也有了固定的老师。
陶校长觉得有更需要他的地方,所以他跑到了黔省继续支教。自称是退休教师闲不住,来发挥余热的。
这是陆苗苗提的建议,他们把那本《剑南诗稿》带去给陶校长,让他放在村里小学给孩子们读。
罗天也有过异议,这种竖排繁体字真的会有小孩子看吗?陆苗苗却觉得一本书放在有人读的地方才是有价值的,如果孩子们看不了,就给陶校长当教材,教孩子们念诗。
进村的路比上次川中还难走。下了高铁先坐大巴,然后换当地人的小三轮,最后只能步行了。
一走就是半个下午,满眼只见着山。罗天先感叹了一句:“环境是真好。”又感叹了一句:“倒贴我钱也不来住。”
陆苗苗噗噗的笑。
“没错,现在如果还有战乱,让我回山里躲着我恐怕都要不适应了。没水没电没空调,没电脑没外卖,真是活不下去。”
就他俩这体力,走进去都累得半死,难怪陶校长觉得这里需要他,这里的孩子要出山读书太不方便了。
陶校长带了个猴出来接他们,陆苗苗一见那猴眼睛就直了。
“你从哪又找了个猴妖来?你儿子?”
那猴也是个妖。
陶校长不乐意了。
“瞎说什么,我原形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我能生得出他来?”
那是。当初罗天看过他原形,认出来了,就一普通猕猴。他今天带的这猴是黔金丝猴。说个不好听的,陶校长跟他,论珍贵程度比得上熊小蜜跟他朋友阿宝的区别了。
这是陶校长到这支教时发现的野生妖怪,就带在身边了。
“化形还早,到时候通知你们,我这先教着他。”陶校长乐滋滋的,“到时候不用你们烦,我带着他,免得从数学到美术全是我一个人教。”
老先生这是培养后辈准备接班呢。
罗天评估了一下,悲观的认为自己大概不会操心这个小家伙的培训问题了。
到时候他可能骨头都灰灰了。苗苗倒是可以。
想到这他拉住了陆苗苗的手。人生苦短啊,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亲近。
陆苗苗在他手心挠了挠,朝他笑了笑。
罗天想到广告里一句话。不过他既在乎天长地久,也在乎曾经拥有。
陆苗苗很郑重地将书妖交给了陶校长,将来历告诉他。
“拜托你带着他,给学生读一读是最好了。如果他表达出不乐意也告诉我,我们再来带他回去。”
陶校长摩挲着书妖的封面,感慨着:“真是不容易。放心吧,这里孩子没什么书读,出去打工的带回来一张报纸,他们能把广告都给看了。他在这一定有用武之地。”
书妖似乎动了动,罗天再定睛看去又没了反应,也许是错觉。
“这里找孩子上学也难,宁可把孩子叫回家干活。大一点的还有带出去打工的。”陶校长对此很头疼。他不怕小孩子笨,就怕从大人到孩子都没有求学的念头。
对此罗天也爱莫能助,只能陪陶校长聊聊,安慰安慰了。
“对了,我跟村里杨老根说了,付钱让你们住他家。”陶校长想起来住宿的事,有点不好意思,呵呵的笑,“住宿条件有点差,我是有事想请你们帮帮忙。”
罗天叫他笑得毛毛的,陆苗苗关心住宿的事。
“不行我不住了,你别坑我。”她警觉地说。
“不是,不是,干净可以保证,我接到你们要来的消息就付钱给他们大扫除了,我还去检查过。他们要赚这个钱就要弄干净,这个没问题。”陶校长连忙保证。
“就是那个,房子小点破点……”
罗天后来看了才知道,这村子穷,穷也是有区别的。这家就特别穷。
这么说吧,为了赚陶校长这笔钱,杨老根家把儿子媳妇的屋子腾出来给客人睡。两个孙女跟爷奶睡。孙女的房间给儿子媳妇睡。
真是……陶校长这不折腾人家么?
还真不是,他是想让罗天跟陆苗苗再去劝劝这家的孙女,让她继续上学。
杨引娣是杨老根独生子杨河的三女儿。大姐杨秀秀,二姐招娣,到她就成了引娣。还真让她引了个弟弟来。
陶校长愁的就是这个。他来的时候引娣还在念书,刚考完试,他一看那成绩在学校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凭他多年的蒙学经验,这是个好苗子。要说考重本什么的太远,但读完小学去外面再有过得去的环境继续念书,有出息的可能性很大。
但陶校长来了之后,她弟也有两岁了,会走会调皮,她娘也要下地不能时刻看着孩子,家里就把她叫回去带弟弟,不让她念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