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再大一点就让她去打工，给弟弟攒钱娶媳妇。
陶校长嘴都要磨破了，也没让杨家人改主意，反而弄得连门都进不去，杨家人看见他就绕着走。
他好容易用钱引得他们愿意招待罗天和陆苗苗两人，就想托他们再去劝劝，至少先劝得杨引娣自己想读书。那就算家里不让，他愿意上门教啊。放学之后让引娣看着孩子，跟他学点东西，这总行了吧。
这也是做好事，罗天觉得可行，陆苗苗表示要先参观一下杨家再决定。
到杨家转了一圈，陆苗苗也勉强点头了，这才住了下来。
既然有这么件事要办，就不急着走了。陆苗苗趴床上把铺盖又检查了一遍才躺下来，问罗天：“你身上带钱了没有？”
她自己是没带钱的，跟罗天出门她都不爱带现金了，在这偏僻地方当然也是不能刷卡的。
罗天把包给他看。
他知道要来这山高路远的地方，早就做了准备。
分三处放了一万块现金。行李箱只放了三套换洗衣服，其余都是吃的喝的用的。
陆苗苗欢呼一声，拆了包瓜子开始磕，一边磕一边跟他说：“明天叫那女孩子带弟弟来玩，然后跟她聊聊，怎么样？”
“嗯。”罗天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晚上他们睡在一张床上，陆苗苗没化作原形，罗天抱着还有点不习惯。
“罗天。”陆苗苗突然叫他。
“嗯？”
“我见过很多道士，你活上□□十岁不成问题的。”她挺认真地说。罗天被她逗笑了。
“我要争取活一百岁才行。□□十哪够，现在一般老人都能活得到。”
陆苗苗抱住了他，蹭了蹭，蹭得他心里发痒。
“罗天，你要不要修鬼道？”
一句话可称煞风景的金句，罗天心都哇凉哇凉地，握着陆苗苗的小手悲痛地问：“是不是我上次体检有问题你瞒着我？”
“想什么呢。”陆苗苗打他，“不管你了。”
她转过身去，睡了。
罗天知道她没生气，他也认真考虑起这方面的事了。
鬼修其实不可怕，可怕的只是其中一些分支。
陆苗苗说的肯定是生前修炼精魂，死后保持鬼身不散的法门，罗家有这样的传承，不过很难修炼，后来被放弃了。
那就试试看吧，罗天想，为了天长地久和曾经拥有。
杨引娣因为带弟弟，所以没跟两个姐姐睡到爷奶屋里，而是跟弟弟和父母挤在原来姐妹三人的房间。
白天两个姐姐下地去了，她在家带弟弟，帮爷奶干点活。
陆苗苗看见她把弟弟放在一边在喂鸡，于是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包饼干问：“吃吗？”
杨引娣害羞地摆摆手，她弟弟却叫起来：“吃，吃。”
引娣手足无措起来，又不敢打弟弟，又不好意思拿。陆苗苗看了看那饼干配料，小孩子应该能吃，便给了她。
罗天后来看见饼干拆开了，小男孩拿了半块在手里吃，其他人看着他吃。
☆、黄鼠狼
引娣很害羞，陆苗苗也没勉强叫她聊天，这天她和罗天去附近的山里游玩。这里如果不长住，其实是个旅游的好地方，可惜生活处处不便。
在杨家住了两天，与杨家人熟悉了一点，陆苗苗这才邀请杨引娣到房里玩。罗天用手机放电影给她看，她看了一会就入神了。
这时候按计划应该是罗天逗着小男孩玩，陆苗苗去跟引娣聊天，但陆苗苗却盯着小男孩愣住了。
罗天只得自己去跟引娣聊天。
引娣显然对读书还是有些兴趣的，虽然一开始不太开口，聊着聊着就放开了。
“爷爷说我脑子比姐姐好使，到城里打工不会叫人骗了。等弟弟六岁了就叫我去打工。”她低着头说，电影也不看了。
罗天觉得是时候转告陶校长的话了。
“陶校长说你带弟弟也可以跟他学，你自己愿意就行。”
引娣眼睛亮了一下，又垂下了头。
罗天暗暗叹气，是的么，他也觉得不现实。又要带孩子又要做家务，读书对她来说又不再是一条出路，看不到坚持的希望所在，还读书做什么呢？
但他还是劝了：“跟陶校长读吧，以后打工学技术都比没读过书的快点。”
引娣点了点头，没说话。
陆苗苗突然打断他们，道：“罗天，出去走走吧。”
罗天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打发了引娣便跟陆苗苗往山里走。
也没真走到山里，见没人了，陆苗苗就郑重其事地靠近他，还使法术防止偷听，罗天顿时也警觉起来——他还没见过苗苗这样小心。
“刚那杨文才，就是引娣的弟弟，我靠近他才发现他身上有妖气的痕迹。”
“啥？他是妖怪？”罗天呆了，那杨家一家岂不是都是妖怪？
“引娣身上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陆苗苗说，“他也不是妖，但他身上有被妖法控制过的痕迹，很淡了，再过几天说不定我都看不出来了。”
要不是因为很淡，陶校长住村里就早该发现了。陆苗苗估计他上门几次大概孩子都在房里。
也就是说，杨文才中过妖法，跟妖怪接触过。而用妖法控制人类的，哪怕只是控制个不懂事的婴儿，那都很有可能不是什么善类。
两人讨论了一阵，还是决定，上报吧。
这事不是他们能管的。但眼前的孩子不能不管，陆苗苗又借口逗孩子玩，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这让他也很纳闷：那不知名的妖怪控制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孩子干什么呢？
王主任那边接到了电话就派了人来调查，一时还没到。罗天和陆苗苗决定跟陶校长也透个底，这事透着诡异，村里就他们三个自己人，还是联合起来为好。
“孩子被控制了？”陶校长听得诧异，差点问是不是看错了。
但随即他脸色变了。
“混蛋！”他站了起来。
“怎么了？”罗天和陆苗苗不由也紧张地站起来。金丝猴妖也跟着上蹿下跳，叫个不停。
“没事，至少现在我们没事。”陶校长安抚着他的继承人，脸色沉重。
“你们知道我从古代起就一直在这种偏僻地方教书，刚想起来我以前见过这种事。”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这可是巧了。
“都是些败类干的啊。”他痛心疾首，“人类和妖怪里的败类。他们是拐了孩子，用妖术让孩子暂时忘了自己亲人，把买家当父母。这种妖术能管一年半载的，这时候小孩子已经跟买家熟了，不再闹了。我没想到现在还有妖怪在干这种事，又让我撞上了！”
陶校长以前遇见过这种事，他单枪匹马跟那个背后的妖怪对上了，打得两败俱伤。不过那妖怪可能是拐买孩子败了德行，陶校长就是他的天道报应，他受伤之后正好遇上雷劫，就这么一命呜乎了。而陶校长休养之后又是一只好猴。
他以为这事就是偶然，没想到隔了数百年还有同样的事发生，现在他怀疑这也是个产业了，一直有妖怪在从事这种事。
罗天开始打电话，他要把这新情况报上去。
虽然这事是另一个部门管，但罗天和陆苗苗商量了一下，还是留了下来。
尽管罗天觉得卖孩子的再来这个村子的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呢？
“我战斗能力还是有一点的。”陆苗苗告诉罗天，“陶校长你也知道，比我还厉害。不怕。”
罗天又有点暖心又有点伤心。
他老妈肯定出卖他了，告诉他女朋友他是个战斗渣，没准还告诉苗苗自己是为了不想打打杀杀，这才考的公务员。
好丢脸啊。
“我不是怕，我就是一直不喜欢打架。”他试图解释，陆苗苗滚在他怀里一直笑，笑得他都不好意思解释了。
什么都不说了，撸猫。
仔细想想，他也想不起来为什么明明从小就知道自己家是做什么的，却对家传中的斗法部分敬而远之。
到底为什么呢，完全想不起来了。
现在是逼上梁山了啊，罗天头疼地揉揉眉心，上次特训的成果不知道够不够，看来还得把家传的东西再捡起来好好学才行。
上面派来的人是个熟人，或者说熟妖：黑猫警长江天旺。
“你这是调职了？”罗天不免好奇。
江天旺穿的是便衣，闻言倒是乐了。
“怎么，你不知道？我调职也是因为你们啊。”
罗天真不知道，陆苗苗也纳闷：“他在群里说过，你没看见吗？”
什么时候说的？罗天一回想，脸红了。
有一阵他吃飞醋，把江天旺屏蔽了。
“在你们这登记了拿了证，后来就有一个叫‘野生动物防护中心’的机构联系我，问我愿不愿意调个职，对外还是说警察。”江天旺笑笑，“还是警察就行，我就同意了，这个职位工资高，还没那么忙，可以多回家陪陪父母。”
他说的父母自然是真正的江家父母了。
江天旺不是一个人来的，不过为了不惊动更多人，其他人都在外待命，他先去杨家调查。
杨家人哭天抢地，不肯承认孩子是买来的，也不肯交出。但这个村子姓氏很杂，不是那种宗族观念强烈的村庄，其他人并没被煽动起来，江天旺虽然费了些手脚，但还是把孩子带走了。
只是罗天和陆苗苗也住不下去了，杨家人恨上了他们。
“买孩子还有理了。”陆苗苗生气。
陶校长现在比她淡定，倒白开水给她，“这种小村子，人没文化，想事就这么简单，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那你在这还能待么？”罗天担心他的处境，“我们可是你带来的。”
“没事的，这个村子我观察过。”陶校长笑咪咪的，“有的村子就不行了。当年我发现这种买卖的那个村子，因为我把孩子带去找亲人了，后来再回去，整个村子抄起锄头棍子的来追我。我这一气啊，露了真身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不过他代价也不小，本来就跟那个作孽的妖怪打得两败俱伤，这一显露真身吓人，伤上加伤，只好回山里休养了。
“就是可惜了我教的那些孩子，没时间再去教他们了，让他们跟着那样的父母，迟早也变得一样。”陶校长现在仍然十分惋惜，也坚持不肯走，“所以现在我更不能走了，我得告诉这些孩子，杨家人不能学，做人有做人的规矩。”
“我支持你。”陆苗苗老气横秋地拍肩，好像她比陶校长还年长似的。
查案子就与他们无关了，是江天旺的事。十来天后江天旺就发了消息给陆苗苗：“抓到一个黄鼠狼，你们要不要来看看？”
陆苗苗把消息给罗天看，罗天酸溜溜的，“他怎么不发给我？”
“干什么啦你。”陆苗苗拍他脑袋，“那是我同族。”
“就是同族才那啥。”罗天嘀咕，又被拍了一下。
被抓的黄鼠狼妖是杨文才那孩子的直接经手人，也是他在孩子身上施的法。现在蔫头搭脑地被拷在审问室里，待遇比人类囚犯差。
“我要律师。”看见江天旺带着两个人进来，黄鼠狼不甘心地嚷嚷。
“你没人权。”江天旺正儿八经地回他一句。罗天听了不禁扬眉，“这还是个黑户不成？”
“嗯，自己搞的□□混在人世。还挺能耐的哈。”他一巴掌打在黄鼠狼头上，把他打得一歪。
罗天咳嗽：“刑讯逼供啊这是。”
“他没人权。”江天旺还是这句话，又添了一句，“我们妖就不讲究这个了，吃掉一条腿再问也没人管。”
黄鼠狼瑟瑟发抖。
“你敢放屁你就死定了。”陆苗苗及时补充，黄鼠狼抖都不敢抖了，抬了一半的屁股也落回凳上。
“我去。”罗天惊呼，“他还真准备放屁的？”
“这是他种族本能。”江天旺也是一脸嫌弃。
两只猫戏弄一只黄鼠狼，虽然不是天敌，但看上去效果也很好，这黄鼠狼最后交代了，他不是个体户，而是团体作案。
“我又没拐妖的孩子，你们两个妖非得来抓我。那么多人你们怎么不抓！”他最后悲愤地叫起来。
作为一个人类代表，罗天也很无语。也许在他看来确实如此，人都在拐买同类的孩子，他一个妖从中谋利又算什么？
江天旺警察做惯了，却不像他这样容易被带动，毫无情绪波动的又一巴掌打歪了黄鼠狼的脑袋。
“人抓人，妖抓妖，你就归我管，少给我乱喊乱叫，惹毛了我先啃了你两条腿填肚子。”
想当年，黑猫警长在避雷劫之前，也是道上混的一只妖。人类世界去的不多，同类相杀不知道有多少。罗天和陆苗苗不知道的是，他手上沾的血也不少，要不然也不会靠秘法找人类帮忙避劫了。像陆苗苗这种文青猫就不一样，雷劫自己轻松就过了。
现在威胁个小黄鼠狼，还不跟玩似的。
☆、丑狐
罗天来一是好奇，二是想知道杨家那个孩子有没找到亲生父母。
现在好奇心满足了。江天旺已经审了出来，这个黄鼠狼不是主谋，主谋是另一个妖，但这个团伙里更多的还是人。主谋收罗来的小妖只负责关键环节，也就是让孩子暂时忘记父母，把买家当亲人。
因为这一手，他们这个团伙在人口贩卖这个黑色市场里属于信誉特别好的，有些有买孩子习俗的村镇上，甚至就等着他们的人去了才买。
罗天听着那个气啊，江天旺安慰他：“因为小孩子都要让妖经手施一下法，所以抓到他，他经手的小孩都能找到。现在就是要把这个团伙一网打尽，其余妖怪经手的小孩也要找到才好。”
“那个主谋呢？”陆苗苗还惦记着陶校长说的话，这种事几百年前就发生过。
“主谋据说是个牛妖家族。这个家族一直从事这一行，以前也有被道士和其他妖怪发现打杀的，但这生意一直延续至今。”江天旺说到这个，神色终于有了波动，“真是伤天德。”
杨家那孩子暂时在福利院养着，还没发布消息寻找亲人。江天旺说是为了谨慎，不打草惊蛇。他抓黄鼠狼都是秘密逮捕的，平时还在监视下让他与同伙通话联系，以防有变。
“就要用他把其他人钓出来。”江天旺露出一个带杀气的笑，感觉那个主谋基本上是死定了。
后面的事他们帮不上忙，只拜托江天旺，最后有了结果告诉他们一声。
罗天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但他内心已不能完全平静。原觉得这份工作就是日常琐碎，但现在看来，只要涉及到这个圈子，总没有绝对的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