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胤礽身后的李元福这下懂了,太子爷这是要走在众人面前卖惨的路线啊。
虽然还是不晓得太子爷图什么,但作为太子爷的贴身太监,李元福肯定是坚决维护自家主子的意愿,坚定站在自家主子这一边的。
胤礽带着李元福去办差,在正式开始处理事情之前,胤礽便吩咐李元福去查一查他皇额娘那些东西的去向,看看究竟都是被谁给拿走了。
因为时间隔得有些久,查起来没有那么方便,胤礽也没有给李元福限定时间,只说最好是这几日就尽快查清楚。
但李元福好歹也是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的太监了,又是皇太子身边得用的贴身太监,办事调查自有他的一套手段,他的手脚也是很快的,才不过到了下午,他就把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拿着结果就找胤礽复命去了。
胤礽听罢李元福的结果汇报,不由得深皱了眉头:“你说那些东西,都是被皇额娘身边的人给拿走的?”
李元福点头:“是的,爷。奴才反复查了几次,结果都是这样的。”
“仁孝主子的那些东西,都是在这数年间被曾经伺候过仁孝主子的旧人给拿走的。这一点,从内务府的记档上就能看到。奴才查的很清楚,进过库房的太监们,都没敢动仁孝主子的东西,只有那几个曾经伺候过仁孝主子的嬷嬷和首领太监被放出宫前,去库房里拿了几样仁孝主子的东西。”
胤礽没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便追问道:“你确定?这二十多年里,就没别人敢动皇额娘的东西?一针一线都没敢拿?”
就连皇阿玛的私库里都有太监偷偷拿几样东西自己藏着,他皇额娘的东西,竟然还没人敢动?这话说出来,胤礽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李元福道:“爷,奴才查得仔仔细细的,奴才确定,这二十多年里,就没别人动过仁孝主子的东西,便是仁孝主子的一针一线也没别人动过。”
“奴才还从守库房的太监那里打听到,这些年里,梁总管一直都有话撩在那儿,说是仁孝主子的东西是谁都不许动的,哪怕是一针一线也不许往外拿。否则的话,若是叫梁总管知道了,立时就要拖出去打死。爷,奴才想着,梁总管这话许就是万岁爷的意思。”
胤礽挑眉:“既然有这个话撩在那儿了,怎么皇额娘的东西还是有缺失,又还是被人给拿走了呢?”
李元福道:“爷,从前伺候仁孝主子的,都是索大人府上出来的人。”
胤礽眉峰一挑,刚想问,索大人府上出来的人怎么了,随后话未出口,他自己就已经想到其中的关键了。
正因为那些拿了皇额娘东西的奴才是皇额娘娘家府里出来的奴才,所以,为了顾及索家的颜面,这事儿就算皇阿玛知道了,也是不好处置的,何况,被拿走的那几样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皇阿玛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胤礽正沉思间,只听李元福又道:“爷,奴才打听到,曾经伺候仁孝主子那几个奴才将那几样东西拿走,就是因为他们要出宫了,想在心里留个念想,也算是伺候了仁孝主子一场,全了他们对仁孝主子的一片心意。这事儿,万岁爷和索大人兴许是都知道的,但都没说什么,应当是默许了的意思。”
胤礽眯眼,敢情皇阿玛和索额图都知道,就他一个人这些年来什么都不知道吗?
“李元福,走,跟爷去索府转转。”既然知道了结果,胤礽就打算先撂下手里的差事,把他的计划先落实了比较好,反正手头的差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好,细碎功夫太多,得慢慢磨,他就权当去索府散散心好了。
虽说他先前的猜测错了,但这也并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只不过,在执行他的计划之前,他得先去索府知会索额图一声,这事儿啊,若是能有了索府诸人的配合,能够成功的机会也更大些。
李元福只当胤礽是要去索府兴师问罪的,他担心胤礽同索府闹得不愉快,秉持着贴身太监的操守,到了背人的地方,李元福还劝胤礽呢。
“爷,这事儿万岁爷和索大人都晓得,也是默许了的,您若是要去闹,只怕对您有所不利啊!您其实也不必同那些奴才们一般见识。何况,他们都是伺候仁孝主子的老人儿了,您便是看在仁孝主子的面子上,也不好去闹的。您只将东西悄悄的要回来,也不伤了大家的体面,这多好啊!”
胤礽闻言,啼笑皆非看着李元福:“你以为爷是要去索府不顾一切闹上一场?”
“李元福,别拿你的小聪明揣测爷的想法!你只管跟着就是了,爷心中自有分寸!”
还叫他不要伤了大家的体面,那他这个皇太子的体面,谁来维护呢?
随手给了李元福一个爆栗,胤礽便带着疼得龇牙咧嘴揉脑门的李元福往索府去了。
索尼去世之后,索家几个兄弟也并未分家,依旧还一起住在原先的大宅子里。
仁孝皇后赫舍里氏的父亲噶布喇,也就是索尼长子已经去世十几年了,索家如今的当家人,便是索尼的三子,胤礽的叔姥爷,如今的议政大臣索额图。
皇太子驾临,本该大礼相迎,但胤礽给了话,他来索家,不要大礼相迎,何况,他是索家的常客,次次大礼相迎很麻烦也很不方便,因此,这个礼也算是省了。
今次他过来,更是只想找索额图清清静静的说话,所以就悄悄的进来,谁都没有惊动,否则的话,又要闹得整个府里人尽皆知了。
索额图听下人说胤礽这个时候过来且要见他,心里便是一惊,太子爷这时候来府里,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等索额图赶到小议事厅里一瞧,见胤礽悠哉悠哉的坐在那里饮茶,一看就不是出事的样子,索额图这颗心就要放下。
但在看到胤礽脸上的淡淡的黑眼圈时,他的心一下子又提起了。
“太子,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也不怪索额图这般关切,胤礽一向在人前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模样,几时这样形容狼狈过呢?
索额图看惯了胤礽之前的模样,乍然看见胤礽现在这样,就忍不住开了口。
再加上索额图又是胤礽的长辈,撇开臣子与储君之间的关系,索额图作为胤礽的叔姥爷,看见自己疼爱的小辈突然成了这样,那关心自然是流溢于言表之上了。
只是,索额图如今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头发白了不少,胡子更是全白了,这一生经历的事儿也不算少了,这话才一出口,索额图就意识到不对了。
胤礽刚大婚三天,这新婚燕尔的,夜里没有休息好,白天顶着个黑眼圈也是常有的事儿。
作为过来人,索额图其实是很理解胤礽现在这种状态的。
索额图想到这些,心里便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好,他作为太子的叔姥爷,怎么能一开口就同太子说这么羞耻的话题呢?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索额图也没有如何惊慌失措,这些年宦海沉浮,早历练出来索额图遇事波澜不惊的性格了,也不过是轻咳一声,他便不着痕迹的转换了话题。
“太子这时候来找老臣,是有事要说吧?”
关于索额图的问话,胤礽倒也没想的索额图那么深,但他也没有回答索额图的话,只是大喇喇的一笑,对着索额图道:“叔姥爷,我不想在毓庆宫住着了,我要在宫外建个太子府。”
第23章
胤礽的话让索额图大惊, 索额图差点没将刚进口的热茶给喷出来。
“不可!”
索额图把热茶咽下去后, 顾不得热茶烫喉咙,腾出嘴来后, 直接开口就提出了反对意见,“毓庆宫相当于太子的东宫, 是皇上亲自为太子选定的地方, 说句大胆的话, 在太子更进一步之前,太子都得住在那里, 怎么能搬出紫禁城呢?堂堂太子储君, 怎能住在宫外?”
事情还没有成真, 胤礽也只不过是提出了一个构想, 但索额图立时就想到了百八十条胤礽不能住在宫外的理由。
索额图想着,他这话若能打消胤礽的这个念头倒也罢了, 若是不能, 他就要把这些理由一条条的说给胤礽听,好让胤礽彻底放弃这个念头才行啊。
反正在索额图看来,胤礽是绝不能住在宫外的。
索额图对这事儿的强烈反应, 显然是在胤礽的意料之中, 胤礽也无甚反应,仍是大喇喇的望着索额图笑道:“叔姥爷, 我过来不是同您商量这件事儿的, 我是来通知您的。”
“要搬到宫外去住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 我就是来知会您一声儿, 顺道,请您找几个人配合我一下,好让这事儿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索额图听到胤礽前头的话就深皱了眉头,又是觉得生气又是觉得头大,所以胤礽后头的话他就压根没怎么注意,他的心思,都放在该怎么劝说胤礽回心转意上头去了。
要说这十几年,随着胤礽慢慢长大成人,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朝臣们面前,朝中对于胤礽这个皇太子的赞赏也是越来越多的。
胤礽十岁出阁讲书,朝臣们见识了胤礽的学问后,从那时起,就赞胤礽聪慧学问好,是个端慧有德的皇太子。
后来,胤礽从十七岁开始办差,显露出极强的办事能力,差事也办的极好,从那之后到现在,朝臣们就赞皇太子襄国有道,是能襄助皇上的好储君。
满朝文武,大部分朝臣,对胤礽都是赞许的。胤礽在外的风评也是极好的。
实质上,胤礽自己也是刻意塑造了一下皇太子的形象,每每都是往光风霁月有才有德那个方向去走的。
但也只有像索额图这样的自家人才知道,胤礽这个皇太子,实际上没有那么完美。
且不说别的,就说胤礽的性子,那真是被康熙这些年的宠爱养出一股子傲气来了,但凡是胤礽自个儿决定的事情,他便非如此不可,除非是他自己想通了改变主意,否则就算是身边的人说破了嘴皮子,他也照旧我行我素,压根不鸟你。
所以索额图才觉得头大啊,看胤礽这样子,是打定主意要搬出去了,他若是要劝回来,只怕不容易。
而索额图生气,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了。
太子平日里瞧着那般明事理,怎么就不懂得住在毓庆宫的好处呢?这回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人挑唆了,所以才非要搬出去住?
莫非,是新过门的太子妃撺掇胤礽生出的这个念头?
其实,也不怪索额图疑到石心玉的头上。
只因这事儿来得太突然,而胤礽又太过反常与平时完全不同,联想到胤礽才大婚三日就有此想法,索额图才会有这般猜想的。
须臾之间,索额图心里就转过无数念头,片刻之后,无数个念头沉淀下来,索额图沉眸看向胤礽。
“太子,你究竟是为了什么,非要去宫外住?在毓庆宫住了这么多年,你难道瞧不出住在宫里头的好处么?”
胤礽哑然失笑:“好处?”
“叔姥爷,您居然觉得住在毓庆宫里有好处,那您不妨同我说说,住在毓庆宫,有何种好处啊?我住了这么多年,还真没瞧出来!”
索额图哪会听不出胤礽话中的反讽之意?只是这时候,不是计较胤礽用何种语气说话的时候。
索额图一本正经的望着胤礽道:“太子,住在毓庆宫中最大的好处,就是比起其他的皇子阿哥,太子才是离皇上最近的那一个。”
“皇上特意选定毓庆宫给太子居住,就是想与太子亲近,这对太子来说,是天大的荣宠,老臣不相信太子心里不清楚这一点。若是依太子所言,搬出紫禁城,住到宫外去,那岂不是离皇上越来越远了么?”
胤礽撩起眼皮淡淡道:“我与皇阿玛感情甚好,便是搬出宫去,也不是不见皇阿玛了。还不是一样要时常进宫给皇阿玛请安么?这关系远近,感情亲疏,可不是住的远近能决定的。”
听胤礽不咸不淡的这几句话,索额图心内长叹,看来他还是说的不够明显,他应该说的更直白一些。
“太子,老臣的意思是,太子如搬到宫外,到底不及在宫中离皇上更近些。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在宫中能够及时反应,可住在宫外,再得到消息再去处理,总会慢上一些。有时候慢上一步,对太子的处境就会有很大的影响。”
“再者,太子也是知道的,后宫之中,太子并无助力,别的皇子阿哥搬出紫禁城,在宫外建府,不止时常能进宫给皇上请安,还能给他们的额娘请安。若是在皇上跟前有体面的后妃,纵然阿哥们出事了,有了他们的亲额娘出面,皇上也总能宽宥一二。他们比起太子你,到底还是有助力的。所以,老臣是真的觉得,太子不应在宫外建府居住。”
闻听索额图这话,胤礽很是不以为然:“叔姥爷,你这便是多虑了。”
“以皇阿玛对我的宠爱,我这个皇太子又哪里需要什么后宫助力呢?便是后宫无人,皇阿玛也绝对不会因为什么事情就不喜欢我了的!便是在宫外住着,但只要我勤快些,时常进宫给皇阿玛请安,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索额图一听这话,差点便脱口而出,皇上是帝王,帝王心术难测,又有几个帝王能够真心疼爱皇太子日久的呢?
幸而索额图心中尚存几分理智,即便与胤礽话赶话说着,也没有将心里的这层想法说出来。
就目前看来,皇上还是真心疼爱太子的,而且,在众多的皇子阿哥中,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是最重的。
多的索额图不敢说,但至少在四五年之内,皇上对太子的心,是肯定不会变的。
再者,后宫虽然无人襄助皇太子,但是他的那位好侄女仁孝皇后,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也不低,即便去世也有二十多年了,但皇上心里仍会想着她念着她,甚至当初就因为对仁孝皇后的情意,才将他们的嫡子立为太子的。
而且,这死人总是要比活人的面子更大一些的,皇上看在死去的仁孝皇后的份上,对太子的宠爱与容忍,绝对比别的皇子阿哥要多得多。
胤礽见索额图因他一席话陷入沉思之中,便猜索额图的心思应该是活络起来了。
胤礽便决定把话说清楚,就算不能改变索额图的想法,也得让索额图理解和知道他的难处,否则的话,只怕索家的人,也难以配合他的计划。
“叔姥爷方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搬到宫外去住,”
胤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叔姥爷方才还问我,这眼睛是怎么回事,我实话告诉您吧,这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昨夜我的二阿哥哭了一场,我被迫陪着听了一会儿,之后二阿哥睡了,我却被吵得困意全无,怎么都睡不着了,直至子夜时分,才勉强睡去。休息的不好,晨起之时自然眼圈青黑了。”
这话就是掺水作假了,但胤礽便是仗着索额图不知他内院情况,更不可能去与石心玉对质,所以,他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了。
不过接下来,胤礽说的,那就真的是不掺假的实实在在的抱怨了。
“叔姥爷,这昨夜还算是好的。就说前天夜里好了,我的小格格病了,又是哭了大半个晚上,我根本就躲不开啊,还跟着听了大半个晚上,这小孩子病中哭闹有多扰人叔姥爷您肯定是知道的,我又如何能够安睡呢?说不得,这一大早上起来,我的眼圈青黑比今日还要严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