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场冬日虽长,却总有到尽头的时候,转眼冬日过尽,便到了开春的日子了。
天气一天一天的暖和起来,石心玉也信守承诺,兑现了之前她对侧福晋们许下的诺言。
表现良好的侧福晋,可以将家人请进太子府中来叙话,虽然时间不长,但好歹也是能与家人假面的机会。
林氏先前不安分,如今正被冬月看着每日习字学棋呢,这就相当于是禁足了,这回请家人入府的事情,就没有林氏的份了。
小李佳氏自从解禁之后便一直安分守己,安安静静的在清平园带着两个小格格过日子,没有闹出任何事情来,也没有与任何人串连在一块儿有任何的动作,不管小李佳氏这是暂时的蛰伏还是真心的悔过,至少,她达到可以见家人的要求了。
至于大李佳氏,杜嬷嬷等人都是以为石心玉不会让大李佳氏得到这个机会的,因此,在石心玉把大李佳氏算进去,并且让人派人到大李佳氏娘家通知的时候,杜嬷嬷等人都是十分惊讶的。
就连胤礽,对于石心玉的决定,都惊讶得很。
石心玉面对胤礽的质疑,只是笑了笑,才道:“爷,臣妾先前同爷已经给那件事定性了。那就是一场意外,既然是意外,就不算大李佳氏不守规矩。既然算她守规矩,又怎么能拦着人家不叫人家见家里人呢?”
于后宅这些事情,胤礽都是随石心玉的,并不会多加干涉,听石心玉如此说,又见石心玉脸上那从容不迫的笑容,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石心玉是另有打算不像是信口开河的样子,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行吧,玉儿你打算如何便如何吧。爷都随你。”
胤礽想着,反正府里上下这么多人盯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倒是杜嬷嬷,在石心玉定下两位侧福晋会亲的日子之后,还特地问了问石心玉,说在两位侧福晋会亲的时候,要不要派人在跟前盯着,以防她们会亲时说一些不好的话。
石心玉闻言就笑了:“嬷嬷,你这也太过小心了!”
“不管怎么说,她们好歹也是咱们府里的侧福晋,她们这是会亲,不是坐牢,不用时时刻刻盯着她们的。她们就算想同家里人说两句体己话又能怎么样呢?咱们也别太苛刻了!”
“嬷嬷,这府里上下这么多人在呢,除了咱们自己的人,太子爷的人也都在,她们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的,咱们不必太过紧张了!就算到时她们想要同自家人说说体己话,就让她们说去吧,不必盯梢。”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在一个天气明媚的春日里,太子府中的两位侧福晋的额娘,就被迎进了太子府中,同两位阔别几年不见的侧福晋见了面。
原本按规矩,两位侧福晋的额娘进府,是先要来烟南园拜见石心玉的,给石心玉请安过后,才应去往她们女儿园中见面。
但石心玉懒得见她们,也懒得同她们说话,就以要歇着为由拒绝掉了,让人好生送了人去大李佳氏和小李佳氏那里也就是了。
石心玉将手串断裂之事定性为意外事件后,对大李佳氏和大阿哥便是一如既往,虽然不见面了,但沉熙园的吃穿用度,包括一应所需之物,石心玉就从未克扣过沉熙园的。
但大李佳氏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府里有人专门盯着她的沉熙园,还有太子爷亲自发话,将大阿哥身边的人都换了,连她同大阿哥接触的时间也被严格控制起来了,大李佳氏瞧着这一切就知道,她和大阿哥仍然没有脱离太子爷的怀疑。
大李佳氏虽然知道安分守己才是她和大阿哥接下来最好的出路,但如此一弄,她的心里还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怕哪一日起来,太子妃就发难了,将她和大阿哥一并给处置了。
纵然是得了石心玉的允准,能够在开春时节见到她的额娘,但大李佳氏这心里反而更加没底了,她猜不到石心玉的真实想法,只觉得太子妃的态度越发的扑朔迷离,便是这样心不在焉和焦灼难安的模样,倒是一下子让她额娘舒穆禄氏给瞧出来了。
舒穆禄氏又与大李佳氏说了几句闲话,见大李佳氏还是那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忍不住出言请大李佳氏挥退屋中伺候众人,她有话要单独同大李佳氏说。
舒穆禄氏即便有所请求,她的话也是说的很委婉很漂亮的:“侧福晋,家里有几件难以启齿的事儿要同侧福晋说道说道,这事儿同侧福晋的妹妹有关。女孩儿家脸皮薄,不好叫太多人知道。所以,您看——”
大李佳氏会意,忙将屋中伺候的奴才们都遣出去了,这回连芸香都一并遣出去了。
芸香是内务府拨给她的奴才,虽然忠心,但既然事涉家里的事情,那就不好叫她知道了。
等人都出去了,大李佳氏才问舒穆禄氏道:“额娘,妹妹出了何事?您快同我说说,纵然我不能出去,但想法子帮衬一下总是可以的。”
舒穆禄氏忙安抚大李佳氏道:“侧福晋莫急。我不过看侧福晋神色异常,有心想单独问问侧福晋这是怎么了,所以才借侧福晋妹妹的由头扯了个幌子罢了。”
言罢,舒穆禄氏就问道,“侧福晋是怎么了?我看侧福晋一直魂不守舍的模样,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么?”
舒穆禄氏与自己女儿也有几年未曾相见了,如今看见女儿自然是想好好叙叙旧的,若有机会,舒穆禄氏也是想见一见女儿所生的两个小阿哥的。
可如今见女儿是这个情形,舒穆禄氏也就顾不上这些了。
她与女儿见面的时间不能太长,既然女儿明显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她就想替女儿分忧解难,另外那些事情自然就都不如眼前这事重要了。
大李佳氏正是心思不定的时候,需要有个人来点拨她一下。
而舒穆禄氏正是那个合适的人选,再加上舒穆禄氏又是大李佳氏的额娘,完全不用担心泄密的问题,于是,大李佳氏都不曾犹豫,在舒穆禄氏问完她这话后,她就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同舒穆禄氏说了一遍,又将自己心中想不通的事情同舒穆禄氏讲了一遍。
最后问道:“额娘,您看,太子妃这是个什么意思?太子妃是不是打算秋后算账呢?我心里实在是没底,额娘,我都想了好些天了,还是想不出太子妃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啊。”
舒穆禄氏万料不到大李佳氏碰到的竟然是这样的难题,按理说,这也算是太子府的秘辛了,她虽是大李佳氏的额娘,但却是个外人,是不能干涉皇太子的家事的。
可是如今摆在眼前这事儿,却涉及到了自家女儿和女儿所生的大阿哥,那为了女儿在太子府的前程,舒穆禄氏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舒穆禄氏先是惊异于大阿哥的所作所为,但再听大李佳氏所言后,知道这会儿还不是讨论大阿哥所为的时候,便要先替大李佳氏解开她的心结。
就听舒穆禄氏沉吟道:“依我所见,这件事在太子妃处应该算是过去了。太子妃既然都说了这是个巧合意外,又没有对大阿哥和侧福晋如何,那么,这之后也不会秋后算账的,毕竟,这事儿没有证据,太子妃就算想处置,也是不能够的。不过,这并不代表太子妃什么都不知道,此番大阿哥身边的人都换了,而太子妃又允准我进府来见侧福晋,这便说明,太子妃知道大阿哥所为,但她依然愿意放侧福晋和大阿哥一条生路,太子妃的意思,是愿意再给侧福晋一次机会,只要侧福晋日后安生过日子,好好教导大阿哥,不再做出这样的事情了,太子妃可以既往不咎。但若要重蹈覆辙,那只怕后果就十分严重了。”
大李佳氏有些不能相信舒穆禄氏的话,她问道:“额娘,您说的是真的吗?太子妃知道这事儿是大阿哥做的,还愿意给我和大阿哥一次机会,愿意放我和大阿哥一条生路?”
舒穆禄氏又仔细想了想,点头道:“是真的。侧福晋是知道的,我在府中也为主母,多少能猜到一些太子妃的心思。这事儿虽说是大阿哥不对,但太子妃如此处置还是最为妥当的。一则是太子妃没有证据,二则,太子妃还要为太子爷的处境考虑,不能贸然处置你们母子俩。若换做是我,也会如此处置的。”
“其实,太子妃给侧福晋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侧福晋是自己心神未定,所以一时才想不到而已。如今侧福晋可以静心自己想一想,看看我说的,究竟是不是对的。”
舒穆禄氏给大李佳氏仔仔细细的分析了一回石心玉的心思后,就不再做声了,将时间留出来给大李佳氏自己细想。
大李佳氏果然如她额娘所言,抛开心中所有杂念,当真将这前后个把月的事情都仔细想了一遍,如此一细想,倒是当真体会出太子妃的用心来了,也正如她额娘所说的那样。
舒穆禄氏见大李佳氏脸上有恍悟之色,便知她已经想通了,就又开口道:“既然侧福晋体会到了太子妃的这个心思,就该顺着太子妃的心意去做。侧福晋切不可再有什么对太子妃不利的举动了。不单单是侧福晋该如此,就是大阿哥,侧福晋也该管着些,莫叫大阿哥再做出这等自毁前程的事情来。这来日方长的,也不急在这一时,更何况,这等心思本来就是不该有的。不单是侧福晋,就连大阿哥,都得时刻谨记着自个儿的分寸。”
见左右无人,又希望女儿不要走上歪路,舒穆禄氏自己在家又是个主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她顿了顿,又续道,“侧福晋始终与太子妃矮一头,那大阿哥自然也比太子妃的嫡子矮一头,这话侧福晋自个儿要记着,也要让大阿哥记着,上进是好事,但不能做坏事儿。这庶出的孩子未必就不能出头的。更何况,以太子爷的身份,将来太子爷更进一步后,大阿哥也绝不是一般人家庶出的儿子啊,那可是皇子阿哥,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侧福晋和大阿哥的眼光都该放长远些,不要争一时的意气啊!”
舒穆禄氏言罢,又低声对大李佳氏道,“在这个时候,侧福晋不但不该有要害太子妃的心思,还应该留心谨慎着关注府里的人,不要让旁人害了太子妃才对。要知道,如果太子妃腹中的孩子一旦出事,太子爷的头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侧福晋了,在这个时候,侧福晋可千万不能行差踏错啊!太子妃此胎安顺,侧福晋和大阿哥还有前程可言,若太子妃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的,就算不是侧福晋所为,侧福晋和大阿哥也一定会被太子爷所迁怒啊!”
正所谓旁观者清。
舒穆禄氏一席话犹如拨云见雾般,叫大李佳氏这个当局者一下子看清了眼前局势。
她被舒穆禄氏一番话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同时,这心思却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糊涂了。
“额娘放心,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我一定会按照额娘所言,端正心思,约束大阿哥,安分守己的在府中过日子,再不许大阿哥干这样的蠢事儿了!”
舒穆禄氏欣慰点头道:“侧福晋能想通,那便再好不过了。”
母女俩就此事达成一致,大李佳氏不再心事重重,舒穆禄氏也就不再提这个话了,母女俩便复又说起闲话来。
大李佳氏体谅舒穆禄氏的心思,与她说了些在府中的日子,又叫人抱了小阿哥来给舒穆禄氏看:“额娘,大阿哥在宫中读书,这会儿只怕额娘见不到了。”
舒穆禄氏忙笑说无事,母女俩便一同去瞧小阿哥,小阿哥如今年纪小,正是可爱好玩的时候,不过一会儿功夫,母女俩逗着小阿哥,笑着闹着,倒将先前的凝重气氛给驱散了。
第84章
小李佳氏的额娘张佳氏是侧室, 并非府中正妻。
以她额娘的侧室身份,是不能单独进府来同小李佳氏见面的, 必须要有府中嫡妻佟佳氏领着,才能到太子府来见小李佳氏。
所以, 清平园小李佳氏这儿接待的, 其实是两位夫人。
佟佳氏同张佳氏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且佟佳氏也不是小李佳氏的额娘,有佟佳氏在, 张佳氏这个亲额娘也没法同自己的女儿说些体己话, 三个人坐在一处,也只是说些场面客套话而已, 而且气氛还一度比较凝滞尴尬。
佟佳氏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的, 她本来就对小李佳氏没有什么感情, 见了这种情形,也不愿留在屋里, 干脆起身说出去转转,让小李佳氏和张佳氏在屋里单独说说话。
因石心玉有着身孕不见客,佟佳氏也不能在太子府中乱逛,小李佳氏也不敢让她走远, 就让芳菲派了两个小丫鬟,领着佟佳氏在清平园里逛一逛。
清平园虽说比不上烟南园大,但同沉熙园一样,还是有一个很小很小的花园在的,如今佟佳氏在这里逛一逛, 觉得也还行,反正是春光明媚的时节,正好适合逛园子。
这边佟佳氏走后,张佳氏果然就开口暗示,让小李佳氏挥退屋中的奴才们,她想要同小李佳氏说些体己话。
小李佳氏将屋中奴才都遣出去后,张佳氏开口第一句,就直接戳破了小李佳氏在太子府如今的处境。
“侧福晋如今在太子爷跟前,早已不如先前得宠了吧?”
就这么一句话,就叫小李佳氏汗颜的无地自容了。
这在太子府中是人人知道的事实,可叫她自己的亲额娘直接当面说出来,小李佳氏只觉得羞耻,羞耻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小李佳氏不回答,张佳氏也不以为意,她只是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小李佳氏道:“这在外头都不是什么新闻了!自太子妃进府,就霸占了太子爷的全部宠爱,原先你才是太子爷跟前最得宠的人,现如今呢?你瞧瞧你自己,你都失宠成什么样了?”
“我在外头,虽说得不到宫里的消息,可自从太子爷搬出宫中后,我也让你阿玛悄悄去打听过,太子妃不但专宠,甚至连如今有了身孕都歇在太子妃房里,竟然连你们都不让近身,这也实在是太霸道了些!”
“从前侧福晋在府里做姑娘时,我也是特意教侧福晋争宠的,这些年侧福晋耳濡目染也该学会了一些,怎么先前得宠,如今有了太子妃,侧福晋倒是失宠了呢?这太子爷也是男人啊,侧福晋就该多花些心思去把太子爷的心给拉拢回来呀!”
张佳氏虽为侧室,但在府中,那也是十分得宠的。
小李佳氏的阿玛最喜欢的便是张佳氏了,且不说张佳氏的容色确实美丽,更要紧的是,张佳氏颇有手段,便是府中嫡妻佟佳氏也比不过她去,若非佟佳氏的出身比张佳氏高些,那小李佳氏的阿玛还真的就会为了张佳氏而宠妾灭妻的。
小李佳氏到了胤礽跟前服侍的这几年,所用的手段也有一些,那些手段都是从张佳氏那里学来的,可到底是模仿,再加上胤礽身边的人都不如她好看,她天然就占了几分优势,也没怎么用太多的手段,就让她和她额娘以为她先前是得宠的。
张佳氏是不知情的,小李佳氏如今却知道,自己当初那根本就不能叫做得宠,可事过境迁,如今再听张佳氏说起这个,那就说来话长了,小李佳氏也不想再去解释,只是一味同张佳氏说不行,她那些手段都没了用处,她是不能再用那些手段争宠了的。
“额娘,我同您的情况不一样!我先前也不是没用过手段,可是都被太子妃压制得死死的!太子妃就不是省油的灯,最要紧的是,太子爷他压根就不为我所动啊,太子爷只站在太子妃那边儿,丝毫也不在意我的手段,这样争宠,又怎么争的来呢?”
小李佳氏现在真的是不敢再有所妄动了,她道,“您能拉拢阿玛在您这样,是因为在阿玛心里,您比佟佳氏重要得多,所以佟佳氏争不过您,且就算佟佳氏压制您,但阿玛向着您,佟佳氏她根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呀!可是在太子爷那里,我的分量根本就比不上太子妃,那么,我的手段在太子爷那里也都是无用的,太子爷根本就不吃我这一套啊!毕竟这种事儿,还得看男人的心思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