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再否认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他确实动了心了,管它早恋也好、恋童也好、监守自盗……管他什么都好,既然认定了,就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尉北璀诚恳地对林黛玉道:“林姑娘,这事儿,你出面不方便,便交由我来处理吧,如果那水溶求见于你,最好不要见他。”
“谁要见他!”林黛玉恼怒道,平白被人牵扯进别人的情孽里,还被一贯关系不错的闺蜜翻脸针对,任谁都不会高兴。而她与水溶,见过面也就只有他来送药那么一次,早知道会引出来这么多麻烦事,她当时就该转身就走。偶尔在外面碰见,两人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便是他真对自己有好感,这样置自己于风口浪尖,也只会让她觉得恼怒。
尉北璀听得黛玉的语气只有恼没有羞,情知水溶此举并未在黛玉心中激起波澜,顿时一喜,忙握拳凑到嘴边咳嗽一声,免得脸上的喜意藏不住,接着道:“既如此,我会交代下去,以后便不让他进咱们的院子来,至于其他,你原本如何行事还如何便可,不必避讳他,不爱理他也不必勉强自己,凡事只做不知便可,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听着尉北璀的话,黛玉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下来,尉北璀虽然平时有些促狭胡闹,但正经事上从来不含糊,他既答应了,就一定能处理好:“好,那就拜托你了。”
尉馨芳那里跟黛玉闹别扭,水溶心里却别提多惬意了。他本也不想用这等手段,可谁让上次送药后,黛玉对他并无特别观感,平日里在外面遇见了,他笑脸相迎,黛玉也只是礼貌颔首,丝毫不见热络羞涩。
这些年来,身份外貌才华的加持,让水溶一直都顺风顺水,女孩儿们只要他一个温柔笑容,就没有不脸红心跳的,却在黛玉身上碰了壁,怎不叫他恼怒?
可水溶没想到的是,黛玉自小见那贾宝玉面容姣好、待人温柔,却满腹草莽品行不好,自不会因着一副皮相就对人有了好感。
偶遇不成、求见被拒,水溶找不到更好的接近林黛玉的方法,只能另辟蹊径,迂回而去。
倒是尉馨芳的突然出现,堪称神助攻。这个小女孩儿眼底的情意根本藏都藏不住,不善加利用一番,水溶自己都觉得浪费。再说,在林黛玉之前,尉馨芳也曾经是他联姻的人选,如今勾着她,哪怕林黛玉那里不成,这个小丫头也逃不掉,还会因为曾经的“差点失去”而越发对他死心塌地的。
今日看着尉馨芳红着眼眶羞恼离去,想来回去定是一场好闹,不管她自己发飙,还是惹得她兄长气怒为其出头,林黛玉总是要受些委屈的,到时候不管她是愤怒而来质问自己,还是委屈而来拜托自己出面解释清楚,他都有机会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往情深的痴情来,但是不管她要自己做什么,再失落、再痛苦,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没有女人不吃这一套,就算一时不为他心动,也会将他放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在不安、失意或夜深的时候,想起有那么一个人,不计回报地爱着自己,要怎么才能不动心?
再卑微一点,不求她给自己回应,不求能跟她有什么结果,但至少让自己有机会能够远远地看着她,看见她笑,自己就快了,看见她露出愁容,自己就痛得不能自已,知道她过得幸福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若是她过得不好,自己就恨不得以身替之……
这样想着,水溶觉得自己都快被感动了,林黛玉这样一个涉世未深、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被男孩儿追求过,怎么逃得过他的手掌心?
可惜水溶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黛玉压根不打算跟他一对一,而是有外援自动插手。
他的满腹深情,只能演给鬼看了。
“二爷,刘婆子来了。”陆丰凑到水溶耳边,轻声道。
水溶勾唇一笑,对小书童陆洲道:“小洲,你帮我把这本画集送到京城来人的院子去,知道送给谁吗?”
“知道,”陆洲笑道,小小的脸上一派稚气,“送给林姑娘嘛。”
水溶摸了摸他的头,道:“送去就行了,别乱说话,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小洲知道。”陆洲小心翼翼地捧着画集颠颠儿跑了。
水溶这才让陆丰把那刘婆子带进来。
小书童是他到了这边儿收的,天真单蠢,不谙世事,最重要的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有些话自己不方便去说,叫小书童去传再合适不过。
所以说,自己的心上人是谁,就是小书童揣摩出来不小心说出去的,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水溶心下得意,但见到刘婆子心情就不好了,尉北璀把院子管得严,尤其是这几天,就算他去找秦夫子,也都有侍卫亲自领他过去,甚至还等在门外送他出来,连想走个岔路都不行。几次下来,秦夫子也瞧出了苗头,虽心中对尉北璀此举有所不满,但后来也大多是秦夫子到茶馆与他相见。
可水溶的目的压根就不在找秦夫子给他批改功课上,秦夫子日日兢兢业业地给他布置功课兼批改讲解,反倒让水溶觉得有些烦了。
最后,也就只有几个粗使仆妇可以给些好处拉拢一下,这个刘婆子得了他不小的好处,给他传递院子里的消息。
但一般都是他找人去找刘婆子问消息,根本不让刘婆子上门来找自己。
第五十五章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水溶不耐道。
刘婆子不安地搓着手,嗫喏道:“那个……那个……二皇子叫我来的。”
水溶一惊,再看刘婆子,刘婆子一句话出口,接下来的便顺了:“二皇子将我辞了,说既然我喜欢给水公子办事,就叫我来找您了。”
水溶听了刘婆子的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刘婆子丢没丢工作他才懒得理会,他在意的是:尉北璀叫刘婆子来找他,就意味着尉北璀察觉到了他私底下搞出来的小动作,这让水溶心里一时有些发慌。
可定神一想,刘婆子这件事动不了他的筋骨,若尉北璀以此诘问,大不了挑明了自己喜欢林黛玉所以才给个婆子些好处托她多加照顾林黛玉的事情,自己一身清明,爱慕个姑娘又不是什么大罪,吃不了什么亏,倒是可以把林黛玉逼出来,免得如今没半点动静反叫自己无从下手。
不耐烦地给刘婆子丢了二十两银子,叫陆丰带她出去,既被辞了,这婆子也就没什么用了。
刘婆子却哭道:“水公子,这差使可是老婆子我养家糊口、安身立命的根本啊,如今就这么丢了,可叫老婆子怎么好……”
刘婆子也是后悔,虽只是个粗使婆子,可在书院做了这么几年,早知道这些大家闺秀们最厌憎旁人往外传她们的私密消息,自己这么做是犯了忌讳了,可水溶实在出手大方,又打着关心倾慕的姑娘的名头,自己便想着反正自己也进不了姑娘们的房里,也知道不了什么**,不过传些表面上的消息,想来也是无碍的。若能促成佳缘,就算不是正经媒人能得个谢媒的红包,好处多少都会有些的吧?在这书院里,才子佳人的戏码,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可也是成了好几对儿的。
可谁知,那二皇子竟是不由得她分辨半句,就将她的差使革了,这下子就连书院也不留她了,直接结了工钱辞退了她,以后也不可能再用她了。刘婆子这下才傻了眼,在书院做活,虽不过干些打杂的活儿,可也能算得上是个体面活计,而且轻松不繁杂,工钱也不差,有时候帮那些家里有钱的学生打扫屋子还能得些赏钱,不必工钱少。如今竟是全没了。
水溶毕竟不是金陵城的人,不多日就要走的,也不过用她一时,这银子拿在手里是欢喜,却断了长远的来钱的活计,得不偿失。如今水溶想以二十两银子就打发走她,她又如何愿意?
她可是为了他得罪了二皇子呢!那可是皇子啊,平日里瞧着没什么架子,也挺亲切,可这唬起脸来,那可当真是凤子龙孙的气势,光是看着你就叫人腿肚子打颤。刘婆子越发觉得自己是猪油蒙了心,这么就为了点儿好处,就敢得罪京里来的贵人呢?
可如今差使也丢了,可不得在水溶这里再掏摸点儿好处弥补一下自己的损失?否则回去,还不得被自家老头子和儿子埋怨?
刘婆子张嘴欲嚎,水溶气急败坏地吼道:“闭嘴。”脸色难看地让陆丰在给她拿个五十两银子,了结此事。
其实,刘婆子的哭号压着声音呢,她可比水溶更怕把事情闹大。那二皇子可说了,如果叫他听见一句半句水溶跟林姑娘的闲话,他动动小指头就能叫她一家子老小都不好过。
水溶好不容易把个刘婆子打发走,脸色已经黑沉的不能看了。结果又见小书童一身湿哒哒地、期期艾艾地走进来。
水溶心头又是一跳,莫不是叫小书童去送画集“顺便”让他“大嘴巴”“叨叨”几句林姑娘长林姑娘短的计划也泡汤了?
果然,小书童白着脸从怀里掏出那本山子野的画集,只是册子已经被水浸透了,书页粘在一起,很明显没法看了。
水溶原本就极不高兴,如今真是一团火窜上心头:“怎么回事?”
小书童被他吓了一跳,平日里这位爷待他可一直都是轻声细语地,直让他感叹是遇上了最好的雇主,如今那张脸却似乎有些狰狞,小书童本来就因为弄坏了画册心中忐忑,如今更是吓得几乎要哭出来:“我……我……”
水溶一见,勉强按下心中的恼火,和颜悦色道:“没事,慢慢说,怎么全身都湿了?”
心中恼怒却偏还要装出和悦的神色,水溶的语调其实有些变样,不过小书童听不出来,见水溶神色温和,先就松了口气,说话也流利了,道:“我刚走到半路上,前面就跑来两个人把我给撞了,旁边正好是个小池塘,我摔了下去,就把画集给弄湿了。”
因为书院中有年龄幼小的学生,修建的池塘普遍不深,摔下去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一身泥水总是免不了的,更何况画集呢?
如果事情发生在刘婆子找他之前,水溶还能认为这是巧合,运气不好,但如今却是细思极恐,只怕那二皇子是盯上他了,要绝了他接近林黛玉的路。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那二皇子对林黛玉也是没安好心,如今竟是打算借着手中的权势巧取豪夺么?
小书童还在那里絮叨:“那两人把我拉上来就跑了,不过我记得他们的脸,公子明天……”
“行了,没事你就下去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身上一股味儿。”
水溶心里有事,对小书童便有些不耐烦了,赶紧打发他走,身上一股子池塘里的泥腥味儿。
小书童见水溶不追究画册的事情,开开心心地应了一声,跑去洗澡换衣服去了,他家雇主真是个好人。
水溶思来想去,突然又得意起来,尉北璀这般严防死守,是不是说明,自己做了这么多事,终于有效果了,林黛玉开始动摇了?
看来,自己明天该进行下一步了。眼看着尉北璀他们回京的日子将近,再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水溶叫来陆丰,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陆丰领会,不一时便到了小书童跟前长吁短叹起来。
等到小书童好奇询问,便把早就编好的话,愁容满面地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小书童。这孩子城府太浅,说什么信什么,实在太好骗了。
等听完了陆丰的话,小书童的心里,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水溶对林姑娘一见钟情,情根深种,茶饭不思,两人没有机会见面,可眼光交汇之际已渐渐有了默契,可谁知那二皇子竟也对林姑娘有意,为了不让水溶跟林姑娘见面,不许水溶踏足他们的院子,而且自己落水损坏画册说不定也是那二皇子派人干的,为的就是杜绝水溶跟林黛玉接触。
这是什么?这绝对是棒打鸳鸯、以势压人、巧取豪夺啊……
小书童一下子怒了,可是再想想人家到底是皇子啊,自己好像也帮不到水溶什么,一下子又萎靡了,只想着这样一对郎才女貌的有情人就这样被恶势力的皇子给拆散了,还真是叫人掬一把泪啊。
小书童感情太丰富,陆丰都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自己只是说了个一二三,这小书童就给脑补到七□□去了,也是天才。
小书童萎靡了一夜,待得第二日见了水溶一夜未睡的黑眼圈及憔悴至极的脸色后,一下子又义愤填膺起来,觉得自己还是该为水溶做点儿什么,皇子了不起啊……是挺了不起的……但也不能抢人家的心上人啊,这是不对的!如果如果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了,一定会谴责二皇子这种不道德的行为的,一定会成全一对有情人的……
水溶熬了一夜没睡,此刻正头疼眼花难受得要命,不过为了今天的效果好,拼了。
再看小书童摩拳擦掌要为他伸张正义的蠢样儿,水溶又十分满意,还真是一个心有正义的天真孩子,就是蠢了点儿,不过用来当枪还真是挺好使的。
如果事成了,二皇子能大度放过这纯小子,他倒是不介意给他点儿好处的。
只是这样的不畏强权、没有尊卑的人,用来对付人是极好的,可若将来是自己登上那至尊的位置,这样一个眼中没有尊卑的人,还真是,肮脏的蝼蚁。
因为被权势欺压过,水溶越发贪恋权势,别人欺压侮辱自己的,自己要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古代,皇权社会,多么好的任他发挥的空间,要他甘于平淡继续低人一等,他是怎么都不会甘心的。反正这辈子是捡来的,不拼一把,怎么对得起穿越一场?
水溶一脸苍白憔悴的样子,果然引起了今日来参加聚会的学子们的注意,不少人都上前来关心他是怎么了。
水溶连连摆手说无事,眼底的落寞与痛苦却怎么都掩不去,一看便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水溶挥手苦笑,往日只烹茶为雅的人,竟叫人上了一壶酒,只准备等会“喝醉了”吟上那一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做实了恋慕林黛玉的事,那首《咏白海棠》可是入了敏婧学堂的诗集的,自有人知晓其为何人所作。
再有小书童在旁添油加醋,绝对事半功倍。
待“酒醒了”自己再断然否认与林黛玉有私情,并且为了“维护林黛玉的清名”据理力争,为此甚至与以往交好的一二学子翻个脸,把“胡说八道”的小书童赶走,到时候不仅更让人笃定自己与林黛玉之间有情,还能博个情深义重维护佳人的好印象。再不济,回京后因牵连林黛玉之事上林家致歉,在林如海跟前表现一番才华以及对林黛玉的情衷,又是一条退路。
走一步算三步,水溶此举也算是为了黛玉步步为营了。
果然,当他开始“喝闷酒”的时候,那一脸义愤填膺、欲言又止的小书童,便被有心人拉去一旁关心关心他家公子到底遇到了什么挫折竟是一反常态,竟然如此痛苦。
第五十六章
水溶低着头做痛苦状饮酒,心中的得意却恨不得要漫出来。
却不知对面的楼上,尉北璀难得一脸阴沉地遥望着这边。
斗一拜见过他,轻声道:“二爷,一切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