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史湘云只想找个叫静静的人了。别问她静静是谁,她就是想她……
李姨娘的眉眼心神均都在笑着,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那眼神透过史湘云望着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她爱恋己久的女人……
打从史张氏帮了她,又对她温柔地回眸一笑的那一日起,她就一直喜欢着史张氏,但她是史鼐的妾室,不好接近她,史家后来又分了家,她就连远远看着她的机会也是极少的,她只能从一些留在史家的亲友口中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默默地注意着,喜她所喜,爱她所爱。
史张氏并没有跟她说过『寄木细工』这四个字,但她知道她喜欢东瀛的小玩意,所以她知道这小巧华丽的盒是寄木细工机关盒,史张氏让她给小云儿的不是明面上的东西,真真要她给的,是藏在盒里的东西。史张氏没告诉她,她也就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喜欢她,她不知道;但她防着她,她却是知道的。
李姨娘的眼眸微闇,这盒子才不过三指宽,她若有心,只需要研究个几天就能打开了,但她没有打开它,只是一直收着它,等着将它交给云儿的那一天。
她如果不想她知道,那她就一辈子不知道吧。
「里头有个小钥匙,大太太说是开百宝柜里的东西的。」李姨娘说道。
史湘云心念一转,那百宝柜也是寄木细工所制,柜子最上面是两个带锁的小抽屉,只是这钥匙是张嬷嬷收着,从扬州回来后便早交给了她,她娘留了这物,托了李姨娘给她,只怕不是真要她拿钥匙是开那百宝柜,而是让她去仔细瞧瞧那百宝柜。当然,这小木盒里怕也藏了些什么,她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托给李姨娘,想来里头的东西也是极为紧要的。
想着史张氏东一步,西一步的迂回地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那一直隐藏在百宝柜中的东西交给她,而且还借由李姨娘的口提醒了『寄木细工』这四字,这份用心,真真让史湘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虽然史张氏不能亲自抚养她长大,却是用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尽力将一切安排妥当。
「李姨娘,谢谢你了。」史湘云真心谢道。无论如何,李姨娘能代她娘守着这个秘密那么多年,这份情义,便值得她好好道谢。
李姨娘温婉一笑,眼神微微迷茫,似乎透过史湘云瞧着另外一人,「只要你好好的,便就足够了。」
十七年来无望的爱恋,十三年里绝望的等待,只要她的女儿好好的,她这一辈子也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买了码字程式来玩,怕自己被关小黑屋出不来,所以提早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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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迎亲 (捉虫)
送走了李姨娘之后, 史湘云将那寄木细工的小木盒子看了许久,最后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没把它打开来瞧一瞧, 只是让嬷嬷把这小木盒子收在妆匣之中,好生收藏着。
她不是不想打开来看看她娘究竟隐藏了些什么, 只是眼下并不是取出她娘留给她的东西的时候。十来年都等了, 也不差这一时……
大婚前日,史王氏领着史秦氏和一些史家女眷到北五所中铺妆, 也不知是正巧因为北五所目前没半个皇子在住,还是圣上特意指的, 徒昭竟是被赐住在北五所中的头所。
一看到徒昭被安排到了头所, 太子妃便有些不喜, 这北五所中虽然没有明着安排那位皇子住那里,但从前朝开始便有这长子住头所的习惯,这北五所虽是皇子之所, 明面上都是一模一样的格局,但这头所无论是面积与其修建的规格都比其他四所略略高些。
徒昭非长非嫡, 其母也不过是个家养奴婢,竟然占了此处,实叫太子妃微感不舒服, 再见了史家的铺妆,她心下越发不安了。
原以为这史湘云不过是个孤女,这史家待她再好也是有限,再加上这赐婚赐的极为匆忙, 这嫁妆能有个五、六万两银子便就算不错了,没想到竟然多了足足一倍,粗粗一估至少也有个十万两,几乎要和太孙妃的嫁妆差不多了。
好在这史家还算懂点规矩的,这嫁妆明面上的抬数不过才一百一十六抬的嫁妆,比太孙妃的嫁妆还要少了四抬,不过这么多的嫁妆在皇家中也算头一份的了,当年的大皇孙妃的嫁妆虽然也不过是一百一十六抬,但内里摆的松散,可不如史家丫头的了。
或许是因为新娘子还小,这嫁妆中的珍稀布料委实不少,太子妃粗粗一瞧,便瞧见了好些今年才贡上的珍稀布料,这十来匹的南京织造的上用云锦与西洋来的多罗呢也就罢了,虽是个稀罕货,但也不是买不得的。
只是这里头还有一匹雀金呢,这雀金呢是江宁织造所进上的布料,用着孔雀毛拈上线织的,这孔雀本就稀少,又不易织成,一年也就这么几匹罢了,连她都不得了,没想到这史家竟然藏有一匹,而且还舍得拿来给侄女做嫁妆。
「没想到这史夫人真是个疼侄女的。」太子妃指着那雀金呢,笑道:「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我都不得了,难为史家那里弄来的,还给了侄女儿做嫁妆。」
太子妃虽是好似笑着称赞这史家是个真疼侄女的,但这话里话外却另有一丝意思,连太子妃都弄不到的好东西,一个庶出皇孙媳妇的娘家又如何弄来呢。
对此史王氏倒是不惧的,这雀金呢的来源也算清楚,倒不是什么僭越之罪了。
史王氏恭敬回道:「回禀太子妃娘娘,这是这次圣上赏赐的布匹之一。」这雀金呢是进上之物,一般人家是用不得的,但如果是圣上亲赐的话,倒是无妨了。
「原来如此。」太子妃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去瞧其他嫁妆不提。她面上平静,但心下却如惊涛骇浪一般。
这雀金呢制作不易,一匹雀金呢不知得要用掉多少只孔雀的羽毛,说是劳民伤财也不为过,但这江宁织造所年年都得进上至少二匹,这是为何呢,因为圣上喜欢。
众多华贵布料中,圣上独钟这雀金呢,如今将这雀金呢赐给史湘云,自不可能是看在史湘云之父或两个叔叔的面子上,只怕是因为爱屋及屋,看中徒昭,所以对其妻也重视了些,由此可见圣上对徒昭是真真喜爱了。
太子妃一咬牙,吩咐了嬷嬷把她嫁妆中的一对乌金釉粉彩花卉梅瓶添了进去,让小太监们仔细点,大婚之日务必摆放在房间之中。梅瓶瓶口极小,只能插上一枝梅枝赏梅,故名为梅瓶。这梅花素来在冬季盛开,冬日寒冷,一般人不太出门,大多窝在屋里烤火,这雪中寒梅是冬日中唯一的景色,几乎是人人都会插上一枝梅花赏玩的。
这屋里烤着火,梅瓶上的釉彩被炭火一烘就全出来了,混和着梅香,长期闻着,倒是成了极上乘的避孕药。
她也不求能阻着人家小夫妻一辈子无子,不过就是这十来年间别生育罢了,一个生不出儿子的皇孙,那有资格跟她的儿子抢皇位呢。
且不论太子妃的阴暗想法,史湘云大婚的前一晚被几名嬷嬷狠狠的联手洗刷了一顿。
至到这时候了,史湘云还是一脸懵逼。
老子真的要嫁人了?妈的,这会不会太重口了?她完全没法子这接受被迫搞基的人生啊。
而且嬷嬷这般洗刷法,真的有种似乎要把她洗干净吃了的味道,都已经洗了两遍澡了,嬷嬷还要她洗上第三遍!话说……她才十三岁,应该不能开吃……的吧
「嬷嬷可以不要洗了吗?」史湘云苦着脸道:「再洗我的皮都快烂了。」
「什么烂不烂的,都要成家了可别再说这孩子话了。」江嬷嬷笑着又往浴池中倒了一瓶子香露,叹道:「要不是姑娘还小,按例咱们早在半个月前便该给姑娘保养了,不过姑娘眼下还不能圆房,等圆房时再保养也不迟。」
史湘云小脸顿时一垮。不!她完全不想去想圆房这事。不过想到自己年龄还小,还可以再多装死两年,史湘云也略略地松了口气,说不定这两年内徒昭迷上了晴雯和红菱丫头,或是什么貌美的小宫女之类的,便不会对她这个暴力女起兴趣也不定。
或许她应该把暴力进行到底,力求让徒昭一见到她就怕!?
几位嬷嬷将史湘云洗刷干净后便把她送上床去睡觉了。史湘云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怎么没人拿着春宫图之类跟她讲解啥的,她可好奇这高门大户的春宫图会不会比较精致些呢?还有小人偶,据说做的精致的还能动呢。
不过很可惜,虽然史湘云暗期盼了很久,一直到她迷迷糊糊地睡下之时,都不见史王氏羞羞答答的拿着春宫图跟他讲解啥的。想来是因为她年级还小,圆房还早呢。
史湘云有些暗搓搓地想,像这种事一般都是娘家人来教的,按二叔的意思怕是等林妹妹一及笄就尽快娶进门来,会不会到时是林妹妹来跟她说春宫图这类的事呢?想到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妹妹教授她这夫妻之事……
史湘云忍不住猥琐地怪笑着,一瞬间恢复了怪叔叔本性。
徒昭也算得上是受圣上注意的皇孙,再加上夏德全在背后使力,大婚这一日也着实风光,徒昭先去了乾清宫向圣上行礼,然后再去了毓庆宫向太子与太子妃行礼。
太子虽然不见待这个庶子,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见他成亲终究也是欢喜的,说了几句劝小夫妻和美之话,又让人赏赐一番,太子妃冷眼瞧着,太子给徒昭的赏赐比二皇孙还略少了些,便知徒昭在太子心中地位不过平平,当下也略安了心。
徒昭在圣上面前得脸又有何用,等这皇孙开始争时,终究决定的人己换成太子了,看来还是得从大皇孙与二皇孙处下功夫才是,想到她放在柳贵嫔那儿的人手传回来的消息,太子妃微微一笑,对徒昭也和蔼可亲了几分,赏赐的礼也略略添了一点。
徒昭特意跟皇祖父求了旨亲自迎亲,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等了十年的小姑娘带回家。本来像徒昭这般仍住在宫禁之中的皇孙成亲等同皇子成亲并没有新郎亲自迎亲一说,皆由内府大臣率领女官、内监等负责迎亲,另有皇家禁军开路,虽说是声势浩大隆重,尽显皇家威仪气派,但此等人生大事仅竟不能亲自参与,对徒昭而言也不无遗憾,于是特意求了皇祖父让他亲自迎亲。
为章显兄友弟恭之情,其他皇孙也上书求陪同迎亲,圣上龙心大悦,不但应了,还又加赐了一对金玉如意给徒昭。再加上皇孙本有的护卫人员,如此一来,明明不过是个太子不见待的庶子婚事,反倒规格之盛大几乎可以和皇太孙比美了。
对每个父亲而言,想要娶走自家女儿的男人都是坏人;对每个兄弟而言,想要娶走自家姐妹的男人都不是好人。
史秉靖兄弟怎么看都觉得徒昭这人着实讨厌的紧,狠不得对那张得意到近似嚣张的脸上揍个几拳,不过碍于人家是皇子,不好武斗只好来文的了,考的东西是一项比一项难,偏生史家内部出了一个叛徒。他们的好三叔:史鼎早早把史秉靖兄弟两商量好的东西给了徒昭。
都得了考题,这过五关斩六将自然不成问题。徒昭就这样顺顺利利的过了这一关,还迎来小肉团子一号佩服的小眼睛一对。
对此,那怕日后一把年纪的徒昭还是颇佩服自己当年的先见之明的,早早交好了史鼎,不但学会了破解史湘云的绝子绝孙脚的妙法,此后再也不用担心那日被娘子一脚癈了之事,还走了史鼎的路子弄到当年迎亲时的考题,在史湘云面前保住了面子。
不过每次当他谈到这事时,史湘云总是一个茫然。深险在菊花之危的史湘云早忘了大婚当日的一切细节不说,连他大发英姿,文斗二位舅兄的情况都压根没去瞧过,让徒昭好生后悔为什么那日不带几个皇家画师把那日的情景都一一画上,留待日后回忆呢。
对此,史湘云可真不是故意的,要知道她那天真的是有够茫的,脑袋全成了浆糊了。
虽说是七早八早被嬷嬷们赶去睡了,但史湘云怎么睡都睡不着,虽然知道圆房还早,这菊花之危没那么快到眼前,但她是真紧张啊,那怕从出生第一天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女的,早晚得乖乖嫁人,跟男人滚床单,甚至于恐怕连孩子都得生云云。
但事到临头她还是难以接受的,这可不是闭眼咬牙忍耐一下就能过的啊,这可不是一下,而是很多下啊,漫漫的搞基人生,她该怎么办啊?
直到嬷嬷在天还没亮时把她拉起床时,这『臣妾做不到!』这五字如无穷回圈般不断地在她脑子里打转。
江、袁两位嬷嬷又和宫里派来的嬷嬷们联手把史湘云再洗刷了一次,本以为会听到云小姐的抗议声的,没想到史湘云竟然安安静静地躺平任蹂//躏,乖的让江嬷嬷都怀疑史湘云是不是没睡好头晕的厉害了?再瞧瞧史湘云的一脸傻样,江嬷嬷深觉得自己真相了。
新娘子梳妆打扮好之后便是乖乖在房间中等着了。史湘云出嫁,不少闺中的小姐妹都来相陪了,唯一可惜的是和史湘云最要好的林黛玉碍于孝期未过,不好相陪,只能错过最好的妹妹的婚礼,对此,史湘云与林黛玉两人都有些遗憾了。
贾家和史家仍是老亲,贾家三春自然是全数到齐了,除贾家三春之外还有一些在外面诗会时认识的一些姐妹,能去参加闺阁女子诗会的大多是嫡出女,再不就是养在嫡母膝下的记名嫡女。
这嫡庶之间可是天生的死敌,面对庶出的贾迎春和贾探春,那些小姐妹们难免不给好脸色,然后同情起同为嫡出的贾惜春了,那有人家把嫡出的和庶出的待遇拉到一样的地步,着实嫡庶不分。
若是以往,史湘云少不得帮忙缓颊一番,但眼下她自己脑袋都快乱成浆糊了,那顾得到贾迎春和贾探春两人,迎春素来安份和顺,倒不觉如何,只是自己默默避开便是,但贾探春因贾府捧二房,踩大房,加上眼下当家的仍是王夫人之故,从没把自己看轻过,冷不防受了这般嘲弄,那能忍得下气,但双拳难敌四手,便众多闺秀挤兑的不得不避到一旁。
探春正暗自神伤之时,正巧见着了徒昭文斗史秉靖,诗惭史秉靕的英姿,一连三首催妆诗,端是文采过人,探春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且不论探春之事,一团浆糊的史湘云只知呆呆随着嬷嬷命令行事,一会儿磕头,一会儿掬躬,好在她面前盖了红盖头,没让人瞧见她的傻样,不然怀疑说不得有人怀疑七皇孙娶了个傻姑娘了。
等史湘云终于回神之时才发现……等等!老子啥时上了床了?
☆、大婚之礼
史湘云暗暗庆幸, 好在这婚礼途中她一直是盖着红盖头,把脸给遮的严严实实的, 不然全宫里的人怕是都会看到她的傻样了。
虽是皇子皇孙的大婚之礼, 不会像一般人家有什么闹洞房一事,但在房中除了嬷嬷丫环之外, 还有不少男方家的亲戚, 说是陪新娘的,倒像是打量评估新娘子比较多些, 诡异的是除了几名皇孙妃和几位还未出嫁的太子女儿之外,甚至连王嫔侍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