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的建议与太医所说,不谋而合,厨下也早备好了胭脂米粥,只是史湘云不肯用罢了。立秋连忙送上温热的胭脂米粥,希望林黛玉能劝她用上一点半点也好。
「好歹用一点……」林黛玉急的都快哭了,直接将立秋送上的胭脂米粥吹凉后,送到史湘云唇边道:「好歹吃几口,不然这人没了精力怎好。」
史湘云拗不过她,终究还是进了一点米粥,既使贵为皇子,也不是日日都能用上这胭脂米粥,这皇子和皇子妃平日的份例大多是上等的碧梗米,胭脂米的份例不多,这些日子以来,她所用的粥大多是徒昭不知从那里淘换到的,另外还有好些是薛宝钗特意让人送来的。
薛宝钗现下贵为德妃,又是圣上的心肝宝贝,加上流产之故,这宫里的上等胭脂米这段时间以来都是紧着她的,知道史湘云因为初次来潮,失了气血,特意让人匀了一些给史湘云补身子。
史湘云是真没胃口,但碍不过林妹妹,只好勉强把一碗胭脂米粥尽数吃完,见着史湘云喝完粥后,这脸上也有了点血色,林黛玉方才略安了心。
史湘云毕竟饿的久了,没什么气力,略用了用粥之后便觉得有些困倦,虽有心和林黛玉好好说说话,但实在没了力气,待立秋和立冬服伺着史湘云睡下后,林黛玉仔细地给史湘云把了把脉,要说大病也真算不得是什么大病,也就不过是心气郁结于心,少了饮食,加上初潮失了气血罢了。
林黛玉劝道:「云妹妹这样子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要不带云妹妹去皇庄上住会儿吧,离了这宫里,说不定会好些……」
其实她比较想带云妹妹回史家,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只能做罢了。
「很是!很是!」徒昭赞同道:「庄子里没那么多规矩,想来云妹妹也会自在些。」
他早想带云妹妹出去了,不只是云妹妹的病,还可以顺便躲开这大哥和二哥三不五时的骚扰。得了父皇的宠又如何,三不五时跑来找存在感,真真是闲的没事做了。
想到这天天来找存在感的大哥和二哥,徒昭自是也是想到那近来沈默的厉害的三哥。虽然同样被父皇下旨移到了为皇太子所建的毓庆宫,但这旨意却比大哥和二哥迁宫的旨意要晚了一刻钟,见淑妃大修北五所,皇后娘娘亦同样以毓庆宫有些老旧为由,要求修整一下毓庆宫,却被父皇所拒。
这下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三殿下被圣上所厌弃了,但三哥可比大哥和二哥厉害的多,他冷眼瞧着三哥的样子,只怕在蕴酿着什么,与其待在宫里,到时被牵连了进去,还不如带着娘子躲到庄子上,只少能求个安宁。
不得不说,当史湘云来潮之后,徒昭原本浮动的心思也淡了许多,他有老婆,将来还有孩子,无论要做什么之前总得为他们想上一想,就算不能给他们争些什么光,但总不能步了四皇叔的后尘吧。
徒昭上折子求出宫休养一事倒是得了皇上的允许,雍政帝对这个险些惨死的儿子也有一些亏欠,之前允了淑妃略略修缮北五所时没想太多,后才想起还住在北五所头所的徒昭,虽是想要补偿一下老大和老二,但也委屈小七了。
他也从太医那儿得知,这老七媳妇的病主因还是因为郁结于心之故,想来是这阵子老大和老二总是三不五时去了小七那儿说酸话,让两个孩子委屈了吧。
雍政帝不好明着补偿徒昭夫妇,但他不但允了徒昭带史湘云去庄子上小住,还额外赏了一个小庄子给徒昭,就和太上皇之前偿给徒昭的庄子靠在一起,也方便小俩口管理,只是提醒他们,年前一定得回到宫里,过年可是大事,千不论大宴小宴,还有元月祭祖一事,徒昭做为皇子可不能缺席了。
这去皇庄之时,史湘云的月事也正好结束,这月事一过,史湘云也开始有了些生气,徒昭越发觉得自己带老婆上庄子上小住的决定是正确的。
见史湘云似是心情好了,徒昭也忍不住问着之前是怎么了?若要说云妹妹为了大哥和二哥三不五时来他们院子里找存在感一事而郁结于心,他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这云妹妹的性子他也捉住了三分,说是最大而化之之人也不为过,而且深信暴力可以解决很多事。
那怕大哥和二哥当着史湘云的面骂他呢,云妹妹大概会选择揍大哥和二哥一顿,也不可能闷在心里的。
照他看来云妹妹倒是有几分吓着了,但……为了来月事而吓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那个女孩子家没这回事的,要是人人都会被吓着,那这大晋王朝早就灭亡了吧。
史湘云可真不好意思说她就是为了自己来月事一事被吓着了,一时间有了厌世的想法。虽说眼下是缓过来了,但想到一个月后又要再来一次……
想着那时隐隐作痛的肚子,还有每天一到时间点就得去换月事带的她,好几次一个不小心翻个身时,就给床单染了色……等乱七八糟之事,她还真是有种想要死一死的冲动。
见史湘云不肯说,徒昭也没有为难她,只是握着史湘云的手,很正经的道:「云妹妹,我们夫妻一体,如果你有什么心事的话,大可和我商量,我虽然不过是个普通的皇子,但总能护一护你的。」
史湘云瞪着徒昭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和徒昭的手相比真的是小的可怜,徒昭的手都可以将她的手给整个包住了,这男人的手有这么大吗?怎么以前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呢?
一股子怪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不是什么厌恶,而是带着一丝丝的暖意和一点点的甜甜。
「那怕我杀了人,你也护着我?」史湘云随口开着玩笑道。
「是!那怕你杀了人,我也护着你。」徒昭很坚定的道:「就算你杀了人,我也会帮你挖坑埋尸。」
还以为云妹妹怕啥,不过是这点子小事罢了。说句不好听的,在宫里能活着长大的人,手底下那会没半点人命呢,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这云妹妹能一辈子快快乐乐的,永远都无需脏了手。
「不过,云妹妹……」徒昭轻轻翻开史湘云的手,白嫩的手掌上干干净净,除了指尖上几个残留的针孔外,连个茧子都没有,嫩的好似刚出生婴儿一般的细致。
「你不用亲自杀人。」徒昭正色说道:「你想要谁的命,跟我说一声便是,这种事让我来做就好。」
「呃……」其实她只是开玩笑的。
徒昭轻轻亲吻着史湘云手上的针孔,「其实不用杀人,让人活着受罪也是不错的。」接着和史湘云说了好些不要人命,却又能让人痛苦一生的方法……
史湘云听的鸡皮疙瘩直直冒,原以为徒昭是个受气的小媳妇,结果竟然是只腹黑包子。真的是……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这心眼子果然玩不过真正的宫里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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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后续
虽然还是有些郁闷, 但在众人的支持下,史湘云还是走出了身为女儿身的阴影。不走出也不行啊, 总不能把自己给活活郁闷死。
况且要死的快且不痛就算了, 就怕不死不活的拖着,而且经此一事之后, 史湘云深深觉得, 不能小看古代太医的医术啊。
她都饿了三天了,又是初次来潮, 有些气血两虚,原以为自己要养上好几日的才会好的, 没想到几剂药下来她又活蹦乱跳了。看来古代的御医大多是真有两把刷子才能进得了宫的, 虽然爱开些吃不死人的平安方子, 但也不是说只能开些平安方子的。
不想真的狗带就只有勇于面对一切了,于是乎,史湘云很平静地面对嬷嬷们将她来了月事的事情报上去, 很平静地面对着钦天监要给她和徒昭挑日子圆房一事……
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的话,才怪!
史湘云把怨气全出在徒昭身上了, 趁着夜半无人时总会忍不住狠捏了徒昭一把,当然是挑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捏,旁人看的见的地方就不好动手了。
史湘云瞪着快乐到几乎快飞天的徒昭, 小手狠狠地在他腰上用力一掐,不但掐了还转了转,直疼到徒昭面容扭曲才放手。
为什么就老子苦恼?每天做着『菊花与黄瓜之间不可不说的故事』恶梦,而这家伙还能爽爽地一天到晚在她面前掰着手指数啥时圆房的日子?然后对着她猥琐的怪笑, 三不五时送菊花给她,是咒她死呢?还是咒她菊花残?这简直就和高考前的时候,学校的黑版上永远写着大大的倒数几日,一样的不人道吗。
对此,徒昭都默默地含泪忍住了,娘子的情趣喜好虽然怪一点,痛一点,但他也不是不能配合的,他还记得三哥曾说过的一句话:『娘子快乐,快乐生活;娘子不快乐,全家都不快乐。』
所以……为了让娘子快乐,让全家快乐。他忍!
好在他不用忍太久,因为钦天监压根没空理忠郡王圆房这类小事了,钦天监忙着要去计算圣上去五台山祭天的最佳日子,又因为圣上有意带众皇子一起前去,所以这圆房日子自然得等到祭天之后再行计算,偏生雍政帝迟迟不册封几个儿子,这祭天一事便因为礼部对众皇子出行规格有所争执而拖延了,如此一来,这忠郡王圆房的日子自然得跟着延迟了。
听闻这消息,史湘云乐的只差没高兴的去放鞭炮庆祝了,也不再在徒昭身上发泄自己无处可泄的郁闷,让徒昭着实少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徒昭虽是颇为不满的碎碎念好久,不过想想史湘云的年纪倒也罢了。他毕竟是徒辰阳所养大的,多少也沾染上了一些他的想法,云妹妹眼下才十四岁出头,还不满十五岁,圆房一事还是等过了十五岁后再做,也比较不会伤害云妹妹的身子,将来他们生下的孩子才会健康。
当然如果能等到十六岁后再要孩子才是最好的,不过避孕这回事是没有绝对的好方法,不是太伤身便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罢了。
再则,徒昭颇有几分自知之明,要他等到十五岁已经是极难了,再等到十六岁……
呵呵,这么忍下去,他自己都怕会忍坏了,他还没用过呢,到时候如果不能用怎么办?所以还是取个中间,十五岁圆房吧,孩子就顺天应了。
当然,徒昭的想法史湘云是不知道的,若史湘云知道徒昭想的那么『深远』,说不定又会好几日愁的吃不下饭了。
不过之后史湘云也没空去管这事了,因为她最最最重要的林妹妹要成婚了。
其实林黛玉已出孝了好一阵子,按史家的想法是虽然离林黛玉及笄还有几个月,但只要林家一出孝便就成亲的,只是因为贾家对还银之事一拖再拖,搞的这嫁妆也不好弄了,所以这婚期也一直没定下。
贾家挪用了林家家产中近二十万两的银子,那么大笔银子,无论是贾家大房还是二房都没那么多的现银,加上究竟是那房挪用了林家银子,挪用多少,多少有些理不清了。
无论是贾赦那房还是贾政那房那甘心帮对方还钱呢,一方面日日在贾家内部撕掳着,一方面亦是几乎是日日来纠缠着史林两家,所有能说得上话,能借银子的人脉全用上了,除了在宫里的史湘云因为没路子进宫,没被烦到外,就连薛姨妈处都被烦过了。
照常理而言,这贾母亲自上门,林黛玉做为小辈竟然避而不见,此等做法是颇伤林黛玉名声的,只是现下贾林两家也算半撕破脸了,这贾家挪用人家姑娘嫁妆,连家族的御赐之物都偷变卖了,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林家又不是没男丁了,林家姑娘不肯私了也是正常的。
况且这追究嫁妆一事并不是林黛玉出面,而是林黛玉的未来夫家出面,这下一来,大家更是不好说啥了。因为贾家这事做的太不地道,除了北静王府大方的借了几万两,也就王夫人的娘家借了点银子。
本来这贾家还想要继续赖下去的,还是史鼐和史鼎亲自上门找了贾母说道了一番,也不知道他两说了些什么,贾府之后倒是没有再来癈话了,贾母让这大房和二房各负责一半。因这史家发了话说只要银子,这贾府里王夫人与苏怡的嫁妆都变卖了大半,还有不足,逼得贾母也不得不开了自己的私库溱上,好不容易才溱到了十七万两银子,而且这御赐之物终究还是有一样找不着了。
史鼐算了一下,这银子虽没还全,但也还了八成,和史王氏和林黛玉商量了一下也就罢了,毕竟是亲戚一场,况且他暗底里瞧着,这事怕也是有些水份在。
一听这话,史王氏当下不愿了,得回来的钱财少也就等于媳妇的嫁妆少了,她嗔道:「林丫头当初住在贾府时可没吃过、用过半点贾家的银子,平日里的吃食还是林二家的送过去的。表姐夫当年还给了好些银子给贾家呢,被琏哥儿吞没了之后,林丫头还年年都给了银子的,这些年来,白给贾家的银子怕是打个林丫头都够了。」
照她说,这什么养育孩子的银子也该要回来才是,虽说是让贾家教养,但何时见贾母真教导孩子了?不过就是偶尔把孩子拉过去当小猫小狗般玩罢了,贾家的三个女孩子都被她给教坏了。想起胆怯懦弱的迎春,自卑自傲的探春,还有冷淡拗直的惜春,史王氏暗暗摇头,庆幸当年云丫头挪了一个嬷嬷给林丫头,万一要是林丫头被贾母给养坏了,她可真是无处哭去。
林黛玉小脸一红,这贾琏没银一事,旁人不知,但她可是知瞧内情的。也因这事,贾琏这些年来虽是不断走动,用了不少四皇子的旧人脉,但想弄个虚职或实职都不成了。
为官者最重品行,无论内里如何,这面子上绝对都是正正经经的,像贾琏这般贪钱贪到无父无母的孤儿上,搞到连外头的面子都不顾之人,是万万做不得官的。所以这些年来,贾琏虽然花了不少银钱,但无论是一个半个虚职都得不到。
林黛玉微微垂下眼眸,不让人瞧见眼底的得意喜悦之色,这贾琏一不在官场之上,贾家又无其他出仕之人,贾家的地位便大不如前了,像这次之事,帮忙清点财产的官员压根就没帮贾家隐暪着,没一会儿便传遍全京城了,要不这次他们要远了贾家也没那么容易,毁的就不是贾母而是她的名声了。
林黛玉淡淡道:「旁的也就罢了,但御赐之物是万万不能有失。」不过这贾家怕是永远还不出来了。
「这欠帐还钱,天经地义。那能不叫他们还全呢。」史王氏仍有几分不依不饶。
「总归是咱们史家出来的老姑奶奶,那能真不管不顾了。」史鼐叹道:「总得为史家名声着想一下。能这样子远了也算不错了。」
真闹下去大家都不好看,毕竟贾母年老成精,贾史两家多年来亲戚关系,他手上是有些贾母的把柄,但贾母又何尝不知道史家的背底里的遭心事,若两家闹翻了,贾母来个鱼死网破,他也吃不消啊。
未来的公公都发了话了,林黛玉想了一回儿,自然是应了,爹爹临死前狠狠地耍了贾家一把,这事旁人不知,她是知瞧的,就连那失了踪的御赐之物的下落也是清楚的。能在离开前瞧了那么一场好戏,贾家的名声在京中是越发臭了,至少这几年内,贾家人要出仕也难了,想到此处,她以往的气也出了大半。
林黛玉垂下眼,乖巧的回道:「我一个小孩家家,也没经过多少事,一切便请老爷和太太做主便是,只是这损失的那一部份还请老爷和太太允许我算到我嫁妆里便是,总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帮幼弟守好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