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着读着她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居然会是这样的内容,她紧蹙着眉头, 怎么一早没有想到呢。
信一封接一封的被陈子墨读下去, 她仿佛被这个陈年的故事深深吸引, 根本拔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她看完最后一封相关信件时,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她的内心世界无比复杂, 百味杂陈,像喝了一壶老酒, 久久缓不过神来。
事情的原委居然是这样。
陈子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要揭开这一切吗?
她在内心问着自己,一个坚定的声音回答着她:必须有一个人出面, 来结束这一切。
陈子墨深深呼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
她从家居服的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稳了稳心绪,找到神秘人的号码, 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老地方见面,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时间,明天中午12点。我会等到你来为止。”
她确认再三,颤抖着手指,心狠按下了“发送”键。
陈子墨轻轻的闭上了双眼,躲是躲不过去的,总要有人真的站起来,揭穿这一切,面对整件事。
既然自己遇上了,那就责无旁贷吧。
她笃定神秘人不会回自己这条短信,将信件收拾妥当,坦然关机,然后一言不发的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陈子墨本以为自己肯定激动地难以入眠,谁知道这个晚上她居然睡得异常安稳。
仿佛是心头的一切都已经悄然放下,她没有半点疑惑,顺顺利利的进入了梦乡。
也许是太困太沉又太累,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又梦见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她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时间已经十点了。
陈子墨暗暗下定决心,起床吧,离最终的交锋时刻没有两个钟头了。
她一如既往的洗漱、吃早点、换衣裳,今天和昨天一样,看起来没有丝毫不同。
只有她的内心明白,自己要去赴的是一场什么样的约会。
无所谓了,该来的,反正躲也躲不掉。
一切准备妥当了,11点20分。
陈子墨看了一眼手表,可以出发了。
她叫上自家司机,又叮嘱了芳姐几句,就上车出门了。
路上她全程眉头紧锁,时刻没有松懈,一直在思考待会儿见到对方真身的时候,到底怎么说合适。
她明白,如今之计,也唯有赌上一把了。
陈子墨到达了东城区的仙门小广场,这一片周围是老式的居民街,历史悠久,反而躲过了拆迁的命运,已经被改造成了历史风情街,经过修缮,如今重新开发,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她静静的站在小广场正中心的一棵大榕树下面,默默等着来人的到来。
四周十分安静,只有蝉鸣的声音不断在四周响起,空气静谧,充满了夏天的味道。
陈子墨带着墨镜,打着防晒伞,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远处的钟声突然响起,是附近的老教堂准点报时。
陈子墨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十二点整了。
可是广场周围除了她,只有无关的路人两三只依稀路过,根本没有神秘人的踪迹。
她有些焦灼难安,难道对方真的不准备来了?
正当陈子墨一筹莫展之际,手机短信声再度响起。
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神秘人。
她慌忙的将手机掏出,果然是那个号码。
陈子墨将短信点开:
“你很准时。”
她慌不迭的回过去:
“你到了?为什么不现身?”
稍等了几秒,对方发言已至:
“我不喜欢太晒的地方,你往前面走50米,路口的第一家复古咖啡馆,进去等我。”
陈子墨更加笃定他已经在周围了。她迅速回传道:
“好,你最好马上到。”
发完短信,陈子墨快速向复古咖啡馆走去。
这是一家经过改造的老街复古咖啡馆,整个店内充满民国风情的味道,墙纸和雕花都繁复无比,进门处还摆了一台大大的留声机,看起来是老板收藏的得意之作。
陈子墨心急如焚,没心情参观这颇有格调的设计,一进门就被强劲的空调吹了个透心凉。
可是一坐下,还是立马点了一杯冰水和一杯冰咖啡。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实在是烧的慌。
临兵怯场的滋味,陈子墨如今总算体会到了。
她终于发现,原来之前自己的淡定,其实全部是装出来的,自欺欺人罢了。
她虽然已经知晓神秘人的身份到底是谁,可是心底却对他感到异常陌生。
待会儿一见面,会不会有哪句话没说合适,激怒了对方?
陈子墨万分没底。
正当她低头沉思,胡思乱想之际,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对面的长沙发座位上已经坐下了一个人。
来人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我到了。”
陈子墨心头一紧,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手心被攒的有些微微出汗。她看了一眼:
——真的是他。
陈子墨闭上双眼,叹了一口气。
木已成舟,事实已定。
她在脑海中梳理了三秒钟的情绪,复将眼睛睁开,直直的盯着对方。
对方毫不示弱,也一直凝望着她。
两人之间,瞬间空气胶着了起来。
陈子墨不习惯这种无声的对峙,她率先开了口:
“我没想到,原来真的是你。”
对方莞尔一笑,拿起了桌上的免费小饼干,咬了一口:
“我破绽太多了,被你发现是迟早的事,我有心理准备。”
陈子墨看着他,心头复杂:
“你为什么要不停的发短信给我呢?如果没有你的那些短信,我想我应该发现不了你。”
还在啃小饼干的对方沉思了一下,露出了淘气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我也期待着你来找我吧。”
陈子墨决定打破僵局,她抛出了致命一问:
“简清朗去哪儿了?”
对方拍拍双手,抖掉了手上的饼干渣:
“我不知道,反正我出现的时候,他一定是不在的。”
陈子墨再度望向他,眼神中充满了恻隐之心:
“那简世鸿夫妇呢,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吗?”
换了一个姿势靠在沙发的来人慵懒的答道:
“以前当然是知道的,不过这一次,他们还不晓得。”
望着异常放松的对方,陈子墨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简清朗之前初中和高中的那两次转学,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你出现了,对吗?”
对方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眼睛,睫毛很长,忽闪忽闪的,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看到的蝴蝶,让人很想抓一下。他收敛了心思,抓了抓头发,漫不经心的答道:
“没错,当时他们二老发现了我的存在,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呢,你不知道我遭了多大的罪,才能活到今天,才能再见到你。”
陈子墨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些信,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明不明白,你是不可能单独存在的,没有简清朗,你什么也不是?”
对方听完这句话,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笑的很洒脱,笑的很畅快,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简清朗的影子。
他继续放浪形骸不顾一切的笑着,可是眼中慢慢有泪涌出,根本止不住。
终于,他止住笑容,如同看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看着陈子墨:
“我们两个不应该这么陌生的,至少我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明白我,但是你,起码应该是懂我的。”
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心虚的陈子墨假意的咳了两声,轻轻的端起冰咖啡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她不知道该不该把那句话明确的说出来。
终于,她还是抛了出来:
“你知道,你自己只是简清朗的一个人格而已吗?”
对方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没有答话。
陈子墨看见自己的话语起了效果,加重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完全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对吧?其实你知道的,毕竟连祝星辰这个名字都是你从别人那里借过来的。真正的祝星辰在美国,她是一个很有天赋的美术家,是活生生的人,有着现实世界的人生。她才是祝星辰,你不是。你只是简清朗想象出来的,是不存在于这真实世界的人。你明白吗?”
鼓起勇气说完这些,陈子墨明白自己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她知道人格不能轻易刺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具占领着简清朗的躯壳,却鸠占鹊巢当自己是另外一个人的“祝星辰”,她就是忍不住想揭穿,想揭破假象。
她本以为对方会发怒,会咆哮,会指着她的鼻子大骂,甚至当场发飙砸杯子掀桌子,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对面的年轻人只是呆呆愣住,出神的望着她,脸上流露出无比落寞的神情,他轻轻说道:
“‘祝星辰’这个名字,不是我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是你亲自送给我的名字,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他想起了什么,满脸迷思,声如梦魇:
“端姐姐,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我这个名字,我这个人,都是为你而生的啊。”
陈子墨心头小鹿乱撞,忽的瞪大了双眼。
☆、白富美与高富帅的反套路游戏(十八)
看着陈子墨窘迫的样子, 对面的祝星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这么好骗啊!”
陈子墨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反应, 意外的愣住了。
祝星辰托着腮,用手指轻轻的桌上戳来戳去:
“怎么样?我演技不错吧。”
陈子墨转了转眼珠, 体会他这句话的含义。
“演技不错?你不会告诉我, 失忆这件事是假的,全部都是你演出来的?”
祝星辰对她比出一个射击的手势, “biang”了一声。
他浮夸的笑道:
“答对了。简清朗根本没失忆,他只不过是重新见到了你, 然后画出了那幅画, 从而唤醒了他潜意识里面的我。为了不被那烦人的简家二老又拿去做实验, 我只能自己伪装失忆咯。毕竟,我也不熟悉简清朗这么多年的日子是怎么过出来的,装装失忆, 比较容易混过去。”
陈子墨皱了皱眉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之前也出现过,所以简清朗才被送去治疗?”
祝星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那是当然,他初二那年, 我开始正式出现,开始还不明显,后来闹得太厉害,简世鸿和白莉莉才发现自己这个儿子不对劲, 就把我拖到医生那儿。费尽千辛万苦才消灭了我。过了两三年,大概是他高二吧,我又重现冒出头了一次,这一次,他们对我斩杀的更彻底了。我还以为这辈子我都会不见天日呢。”
他鬼魅的一笑:
“还好,老天有眼,总算让他又遇上了你,成功的激发了我出来。”
陈子墨看不明白眼前之人,虽然的确是简清朗的音容笑貌,可是行为举止判若两人,实在无法认同这是同一个人。
她小心追问道:
“你是因为简家二老这么对你,所以才要把简家弄得天翻地覆吗?你换个角度想想,简清朗才是他们的儿子,而你并不是,所以,不管是从治疗的角度,还是从亲情的角度,他们都不会允许你存在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祝星辰听了她这番宛如圣母的说辞,意外的嘲笑了一声:
“端姐姐,你可真是一点没变。看来这么多年,阳光还是一直普照在你身上啊。你以为,我是鸠占鹊巢,夺了简清朗的身体吗?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我,祝星辰,会在简清朗的身体里出现呢?”
“因为,最开始,是他拼命渴望我出现的。”
陈子墨恍然大悟,她指着祝星辰惊道:
“所以,你是他的相反面,你所有的一切,都与他背道而驰?”
“那是自然。他活生生的创造出了我。就是因为他其实并不开心。你以为他在简家活得幸福快乐?你以为简世鸿和白莉莉对他关怀备至?如果他们真的做到了这些,我,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说到底,我不过是简清朗用来反抗他爸妈的工具罢了。他自己装乖孩子装惯了,逆他父母的事情一点都不敢做,所有的话都闷在肚子里,从来也不敢明说,足足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窝囊废。所以,他所有的反面最终汇聚成了我。然后,终于爆发。”
祝星辰对着天花板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看起来很疯狂的模样。
陈子墨静静的观察他,思考自己接下来要怎么说:
“你现在让我得知了真相,就不怕我再去告诉他们吗?”
祝星辰用手指对着自己的脑袋,一副大无畏的模样:
“要说你就去说好了,反正这一次,我是不会再退让了,有种弄死我,药,我是绝对不会再吃了。”
陈子墨有点懵,她提问:
“什么药?治疗人格分裂的药物吗?”
祝星辰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觉得她真是出乎意料的单纯:
“如果是普通的药,会有这么好的疗效?”
陈子墨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难道是很特殊的药?”
祝星辰哈哈大笑起来,放松的将头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他闭上眼睛,好似在回忆一些痛苦的事情:
“你太不了解简世鸿了,他是为达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的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可以毫无忌惮的牺牲掉。”
“能说的再清楚一点吗?”
“当年,我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意志力非常强大,几乎完全压制住了简清朗。我的使命就是来和简家捣乱作对的,所以,他们不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既是为了报复,也是为了发泄。简世鸿和白莉莉后来实在被我折腾的受不了,就开始求助医生,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我。刚开始,只是普通的疗程,吃药,治疗,观察反应。可是他们逐渐发现,这些对我毫无作用。”
陈子墨看见了他眼中的痛苦,她急急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简世鸿就急了,找到主治医生,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我彻底消灭。医生给他提了个方案,说是美国出了一种新的强阻药物,可以试一下,但是副作用会非常大。已经使用过的病人里面99%都出现了严重的失忆症状。不过这也可能是这个药起作用的原因,它就像硬盘格式化一样,把病人所有的记忆全部抹去,不分主人格还是次人格。所以,吃了强阻药的病人几乎都宛如新生,不再记得之前的是非恩怨,白纸一张,可以靠父母的悉心照料,重新被塑造成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