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了他一个“我都了解”的眼神时,乐竹又回来了,语气里带着焦急:“郡主,太子殿下说不见到你不放心,所以他带着人一路朝着内院来了……”
叶素素顿时就怒了,气得直嚷嚷:“他一个大男人,跑我内院里来做什么?”
聂铎却一点都不意外,淡淡地开口:“你把他打发走,我有话和你说。”
叶素素转头瞪向聂铎,直言道:“你难道还要在我闺房里继续呆着?”
聂铎不仅点头表示确实如此,还亲自走到屋子里小桌前,拎起茶壶,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茶水已经凉了,他也不甚在意,一口就饮尽。
因为还有个赵从嘉要对付,叶素素也顾不上去管聂铎,见他喝完就立即把他推到碧纱橱里面,这才招来乐竹和香竹伺候她梳头换衣服去见赵从嘉。
太子赵从嘉在外面等得团团转,已经等不及了想要直接冲进去找叶素素,正巧叶素素迎面走了出来。
“素素表妹,你身体好些了吗?”
叶素素现在见到赵从嘉就是一阵不耐烦,强忍着没翻白眼瞪人,只是语气并不好,“好多了,无需太子殿下挂念。”
赵从嘉见叶素素还是这样的态度,顿时委屈不已,凑到叶素素面前,小心翼翼地哄她,“素素表妹,我寻了些有趣的好玩意,都是乡野小东西,送来给你解解闷。”
“就这事?”叶素素挑眉,她现在没有功夫陪赵从嘉玩游戏,她的屋子里还藏着个聂铎呢。也不知道聂铎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叶素素想着想着,思绪就飞到了九天云外,赵从嘉在她耳边叽叽哇哇地说了一大堆,她只是时不时地应两声,根本没往心里去。
赵从嘉见叶素素一直在走神,以为她真的是身体不舒服,终于不舍地起身告辞,“素素表妹,你若是身体不适,快快回去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叶素素丝毫没有挽留他。
赵从嘉满脸失望,垂头丧气的离开。
叶素素把赵从嘉送走,指着他让人抬过来的一屋子的小玩意,吩咐说:“收起来,别让我再看到!”
上一世赵从嘉也在这个时候给她送过这些小玩意,当时她满心满眼都是欢喜,一心一意想要嫁给赵从嘉,自然他送到的东西她都当做宝贝,每每看到都爱不释手……
她当年是有多么一叶障目,竟然会为了这点小玩意就欢天喜地、不知天高地厚,还真以为自己能嫁了赵从嘉做太子妃。
叶素素简直被那时的自己蠢死了。这辈子,不管怎样,她绝对不会再自作多情,更不会把自己的真心放到赵从嘉面前让他任意践踏。
她堵着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进房前她把乐竹她们几个全都挡在了外面,只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聂铎竟然没在。
叶素素很是意外。
她不死心,把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依旧是没有看到聂铎。
难道他已经走了?!
叶素素很是惊讶,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走了。他不是有事要说吗?听那个意思,还是关于太子赵从嘉的事情,可是怎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呢?
人有时就是犯贱,聂铎在这时,她恨不得聂铎立即离开,可是聂铎不告而别,叶素素竟然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一心一意地想要知道聂铎究竟找她什么事情?
她觉得聂铎既然事情还没有说就应该还会回来,索性斜卧在罗汉床上,靠着大迎枕,懒洋洋地一边翻着话本一边等他回来。
这么一等,睡意沉沉,叶素素很快睡着了。
睡梦里,她觉得脸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脸上爬来爬去,叶素素忍不住伸手去揉脸,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叶素素翻了个身继续睡,可是脸上还是痒痒的,她忍不住伸手去扫,勉强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眼前有人影。
她吓了一跳,顿时清醒,发现聂铎赫然就在她眼前。
聂铎是半蹲在罗汉床一侧的,手里还拿了片树叶,正坏心眼地用树叶尖尖戳叶素素水嫩的小脸。
叶素素清醒过来,伸手就去抓他的手,聂铎却动作迅捷,轻巧地避开她的手,然后叶素素清楚地在聂铎层层叠叠的胡子之下,看到他在笑。
竟然敢取笑她?
叶素素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就去扯聂铎的胡子。聂铎原本要躲,却见叶素素的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罗汉床,眼瞧着就要摔道地上,他下意识向前伸手,有力的双臂结结实实地把她接住。
“咔嚓”,极其细微的一声,聂铎下巴的半边胡子顺利地被叶素素扯掉了。
叶素素捏着手里黑乎乎地一撮胡子傻了眼,也顾不上此刻自己还被聂铎扶着,瞪圆了眼睛,厉声质问他:“你的胡子是假的!”
聂铎下巴的半边胡子都没了,露出了光洁的下巴,虽然依旧看不清他的容貌,那下巴的形状却极其好看。
叶素素眉头一挑,似乎想要证明什么似的,趁着聂铎双手依旧扶着她两人靠得极近的间隙,两只雪白的小手毫不留情地去扯他的胡子。
聂铎被扯得连连求饶,哭笑不得道:“你慢点,你慢点……你要是想看,我自己来……”
叶素素把手里扯下来的几撮黑乎乎的胡子随手一扔,放过了聂铎,让他自己来。
聂铎把她扶到罗汉床坐好后,起身在她面前站好,手法熟练的把胡子一一从脸上清理干净,很快那张原本被挡住的脸露了出来。
眼前的男子年纪大约弱冠,龙眉凤目、面如冠玉,身上只简单地穿了一身漆黑的粗布长袍,却难掩他身上龙章凤姿、风流蕴藉的气质,那是簪缨贵族几代才能养出的。
叶素素看他极为眼熟。
叶素素盯着他,问道:“西南聂家出美人,你又姓聂,你是南郡聂家人?”
“是。”聂铎唇角含笑,神情淡淡的。
叶素素忽然瞪圆了眼睛,眼仁黑白分明,清澈如泉,满脸惊讶地盯着他。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脱口而出,“你是铎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你是铎哥哥!
男主:终于认出我了,心累!
☆、17铎哥哥
叶素素满脸惊讶,脱口而出,“你是铎哥哥!”
聂铎依旧是神情淡淡,微微颔首道:“是我。”
叶素素瞬间就从罗汉床上跳了下去,也顾不上趿拉鞋,绕过聂铎把屋子里外都检查了一遍,又不放心地把窗棂和门都重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光着脚一路小跑回聂铎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地问他:“铎哥哥,你怎么跑到骊山院来了?你难道不怕被皇上发现吗?”
聂铎的目光落在她穿着罗袜的脚上,神情里略带了些担心。幸好屋子里的地上都铺上了厚实的毛毯,踩在上面软软的,并不难受。
叶素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扭捏地向后退了两步,想要把自己的脚藏起来,小声地埋怨他:“不许看我!”
聂铎轻笑一声,淡淡地开口:“脚上的伤好了?”
似乎想到那夜聂铎握着她的脚踝给她上药,叶素素小脸顿时绯红,也不敢去看聂铎,气急败坏道:“别打岔,人家问你话呢?你怎么会出现在骊山院?你怎么有胆子出现在京城?你知不知道,如果被皇家的人知道你跑到这里来了,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尤其这里还是皇家园林,到处都是皇家侍卫!
叶素素心里懊悔,她怎么就没有认出聂铎就是铎哥哥呢?
想到那天聂铎骑马带着她时,曾经特意强调过“我是聂铎”,她竟然一点没有想到会是“铎哥哥”。
这也不能怪她,而是南郡聂家曾经被皇上下旨,无论妇孺老少,没有圣旨,皆不可踏入大原国半步,违者杀无赦。
她怎么会想到,铎哥哥竟然不要命了这么大胆子跑到了大原国的京城,甚至还跑到了全是皇家守卫的骊山院里,这可不就是送上门找死吗?!
南郡聂家,百年士族,几代传承,历经三朝变迁,依旧屹立不倒,雄霸西南,无人可敌。
赵氏王朝初立,为笼络聂家,稳定西南,以郡王之爵位以示皇恩,封号南郡王。
此种郡王封号不仅没有实权,更没有封地,皇室赵家竟然还定下了历朝历代的南郡王妃和南郡王世子进京做质,以防止聂家势大称霸一方。
于此同时,赵氏王朝为了压制聂家,刻意抬举了无数开国元勋,大肆封赏异姓王,也因此造成了日后藩王封地、皇室势微的局面。
聂家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不仅没有出现赵氏王朝担心的反叛之事,还赤胆忠心、俯首称臣,每一代南郡王皆会忍辱负重、忍痛割爱,依照皇室圣旨将王妃和年幼的世子送进京城做质子。
到了聂铎父亲这一辈,年仅五岁的聂铎作为南郡王世子随母亲南郡王妃进京做质子,那一年叶素素刚好出生。日后,年幼的聂铎拜在叶素素外祖父护国将军陈老先生门下,叶墨轩、叶素素按照辈分,其实应该称聂铎一声“师叔”。但是,因为叶素素的外公陈老将军一开始就有言不要聂铎以师徒相称,所以陈家的几位表哥、叶墨轩和聂铎反而以兄弟相称,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作为叶家唯一的女儿,陈家唯一的外孙女,叶素素又乖巧听话,说话软糯糯的,自然就成了这些少年儿郎们宠着的小姑娘,叶素素又最喜欢俊美的聂铎,每每见了他都甜甜地喊他“铎哥哥”。
聂铎那一张脸,可真真应了那句“西南聂家出美人”的说法,尤其是他的母妃南郡王妃曾经是大原国第一美人。叶素素的母亲叶夫人长得如此美若天仙,也不过才得了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呼。
小时候叶素素年幼无知,懵懵懂懂,曾经还因为聂铎过于绝美的那张脸,童言无忌的喊着长大要嫁铎哥哥……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真是既可笑又幼稚,不说聂铎身为聂家人、身份受着皇室忌惮,就说疼爱她的父母也不可能舍得他们唯一的女儿远嫁西南,更何况日后还要携长子进京做质,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讲,这门亲都是不可能的。
当然,那也不过是她小时候的戏言,当她懵懵懂懂懂得男女之情之后,一心一意想要嫁的人便是青梅竹马的太子赵从嘉,并不是比她年长五岁的聂铎。
聂铎身为南郡王世子,在京城做质子十年。
他和他的母亲南郡王妃一直等着有朝一日能重回西南,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南郡王妃因为美貌成名,一直受着他人觊觎。当今皇上的胞弟靖王竟然相中了南郡王妃,还无耻的想要把她占为己有,最终并没有得手,却把南郡王妃逼得跳湖自尽。年仅十五岁的聂铎得知母亲惨死之后,手拎一把长刀,直接将皇上胞弟靖王剁成肉酱,血洗了整个靖王府上下百余口,为母报仇。
南郡王聂胤然为保住自己唯一的儿子,亦为了亡妻复仇,率三十万聂家军直逼京城,逼得皇上龙位不稳。
无论是皇上还是朝廷上下文武百官,任谁也没有想到一向不起眼的南郡王聂胤然竟然拥有私兵三十万,打得朝廷军落花流水,四处藩王又各个作壁上观,坐山观虎斗,不仅没有人支援,却还都露出了一副准备趁火打劫的嘴脸。皇上不得已,为了保住自己的龙椅,只能将聂铎完好无损地还给南郡王聂胤然,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削去南郡王封号,将潦河以南半壁江山送与聂家所有,不再属于大原国地界,皇室赵家和西南聂家隔河而治,聂家人不论妇孺老少,皆不许踏入大原国一步,违者杀无赦。
皇室赵家与南郡聂家结下了血海深仇,老死不相往来!
聂铎随父亲聂胤然回去西南时,叶素素那时候才十岁,整日被她母亲关在院子里读书,偶尔做做女红,不被允许出门,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等再想起去见聂铎时,聂铎已经远在西南。
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聂铎。
如今已经整整过了四年。
聂铎忽然出现在京城,还出现在皇家侍卫戒备森严的骊山院,叶素素的心都悬起来了,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紧张不已,生怕聂铎被皇家侍卫发现,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了。
她小手紧张地抓着聂铎的袖子,额角上都是汗,压低了声音问他:“铎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到京城办?你告诉我,我找人给你办,你千万不要乱走动,如果被人认出来,皇上和满朝文武不会放过你的。何况……”
叶素素费力地仰着头,望着他那张完美无暇的脸,忍不住叹气道:“你还是把胡子黏上吧,你这张脸实在是太有辨识度,连我都能把你认出来,何况别人?”
聂铎低头,看着那只白皙的小手。叶素素如玉的手指捏在他粗布衣上,丝毫不嫌弃,粉嫩俏皮的小脸三全是对他的担忧。
聂铎心头一暖,目光落在那如削葱根的手指,也学着叶素素的模样刻意压低了声音,略带沙哑问她:“你,担心我?”
叶素素杏眼一瞪,美目溜圆,毫不犹豫地反问:“我能不担心你吗?”
你可是我的铎哥哥啊!
聂铎似乎心情大好,眼眸里渐渐地带了笑意,像四月的桃花,夺目耀眼,叶素素一时间都有些看呆了。
难怪说西南聂家出美人,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并不算差的姣好容貌都相形见绌了。
聂铎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
听到聂铎的保证,叶素素总算是放了心。她的小手拉着聂铎的袖子,殷勤地给他倒了一杯凉茶,想起之前他说有事来找他,便急忙问他。
“铎哥哥,你有什么事要找我说?”
聂铎的手里握着茶杯,也不嫌茶水是凉的,很给面子的抿了一口。他是知道叶素素,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叶家,最受宠的长仪郡主,想必除了父母双亲兄长之外,并不曾给别人端茶倒水。
他能喝上她亲手倒的一杯茶,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叶素素焦急地围着聂铎转,又时不时地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生怕乐竹她们闯进来发现聂铎。在她屋子里发现一个大男人是小事,万一她们认出聂铎是皇上下旨不许出现在京城的聂家人,那可就是大事了。
聂铎的目光一直落在叶素素的小脸上,她刚刚睡醒,脸蛋红扑扑的,好像熟透的果子,又香又甜又嫩,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咬一口。她的眉头微蹙,满眼都是担心,紧张地像一个受惊的小猫似的,似乎一旦情况有不妙,她随时能张牙舞爪跳起来一般。
聂铎不忍心让叶素素这么紧张,放下手里的茶杯,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别怕,没有人知道我出现在京城。”
叶素素小声嘀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什么事情都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妙。”
聂铎望着她的脸,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哀伤,欲言又止。
叶素素脸上的担忧之色依旧还在,见聂铎一副欲言又止、不好开口的模样,她急着问他:“铎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你如果遇到了就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