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素素和聂铎解释:“铎哥哥,她们两个是乐竹和香竹,从小就在我身边伺候,是信得过的,你放心,她们绝对不会多嘴的。我这里暂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你就先对付对付吧。”
她说话间,用帕子隔着捻起一块白糖糕,笑眯眯地递到了聂铎的唇边,喋喋不休地说道:“这是我最爱吃的白糖糕,铎哥哥快快尝一尝。”
聂铎并不好甜食,平日里这样的东西他一向是不碰的。可是看到叶素素那双殷切的眼睛,他抿了抿唇,咽下了白糖糕。
“铎哥哥,好吃吗?”叶素素的眼睛亮亮的,殷勤地围在他身边转,满眼期待等着表扬。
聂铎咽下之后,只好应了一声,“好吃。”
叶素素的目光一直盯着聂铎的眼睛,原本还是笑着的小脸忽然就阴了。她跑到罗汉床上,把刚刚聂铎扯掉的胡子从床上捡了起来,心里庆幸没有弄脏。
聂铎一脸好奇地看着叶素素一路小跑着回来,手里还捏着他之前的胡子。
叶素素也来不及站定,气喘吁吁地说:“铎哥哥,你还是把胡子粘回去吧,你这样实在是……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
实在是太过俊美,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聂铎一愣,盯着叶素素手里的假胡子,忍不住想笑,想要告诉她假胡子已经不能用了,可是又怕叶素素面子下不来,便故意逗她:“那么,就劳烦素素帮我把胡子粘上吧!”
怎么粘?
叶素素从没有干过这样的事,自然是一头雾水,只能拿着那些假胡子在聂铎的脸上比量来比量去,毫无章法。
聂铎就放心大胆地任由她忙活,既不给她指点,也不阻止她的动作。
不多时,叶素素就已经忙得满头大汗,可是她只拿着假胡子在聂铎的人中处放了一撮……简直丑极了!
她正求救无门时,乐竹忽然隔着门板,故意大声喊道:“郡主,您还有没起床吗?老爷派人送大堂姑娘到骊山院避暑,现在已经到了莲池苑。夫人身边的余嬷嬷也一起过来了,说是奉了夫人的命有话要带给您。”
大堂姑娘到了骊山院?也就是她大伯家的大堂姐叶蓁蓁来了?
她母亲身边的余嬷嬷?那是她母亲的乳母,是她母亲最倚重的人,如果不是紧要的事情,是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骊山院见她的。
叶素素不得不放心手里的那些胡子,跟聂铎解释:“我大堂姐是我大伯父家的,这次随着我大伯父回京述职,想要在京城里寻门亲事。我父母应该是觉得能在皇家避暑山庄住上几日,能抬一抬她的身份,日后也比较好说亲。”
上一世,她父母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上一世叶蓁蓁抵达骊山院时,余嬷嬷并没有同行,这是和上一世不一样之处。
叶素素不由地有些紧张,抿了抿唇,又和聂铎解释:“余嬷嬷是娘亲的乳母,我娘亲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传话给我,不然不会让余嬷嬷特意跑这一趟的,我必须要出去一趟。”
聂铎望着叶素素,想要提醒她,这些是她的私事,她不必一一和他解释。可是看到她专注又真诚的小脸,他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叶素素把乐竹叫了进来,换了衣裳,收拾妥当,匆匆去见人。
叶蓁蓁今年十五,刚刚及笄,正是说亲的好时候。上一世叶素素和这位堂姐交情还算可以,属于不远不近的那种,叶蓁蓁在不久之后就和平郡王世子李律定亲,成亲之后二人夫妻和睦,羡煞他人。
再见叶蓁蓁,叶素素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上一世最后一次见叶蓁蓁,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身材略有些发福,如今却依旧是俏生生的小姑娘。
姐妹二人从小到大并没有在一起长大过,自然能说的话很少,叶素素又不是一个爱说之人,只与叶蓁蓁寒暄了几句,就让人带着她去休息了。
之后见余嬷嬷才是重头戏。
退去所有伺候的人,余嬷嬷给叶素素请安之后,开门见山说明来意:“郡主,夫人这次派奴婢过来,是为了郡主择婿选夫的事情。郡主去了溪山别院之后,老爷夫人筛选了几户有意结亲的人家,挑出了三位公子。老爷和夫人觉得这事关郡主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所以让老奴把三位公子的画像带过来,先给郡主过目,看郡主是否有可心的。”
叶素素一边听着余嬷嬷说话,一边惊讶地眼睛都要瞪圆了,原来余嬷嬷这么匆匆忙忙赶过来,竟然是为了给她送择婿的人选?!
想到父母双亲对她的宠爱,连婚姻之事都要她点头乐意,她不由的红了眼圈。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世间待她最好的人,就是她的生身父母。
她上一辈子做了个不孝女儿,让自己父母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父母继续伤心难过了。
叶素素朝着余嬷嬷点了点头,余嬷嬷立即把带来的匣子里的三幅画像取了出来。
“这位是平郡王世子李律,今年刚及弱冠,与大公子同龄……”
叶素素傻眼,这个李律前世是她的大堂姐叶蓁蓁的夫君,是她的大堂姐夫!没想到她母亲竟然还没有放弃李律!
余嬷嬷又拿出一副画像:“这位是三孤之一何少保家的大公子何恩新,人称京城第一才子,据说这次骊山院皇家避暑,他也有幸被邀请在内……”
叶素素再次傻眼,今早上在海棠林里见过的何恩新竟然也是她父母为她择婿的人选?上一世,因为她的插手,作为京城第一才子的何恩新尚了大公主长乐,成了驸马再也不能入仕,最后抑郁而终。每每想到何恩新,叶素素心里都是愧疚。
余嬷嬷把何恩新的画像放下,又拿出来一副,道:“这位郡主应该是熟悉的,是陈家的大表少爷陈满,夫人的意思是,你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彼此相互了解、性情相投,又是姑表亲,亲上加亲乃是天大的美事一桩。大少爷是陈家嫡长子,日后郡主若是嫁过去便是陈家宗妇,郡主的大舅妈就是婆母,婆媳相处也不成问题……”
余嬷嬷不自觉地在叶素素的大表哥陈满身上讲了这么多,显然这一位是叶太傅和叶夫人最最满意的一位。
可是……叶素素简直欲哭无泪,她明明白白地记得上一世,她的大表哥陈满看上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宁可不在陈家军营里呆着,也要跑到那位女将军面前冲锋陷阵献殷勤,最后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是抱得美人归。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现在她的那位大表就已经偷偷地跑到女将军面前去献殷勤了。
两个人轰轰烈烈的一场爱情,成为千古佳话,就连皇上皇后都亲自下旨为两人赐婚。
她盯着眼前的这三幅画像,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上一世这些人都各自有个字的姻缘,难道就因为她重生了,就要拆散人家原本的美好姻缘。她思索了一番,告诉余嬷嬷道:“劳烦嬷嬷回去和我娘亲说说……这三个人我都没有相中,希望娘亲能为我操心。”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上一世的那些适婚儿郎,没有姻缘的又有几个?
想到这里,叶素素不免的垂头丧气。
如此看来,她这一世的亲事依旧艰难。
余嬷嬷只得回曲复命。
叶素素抱着一匣子画像回了屋子,聂铎还坐在太师椅上,腰背笔直,正在等她。
她进门时,他抬头望过来,两人目光相对,叶素素朝着聂铎盈盈一笑,心头那股烦闷劲一瞬间就没了。
聂铎起身迎上前,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匣子,柔声问她:“这是什么?怎么需要你亲自抱回来?”
叶素素叹气:“是我父母为我选的三个夫婿人选的画像。”
她说话时,并没有注意到一侧的聂铎忽然浑身一僵,拿着匣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握紧。
叶素素依旧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平郡王世子李律、何少保大公子何恩新,还有我的大表哥陈满,三个人都是好的……可是他们都已经各自有各自的姻缘了……”
最后那一句,叶素素的声轻如蚊呐,虽然听不清,却挠的聂铎心里痒痒的。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忍受叶素素念出别的男人的名字,心头涌起一股愤怒和不甘,久久不能下去。
叶素素还在发愁。
聂铎微微侧头,望着她脸上的愁容,忽然升起了一种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的念头,什么国恨家仇,什么立场相对,他都不想在乎了。
他只想要这个眼前的这个人!
聂铎扔掉手里的匣子,一把就把叶素素抱进怀里,箍在胸口,紧紧地搂着,不肯放开。
他说:“素素,如果有一丝可能,你愿意嫁给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说素素她会不会答应聂铎呢?O(∩_∩)O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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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嫁我?!
他说:“素素, 如果有一丝可能, 你愿意嫁给我吗?”
猝不及防地被聂铎抱进怀里, 叶素素瞬间就撞到了他坚硬的胸膛上,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惊得叶素素一时之间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嫁给聂铎?
这是叶素素长大之后, 从来没有过的念头。
小时候不懂事,她曾经天真无邪、童言无忌地说过要嫁给聂铎的话。可是那不过是小儿戏言,没有人当真过, 自然叶素素懂事之后,也没人再提起。
她是大原国三公之一叶太傅的嫡长女, 是叶太傅唯一的女儿,她的外祖父是赫赫有名的护国将军, 她的姨母是皇后, 太子是表哥。这样的身份、家世,她是注定不可能嫁到与大原国势如水火的南郡聂家。
不管她想不想要嫁给聂铎,都是没有可能的。
叶素素敛起眉眼,低了头,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
聂铎搂着怀里的温香软玉, 头顶只到他的下颌, 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她浓密如墨的发顶。她是那么的小, 那么的软,糯糯的一团靠着他的胸前,让人恨不得把她折起来藏在怀里,永远不给别人看见。
他想要叶素素永远的只属于他自己。
叶素素靠在聂铎的怀里, 能清晰地听到他如鼓擂鸣的心跳,隔着他坚硬的胸膛,有力清晰,声声敲在她的心坎上。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敢盯着他身上的那件漆黑的粗布衣袍,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铎哥哥,我是叶家的女儿,我的父亲是当朝太傅,文臣新贵,有今日全倚仗皇上的赏识重用;我的母亲是护国将军陈家的女儿,是皇后娘娘的妹妹;我外祖家是皇家外戚,虽然手握兵权却依旧被当今皇上提防着外戚干政。皇室赵家和南郡聂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大原国和南郡聂家潦河对峙兵临城下,战火一点即燃。铎哥哥,在这样的水火不容的情况下,我如果嫁给你,我的父母亲人怎么办?我如果嫁给你,我就是把自己的父母亲人、叶家全族都架在火上烤,我就是个不孝女!”
上一世她为赵从嘉,已经做了一次不孝女,累得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命不久矣,累得父亲正值壮年却早生华发,累得陈叶两家早生隔阂,甚至连一向宠爱她的皇后姨母都亲手杀了她。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好不容易在这一世避开了“天命皇后”的命格,她可以安安心心地不连累自己的父母亲人去嫁人。
可是,她嫁的人是谁都行,唯独不能是南郡聂家人,唯独不能是前南郡王世子、手刃皇上亲弟靖王的聂铎!
“如果聂叶两家联姻,叶家全族只有死路一条。当今皇上不会放过叶家,也是不会给聂家强大的机会!”叶素素的声音略带着哽咽,低声道:“这个道理我都懂,铎哥哥应该也懂吧?”
“铎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不能做不孝女,我不能做叶家的罪人,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说到最后一句,叶素素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淌了出来,她很难过,可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她也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聂铎失落的神情,她怕自己会哭得更厉害。
铎哥哥待她好,从小到大都待她好,即使他们四年未见,他依旧会跑出来从赫哈族人手里救她,依旧会跑过来给她送果子,依旧会提醒她赵从嘉不是良人……
许久之后,聂铎终于缓缓叹气,道:“素素,不要哭,我知道,是我为难你了。”
他的声音沙哑,动作轻柔地轻拍着叶素素的脊背,柔声地哄她:“乖,是铎哥哥说错话了,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叶素素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声,小脸抬起来,上面水光一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聂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干净的帕子,仔细地替她擦脸,把她脸上的水渍一点一点地擦干,动作轻柔细致。
他低着头,眼眸微微下敛,眼神里难掩失落,却依旧尽力地安抚叶素素,让人看着心疼。
叶素素的心头蓦然一痛,不自觉地抬起双臂,回手抱住了聂铎,
聂铎根本没有想到叶素素会抱自己,神情全是诧异。他努力地掩饰自己的诧异,强装镇定,缓缓地闭了眼睛,任由叶素素抱着他。
聂铎暗暗叹气,无论如何,不管怎样,他和叶素素终究无缘。
四年前,在他母妃还没有发生意外前,他曾经亲自跪在叶太傅的面前,求叶太傅把素素嫁给他。
叶太傅断然拒绝。
叶家只要想存在一日,就不可能和聂家联姻。无论是四年前的南郡王聂家,还是现在称霸西南的聂家。
叶太傅说:“聂铎,素素才十岁,根本就是一个小姑娘,无论曾经说过什么,也不过儿时戏言,不可能当真。她还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什么是两情相悦。我身为父亲,不会这么早就为素素定下终身的。就算日后,要为素素择婿选夫,也一定会选一个素素喜欢的。你如今已经是少年,心思或已懵懂,但更应该知道如今这天下局面究竟是如何。你若想要素素一生安稳,平安喜乐,就应当知道,她是不能嫁到聂家的。”
后来,聂铎的母妃出事,聂家和皇室赵家血海深仇、背水一战,以潦河割据西南,他深陷杀母之恨中,早年的那些情愫早就烟消云散。如果不是这一次在溪山意外遇见叶素素,他也不会继续在京城逗留。他庆幸当时在林子里偶然遇见叶素素下马车透气,也庆幸他多想了一步,因赫哈族人在溪山出没而多停留了几日,更庆当时在赫哈首领面前及时救下素素……
就算是过了四年多,原本如豆芽菜的小姑娘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她还是他的小姑娘,甜甜糯糯跟在他身后喊着“铎哥哥”的小姑娘。即使她不属于自己,他也是打心底希望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