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了食指抬了抬小萝卜的下巴,刘英男笑得乐不可支,被刘姑娘笑恼了,小萝卜气哼哼地掀起帘子,把头扭到了窗外,接着就是一声哎哟,
“哎哟,下雨了,赶紧把窗子放下来。”
两人慌里慌张地把车窗子关严、拴好,小萝卜又半躬着身检查了一下车帘子,小马车有车窗,却没有车门,所以车帘子的四边儿上有几个小布圈,可以跟车门四边钉好的小木头桩子扣在一起,像扣衣服的扣子一样,把车帘子紧紧扣住。
这雨一下起来,就有点势不可挡了,很快的,窗缝和车帘子四周就开始往里进水了,好在车棚顶还坚挺着,没有漏下雨水来,情况还不算太糟糕,要是连车棚顶都漏雨,那两人可真是避无可避了。
刘英男和小萝卜把各自的包袱又紧了紧,然后放在了两人的中间,想着就算是身上被渗进来的雨水弄湿了,好歹也能有件干衣裳换,不然万一一身透湿的,可真是没法儿见人了。
雨声越来越急,雨势也越来越大,小马车颠簸得也更厉害了,车里的两个人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努力地往车座中间靠,隔着包袱,两人紧紧地牵着手,不敢放开。
“刘姑娘,会不会……出事儿呀?”
此时的小萝卜,有点害怕了,马车里几乎不能视物,可以想见外面的天已经阴成了什么样,再加上雨水打在车上的噼啪声太大,把其它的声音都给屏闭掉了,气氛有点瘆人。
“别怕,没事儿的,我在这儿陪着你呢。”
刘英男伸出手,隔着包袱搂住了小萝卜的肩,嘴里安慰着她,可自己心里的不安却是越发的强烈了。
“轰隆隆……”
似乎是打雷的声音,这么大的雨声都没把它盖住,可见这雷打得有多响,要不是因为正搂着小萝卜安慰她,刘英男都想要捂住耳朵了。
只是,雷声和雨声里,似乎夹杂着谁的叫喊声,刘英男有点听不清楚,就把身子往前欠了欠,想要离车帘子近一些,好能听到外面是谁在说话,还没等她坐稳呢,马车就是一阵摇晃,接着就朝着一侧翻了过去。
刘英男下意识地想用手抱住头,把自己蜷起来,可车子迅速的翻滚,让她没办法完成这些动作,只能被车子甩来甩去的,撞得胳膊、腿的都疼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撞到了头,还没等她感觉到疼呢,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世界都安静了,除了风声和雨声,再没有其它的声音了,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雨势渐歇,只剩下了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一处山坡下的烂泥里,有什么东西在想要钻出来,泥土一拱一拱的,在这样寂静的山脚下,很是诡异。
刘英男再次醒来是被憋醒的,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捂住了,没办法呼吸,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虽然头也疼得厉害,一阵阵地发黑,她还是想要尽快扒开捂在身上的东西。
只是,这手怎么也给糊住了,刘英男使劲地挣扎着,把身子拱了又拱,才算是给自己制造了一点空间出来,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却发现鼻子里抽进来一些泥沙,呛得她差点儿又晕了回去。
刘英男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四周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到所处的环境,而且,呼吸依然不顺畅,说明这里没有多少空气,得马上出去才行,刘英男把手努力从身侧挪出来,摸索了一下四周,全是粘稠的湿泥样的东西。
不用问,刘英男也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不是泥失流就是山体崩塌,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想办法把自己弄出去,不然,她的结果只能是因为缺氧而死,那样的死法,简直是她不能忍受的,没有更凄惨的了,活埋呀。
再也不管别的了,刘英男伸手扒着湿淋淋的泥土,身体也配合着挪动,让自己一点点地变成跪着的姿势,这样,双腿做支撑,后背也能使些力气顶着泥土,根据自己一开始能挣出一小块空间来看,应该埋得不算深,想要爬出去,不是不可能的。
被雨水冲下山的泥土,粘稠而厚重,再加上泥土里大大小小的石块,想要从那里面钻出来,着实不容易,刘英男也不知道自己努力了多长的时间,感觉下一口就真的没气了,却突然头上一轻,一股夹杂着雨水的清新空气,就这么灌入了她的口鼻。
“咳咳咳……”
刘英男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抬起手来,就着毛毛雨,把眼睛先清理了出来,好歹能看到周围的情景了。
自己现在正在一座山脚下,山坡塌下了好大的一块,还不断有泥水冲下来,这应该算是小型的泥石流吧,看着还不断的有沙石、泥土滚下来,刘英男赶紧从泥里爬出来,往远处跑开。
自己还真是幸运,竟然没被埋严实了,应该是马车被山上的泥水冲翻了,往外滚了出去,自己才逃有幸逃过一劫吧,一想到马车,刘英男立刻就想到了小萝卜,‘啊’地大喊了一声,扭身又跑了回去。
到了自己刚刚爬出来的地方,刘英男跪在了烂泥上,不管不顾地又开始重新扒着泥土,她不知道小萝卜是不是也跟自己摔在了同一片地方,不管怎么样,现在不是等待的时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希望小萝卜能够好运,跟自己埋在同一处。
只是,扒了半天,也没有感觉到泥土下面有人在,刘英男真是急得快要疯了,被这样的湿土埋着,用不了多大的功夫,人就会窒息而死,刘英男真怕自己扒出来的是小萝卜的尸体。
现在的她,全部身心都放在了停不下的双手上,至于那不断从上面掉落的山石,和不断冲下山的泥水,她是半点儿也顾不上了,心里想的念的只有小萝卜,
“小萝卜,求你,应我一声吧。”
第三十一章惨不忍睹
“小萝卜,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儿呀,你答应了要陪着我的。”
一个地方没挖着,刘英男又往挨着的地方扒过去,只是,眼泪已经把眼睛给糊住了,可她连擦一下眼泪都办不到,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全是湿泥。
但她完全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自己从土里爬出来也已经好半天了,根据自己刚刚埋在湿土里憋闷的程度,再要挖不出人来,几乎可以肯定,小萝卜没什么活命的机会了,她只能拼命地朝下挖着,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四周都是泥沙、土石,连根大点儿的树枝都没有,全靠着一双手,想要挖出个人来,真是难上加难,刘英男几乎都要绝望了,可她不想放弃,双手机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完全感觉不到流满鲜血的手指上,那锥心的疼痛。
挖掘已经变成了一种无意思的,刘英男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见不着小萝卜,她总还是揣着一线希望,
“咦?”
手底下的一丝不同与泥土的触感,让刘英男立马来了精神,双手使劲的把泥土往两边扒开,却又小心翼翼,就怕下面万一是小萝卜,自己再弄伤了她,结果泥土下边被扒出来的,是一打着结的包裹。
虽然被泥土糊住了,但泥土浸湿的纹路,还是让她看出了这是小萝卜的包袱,刘英男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驻了,赶紧拎着包袱的结就要把它提上来,却在包袱即将被提起的瞬间,看到了搭在包袱边上的两根手指尖。
刘英男在这一刻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她仰起头对着天长长的吸了两口气,小心的把包袱放在原位,开始顺着胳膊往下扒,她要找一下方向,确定了胳膊是伸直的,她就开始对着大约是头的位置下了死力的挖起来。
先是碰到了一只木棍样的东西,刘英男小心地扒开木棍旁边的泥土,终于一点点地看到了小萝卜的脸,脸颊边的血迹让刘英男有些害怕,把手伸到了她的鼻翼,不知道是她没有呼吸,还是自己的手已经麻木了,完全感觉不到气息的温热。
刘英男感觉自己的心被揪成了一团,只是,她这时没有别的想法了,不管这人是死是活,她都要把她从泥里挖出来,开始摸到的那个木棍样的东西,是马车的一个边角的架子,看样子是马车被砸碎了,这个架子砸在了小萝卜的头上。
刘英男使劲地把架子从小萝卜的身上搬开,架子的下边垫在小萝卜的肩膀上,应该是搬开木架子的时候,小萝卜的肩膀被木架子给硌着了,刘英男听到了一声细若游丝的呻吟。
“小萝卜——”
刘英男扔开了木架子,一下子扑到了小萝卜的眼前,
“小萝卜,你还活着是么,还活着吧,我刚刚没有听错是吧?”
无论刘英男怎么呼喊,小萝卜却是再也没有了反应,刘英男也不敢随便碰她,不知道她到底伤得如何,怕自己的不小心,再让她二次受到伤害,只能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先把人全扒出来再说。
等到把人完全扒出了泥土,刘英男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小萝卜糊满了泥浆的胸口,有着略微的起伏,她几乎要哭出声来了,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这简直是老天爷给她的最豪华的礼物了,比让她重生更让她开心,
“小萝卜,你千万要挺住,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小萝卜的身体,除了脑袋上明显的砸伤外,胳膊、腿的似乎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来,我把你挪到那边的空地上去,这里不断的还有东西滚下来,太危险了,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才行。”
刘英男一边搬动小萝卜,一边跟她絮叨着,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多话的人。
大概是太过害怕了,她想要证明小萝卜还活着,而能证明她还活着的唯一办法,是能听到她的应答,刘英男就不停地跟她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其实,这对刘英男的体力也是一大考验,她几乎没什么力气能把人挪走了,说话也是给自己加油。
完全抱不动,刘英男只好用拖的,结果把手穿过小萝卜的腋窝,刚一用力,小萝卜就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刘英男吓得赶紧把手放开了,能在晕迷的时候发出这一声,可见是疼极了的。
知道疼就好,刘英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虽然自己的鲁莽造成了小萝卜的痛苦,可听到小萝卜发声,刘英男都快要激动哭了,这证明自己开始听到的那一声不是幻听,对了那一声是因为木架子硌着了她的肩膀,而自己刚刚也是抻着了她的肩膀。
知道了小萝卜大概伤到了哪里,刘英男再次弯下身来,用全力把小萝卜扶着坐起来,尽量不碰到她的左肩膀,果然没有再听到她的呻吟了,刘英男跪在沙石里,一点一点的挪动着,把小萝卜往后拖。
也不知道拖了多久,刘英男觉得她完全是靠着精神在动作,身体已经完全没办法配合自己的大脑工作了,才算是把小萝卜拖拽到了安全的地方,刘英男自己也累瘫了,可她不能休息。
把小萝卜小心地放平,她又艰难的跑回去,把小萝卜的包袱拿过来,给她垫在身后,让小萝卜有一个半躺半靠的姿势,而她自己又再跑回去,拿起那根木架子,想要继续自己的挖掘工作。
小萝卜虽然救出来了,可沙石泥土的下边还有人呢,刘英男不能无视这些生命,不管有多渺茫的希望,刘英男也想再试一试,只是,在拿起木架挖土的那一记得,她才发现自己有多惨,不对,是惨不忍睹。
流血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木架子了,手掌血肉模糊,指甲和肉分离,好在没有翻卷,双腿也软得几乎站不住,她刚刚因为挖小萝卜跪了太久不说,又跪着拖她走了太远,两个膝盖上的布都被泥沙、石子磨破了,露出了两团血糊糊的皮肉,疼得她直打哆嗦。
第三十二章也不过如此
可刘英男现在能做的,只是咬牙挺着,刘英男从来没为什么事情放弃过,只要是她想做的,她就会竭尽全力,不然她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建立起自己的商业王国了。
只是,想法儿是美好的,事实是残酷的,刘英男虽然想要坚持着再救出那些人来,但在山体再次滑坡之后,她已经无能为力了,要不是她时时刻刻地记得要听着周围的声音,不时的往山上瞄一眼,以她现在的体力,大概会再次被活埋。
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到了小萝卜的身边,山体的又一次坍塌,已经跟着她来到了小萝卜的跟前儿,刘英男现在也顾不上小萝卜的伤了,只能奋力地把人往后又拖出去了几米。
坍塌后的山体,被山上冲下来的泥水又推了好远,好在被湿泥埋住腿后,滑坡停止了,刘英男直接就瘫在了地上,她现在真要感谢老天爷了,没有大块的山石滚过来,不然,她的小命休矣。
躺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体的热度都散发没了,冰凉的泥地,冰冷的空气,依然没有停歇的毛毛细雨,都在提醒着刘英男,继续躺下去,她和小萝卜将会变成两具尸体。
努力把自己坐起来,扒掉埋在腿上的湿沉的泥沙,刘英男往山坡下再次看去,泥土沙石又加厚了不止一层,那些人明显是救不回来了,而且以刘英男现在的体力,也是完全没有办法施救的,她只能留下一声叹息。
“对不起,我真的救不出你们了,希望你们不要怪我,我已经尽力了。”
想着自己刚刚差一点儿再次被埋,刘英男真是心里一悸,虽然没有救出其他人来,但她起码问心无愧了。
费了些力气找回了小萝卜的那个包袱,刘英男把包袱系在了胸前,又跪在了地上,想尽办法把小萝卜背在了自己的背上,腿太疼,每迈出一步都疼得钻心,好在有那个木架子,刘英男用石头砸下了一根木头,临时当拐棍用着。
“小萝卜,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浪迹天涯,只是,现在有这个机会让我脱身,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的,既然你不能回答我,我就当你答应了,以后,姐罩着你。”
从泥沙碎石中爬出来的刘英男,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刘家庄的方向,那里不是家,而是自己年少的坟场,是抹不去的一场恶梦,这一去,将永不再回头,转回身,迈出了坚定的一步,即使再疼也要忍着,从此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