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臣殷治此前对封子雅的承诺可谓一诺千金,他既有心提拔文官,那么文官们也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因而南奴一事,无论真假,出师辛国已成定局,目的已经达成,朝中的文官们不但不会指责参奏,还会以母凭子贵的理由为她开罪。
嫡长子名字还没取,文官们便联名上奏,为南奴请恩赦免,部分武官见状也只好如此,这样的场景正合有臣殷治的心意。
辛国的国主大发雷霆,连失几座城池,更可恶的是自己亲自加封的龙辛公主,送出去居然是个冒牌货,让车臣国有攻打辛国的借口。
恭王爷欺上瞒下,偷梁换柱,已经锒铛入狱,全府上下全部待罪狱中,恭王妃仰望长天,心中感慨万千却泰然处之,不惊也不躁。
许多年前顺王府也曾是这个情景,如今换成了恭王府只不过是时间迟了些而已。原本儿女成群趾高气昂的李良人伤心不已,破口大骂。
恭王妃毫不动容,自己唯一的女儿都已经死了,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黄泉路上还有这么多人陪伴,也不觉得孤单了。
南奴睡了整整两天两夜,有臣殷治来来回回看望她好几次,梦魇之中的南奴陷入记忆的漩涡之中,点点滴滴困扰着她,挣脱不开。
她不想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也不想醒来,就这样永远的沉睡下去,任凭王晓荷的记忆侵袭,灌满脑海。
太医们都急得焦头烂额,明明气息和脉搏都还正常,可是人却一直都没有醒,大半个月过去了,一点儿起色也没有。
有臣殷治淡定自如,每天都会抽时间来陪伴她,和她说说话,因为他始终相信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上天既然给了他希望,决不会就此收手,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他轻轻吻了她的手,和她短暂的告别,温柔的说了一句,“本王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起身离开,阳光映照着他的身躯,修长的背影逐渐褪去,回到皇誉殿继续忙碌
☆、第七十七章 我儿子?
者秀凭借着王晓荷失忆前交给她的王牌令箭,祈求有臣殷治纳她为妃,众所周知,王牌令箭的作用在车臣国相当于开国君王的遗旨。
曾经的开国君王为了褒奖功勋卓著的能臣干将,亲自刻下“王”字,命工匠打造,以黄穗宫绦系之,镶以玛瑙宝石及珠玉等,总共锻造了三个,见之如君王亲临,可免生死,加官进爵,享食俸禄,并流传至今。
君王一诺千金,有臣殷治更不能不顾及祖宗颜面,答应了者秀的这个请求,正好将王牌令箭收回。
虽然他心中疑虑自己送给小师妹的定情信物,为何会落在她的手上,但有臣殷治却不会去质问她,因为他已经等到了他想要等待的人。
者秀被封为“青衣”,赐居青协阁,王晓荷失忆后便以龙辛公主的身份嫁入车臣国,初来乍到时便暂居在此,地理位置十分偏僻。
青衣名义上是个到底却是个“衣奴”,平日里送些衣服给各宫,常常会与各宫掌事宫女打交道。
贤灵殿的掌事一直都是童姥,只不过这些日子她都在寸步不离地照顾南奴,还小王子,殿外的事都让杜鹃忙去了。
王晓荷睁开眼睛,眼珠子四处转动,脑袋十分沉重,想试着起身却头疼欲裂。
不行,得缓缓!王晓荷揉揉太阳穴,将记忆揉和在一起,从独孤府失忆开始,到被逼嫁给一方恶霸,流浪在外,又遇见辛国的恭王妃,龙辛公主,代嫁入宫,如今更是成为一个悲情王后,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童姥端着一杯茶水进来想喂给她喝,却见她苏醒过来坐在床上发呆,高兴的跑出去叫太医。
满嘴长胡子的太医给她把完脉后,面露喜色,摇头晃脑的说道:“娘娘脉象平稳,气色红润,想来已经无大碍了,只需将养几日,便可悉数恢复了。”
“你只要说我没事了不就好了?”王晓荷忍不住说道。
老太医撸撸胡须,笑道:“是是是,微臣谨记。微臣告退!”
有领赏的机会他自然是高兴的,收拾医箱毕恭毕敬地告退,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去皇誉殿禀报,唯恐让人先行一步。
“娘娘没事真是太好了!”杜鹃喜极而泣。
王晓荷看着她们一个个红肿着眼睛,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
接下来不管她做什么,都有一大堆的人前呼后拥着,往日见风使舵的宫人又立刻转弯,眼巴巴地挤进来讨好她。
杜鹃便让奶娘把小王子抱出来,摸摸他圆嘟嘟的道,“娘娘,小殿下自从出世以后您还没有好好抱抱他呢?”
杜鹃从奶娘手里把小婴儿抱过来,走到王晓荷跟前,他看起来还没有足月,很小很脆弱,不料王晓荷唯恐避之不及。
“娘娘,您怎么?”杜鹃也摸不透自家主子的性格,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正。
母亲见到自己的孩子不应该是难以割舍的吗?
王晓荷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就生了小孩儿,她还是个未毕业的大学生,这要让父亲知道了,不把她的腿打断才怪!
“君上。”外面响起了宫女的声音,听着沉稳矫健的步伐声,王晓荷猜想是有臣殷治来了。
他进来后看见她生龙活虎,内心的喜悦简直无法抑制,但他是个王,不是普通人,他就必须抑制。
有臣殷治挥挥手,示意宫人们退下,童姥和杜鹃带着所有的宫人们退下去。
王晓荷与他对视时,敌不过他幽邃绵长的眼神,她弱弱的低下头,任凭他向自己一步步走近。
他的气息有点浓重,却是她熟悉的味道。只是她该跟他说些什么?
嗨,大师兄!好久不见!
不,不对,不能这样,当初明明是他先不辞而别的,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况且他还娶了三妻四妾。
王晓荷新账旧账还没算完,有臣殷治便吻着她的红唇,他的唇似乎比自己记忆中的还要冰冷一些,但是很快便迅速升温。
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灼烧着她,王晓荷呼吸艰难,却又立刻想起来他封者秀为嫔妃一事,立马用尽全力将他推开。
“晓荷你听我解释。”有臣殷治想要紧紧抱住她,王晓荷用力地挣扎,忽然灵机一动,假装失忆。
“君上,臣妾……”王晓荷没有准备,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说些什么,羞涩的不敢看着他,便低下头来,反正就是不给亲!
这句话短短的四个字,让他的心顿时陷入了冰火两重天,好不容易以为是烈火重生,没想到是冰风刺骨。
这样尴尬的气氛幸亏老太监赶来及时化解,“禀主君,几位将军恭候多时,请您移驾皇誉殿。”
有臣殷治凝望着她低垂的眼眸,怅然若失地随老太监离开。
王晓荷这才送了一口气,许多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即便自己失忆,成为代嫁的龙辛公主,可是他心里始终没有忘记他的小师妹,依然爱着自己。
王晓荷看着婴儿床上的小肥婴,模样清秀,眉毛有点浓,五官端正,将来会是个小帅哥。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对他越发的怜悯,呵护和心疼的感觉也油然而生,仔细端祥,和有臣殷治真有几分相似。
王晓荷伸出食指,小婴儿紧紧的抓住,娇小的身躯不停的蠕动着,王晓荷轻轻的用手刮他的小鼻子,自言自语:“喂,小肥婴!你真的是我儿子吗?”
杜鹃端着宵夜进来,听到王晓荷的话,便笑道:“娘娘您又在说胡话了,小殿下真真切切是您生下来的。您还差点搭上性命呢!”
“呸呸呸!”杜鹃自觉话说重了些,便轻轻的扇了自己几耳光。
王晓荷笑道:“你真幽默!”
随即又想起自己失忆的那段时间,不知道那样的自己在她们眼里是什么样的,便问杜鹃,“你觉得我以前和现在相比有什么不一样吗?”
杜鹃顿了顿,眼睛放光,回味无穷的笑道:“娘娘以前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人。”
“那现在呢?”王晓荷饶有兴味地问道。
杜鹃哈哈大笑,弱弱的问了一句,“奴婢说了您可不能生气呀!”
王晓荷点点头,杜鹃便心直爽快地说道:“娘娘您现在啊六亲不认!”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六亲不认来评价,王晓荷不依不饶地追着她。
杜鹃机智地避开,理直气壮地说道,“娘娘您连小王子都不认识就是六亲不认嘛!您不是答应奴婢不生气的吗?”
“我答应你不生气,有答应你不找你麻烦吗?”王晓荷歪理辩驳。
杜鹃直呼她说话不做数,王晓荷什么也没听见!
☆、第七十八章 叙瑛之谜
王晓荷虽然不敢相信小肥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记忆里的确有这么一段。
不过这个小肥婴肉嘟嘟的像一团软绵绵的肉粽子,倒也十分可爱。有臣殷治已经让老太监传过话来,后日便是小肥婴的满月之喜。
“他名字还没取呢?”王晓荷呀然一惊,居然一直小肥婴的叫着连名字都忘了。
杜鹃笑嘿嘿地说道,“君上说小王子的名字等娘娘恢复了再取。”
果然够意思!王晓荷琢磨着,该取什么样的名字才好呢?既要符合身份,又要好听不拗口,还真是难办,想想还是算了,让他取名字好了!
王晓荷忽然之间想到了苏绮,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杜鹃一脸遗憾的指责着,“要不是她鬼迷心窍背叛娘娘,也不会……反正贤灵殿是回不来了。”
记忆中苏绮是个温柔善良,做事周密的女孩子,只可惜最终还是倒戈相向。
童姥却说她被打发到浣衣局,后来就跟了青衣小主者秀,王晓荷自己也没有想到,当初交情深厚的者秀到头来会是个绿茶婊。
杜鹃走在宫里的长廊上为苏绮感叹,但好在主子已经恢复正常,她的身份一事有臣殷治已经不再去追究。
想到这里,杜鹃终于松了一口气。
“臭丫头,你叹什么气啊?”李泽突然从屋檐上跳下来,从她进入长廊开始就自言自语,他便在屋檐上悄悄地跟踪着。
“你吓死我了你!”杜鹃惊恐不已,举起手里的面板往他身上砸。
李泽不停的躲闪,杜鹃穷追不舍,面板终究还是硬生生的砸在他身上。
“再打下去本将军就要成废人了!”李泽抓住她的手腕,杜鹃双目圆睁,惊讶地看着他,身子已经被他拉到跟前。
李泽意外的看着面前的杜鹃,大大的眼睛,十分水灵,好一个钟灵毓秀的姑娘,没想到这一刻居然会对她怦然心动。
杜鹃看着他这张英气十足的脸,干净利落,不染纤尘,精致的浓眉,半点少年气派,半点大将之风。
他企图抚摸一下她的脸,杜鹃已经回过神来,将他一把推开,羞涩的扭头离开,李泽站在原地傻笑着。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李将军吗?”权熙公主迎面走过来,声音清脆,龙辛公主身份揭开仅仅惩罚她禁足,枉费自己那么费尽心思。
郭芙月想要利用小公主来陷害辛贵妃,偏偏这个李泽横空出世,否则现在早已一尸两命了。
这也就罢了,她却白白捡了个大便宜,现在还是王后之尊,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反观时下的处境,昭姬性情随和,不喜争斗,得过且过,本想利用者秀让郭芙月和辛贵妃两败俱伤,趁机扶持昭姬上位,可惜这些计划反倒成为辛贵妃的垫脚石,送她上云端了。
这口气真是难以咽下去,如今也只盼着者秀能够有点出息,对付更加强大的对手——王后。
“公主,杜鹃是贤灵殿的宫女,这个李泽又是君上安排他保护王后娘娘的,看样子是王后娘娘身边的人。”权熙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牙尖嘴利地说道。
权熙公主冷哼一声,讥笑道:“不急,来日方长!”
说着便去了者秀的青协阁,当日身处浣衣局的苏绮也是权熙公主一手安排给者秀。
这两个人一个嫉妒心重,一个仇恨心重,目的又十分的相似,把她们凑合在一起再合适不过,权熙公主虽然败了一局,但她的棋子却一直都在。
王晓荷身子恢复后各宫都来贤灵殿请安听训,就像是学生时代的早课一样,这也逼着她不能睡懒觉。
连续几天都是重复的那几个人,王晓荷记得者秀明明被有臣殷治封为了嫔妃,为何不见她来请安,难不成她有特权?
“还是你们几位勤快,那位青衣小主这些天却没见过她的人影,大家都是姐妹,伺候君上,难不成还怕本宫吃了她?”王晓荷明朝暗讽装腔作势地笑道。
童姥上前解释道:“娘娘约摸忘了,青衣小主位分低贱,没有资格给王后娘娘请安,无诏不得觐见。”
王晓荷反应灵敏,想起来自己失忆时说过的话,便道:“瞧瞧,本宫居然都忘了还有这个宫规,想来忘记宫规的大有人在,所以后宫犯事的隔三差五都有人在。本宫记得之前说过让大家熟记宫规,当场考评,只不过那时身孕将此事搁下了。今日起便正式施行!”
“嫔妃不熟记宫规者降品级,罚俸一年,宫人不熟记者罚俸两年,若有犯事者罪加一等。”王晓荷当场宣布规则。
嫔妃起身毕恭毕敬地告礼,异口同声道:“臣妾领旨。”
处理完朝政后,有臣殷治便赶来贤灵殿,交代诸事:“如今你已经贵为王后,也是时候搬去中殿入住,那里已经整修过了,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就是。”
王晓荷推辞道:“臣妾在这里住习惯了,贤灵殿挺好的。”
有臣殷治笑道:“贤灵殿是西宫住所,不符合你王后的身份。何况中殿距离皇誉殿最近,本王以后见你可以少走点路。”
西宫住所?别的没听进去,这句倒是被王晓荷记住了,把自己挪去中殿,给西宫腾地儿,难不成他还想要个西宫娘娘?
这个大色狼!
有臣殷治见她发呆的神情,张弛有度,表情丰富,像极了小师妹,即便她在他面前自称“臣妾”,但性情却大不一样了。
“本王听说你要求后宫上下都熟记宫规,并且还要当场考核?”有臣殷治问道。
王晓荷心直口快,笑道:“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大家都知道规矩,以后就不会轻易犯事了。”
有臣殷治看着她隐匿的笑容,就好像心里乐开了花,小师妹笑起来也是这样没心没肺,让人觉得她心里边都在偷着乐。
王晓荷,你就装吧!有臣殷治心里暗暗地说道。
有臣殷治回到皇誉殿后,便召见了尸有怨,当年接到卫闲春寄来的书信,便让他去姜国寻找小师妹的线索,虽然他可以确定自己的王后就是她,但个中细节却还要仔细听听。
“属下按照君上的吩咐潜入姜国独孤家,明察暗访得知独孤代泽乃是姜国太傅独孤风华的庶子,十多年前离家出走,让身边的小婢女冒名顶替,混入龙衔书院。”
尸有怨说着打开一副画卷,是有臣殷治亲手所绘交给他的,画上之人便是王晓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