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复推敲着,这个主意或许可以试试。眼下各国虎视眈眈,有臣殷治重整朝纲一时半会儿不能动手,文官一旦去做必然遭到武官的排挤,难以推行。
民生大计刻不容缓,让她去试试也未尝不可,至少她身份特殊,即是王后又是区区女子,想必朝臣们不会多加为难。
陈以乘仍然担心有臣殷治会不会放手让她去尝试,毕竟不成功还好,一旦成功,很有可能会让武官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王晓荷回宫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给有臣殷治听,为避嫌便没有过多的说民生一事。
有臣殷治见她心事重重,料定她心里藏着事,便直接了当的问她:“你有心事不妨直说。”
自古以来当皇帝的都疑心重,容忍不了异心。怎么说后宫女子干涉朝堂也是犯了大忌。
王晓荷悄悄地瞥了他一眼又一眼,不知道他听了会不会直接把自己送到冷宫去。
“我……没事。”王晓荷手指不停地打圈,心神不宁,还是再挑个时机再说好了。
有臣殷治一脸的严肃,仿佛在说算你识相,喝了杯茶便回到皇誉殿,一路上步伐迈的飞快,老太监紧跟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头也没回,一直到达皇誉殿后杵在书案上,背对着老太监。
他知道此刻有臣殷治心情不好,便低头哈腰,默默地站在一旁。
尸有怨进殿刚想汇报,有臣殷治便火山喷发一般,将书案上的奏折全部扔在地上,并破口大骂:“陈以乘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老太监这时才明白他的恼怒从何而起,想必王后省亲时陈家夫妇跟她说了些什么。
尸有怨跪地叩拜:“主君息怒。”
有臣殷治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查的怎么样了?”
尸有怨道:“回君上,据臣了解,宫中送水的车夫已经被王后娘娘换了人,派下去的影卫来报,王后娘娘将自己的金银珠宝全部运出去,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
有臣殷治揣测着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个小师妹做事总是这么难以预料,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陈家夫妇有何动静?”有臣殷治问道。
显然此刻他的怒火已经消化了不少,老太监悄悄地让宫人准备薄茶一杯,给他润润嗓子。
尸有怨回禀道:“今早上朝之前就去了相府,待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和封相一起出门。”
看样子他们俩是要联手起来,平常陈以乘都喜欢置身事外,封子雅多次相邀都避而不见,这次他主动来访,封子雅定然不胜欣喜。
王晓荷琢磨着既然已经跟陈夫人通好了气儿,就不能再这么畏手畏脚,还是要跟他说明才好,大不了就进冷宫呗!
等了三日有臣殷治都没有来中殿,王晓荷只好主动出击,去皇誉殿找他。
老太监引着她进殿后,有臣殷治正埋头看折子,旁边一个俏丽佳人给他打扇,有时停下来给他研磨,端茶倒水。
他仿佛故意将她晾在那里,也不主动说话,有时便与旁边的美人儿交头接耳有说有笑,王晓荷看不下去便咳了两声。
有臣殷治这才看向她,接着又埋头看折子,平淡的说了一句:“王后怎么亲自过来了?”
王晓荷爱搭理不搭理地说道:“臣妾又不能托梦过来,只能亲自过来了。”
有臣殷治听后会心一笑,果然是王晓荷的作风,毒舌起来管你是不是天皇老子。
他挥手示意身边的美人儿退下,和王晓荷单独闲聊。
“来,坐!”有臣殷治诚意相邀。
传说中的龙椅?不就是把木头椅子吗?有什么好新鲜的。王晓荷才不稀罕。
“臣妾不敢。”王晓荷心里是拒绝的,她才不想和一个大色狼坐在一起。
有臣殷治见她和自己怄气,便道:“你不是有事要和我商量吗?真的不坐?”
王晓荷眼前一亮,希望来了,带着她的鸡汤往他身边去坐。并把他伺候的服服帖帖。
喂完鸡汤又捶背,有臣殷治心里百感交集,哭笑不得。王晓荷啊王晓荷你这司马昭之心要不要做的这么明显?
“君上国事繁忙,臣妾身为王后,自然要为君上分忧解难。百姓生活艰难,臣妾夜不能寐,因此决意行商兴国,还望君上恩准。”王晓荷好话连篇,吹牛拍马从不打草稿。
“你若行商真的能兴国?”有臣殷治笑道,恐怕国库都被洗劫一空吧?
王晓荷指天立誓:“臣妾愿意对天发誓!”
既然她执意如此便由她去,反正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王晓荷兴高采烈地走后,有臣殷治便召见了封子雅、陈以乘等文官。
☆、第九十章 郭芙月重见天日
王晓荷忙着自己的敛财计划,青协阁的者秀忙着博取有臣殷治的怜悯,苏绮时常盯着中殿的动静。
御膳房外沈莺赏给送水的车夫一袋银子,苏绮狐疑着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便回到青协阁向者秀说起。
“小主,咱们要不要告诉权熙公主,与她商议对策?”苏绮问道。
者秀摇摇头,提醒着她:“你可知权熙公主曾去中殿负荆请罪?”
“什么?”苏绮大吃一惊,没想到连她也投靠了中殿,只不过权熙公主这件事做的极为隐秘,连自己都丝毫没有察觉,而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娘娘所言是否可靠?”苏绮试问道。
者秀转过身来,对她诡异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当然。”
苏绮虽肯定她的话不假,但却并未告诉自己如何得知,说明她并未将自己视为心腹。
她心里不禁有些寒意,想当初在贤灵殿,南奴待自己情同姐妹,十分信任,但这一切终究成为了过去。
者秀想了半天觉得还有一个人可以利用,便吩咐苏绮去办。
前朝一片万象更新,辛国彻底被攻下,车臣国的领土和疆域再次蔓延,逐鹿中原已成定局。
易州行的前锋战打的十分漂亮,郭经炫率军长驱直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令周边小国闻风丧胆,俯首称臣。
“郭将军英勇善战,以一当十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理当嘉奖。”有臣殷治赞扬道。
郭经炫在戒律阁一役后便一直安分守己,朝内朝外不再拉拢权臣,也不再兴风作浪。
消停后的他在攻打辛国这件事上下了猛功夫,面对有臣殷治的嘉奖不但没有多少兴奋的意思,反而脸色有些惨白。
旋即,郭经炫主动上交兵权,态度诚恳:“微臣有罪在先,如今将功赎罪,不敢求嘉奖。”
有臣殷治收下兵符后,笑道:“过而改之,有功嘉勉。郭将军无须客气。”
封子雅看此情形,心中大致有了底,无论朝堂还是后宫,文武之臣都必须要一较高下。
郭经炫叩首恳求:“臣请君上赦免臣妹,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有臣殷治本以为他会为自己邀功行赏,可是他却没有,反而要求他赦免郭芙月,这样的做法分明不是他的做派。
看来郭雄峰仍旧心有不甘,想要蠢蠢欲动,不过在这个时候,的确是机会难得。
如他所料,立刻有武官挺身而出,为他说话,“臣启奏君上,微臣以为郭将军功在江山社稷,宸妃娘娘虽未能给君上生下一儿半女,但却是君上的枕边第一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君上开恩!”
“臣附议,昔日王后娘娘隐瞒身份,仍入主中殿后宫独大,已是不妥……”
这位武官的话还没说完,辅政大臣陈以乘便咳了两声打断他,王后省亲进的是他陈家的大门,如何能说她身份不明?让他国听了岂不成笑柄。
话到嘴边上武官自知不妥,便就此打住,有臣殷治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不再去追究。
郭芙月究竟放不放全在有臣殷治的一念之间,后宫是他的家务事,众臣也不便干涉,可怜封子雅等文官只能哑巴吃黄连。
有臣殷治挤出两个字:“准奏。”
郭经炫和武官们喜不自胜,散朝后封子雅追上走在前面的陈以乘,叹息道:“国丈可是失策了?”
陈以乘停下脚步,眺望远方,轻声说道:“封相惯会取笑老夫。身处云端之上,哪能没有风云突变的时候?”
封子雅笑道:“依国丈看,何时才会拨开云雾见月明?”
陈以乘回之一笑,说道:“想见月明?不要被黑云压顶才好!”
“老匹夫。”封子雅嗔道。说罢二人扬长而去。
回到皇誉殿后,有臣殷治便召见了一名影卫,他道:“禀君上,青协阁的青衣小主几日前让身边的宫女去了宁寿宫。”
果然是宁寿宫!
有臣殷治赦免郭芙月的旨意立刻传遍后宫,王晓荷正准备着和虞国签订通商往来的事项,谁料突然间来了这么个晴天霹雳。
“当真是君上的旨意?”王晓荷追问道。
沈莺点点头,斩钉截铁:“千真万确。”
虽然王晓荷知道有臣殷治赦免她必定事出有因,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和难受。
晚上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去看望崇业,他咿咿呀呀地开始说话,眉清目秀,笑起来有一个淡淡的酒窝。
也只有他纯真无邪的笑容可以安抚自己冰凉如水的心了。明明已经决定要走了,干什么还要难过?
王晓荷抱抱他,重新规划自己的商业蓝图,根据陈夫人提供的方案,如果能和虞国签下通商协议,那么两国之间就能实现商品互补,而自己派下去的人就可以从中渔利了。
郭芙月被赦免以后,湘美人第一个去东宫处接待,有臣殷治两晚都留在她那里宿眠。
第三夜才来到中殿,王晓荷对他避而远之,丝毫不肯与他亲近,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人情味道。
王晓荷怄起气来,杜鹃怎么劝也没用,只能言不由心地回禀有臣殷治:“娘娘她睡下了。”
他回到皇誉殿看了一晚上的折子,老太监巴巴地来给她报信,“奴才昨夜怎么劝也劝不动,再这样下去君上他身体怎么吃的消?”
王晓荷沉默不语,老太监便又说道:“昨儿晚上青衣小主去皇誉殿,自告奋勇想要伺候君上,奴才见天色已晚,便让她回去了。不知道今儿……”
老太监欲言又止,笑眯眯地低着身子,不看也知道王后娘娘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那……”王晓荷听后眼冒金星,差点就脱口而出说不可以,再怎么样也不能便宜了者秀那家伙。“等我忙完商事再去看望他。”
“老奴明白。”老太监笑不露齿地回到皇誉殿去。
两日后有臣殷治来到中殿,她正在挑灯夜读,没想到她真是干劲十足,而且商贸往来短短一个多月,车臣国供给不足的问题便得到缓和。
她的确有行商的才能,而且认真起来十分有魅力。
“君上。”杜鹃见他站在外面注视着王晓荷,心中高兴不已。
有臣殷治从她手里接过茶水,便让她退下,杜鹃眉开眼笑地去找童姥说话。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晓荷抬头看见有臣殷治端着茶水进来,如果他低着头还以为是茶馆里的小厮混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王晓荷问道,心里却莫名的有些紧张。
“来看看你是不是生气的睡不着觉。”他放下茶水,将她抱起来往卧房里去。
王晓荷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他将她放在床头,挨着她坐下,王晓荷咽了一口唾沫,拧紧衣袖。
他握着她的手,静静地说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够相信,我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王晓荷会心一笑,假如自己走了,还会这样说话算数吗?
☆、第九十一章 山中人影
郭芙月回到东宫后湘美人和者秀便赶去拜见,十分殷勤,王晓荷的敛财计划也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娘娘沉冤得雪真是可喜可贺!”者秀祝贺道。
郭芙月看她活的这么油光满面,想必王后娘娘并没有为难,虽然她身在冷宫,但很多事情却耳熟能详。
湘美人曲意逢迎道:“自打娘娘回到东宫,君上便一直留宿,中殿又如何能与娘娘相比?”
她的这句话,郭芙月听了不仅不高兴,反而恶狠狠地盯着她,恨不能撕了她的嘴。
郭芙月又怎么会不知道有臣殷治的心事,他这两天留在东宫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哪里是恩宠!
他若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情分也不至于才两日就急着离开,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不肯临幸自己。
反而是中殿,让他那么魂牵梦萦,他爱着的人明明是那个拥有王牌令箭的人才对,为何会对一个奴婢如此动情?
看着者秀,郭芙月顿时想起王牌令箭。便问她道:“青衣小主,本宫记得你拥有君上赏赐的王牌令箭,当年权熙公主虽然向本宫推荐了你,但是却并不知晓你与君上之间的恩怨过往?”
者秀看着她狐疑的眼神,若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怕她是不会与自己结为同盟的。
既然要结为同盟,那么就要有相互利用的筹码。者秀深知王牌令箭的真相绝不能告诉郭芙月。
于是便道:“当年贱妾以独孤代泽之名进入龙衔书院,有幸遇见君上,那时候君上是简夫子眼里的得意门生,而我却是个顽劣的弟子,可是君上却从不嫌弃,反而对我关怀备至。君上不辞而别后贱妾便回到了独孤府,从此日思夜想,终于决定来车臣国寻找他,谁知就遇到权熙公主还有娘娘……”
她说起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反而声情并茂,让人心生怜悯,郭芙月问道:“那为何你与君上相认她却对你并无半点情分?”
者秀栽赃嫁祸道:“都是王后娘娘的所作所为。当年贱妾在独孤府为奴与王后情同姐妹便将当年之事全部告诉于她,谁知她借此与君上相认,如今她已为君上生下王儿,过去这么多年,君上又怎么会相信贱妾?”
湘美人义愤填膺,破口大骂:“简直是无耻之徒,贱婢就是贱婢,没想到这样的人成为后宫之主!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
郭芙月听后更是认为这恰恰让她抓住王后的软肋,可以对她重磅一击。
“如果都做什么事情都觉得可以瞒天过海,那天下人岂不都要有恃无恐?”郭芙月抿嘴笑道。
湘美人含笑讨好道:“娘娘,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郭芙月笑而不语,者秀虽然在说谎,可是假假真真,南奴自己都不记得以前的事,那么今天的话在她看来就未必是谎话。
者秀想着既可以利用郭芙月,又可以利用宁寿宫,还可以对自己的好姐妹南奴行苦肉计,这一切在她眼中仿佛是天时地利人和,上天在为自己铺路一般。
“小主,有人悄悄递给奴婢一封信,请小主过目。”苏绮说罢将手里的信转交给者秀,隐隐约约看见一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