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叶殇是故意还是真的没有听到豆丁的声音,他并没有接豆丁手里的茶杯。
豆丁扭过头,茫然的看着身后的肖溪,小小的他,不懂为什么要给一个不认识的叔叔磕头,叔叔又为何不接他的茶杯?难道真的如同奶奶所骂,他是一个坏孩子、扫把星,所以没有人喜欢他吗?
豆丁想到那个歹毒的奶奶,顿时,眼中泛起泪花,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豆丁,别怕,娘在这儿。”肖溪鼓励着豆丁,“豆丁,大声点。”
“师父,喝茶!”
豆丁的声音比之前的高出几分,叶殇脾气虽古怪,但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孩子,尤其这个小孩子将是他的关门弟子。
他接过豆丁手中的茶杯,豆丁跑到肖溪的身边,再一次跪在棉团上,他始终都记得,娘没有叫他起来。
叶殇挥挥手,“起来吧!”地上凉,豆丁膝下虽有棉团,但他身子羸弱,承受不了一点寒冷。
豆丁站起来,肖溪将豆丁抱到炕上。
叶殇从腰间取下翠绿圆形玉佩,扔到豆丁的脚边,“见面礼,收好!”
“叶殇,谢谢你!”
这一次,肖溪是真的感谢叶殇。
吃过晚饭,肖溪将叶殇安置在肖河的屋里休息,而她则在路明礼的身边守了一夜,恐他发生什么意外。
天蒙蒙亮,迷迷糊糊中的肖溪感觉到脸上痒痒的,她挥挥手,挠了挠脸颊,呢喃细语:“豆丁,别闹!”
忽而觉得有些不对,那感觉根本不是豆丁滑嫩的小手,她猛地睁开眼睛,瞧见路明礼深邃的眼眸望着他,一只大掌近在咫尺,还未收回去,她先是一愣,眼前的路明礼虚弱的叫道:“媳妇!”
他曾在媳妇回门时,有幸进过媳妇的闺房,此时看到屋里的摆设,便知他身处肖家,只是,他有些糊涂,他怎会在肖家?
“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媳妇,我怎会在这里?”
以路明考的心性,怎会如此轻易的让媳妇带走他?别是媳妇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答应了路明考什么过分无理的条件?
肖溪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无家可归,我总不能把你扔在路上,不管不顾吧!所以,只能将你带回来了。”她看着路明礼,“我擅自做主,让你和路家断绝了关系,断绝书在我这里,你若是想看,我等会儿拿给你,不过有一点我要告诉你,路明考以你是路家的儿子向你讨要养老银子,张口就是一百五十两,当然,你也别认为路富足和柳氏会为你着想,他们一个要五百两,一个要二百两,我自然不依,毕竟我还赊欠着回春堂的银子,怎会给他们那么多?但不给也不行,所以只愿给他们二十两,你也别嫌我给的少,你要知道有些人家二十两可以用二十年,他们收下了二十两,但路明考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必须留在路家村,永远都不能离开路家村。”
肖溪如实的将当时的情况一一告诉路明礼,没有夸大其词,她想着路明礼若是不满她所做的决定,要回路家村,向路家道歉,恳求他们重新接纳他,她绝不会拦着,但此后,路明礼这个人她将设为拒绝往来用户,不为别的,就为这个人蠢。
“你答应路明考的条件了?”
身为兄长,路明礼如何不明白路明考的意思,他这是想将他困死在路家村。
肖溪翻了一个白眼,“我是那么蠢的人吗?怎么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不过,我答应三大爷和七大爷,等到来年开春,你会回路家村。”
路明礼的眼中积满泪水,声音哽咽,“媳妇,让你受委屈了。”
他路明礼何德何能,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他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他一定对媳妇好,不惹媳妇生气,也不会让媳妇难过,要媳妇过上好日子。
“路明礼,你似乎忘记了,我被你休了,不是你的媳妇了,所以,请你慎言!”
肖溪本以为路明礼听到这话会沮丧,谁知,路明礼呵呵一笑,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你永远都是我路明礼的媳妇。”
第51章 媳妇,这辈子别想逃
肖溪鄙夷的望着窃喜的路明礼,白了他一眼,“路明礼,你没病吧?你的休书还在我这里。”绝对的有病,而且还是健忘症。
“媳妇,你可有仔细看那封休书?”
看到路明礼此时的模样,顿时,肖溪心中涌起一股被算计的感觉,她审视着路明礼,疑惑的从还未收拾的包袱中拿出休书,当她看过休书的内容后,并未发现有何异样,“路明礼,到底是哪儿不对?”
“媳妇,你仔细瞧瞧!”
肖溪看了路明礼一眼,又开始仔细的看着休书的内容,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
她摇摇头,“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发现。
路明礼伸出手,在某一处指了指,“媳妇,明白了吗?”
肖溪顺着路明礼所指的地方看去,上面写着‘路二郎’,肖溪恍然大悟,她说怎么感觉哪里有些怪,原来是名字,路明考恐怕忘记了,路二郎不过是别人口中的名儿,而非他真正的名儿,就算到了县衙,县令老爷也不能说什么。
“路明礼,你该不会早就算计到这一步了吧?”
知道路家逼他休了她,知道路明考会代替他写下休书,知道路明考会将他的名儿写成‘路二郎’,如此心思缜密的男子,怎会落到这种地步?又怎会被路家逼迫于此,差点丧了命?不过肖溪心中有种感觉,路明礼的未来定会比路明考走得远,走得高。
“媳妇,你说呢?”路明礼笑眯眯的看着肖溪,活像只狡猾的狐狸。
“路明礼,如果路明考没有写错,你又如何?”
“我会撕了它,重新写一份,媳妇,这辈子你别想逃。”
路明礼深深的记得在他快要死时,是媳妇将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尽管当时他眼前迷迷糊糊,但那一刻,他清晰的听到媳妇凄婉的声音,隐约看到媳妇娇小的身姿以及她脸上所流露出淡淡的忧愁和疏离。
谁也不知那时的他,经历了什么,又同什么做斗争,只为抹平媳妇心中的那抹哀伤。
肖溪望着严肃认真的路明礼,突然之间,心有些慌乱,她躲开路明礼的目光,将额前的发丝别在而后,“路明礼,你爱肖溪吗?”
路明礼费尽心思,只为肖溪能过得幸福,他应该是爱肖溪的吧!
“媳妇?”
路明礼更想说的是媳妇,你不就是肖溪吗?
“路明礼,你可想过,肖溪一个弱女子,在路家曾经历过什么?路家又让她做过什么?爹娘、妯娌、小姑子,甚至是侄儿,他们又是如何对待她的?这些,你可曾想过?”肖溪心中愤愤不平,“在她差点淹死时,你在哪儿?在她生病时,你又在哪儿?在她需要银子时,你呢?”
“媳妇,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肖溪叹了一口气,“算了,当我什么也没有说。”她起身,脚步匆忙的出了屋。
站在门口,眼前白雪皑皑,肖溪苦笑,她这是怎么了?是在为肖溪打抱不平,还是为了两个孩子?或者是为了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
肖溪不知道,今天的她太反常了。
恰好,叶殇伸着懒腰,从肖河的屋里走出来,看到肖溪一个人落寞的站在屋前,动作一滞,疑惑的打量着肖溪,许是肖溪太过于专注,久久不曾发现叶殇,叶殇心高气傲,如何能忍受这般被人无视的感觉,他气冲冲的走到肖溪的面前,嫌弃的戳了戳肖溪的肩膀,“喂!”
肖溪扭头,看到叶殇气愤的俊脸,不知怎么她又得罪这个小孩了,“怎么了?”
叶殇夸张的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向肖溪,“你还问我怎么了?我这么大的人站在这儿,你当看不见我,你可别忘了,我可是贵客,贵客,明白吗?”
肖溪躬身行礼,有气无力的道:“爷,您有什么吩咐?”
肖溪这么一闹,叶殇也没兴趣再同肖溪计较了,他摆摆手,“爷今天心情好,饶过你了,下不为例。”
“谢谢爷!”
肖溪直起身子,又看向远处白雪茫茫的大山,有些失神。
她不同其他人,把叶殇当成祖宗供,她只当叶殇是治病救人的大夫,所以,对叶殇的态度少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随意。
“喂,我说你一大早的,发什么呆?你相公咽气了?不应该啊!我出手相救,怎么还会死?”
肖溪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直响,她朝着叶殇低吼,“叶殇,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
“还有,路明礼没死,没坏了你的招牌。”
肖溪气冲冲的进屋。
“你……”叶殇指着肖溪的背影,哑口无言。
最终,他跟了进去,“肖溪,我告诉你,你……”
“你是谁?”
路明礼打断叶殇的话,一双鹰眸嗜血般的瞪着叶殇。
叶殇嫌弃的看了一眼路明礼,此时的他正在气头上,说话有些冲,“你没有资格知道我是谁!哼!”他走到肖溪的面前,态度瞬间转变,“肖溪,说实话,他配不上你,虽然你也不咋的。”
他长得还算凑合,不是那么磕碜,本事嘛,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本事,不然也不会让肖溪赊欠回春堂的银子,脾气更不用说了,连自己的娘子和儿子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爷们,总之一句话,叶殇是怎么瞧路明礼,怎么不顺眼,心中还隐约为肖溪叫屈。
如果不加最后一句,肖溪很满意,“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没有把我踩在脚底下?”肖溪真是服了这位大爷了,他真的是世人眼中毒辣残忍,性情诡异的神医吗?分明就是一个二货。
叶殇呵呵一笑,“不用谢,爷向来都是这么公正。”
躺在炕上的路明礼自然不愿媳妇和其他男子相谈甚欢,而他又刚让媳妇生气,虽然不知道媳妇为什么生气,他脑海灵光一闪,想到办法了。
路明礼假咳几声,故作娇弱,“媳妇,渴了。”
闻言,肖溪嘴角一抽,路明礼的脑子真的没有摔坏?她怎么觉着路明礼有些异样?
谁知,更惊悚的事情还在后面,叶殇的左侧正好是桌子,桌子上摆着茶壶、茶杯,他狡黠的看了一眼路明礼,之后,在茶杯中填满水,‘哐’的一声,重重的放在路明礼的枕边,水滴溅了出来,他缓缓的放开茶杯,“喝!”
路明礼本就是找借口,又怎会真的喝呢?尤其是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所倒的水,可当他看到媳妇时,无奈的端起茶杯。
第52章 别闹了!
谁料,本该好好端在手中的茶杯,竟然在嘴边四分五裂,砸在他的脖颈,杯中水撒了出来,路明礼一时怔愣。
肖溪不禁看向叶殇,叶殇眼神闪烁,“你,你看我做甚?”
这下,肖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叶殇根本就是不打自招,虽然她不知道叶殇是怎么让茶杯破碎的,她心中无奈的摇摇头,小心翼翼的将茶杯的碎片捡起来,有一块碎片在路明礼的下巴上留下一道血痕,肖溪一时失了神。
路明礼碰了碰肖溪的胳膊,“媳妇,怎么了?”语气略显担忧。
肖溪回过神,“没什么!”她怎么会告诉路明礼,在看到他下巴上的血痕时,心揪得一疼。
肖溪将碎片扔到簸箕里,然后,将毛巾递给路明礼,让他自个儿擦擦撒在身上的水。
路明礼有心想要肖溪帮忙,可看到肖溪失神的样子时,顿时,将话咽了下去,他感觉到媳妇不开心,很不开心。
“你还站在这里做甚?”
叶殇趾高气扬道:“我来看我徒儿,你管得着吗?还有,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要是让我不高兴了,我随时让你死。”用一句简单易懂的话来说,捏死路明礼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谁是你的徒儿?”路明礼的话虽对叶殇说,眼睛却看向肖溪。
路明礼,你所关注的重点似乎错了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媳妇?”
肖溪默默叹了一口气,“是豆丁。”
路明礼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媳妇,其他人都好说,不,不对,怎么会是豆丁?他毅然决然的拒绝道:“我不同意。”一个想和他抢媳妇的男子,有什么资格当他儿子的师父。
真不知路明礼从哪里看出叶殇要和他抢媳妇了。
叶殇同样不退缩,“你谁啊?我收徒弟干你何事?”
“我是豆丁的爹,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路明礼想着,定是这个男子看上媳妇了,所以,才会想到收豆丁为徒,以此接近媳妇,他想得美,媳妇永远都是他的媳妇,别人妄想抢走他的媳妇。
叶殇不怒反笑,“就算你是豆丁的爹,那又如何?豆丁昨儿行了拜师礼,成为我的徒儿。”
“我……”
“路明礼,别闹了!”肖溪扶额,望着激动的路明礼,喝道:“你可知叶殇的身份?他是世人津津乐道的神医,豆丁能拜他为师,乃是豆丁三生有幸,你别瞎闹了,成吗?”
路明礼目瞪口呆,“神,神医?”
神医不该是一位仙风道骨,发白须白,拿着佛尘的老者吗?怎会是眼前这位年纪不过二十几的年轻男子呢?
叶殇嘚瑟的摇着手中的折扇,那模样活脱脱一个拿到糖的小孩在向他的小伙伴们炫耀。
“爹爹,你醒了?”
舟舟兴奋的声音,解了路明礼的尴尬,他真的没有想过赫赫有名的神医,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成为他的救命恩人,还成了他儿子的师父,这个事实,让路明礼有些恍惚。
“醒了,舟舟在外婆家有没有听话?”
舟舟爬到路明礼的身边,小身子挤进路明礼的被窝里,小手紧紧的抱着路明礼的胳膊,小脑袋磨蹭着,有些腼腆,“舟舟听话。”爹爹的怀抱好温暖,好舒服!
“爹爹的好儿子。”
叶殇瞧不得路明礼一副嚣张的模样,他直接将炕上熟睡的豆丁抱在怀中,“师父的乖徒儿。”啵的一声,亲在豆丁的额上。
睡得香甜的豆丁,因为叶殇的那么一出,哇哇大哭起来,小脸憋得通红,叶殇望着怀中哇哇大哭的豆丁,不知所措。
肖溪抱过叶殇怀中哭泣的豆丁,轻轻拍打着,渐渐的豆丁又睡着了。
肖溪轻轻的将豆丁放在炕上,掉转头,“路明礼,叶殇,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们家世如何,要是让我再看到你们把两个孩子当做比较的东西,别怪我不讲情面。”
顿时,路明礼对天发誓,绝不做让媳妇伤心的事情。
叶殇扁着嘴巴,一句话也不说,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