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舒知茵眼睫一眨,语声平常的道:“我好像明白了一件事。”
“嗯?”
“你不希望我两年内怀孕生子,是因为我中毒了?假如我怀了身孕,侥幸能安全的产下孩子,孩子也身患剧毒,所以你答应了程姑娘允许她带走我们的孩子?”
景茂庭刻不容缓的道:“不是。”
舒知茵问:“不是吗?”
景茂庭无比坚定的道:“不是。”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道:“难道不是你对我下毒在先,后来你发现对我动了情,便寻来程姑娘研究解药?”
“不是。”景茂庭急道:“茵茵,别胡思乱想,你没有中毒,请相信我。”
舒知茵正色问道:“你方才说程姑娘在研究那种奇特剧毒的解药,是为了谁?”
景茂庭沉静的道:“只是研究解药而已。”
舒知茵见他不说,便不再问,懒懒说道:“我又累又乏,要回寝宫歇息。”
景茂庭的怀抱一松,立刻牵起她的手,与她同往寝宫。
走出古海棠树林,舒知茵扫了一眼候在园外的侍女们,寻到如锦道:“你派人去太子府和金谷公主府,告诉太子殿下和金谷公主我今日不设宴了,让他们不必来。”
如锦应是,便去照办。
舒知茵由着景茂庭随行在侧,温暖大手握着她的微凉小手,踏入寝宫后,她轻语道:“我要歇息了,你有事可以去忙。”
“不用晚膳吗?”景茂庭探究着她的表情,发现她只有倦意,无其它情绪。
“我不饿。”舒知茵自顾自的走向床榻。
景茂庭示意侍女们退下,关上寝宫的门,跟随她到榻前,温存的道:“我为你宽衣。”
舒知茵没有拒绝,静静的站在榻前,让他摘去簪钗,褪去外衣。不多时,她的如瀑青丝披散而下,只身着薄薄的月白色里衣。
面前的她呼吸柔软,散发着温和恬静的气息,景茂庭情不自禁的将她纳入怀中,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扶托住她的后脑,俯首含住了她的唇瓣。
他的吻出奇的温柔,轻轻的探入,以舌挑起她的舌尖,细细的吮弄,很在耐心的撩拨着她的回应。良久,她只是一动不动的任凭他深吻,接纳他,但没有回应。
“嗯?”景茂庭心慌的停下动作。
舒知茵抿了抿湿润的唇,眼睛眯成一条缝,道:“我很困,想睡觉了。”
景茂庭专注的瞧她,确认她是真的累乏困倦没了精神,便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榻上,拉起被褥为她盖好身子。
见她闭起了眼睛,他坐在榻边,默默的守着她,直到她入眠。
第61章 为什么
秋高气爽,舒知茵坐在凉亭下的秋千榻上轻荡,静静的看着尚衣局和尚工局的嬷嬷为她精心展示设计的冬衣和饰品图纸,冬衣以艳红色为主,饰品以翡翠为主,款式皆简约轻便。
福国公主的眼光极挑剔,每次换季时,尚衣局和尚工局总是设计五十个款式供公主挑选,不出意料,公主只从中选出了几款。
待嬷嬷们退下后,舒知茵漫不经心的道:“要为景大人制冬衣了。”
如锦应是。
“多制几件暖和的外袍,以柔软皮毛为里衬。”舒知茵知他喜穿棉衣棉靴,棉制的如何能御寒,道:“多制几双冬靴,也是用皮毛为里衬。”
“是。”如锦暗喜,大人和夫人的感情融洽,恩爱绵长。这世上能让公主殿下悉心关怀和在意之人,唯有景大人。
舒知茵想了想,道:“为程姑娘制一箱冬衣。”
“是。”如锦犹豫了下,说道:“昨晚景大人出府了一趟,归来时已是半夜,被程姑娘拦了去,二人在藏书阁里待了半个时辰。”
舒知茵不以为意的道:“是吗?”
如锦如实道:“奴婢派人一直远观着,见他们就一直相对坐在窗前,烛光明亮,像是寻常闲聊。景大人神色始终如常,倒是那程姑娘时喜时忧,情绪不稳。”
“他们在藏书阁时,不必让人远观。”舒知茵说得云淡风清,何必自扰之。
“是,景大人很自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景大人对公主温情款款,如锦真跟别人一样以为景大人无欲无求六大皆空。
舒知茵的眉心悄无声息的一蹙,不适的闭上眼,斜卧在秋千榻上。自昨日的那一番长谈后,她的心便空空落落的泛凉,有一种在深潭里失控向下坠的无力感,莫名的黯然,仿佛身心置于荒凉的虚无之中。
许久,如瓷快步前来禀告道:“夫人,金谷公主去清平寺带发修行、为国祈福了。”
舒知茵微眯着双眼,“哪儿传出的消息?”
“一个时辰前,从宫里的传出的消息。奴婢惊诧,前往金谷公主府一探究竟,发现府外围着很多一探究竟的百姓,皇宫的公公就在府外,当众道出金谷公主殿下主动提出去清平寺带发修行、为国祈福一千日,太子殿下极力赞同。为表扬金谷公主此善举,宫中特张贴告示。”如瓷道:“金谷公主已经乘马车出了京城。”
一千日便是将近三年之久,景茂庭昨日说过,他会让金谷公主在两年内不出现在她面前。不曾想,只是一夜之间就已做到了。想必景茂庭昨晚出府,是当即去完成承诺。
舒知茵非常清楚,金谷公主绝对不会主动提出去清平寺,一定是受到了某种压力。太子殿下亦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同意胞妹在清苦的寺庙禁足度日。
昨晚,景茂庭坐在榻边陪着舒知茵入眠后,去了太子府,以金谷公主泄露福国主服毒一事为由,提议让轻率误事的金谷公主去清平寺带发修行一千日,并于次日离京。太子自是不肯,景茂庭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经过一番激烈的对峙,太子无奈妥协,商量减少时日至一年,景茂庭坚决不肯让步,坚持是一千日。毕竟是金谷公主鲁莽在先,太子最终盛怒的同意,连夜入金谷公主府,软硬兼施的逼迫金谷公主主动提出为国祈福。
他能做的事会尽力去做,不能做的事就是做不了。
舒知茵理解他,懂得他在努力让她满意,可是,她依旧寡欢情绪低落。以至于到了深夜他忙碌归来,轻手轻脚的躺在她身边,察觉到她还没有入睡,温柔的拥她进怀里,深情的亲吻她时,她的反应有些迟钝漠然。
“茵茵。”景茂庭语声急切而沙哑,呼唤着身下娇妻的回应。一个白天看不到她,真的体会到了如隔三秋的思念。
舒知茵的心跳怦然,而她的肢体无动于衷,她感受着他的热烈,像是升腾起的火焰在烘烤着她,令她不由自主的在躲,仿佛是害怕被灼伤。他的火越旺,她就躲得越急,眼看他生起的那团火要将她吞噬了,她猛得用力挣扎,生怕被烧死似的。
“茵茵?”景茂庭发现了她的手在推他,不像以前那样拉近他。
舒知茵紧皱着眉,轻颤的道:“可以不要吗?”
景茂庭一怔,抬起上身喘着粗气看她,她的脸色不好,表情明显不适,他疼惜的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感觉很不好。”
“哪里感觉很不好?”
舒知茵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却就是不希望他再继续。
景茂庭注视着她,眸光深邃,轻问:“是你的心情不好?”
“嗯。”舒知茵觉得心情确实不好。
景茂庭自我反醒的问道:“是我今日回来晚了,你等我等得急了,所以心情不好?”
“我知道你很忙。”
“我今后会尽量早归。”
“不用。”舒知茵微牵唇角,“你以前很兢兢业业,终日早出晚归的繁忙在大理寺。大婚之后,总早早的回府,不知道旁人怎么议论呢,可能会指责我是红颜祸水,使景大人不务正业,贻误国事。”
景茂庭啄了下她的唇,道:“不会的。”
舒知茵心平气的道:“是啊,景大人当然不会不务正业,景大人的秉性稳如磐石,岂会被人影响。”
“我的意思是,旁人不会指责你的。”景茂庭察觉她语气里的小情绪,温言解释道:“在府外为官是正业,回到家中陪爱妻,也是正业啊。我以前常在大理寺,是因回到府中也很冷清,现在不同了,我家有妻子,归心似箭。”
舒知茵笑了笑。
景茂庭侧卧着搂住她,由衷的道:“我要多与你在一起。”
舒知茵的心一颤,颤过之后竟是悸疼,凉疼凉疼的,疼得她微蹙起眉。
景茂庭捕捉到了她神情的变化,轻问:“是身子不适?”
“嗯。”舒知茵翻个身背对着他,声音倦倦的道:“我要睡了。”
景茂庭被晾在了一边,胸膛里泛着阵阵涩意,轻叹了口气。瞧着她单薄柔软的背影,实在心软,他慢慢的挪过去,从她背后温柔的拥她入眠。
如果只是偶尔的‘可以不要吗?’,景茂庭可以接受,然而,她却接连十天的说‘可以不要吗?’
这晚,秋雨绵绵,景茂庭浴身后只着里衣走向她,看她坐在榻边绣着手帕。
烛光中,舒知茵一针一线的在洁白的手帕上绣着海棠花,是一枝艳红的海棠花,绣得很认真。
景茂庭挨着她身边坐下,脉脉的凝视她美丽娇容,笑问:“这块手帕绣好了,可能送给我?”
“你不是只喜欢月白色素帕。”舒知茵语声温和,近日闲来无事,便玩起了绣帕。
景茂庭道:“只要是你亲手为我做的,我都喜欢。”
舒知茵笑道:“等这块绣好之后,我为你绣一块。”
“一言为定。”景茂庭沉静的坐在她旁边半晌,见她仍旧在一针一线的绣,丝毫不打算停下,他目光一沉,温柔的捉住了她的手,将帕和针放在一旁,道:“晚上绣帕对眼睛不好,白日再绣。”
“好。”舒知茵刚要躺下睡觉,身子便被他搂住。
他热乎乎的呼吸洒在她面颊,下一刻,他覆上她的唇,深入的吮吻,带着热情的渴求,和要与她合二为一的坚定。随及,他处于主导的将她放倒在床榻上,唇下生起情火,略带有侵略性的掠着她的甜美气息。
不同于前几次的试探,这一次他手掌下的动作近乎霸道,迅速的扯开她的里衣,在她圆润的胸前落下贪恋的印痕,带着占有欲。舒知茵拧眉,抓住他向下挪移的手掌,“可以不要吗?”
“我可以说不可以吗?”景茂庭反抓住她的手,带着她的手向下。
舒知茵的手被烫到一般,赶紧抽出,道:“不可以。”
“为什么?”景茂庭见她在抖,不像是以前因舒服而颤粟的抖,而是因抗拒不得而发抖,粗哑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些日一再的推拒我?”
“我没有兴致。”舒知茵语声轻飘。
“你明明很有兴致。”景茂庭不由分说的攥着她的手抵向她腿间湿嫩之处。
“你……”舒知茵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要挣脱开手,他不松,强势的捏着她的手指让她真切的感受她已经很有兴致。
景茂庭仔细的浸湿她的手指,沉声道:“你分明想要,为何说不要?”
舒知茵不再挣脱,任由他使坏的动作不仅不停反而加快,冷道:“我不想。”
“你是想冷落我?”景茂庭眼底幽深,带着痛楚,“你为了我做不到的事而闷闷不乐?因为我没有让你如愿而不满意?你不满意了就对我冷漠,无视我?”
舒知茵别过头不看他。
景茂庭稳住她的脸颊,直直的与她对视,惶惶不安,郑重声道:“茵茵,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你不开心不高兴,让我在别处弥补,使你开心满意,好吗?请不要疏离我。”
“你多虑了。”舒知茵心平气和的轻道:“我没有疏离你,你已经是我的夫君,我不会疏离你。我能理解你的决定,我接受你的决定。我只是心中压抑,心里提不起兴致,给我点时间。”
景茂庭松了口气,回想这些日她的言行,除了不与他缠绵,对他倒是亲近。他懂得说出‘给我点时间’时的艰难,温柔的将她的衣衫整理好,为她盖好被子,安静的躺在一边,道:“可以。”
第62章 劝说
初冬,寒气渐渐笼罩而下,经过了深秋的丰盛,天地间高远而沉寂。
舒知茵与荣妃漫步在景府花园,园中的草木在无声的枯萎,空添许多萧瑟之意。
荣妃近些日常常观察着女儿,女儿如绸缎般的黑发已盘起为新妇,神色却不似新妇特有的娇柔,好像有一种淡淡的愁绪,女儿的心情不好?她和景大人的关系不和睦?尽管女儿极少流露出失落,心细如发的荣妃还是捕捉到了女儿隐有不满。荣妃实在放心不下,今日特意来景府与女儿谈心。
当舒知茵又一次不自觉浅蹙起眉头时,荣妃终是忍不住问:“茵儿,你和景大人?”
舒知茵捏起一片枯叶在指间把玩,漫不经心的道:“孩儿和景大人有个心结。”
“是什么心结?”荣妃不禁紧张,问出担忧已久的事:“他对你大婚之前跟许元伦去许国耿耿于怀?有所猜忌?”
舒知茵笑了笑,道:“母妃多次想问而又问不出口的是这事?”
荣妃承认道:“虽然景大人在皇上面前说他同意你去许国,我觉得,景大人并不同意,苦涩难言。你任性为之,不顾及他的感受跟一男子远去许国。他身为你的夫君,难免多想。”
“他是在意,很不悦,但他并没有因此耿耿于怀。”
“那就好。”荣妃如释重负,这种事寻常男子多是难以接受,景大人能不追究绝不是易事,可见景大人对茵儿的宽容珍重,不免欣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心结?”
舒知茵坦言道:“孩儿不满意他对太子的态度。”
“因为你不喜欢太子,就希望景大人也不喜欢太子,公开跟太子反目成仇?”荣妃很不理解女儿的想法,但由于女儿一贯如此而又理解女儿有这种想法。
“曾经是的,我希望景大人爱我所爱,憎我所憎。”舒知茵神色沉静,“现如今,孩儿只要求他能告诉太子,他是因为爱慕我而娶我,并不是因为所谓的‘皇命难违’。可是,他不肯。”
“为什么要告诉太子?”
“孩儿受不了太子在心底嘲讽孩儿愚蠢,他在看着孩儿时,一定像是在看一个傻瓜,讥笑孩儿被假象蒙蔽。”
容妃眸色温暖,轻道:“如果太子还认为景大人娶你是皇命难违,那真正愚蠢的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