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宁南微微侧过脸来,用眼角撇着南宫紫晨,微嗔道:“也不知道你何时学会了让人焦心猜谜的能耐呢!”
南宫紫晨拧着眉,也像年幼时,鼓着腮帮,咬着下唇,说道:“那我可说了啊!我可不希望你走,陛下也帮我寻了个理由,把你留下。”
南宫宁南听罢,脸色煞白。
南宫紫晨见南宫宁南这般,便赶忙说道:“虽然我知道,现在提,似乎不太合适。可是,如郡嬅是我曾经的同窗,人品我还是知悉的。”
“况且,她的正室的门第并不高。根本不敢拿捏你的。加上陛下的指婚……不过,表哥你刚才不会以为我要提的人是……别人吧?”南宫紫晨的凤眸微挑,一脸戏谑地看着南宫宁南。
南宫宁南赶忙有些慌乱地摇摇头,说道:“怎么会,我只是觉得……”
南宫紫晨虽然有些不齿自己竟然也要拿着这种说话的“技巧”,来对付自己的表哥。可是他若是不故意提起“陛下的小误会”,依他自己对他表哥的了解,这事绝是不能成的。
南宫紫晨用凤眸睨着南宫宁南,调笑着说道:“我还当他们浑说的话,当真不是空穴来风呢!既然表哥并未心有属意,那我就可以回了陛下,成全了这桩美事了。”
南宫宁南赶忙跪下,说道:“还望晨顺华收回成命,承蒙陛下和晨顺华的抬爱,民夫实在受不起。民夫还想为民夫的亡妻斩衰三年。(古代的服丧制度,夫为妻主斩衰为服孝三年。妻主为正夫服齐衰,为期一年。)”
南宫紫晨眉间犯愁,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表哥什么性情。
当初,南宫紫晨也是这样想的,他甚至想要一生就此给金玲服孝下去。所以,他理解南宫宁南的这份气节。
可是,如郡嬅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有责任、有担当的才女。而她现在侧夫之位,尚有一个空悬。康正帝对南宫紫晨提起这事的时候,虽然是为了安插一个自己人的意思。可是,也有对如郡嬅的了解,从而希望南宫宁南得到一个好的归宿的好意在其中。
“凭什么女子为男子守孝就需要一年,男子为女子守孝就需要三年?你们没谁觉得这不公平吗?”
南宫紫晨耳边犹然响着康正帝的疑问。
他不由得觉得怪异,一个女子,怎么会觉得这不公平?她们不应该是乐见这种制度的么?
而且,南宫紫晨初闻的时候,甚至并不觉得康正帝说得对。因为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制度,他的父辈,祖辈也都完全欣然的恪守这个制度。
甚至,大家都以遵守这样的制度为荣耀。所以,南宫紫晨若是没有盯着康正帝满目的认真,他定然不会深刻地去思考,所谓什么公平不公平。
南宫紫晨思虑了半天,还是没有直接对南宫宁南说,康正帝的那番“离经叛道”的言论。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表哥,而是他担不起这样的风险。若是叫人知道康正帝有这样的思想,也许别的人会生出瞧不起当今陛下的想法。
若是叫她们知道有人想反抗她们的利益,她们会做出什么事,南宫紫晨根本不敢想象。
前不久,为了凤后的事情,就连孝惠太后至今都气恼的不见她。
南宫紫晨赶忙让南宫宁南起身,说道:“这事,先就此吧。我再去对陛下说说便是了。表哥这样是做什么呢?”
南宫宁南有些慌乱地说道:“可是……可是因为前不久的讹传才……”
南宫紫晨摇摇头,说道:“只是我想让哥哥你留在荣都陪我罢了。可是,你也是知道的,若是表哥没有主家,总是不便的。况且,如郡嬅的品行,当真是百里挑一的。这一点,我绝不会欺瞒表哥。”
“陛下打算重用如郡嬅,我便私心里觉得,表哥若是能嫁给如郡嬅,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南宫紫晨满含歉疚地说道:“我也是觉得前表嫂实在是辜负了表哥,所以,这才斗胆给陛下说和了这事。都是我的不是,表哥切莫气恼。”
南宫宁南知道南宫紫晨的初心是好的,只是他还是有几分怨恼南宫紫晨的如此不尊礼法。他心底想着,却是南宫紫晨如今贵为陛下的君侍,所以敢诟耻他曾做的那些不孝不洁的人很少。可是他南宫宁南不一样,就算他被指婚,三年之内就再嫁,肯定会遭人非议,让人瞧不起的。
况且他们母家簪缨世家,战时才被人用起来,和平时期,大家都会极尽所能的瞧不起武将后嗣。虽说眼下战事连连,可保不齐将来、以后的。
到时候,若是再被人挑起来话题,说他南宫宁南曾经丧妻斩衰不满就改嫁。这可是容易叫人说一辈子的话柄。
加之他改嫁做侧室的话,孩子就不可能是嫡出。在这嫡庶尊卑分明的世界,他的孩子本就要比人低一等,再被人拿爹爹的事情耻笑,可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南宫宁南自然是想的比南宫紫晨周到,毕竟是谁的事情,谁才会真的更加面面俱到的细细思量。
“趁我们不在,表哥肯定和哥哥说什么私密的体己话呢!”南宫虹夕打破了一室的尴尬僵持,推门而入。
南宫紫晨赶忙笑着起身,一屋子俊男开始客客气气地聊起一些年少往事,慕容浅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与南宫紫晨容貌和气质都颇为相像的男子。
南宫宁南很是尴尬,可是他依然还要光明磊落地迎合着。毕竟他们的身份都摆在那里,他纵使心里不悦,可面上依然得笑意相迎。
南宫紫晨知道他的表哥脾性,虽然极尽全力的打着圆场,可是他也感觉出来了南宫宁南的生分和避忌。
铅灰色的浓云叆叇,溟濛的小雨淅沥的飘忽在半空,落在脸上也只能觉得一丝微凉,来不及察觉,就没有了雨的痕迹。
(叆叇,ai dai,形容云彩厚重,浓云蔽日。溟濛ming,meng,形容小雨。对,我就是拽文,咬我啊。)
康正帝偏不叫梁斐芝掌伞,也不坐驾辇,就这样走着到了翊坤宫。
“晨——我把……”康正帝很想把大快人心的事情分享给南宫紫晨,可是她又忍不住有些避忌他腹中的孩子。
南宫紫晨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康正帝,正要起身,便被她一个箭步冲到面前,轻轻地按着他的手,示意他不必行礼。
“陛下交给臣侍的任务,臣侍没有办妥。”南宫紫晨低垂着眼帘。
康正帝像猴儿一样,蹿上了软炕,耳朵轻轻地贴在南宫紫晨的肚子上,说道:“不碍的,朕打算明儿个给如郡嬅说。让她把侧室的位置给留着便是。”
南宫紫晨微微有些发难,他眉间有些愁色,忍不住说道:“臣侍的表哥,臣侍最为了解。仕宦权贵,金银财帛在他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若是要他点头,很难。可是他不点头,就这样指婚……”
“宝宝呀,妈妈给你们的小表叔找个好人家好不好?”康正帝问完,便吧唧一口亲在南宫紫晨的肚子上。
南宫紫晨臊红了脸,可又觉得很暖心。
“以后你们表叔会念着咱们的好的!对不对呀?”康正帝又继续贴着南宫紫晨的肚子说道。
“哪就叫表叔了?明明是表四伯!”南宫紫晨很少表现出这样的娇俏情绪。
康正帝愣住了,转而便说道:“对对对,是朕的不是,表四伯!蓁姐儿和沛哥儿的父君年轻着呐!”
南宫紫晨赤红着面颊,看着康正帝轻声细语地对着他的肚子又开始讲故事。便问道:“若是如郡嬅她不同意,怎么办?”
康正帝轻笑了一声,说道:“她才不会不同意,我看你那表哥与你有五分相似。她定会同意的!”
南宫紫晨听罢,大骇。赶忙就要告罪。
第二百七十章 瑞云倚绣芒种后
康正帝见状,赶忙宽慰着南宫紫晨:“我的晨儿举世无双,绝色俊美,有人喜欢是很正常的。我是个豁达的人。我不认为这是对你的亵渎。我反倒认为这是赞赏。男尊国的那些,别人多看自己的女人一眼,就要觉得自己的女人卖弄不洁。这种脑残的想法,朕从来没用过,而且也理解不了。女尊国可能也有这样的现象,但是这个只能多受教育,多学文化去改变智商的障碍了。但是,朕没有这智障。”
康正帝又神色诚恳地说起当初,她还是金玲的时候,与如郡嬅和孙尚香,举杯对饮之时。如郡嬅还满心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详见第二十一章,噗,线太长。)
康正帝想起往事,心底一片唏嘘嗟叹。
南宫紫晨眉梢眼底都是凝重。康正帝却一再表示,她着实不介意那种荒谬的理论。自己的爱人,被别人多看了一眼,或者被人惦记着,就要对自己的爱人发难叫板。这不是有病么?这是什么病……
“其实,我倒是真心觉得,咱表哥跟如郡嬅挺合适的。”康正帝说道。
南宫紫晨看向康正帝,忍不住问道:“你是真的想要撮合她和表哥?”
康正帝坦然地说道:“我自然还希望,表哥能帮着我,看住如郡嬅。”
南宫紫晨有一丝不解地看着康正帝,康正帝便说:“她向百里凌风买过我的消息。虽然都是旧事了,可是我总是不安心。她明显对我彬彬有礼。是纯粹的君臣之间的谨慎有礼。而孙尚香每每对我发难,她又尽可能的拦着,帮那蠢货圆着场。若说她知道是我的话,她断断……她理应不会这样。”
“可是,若是她不知道的话……对我又太过……顺意了。我都有点后悔扶持她了。但是……唉——”康正帝苦恼地摇摇头。
南宫紫晨不知原来还有这回事,便凝眸细想了片刻,便道:“如此的话,我便再劝说表哥就是了。若是,能让她们二人在什么宴席上偶然得遇一次,便更好了。”
康正帝想了半天,说道:“芒种都过了,现下实在没什么可过的节日了……”
康正帝说罢,便转头看向南宫紫晨,神色复杂。
南宫紫晨不明就里地,用一双明媚善睬的凤目看着康正帝。
康正帝亲了亲南宫紫晨肚子,低声说道:“过几日,倒是柳倢伃的生辰。”
南宫紫晨低垂眼眸,许久,这才说道:“那陛下就适当的操办一下吧。顺便,要是以恭祝凤后伤愈,同庆的话,似乎请一两个外臣,就不会叫人落下口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