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名门嫡妃——肆意。
时间:2017-10-21 16:34:16

  夏明意的脸上没有往日常见的笑容,浓密的羽睫垂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可婵衣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寂寥?
  是的,一种被抛弃的孤寂,和绝世的冷清。
  “姐姐……”夏明意睫毛半掀,琥珀般明亮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她,“你知道我来夏府之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么?”
  婵衣愣了愣,“什么生活?”
  他抬头看着天际压的低沉的云层,嘴角挂着一抹没有任何喜悦意味的笑容,似乎只是习惯性的弯着嘴角,语气十分的平静:“母妃被皇后毒死的时候我只有两岁大,或许皇后认为,一个两岁大的孩子,能记得些什么?”
  夏明意弯起的嘴角隐约带着几分凄婉,神情却安安静静,“我记得的,那一天…天气很闷,我趴在临窗的炕上看花几上鱼缸里养的金鱼,母妃就倒在皇后脚下,一边吐血一边看着我流泪……”
  “后来寝宫失火,宫里一个女官都没有,殿门紧紧的关着,怎么拍都拍不开……”
  他嘴角上挑,一丝冰冷便溢了出来:“其实根本就不是失火,他们是故意想要烧死我!”
  片刻,他的语气又恢复平静:“幸好那时姨母也在宫中,是她护着我才逃出来,可出宫之后没几天就遭到了燕云卫的追杀,姨母带着我一直东躲西藏。”
  “那时候姨母与我住在云浮城西郊的一个村子里,那个村子很穷,姨母每日要做许多杂事,才能养得起我。”
  夏明意琥珀般的眸子里隐隐浮上一层水雾,让人看不清楚,他摇了摇头,“我小时候不太懂,我总是想,为什么呢?母妃那样好的人,皇后为什么要逼她去死?父王明明是当朝天子,可他为什么要让燕云卫追杀我?难道我不是他的儿子么?”
  “我问姨母,姨母说父王也有他的苦衷,我问的急了,姨母就抱着我哭,姨母长得很像母妃,我那样看着,就好像是母妃她一直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直到遇见夏大人……”
  “夏大人将我们安置到了广安寺胡同,我们的日子渐渐的好了起来,不再有人追杀,不再为生计担忧。”
  “后来夏大人渐渐来的多了,姨母的肚子也慢慢大了起来,娴衣刚生下来的那几年,姨母时常与夏大人争吵,每回吵架,姨母赶夏大人走,夏大人就站在门口看着姨母抱着我流泪,我知道姨母是想夏大人将我们接到夏府去。”
  “夏大人不肯,反复说什么身份,什么大局……”
  “这样不紧不慢的过了几年,一直到我八岁,才进了夏府,姨母怕被人知道我的身份,就说我与娴衣是双生子,将我说小了两岁。”
  他的眉头微微锁起,眼中划过一丝伤感,“有时候我看着姨母酷似母妃的脸,心里就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姨母没有把我救出来,我或许早就已经死了吧……”
  婵衣愣住,她看见夏明意的眼角泛起水光。
  他的语气明明是平静无澜的,可她却从他的话里,看到那些尘封在记忆里,泛着黄的时光,迎面向她扑来,透过那些流淌过经年的岁月,她似乎能看见那个小小的孩子,固执的仰着脸,站在旧时光中,亲眼目睹自己的生母静静的死在他的面前,却无能为力……只好一遍一遍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婵衣眼前一片模糊,手指藏在袖子里微微发颤。
  夏明意收回眺望天空的视线,转头看向她,忽然神情微顿,近乡情怯一般,缓缓的伸手轻触她的脸颊。
  她这才发觉脸上一片冰冷,伸手一摸,手掌中竟然全是泪水。
  他伸出手臂轻轻的抱住了她,竭力忍住心中翻涌而出的情感,轻声说:“哪怕姨母不是为了我……”
  哪怕她另有所图,可是她在我尚自年幼的时候,给了我最大的爱护,我就不能弃她不顾。
  婵衣轻轻点头,只觉得怀里的少年抱起来是这样的单薄,眼中划过一丝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怜惜。
  在通往福寿堂的鹅卵石路上,路边常青的松柏枝头上还积着厚厚白雪,容貌昳丽的少年轻轻的抱着低了他一个头的女孩儿。
  画面美好到,身旁的丫鬟们都忍不住落泪。
  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他们在夏府的最后一个拥抱。
  ……
  圣旨传到夏府的时候,婵衣正坐在福寿堂与老太太商议对颜姨娘的处置,听到丫鬟的禀告,都忍不住愣了愣神,急忙起身更衣。
  老太太戴上了东珠抹额,挑了一件宝蓝色万字不断纹的妆花褙子来穿,身上披上刻丝银鼠皮大氅,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
  婵衣穿了一件桃红色缠枝梅花袄子,娟纱金丝撒花百褶裙,披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娇艳的站在老太太身边。
  夏府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到了福寿堂。
  内侍手臂上搭着一只拂尘,看了看装扮整齐的夏府众人,咳嗽一声问道:“哪个是夏明意?”
  婵衣看着内侍傅着细粉的白脸,心口猛地一震,这是要做什么?前世可没有这一出!难道皇后动手了?她忍不住看向夏明意。
  夏明意站在后头的位置,听闻此言,走到前面来,就见那个内侍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明黄色绣着九爪金龙踏云纹的布卷出来,内侍特有的尖细声音响起:“还不跪下接旨?”
  众人连忙都跪了下来,那个内侍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府众人,嘴角轻轻挑起一抹讥讽,婵衣只觉得内侍尖细的声音中带了浓浓的的阴森,让人听在耳朵里十分的不舒服。
  内侍展开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寺少卿夏世敬三子夏明意,经查实为帝三子,帝念三子不易,特迎回宫,钦此!”
  夏明意有些愣神,他一直想要回宫去,手刃仇人,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却发觉他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他侧头去看婵衣,看到她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揉了一把。
  “还不接旨谢恩?”内侍尖细的声音响在头顶,夏明意谢过恩,站了起来,迎上内侍那张来不及收回探究之色的脸。
  内侍轻咳一声,遮掩了脸上神色,躬身道喜:“咱家先恭喜三皇子了,在外漂泊数年终于是落叶归根,明儿皇上会派了燕云卫来接您回宫,您回去别忘了去坤和宫谢个恩!”
  坤和宫,皇后!
  婵衣神色一敛,果然是皇后,竟然这样迫不及待的就动手了!
  老太太笑着让人塞了两个大大的封红到内侍手里,笑着道:“这孩子还要您在宫里多多照应了。”
  内侍接过封红挑眉笑了:“老太太说哪儿的话,三皇子是龙子,往后咱家还要仰仗三皇子多多提拔了。”
  话是好听话,但意思却是,他不过是个跑腿的,哪里能顾得过夏明意来。
  宫里的一个传旨太监都敢这样小瞧夏明意……婵衣心里隐隐有一股发泄不出来的怒火。
  内侍被迎下去打赏了,老太太看了呆愣在当场的夏世敬一眼,低声冷冷道:“你给我进来!”
  这是要跟夏世敬商量对策了?
  婵衣脑子转的飞快,上一世夏明意回宫,得益最大的是父亲,不止官升两级,直接跳到了通政使司通政使的位置上,就连祖母也诰封为二品的诰命夫人,可这一世,圣旨里提都没有提到父亲一句,这样看来,皇上是不是已经对父亲失望透顶了?
  谢氏拉着夏明意的手,低声安抚:“你是好孩子,以后回去要自己小心,宫里不像府里,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被有心人利用,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若遇见了什么难处,你庄妃姨母就在华清宫……”
  谢氏俨然像一个慈母,絮絮叨叨的对他有诸多叮嘱,好像他是即将离家远行的游子,让他眼睛热了起来。
  庄妃姨母也是她的姨母,不是夏明意的,母亲絮絮叨叨没有个重点,让婵衣忍不住着急起来,“母亲,让意哥儿回去收拾一下吧,时间不多了。”
  谢氏这才松了他的手,“有什么要收拾的赶紧去,不要耽搁了,”谢氏想了想,脸上犹豫半晌,又轻声道,“还有你颜姨娘,回头你去跟她道个别,往后怕是难见到了。”
  夏明意点点头,转向婵衣,抿嘴道:“姐姐能帮我一同收拾么?”
  婵衣还未开口答应,谢氏就将她推到夏明意身边,连声说:“快去快去,帮意哥儿一同收拾,你们往后怕是也不常见到了。”
  婵衣心口莫名的一颤,她眼睛刚好抬起来,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去,温柔的,不舍的,带着些忧伤的眸子,她急忙垂下眼睛,轻轻对谢氏道:“母亲,您去跟祖母和父亲商议一下吧,我陪着意哥儿一同收拾。”
  谢氏一愣,商议什么?忽然想起内侍宣旨时,丈夫那张铁青的脸。
  【这一章自己都被自己虐到了,用了五个小时来写前面那段往事,删删改改的总不满意】
  ☆、152.收拾
  152.收拾 
  云起院。
  丫鬟们有条不紊的归置着东西,该装箱笼的装箱笼,该放置到包裹里的放到包裹里。
  偌大的屋子在几个人的收拾之下,变得空空荡荡,透着股子冷清气儿。
  她刚刚说让夏明意收拾一下,准备明日回宫,其实严格说起来,却是没什么可收拾的。
  云起院里的摆设比不得宫中精美,吃穿用度更比不了宫中细致,所谓的收拾也无非是把一些用惯了的东西收拾到随身的行囊之中,那些不用的,就都归置到箱笼中收起。
  夏明意抬头打量了一眼屋子,粉白的墙,是今年入了冬刚刷过的,屋子中间摆放着的金丝楠木镶嵌象牙青金石屏风,是他刚刚搬来的时候,谢氏从她的嫁妆里拨过来说给他镇宅子的……
  多宝阁上放置着一尊缠枝莲花高颈祭红花觚,他记得婵衣那里也有一尊一模一样的,原本是一对,是他硬跟谢氏讨来的,当时她还为了这事跟他生了好大的气……
  临窗的暖炕上,摆放着她送他的暖玉棋子,他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棋子来自己跟自己下棋。
  这间屋子他住了五年,即使闭上眼睛都能知道屋子里摆放了些什么。
  他眼中飞扬的神采渐渐的沉静下去,将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的收回棋篓中,盖子盖好,然后用三江布整个包起来。
  婵衣刚刚吩咐轻月将夏明意随身的衣物整理好,转过头就看到他在收拾棋子,微微有些愣神,开口问道:“这副棋子你也要拿回去么?”
  夏明意点点头,包好了棋子,转身从多宝阁上将祭红瓷花觚拿下来,将插瓶的茶花小心的取出来,把花觚里的水倒进铜盆里,寻了三江布亲手包着花觚。
  婵衣忍不住又问:“你连这个也要带回去?”
  夏明意轻轻“嗯”了一声。
  婵衣有些无奈,他到底知不知道宫里随随便便一个摆件儿都比夏府的好啊?
  她劝道:“其实你不必将这些都包回去的,宫中之物多比家里的珍贵精美,只选些你常用的包好就行了。”
  夏明意淡声道:“这些都是我常用的。”
  常用的不应该是什么茶具、碗筷、香囊、汗巾这类的东西么?怎么棋子跟花觚也算呢?
  还是说,她多心了么?
  为什么总觉得他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忧伤,仿佛所有人都要弃他而去似得。
  婵衣叹了口气,伸手去帮他,却被他紧紧握住,她的心猛地一跳。
  “姐姐,我……”他凝视着她,神色复杂,琥珀般的眼睛凝着幽暗的光芒。
  半晌,他闭了闭眼,松开了她的手。
  “我屋子里的东西,姐姐帮我收着吧……”
  他刚刚想说的一定不是这个!
  可她隐隐觉得,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婵衣嘴角微微抿起,点了点头。
  轻月手里捧着一只珐琅彩掐丝景泰蓝的小瓷瓶过来,“三爷,这是您吩咐奴婢放好的伤药膏。”
  夏明意接过来,将瓷瓶塞进她的手里,“姐姐每日早晚记得换药,等我回了宫,再托人去买凝脂膏给姐姐。”
  婵衣抬起头看着他,半晌,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笑意,故作轻松道:“还叫我姐姐,你不是比我大两岁么?”
  他不答话,只是偏过头,眼睛看着别处。
  她不喜欢他这样低沉,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看了眼收拾的差不多的屋子,她道:“差不多了,轻月去泡两杯茶来,还有,锦屏你去厨房拿两碟子点心过来,顺道去叮嘱大厨房的,今天晚上多加几道菜,”她想了一下,又说,“就加清炒虾仁,红烧狮子头,干烧桂鱼,蟹黄虾盅这几道吧,你去吩咐大厨房的人说,今天晚上的菜色按照三爷的喜好来做,锦瑟将箱笼收拾好了,让婆子抬到兰馨苑,你们几个也都下去吧。”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得令鱼贯而出,就剩下婵衣与夏明意二人。
  婵衣坐到暖炕上,将他收拾好的棋子拿出来,棋盘摆好,笑着说道:“再陪我下一盘棋吧,你这一回宫,下次见面也不知是几时了。”
  冬天日头短,不过才申时三刻就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夏明意坐到她对面,阳光透过琉璃窗照射进来,将他侧面的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下,他的眸子轻轻一动,眼角下的朱砂痣也微微闪了闪,伸手执了白子。
  “还是跟从前一样,姐姐执黑子先手。”
  婵衣点头,轻轻一笑,捻起黑子落在棋盘上。
  夏明意的白子跟着落下,却不像之前哄她高兴的那几盘棋那样温和,这一盘棋,他显的有些急躁,她落下黑子的同时,他的白子就紧跟了上来,步步紧逼,一寸不让。
  她眉头皱了起来,一边伸手去取黑子,一边抬头看他。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忽然抬起头看他,猝不及防的,那双眸子里浓烈的化不开的难过,来不及收敛,就看进了她的眼睛里。
  婵衣手里的棋子一时没抓住,“当啷”一声掉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伸出白皙的手掌去遮他的眼睛,嘴里轻声道:“你不要难过……”
  夏明意覆上她遮住自己眼睛的手,指尖凉凉的温度像是经过他流淌的血液融进了他的心里。
  女孩儿轻柔的话传进耳朵,“虽然母亲嘱咐过你,但我还是想对你说,回了宫,无论遇见什么不平的事情千万要忍住,不要出头,知道么?”
  夏明意点点头,声音有些暗哑,“我知道。”
  他的手掌紧握住她的小手,将她的手从自己眼睛上拿下,转而贴上他的脸颊。
  “姐姐,你答应我……”
  婵衣认真的看他,就听到他语气中带着担忧,以及浓浓的恐慌,“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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