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少华怔了一下,原本还挣扎着的双臂放了下来。
“王爷说的,我不明白,何为装疯卖傻?王爷难道真的能甘愿放弃一切?”与先前激动狰狞的神情不同,乔少华此刻的情绪缓和下来,整个人也显得多了几分他这个年纪特有的老成。
“你们私自集结在一起,本王还不曾问你们的罪过,你们反倒问起本王的不是来了!”楚少渊不回答乔少华的话,反而是冷笑了一声,“本王安排你们回去,你们回去便是,其他的不必多过问,往后……往后再说往后的事儿!”
即便到了这一刻,楚少渊也没有轻易的松口,只是让人将他们送走。
那个先前冷言冷语的陈,这会儿却是听出了楚少渊话里的含义,深深的看了一眼楚少渊,拽了拽身边儿的人,眼神示意几人离开。
“既然王爷胸有沟壑,那老朽也不多言了!”乔少华拱了拱手,“祝王爷早日实现心所想了!还有,犬子身受重伤,还望王爷能够高抬贵手饶犬子一条性命!”
最后一句话,乔少华说出来的时候,言语里少了恨恨,多了期盼,见楚少渊微不可察的颔首,乔少华一颗心才算是真切的放了下来,与随行众人一齐转身走了。
隔天便有不少地方传出来四王爷暗拿了手段逼迫致仕的官吏,一同陷害三王爷的事情,这样的流言起初是在一些集结着人众的地方悄声的传播着,后头越演越烈,竟像是要将整个云浮城都覆盖住一般似得。
而四皇子这会儿还在王府里头,为自个儿生了肠痈的事儿烦恼,他这几日虽然明显不如前些日子那样难过了,但还是疼,疼的撕心裂肺,好像是肠子里头被人拿了一把剪刀搅啊搅着,像是整个下半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一般,疼的他不论是蹲着还是坐着或者是躺着,都煎熬不住。
御医来了一波一波,又走了一波一波,每一天都有许多大夫给四皇子问诊,开药方,可过了三四天,四皇子的症状依旧没有半分的好转之色,整个怡郡王府都听不到欢声笑语。
朱瑿则在四皇子生病之后,一直没有露过面,奶嬷嬷急的不行,天天派人去打听四皇子的病情,跟热锅的蚂蚁似得,急的团团乱转。
“王妃,您是咱们王爷的正妻,王爷的病情原本是因为您的缘故,您如何能够不露面!”奶嬷嬷这会儿耐心也快要消磨干净了,若当真是四王爷出了什么事儿,只怕王妃乃至他们这些下人都不会有什么好去处。
“与我有什么关系?”朱瑿瞪这奶嬷嬷,这些日子她心不快活,看见奶嬷嬷蹿下跳跟个猴子一般,心更是厌恶至极,一把将奶嬷嬷挥开,“既然嬷嬷这般心,那你去跑一趟,看一看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死了还是快死了。”
“王妃!”奶嬷嬷被她这句“死”,吓得脸色都发白了,“您怎可这般咒骂王爷!您知不知道,若您刚才的话传出去,咱们朱家往后可要被人戳脊梁骨戳到死了!”
朱瑿厌恶的皱了皱眉,不发一言。
“您且听奴婢一句话吧!”奶嬷嬷一边儿伸手去拉朱瑿的手,将朱瑿的胳膊握在手里,想要扶她起身,一边儿嘴里念叨不停,“您忍一忍,忍过去这一回,往后您还不是在府里头想如何便如何?”
朱瑿冷笑连连:“嬷嬷你又拿话哄我,我想如何便如何,那是王爷死了,我才会想如何便如何,这会儿王爷活着,我整个人都是被别人握在手里头的,如何能够自己做主?嬷嬷用这番话来打发我,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将她当成了孩子,才会连哄带骗的,朱瑿一早便摸透了奶嬷嬷的伎俩,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
“哎哟!我的王妃!您瞧您想到哪儿去了!”奶嬷嬷一边儿拉扯朱瑿起身,一边儿一忍再忍,语重心长,“即便王爷当真不济事了,往后您要在王府里头当家做主了,也罢了,怕王爷这回挨过去,再回头来收拾您,您怎么不知道为自个儿多考虑考虑?”
朱瑿眼神一动,奶嬷嬷说的有道理,四王爷那么个性子的人,还真的是能做出来这种事儿。
“也好,”着奶嬷嬷的手,朱瑿站了起来,神情淡淡的,“王爷病成这样,我这个做正妃的即便是再身子不适养着病,也得去看看不是。”
这么着奶嬷嬷的话说了两句,朱瑿换了一身衣裳,又将自己打扮的十分齐整清丽,看去不太像是看望病人,奶嬷嬷甚至从嗅到了一股子挑衅的味道,可她却无可奈何,能起身去看一趟,已是王妃的极限了,还要如何做才能让王妃更关心王爷一些的办法呢?
朱瑿扶着奶嬷嬷的手,一步一顿的走到了四皇子的屋子,才进去被浓浓的药味熏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都是什么味儿?难闻死了!赶紧开窗熏香!”朱瑿一边儿吩咐,一边儿嫌弃的看着屋子里的陈设,虽然屋子里陈设的十分大气,富丽堂皇,可朱瑿压根儿打从心里不喜欢四皇子,所以这会儿看见屋子里的摆设也是不顺眼的,“这屋子里头黑压压的,又摆了这一堆无用之物,王爷既然身子不好,应当多休养才是!”
☆、第1153章 疼痛
第1153章 疼痛
她一边说,一边指使人,“还不赶紧将这些乌糟糟的东西撤下去!挡在这儿,连光都透不进来,沉甸甸压着不觉着难受?”
四皇子这会儿正窝在软榻,刚吃过药,迷迷糊糊的刚睡着,昨天一晚钻心的疼,疼的他几乎连喊人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这才睡着一小会儿,耳边听见朱瑿这副极为厌恶的嗓音,一下子惊醒过来,眼神不善的盯着朱瑿。
“你,你这贱人!”死死的错着牙,四皇子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整个人的神情十分的凶狠,看去像是想要将朱瑿拆吃下腹的那种凶狠,“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本王滚出去!”
朱瑿正指使着下人搬东西,乍然听见他说这话,脸色一下便沉了下来,两人相互对望,相互瞪着,谁也不肯让谁,到最后,朱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笑,脸的冷凝化开,语气半讽刺半嘲弄:“王爷不爱惜身子,妾身却不能不爱惜王爷的身子,王爷若是觉着不舒坦,尽可以骂妾身,总归妾身是个皮糙肉厚的,不惧王爷摔打,王爷也放心,妾身不会与任何人说王爷的不是。”
“你这贱人!”四皇子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指着朱瑿破口大骂,“本王知道是你这个贱人去告的密!你这贱人!等本王病好之后,看本王如何报答你!”
“好啊,”朱瑿闲闲的应一声,随即便坐到离四皇子只隔着两人距离的杌凳,“王爷有什么手段都尽管使出来好,总归我们朱家已经被王爷说成了猪狗不如,不仁不义之辈,妾身在王爷的眼里已经是如何下作不堪的了,妾身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两人一见面暴躁的像是两头狮子,互相都不肯服软,这会儿互瞪着,下一刻会手,若不是四皇子这会儿有病在身,只怕早早动手了,看在奶嬷嬷的眼里十分的焦躁,可她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将两人的关系拉近,只好扯了扯朱瑿的衣袖。
“王妃,您收敛一些,您可当心……”
朱瑿抬眼瞪了奶嬷嬷一眼,“嬷嬷这般心王爷身子,留在这里服侍王爷吧!王爷什么时候好转,嬷嬷什么时候再回来我房里服侍。”
奶嬷嬷一愣,霎时间遍体生寒,她留在这里,那四皇子又岂会放过她?奶嬷嬷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惊惧,连连摇头。
朱瑿却站了起来,“妾身身子不大舒坦,不留在这里服侍王爷了,王爷自个儿当心身子!”走出去的时候,撞见迎面走来的一个眉目端正的老和尚,朱瑿不由得停下来,仔仔细细的盯着那大和尚看了好几圈,“请问可是觉善大师?”
那和尚刚开始没看见她,也不能说没看见,只是没有留意到她,这会儿听见她开口,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了眼朱瑿,缓缓的点了点头。
“大师是来给王爷问诊的?”朱瑿侧头看了眼在软榻,分明疼的脸色惨白入纸,却还强自撑着一口硬气,不肯让自个儿缩成一团的四皇子,“想必有大师亲自给王爷诊病,王爷的病情很快会康复。”
她嗤笑一声,侧身让过觉善禅师,扬长走了。
四皇子在朱瑿离开的那一刻,痛意再忍耐不住,狠狠的砸了一下身边的软榻,这些天他不知发过多少次脾气了,身的力气也基本消失殆尽,这会儿虽只是砸了一下软榻,可整个人却还是瘫软了下来。
觉善禅师心有些不耐,他向来不喜欢这些达官显贵,若不是徒弟请他来,他才不会跑这一趟。走到四皇子身侧,念了一句佛号,一旁服侍的下人连忙将觉善禅师背着的医箱接过来,将诊巾摆好,觉善禅师也不磨蹭,抬手便诊起脉来。
“如何?”四皇子盯着觉善禅师的一举一动,他脸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肯放过。
觉善禅师问了几句寻常大夫问的话,皱了皱眉,“贫僧要察看一下王爷疼痛之处。”他净了手,将四皇子的衣摆掀开,顺着肚皮一点点的按着,同时嘴里出声询问疼痛处,直到按到了小腹那里,四皇子才嗷的发出一声惨叫。
“疼!你轻一些!”若非是被这么个名声大震的人诊病,四皇子这会儿早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觉善禅师点了点头,收回双手,神情十分严肃:“王爷这个病症,需要金创术才能完成。”
四皇子压根儿不懂什么叫金创之术,直到听到觉善禅师说要将肚子划开口子,将里头坏了的一截肠子取出来,再缝合住肚皮之后,整个人脸色都绿了。
“开膛破腹,那是对待牲口!你这秃驴,想害本王性命!来人!将这秃驴拉出去打死!”四皇子一点儿也余地也不给留,一张嘴便是喊打喊杀。
觉善禅师的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贫僧不过是替王爷诊病罢了,王爷不肯,全当贫僧不曾提及是,何出此言侮辱贫僧?既然王爷不愿医治,那贫僧便告辞了!”
那些听从四皇子吩咐而涌进来的侍卫,当场要去抓觉善禅师,可一个闪身之际,觉善禅师便已经走出了三丈地之外,看的四皇子自己都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的眼花了。
“快!将他给拦住!”四皇子这会儿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觉善禅师似乎在处理外伤方面十分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一些惊人所闻的事情,他也曾听到过,那会儿不过觉着是旁人夸大,这会儿轮到自个儿身,再回想一下刚才觉善禅师那平平的语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可现在再去留,人早已经走远了,府里头的侍卫,竟然还没有一个方外之人脚程快,这叫四皇子一想起来挠心挠肝的难受。
当天晚,四皇子的病情便加重了,他疼的一身一身的冒冷汗,一天换了三四回衣,这会儿的云浮城还算不得最热的时候,且屋子里还放着冰釜,一点儿都不热,可四皇子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得。
☆、第1154章 威风
第1154章 威风
四皇子因为疼痛脸色变得苍白,而毫无血色,这会儿连痛呼都呼不出声来,捂着肚子没有半分仪态的趴伏在床,缩成一团,闷闷的样子像是要晕厥。
一屋子的下人慌了,生怕四皇子有什么意外,从这边忙活到那边,请大夫来的,去煎药的,还有去请朱瑿过来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恐慌意味。
“都乱什么?慌什么?”朱瑿刚踏步进来,看见一屋子下人乱成一团,忍不住呵斥一声,转过脸来看向御医,“王爷这会儿是什么情况?这么这么几天了,还没将王爷医好?”
御医守在一旁脸满是恐慌与无奈,“臣等医术不佳,还望王妃恕罪!”
这话若是说给淑妃听,淑妃定然会狠狠将这个御医拉出去打一顿,但说的对象是朱瑿,则大大不同了起来,朱瑿只是点了点头,甚至还轻轻笑了笑。
“也怪不得你们,这会儿王爷痛成了这样,总该有个法子止痛才好。”
朱瑿眼睛盯着四皇子一脸的冷汗,心不但没有半分同情的感觉,甚至还隐隐的有一种快意,当初自己多痛,现在这个痛轮到了四皇子这里,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四皇子作恶太多,也该他承受!
“这……”御医有些迟疑,抬头看了看四皇子,又看了看朱瑿,“倒也不是没办法,只是,若说这世间还有谁能治得好,大约也只有觉善禅师一人了。”
御医这么说并不是推卸责任,实在是他们曾经见到过简安礼的医术,而简安礼师从觉善禅师,所以觉善禅师是一定能救得了四皇子的。
“说的倒是,只可惜呀,”朱瑿心痛快的想大笑一声,嘴角弯了弯,扬起一个弧度来,怜悯的看着四皇子,“可惜我们王爷前几日不肯被觉善禅师医治,将人撵走了,也不知这会儿觉善禅师去了哪儿,这几日府里的家人出去找,也没有找到觉善禅师的踪迹,只怕是又去云游了。”
觉善禅师在大佛寺待不住的事情是人所皆知的事情,所以这会儿觉善禅师不在大佛寺里头,也不能说觉善禅师的不是,是可惜了四皇子的病,只怕是没有其他指望了。
只是御医抬头看了看朱瑿,只是四王妃看去,有些不太像是悲伤,反而是带着一种隐约的高兴,这样真的好么?两人当真是夫妻么?
这个疑问没有人敢提出来,所以屋子里头除了疼的已经不省人事的四皇子之外,再没有朱瑿还要大的人了。
“臣倒是知道有一人,说不准可以,”御医不愿担着四皇子安危的责任,想了想,还是将话说了出来,“诚伯侯家的八公子简安礼,他曾随觉善禅师修行,这等医术想必简八公子也是有的,不如请简八公子来给王爷瞧一瞧,说不准能有转机。”
朱瑿抬眼看了一眼御医,觉得这个人简直是有些多事。
“简八公子?”她沉吟一声,像是想了片刻,才笑着道,“既然有一分希望,那要尽力去问问,若当真能治好王爷,对简八公子来说也是好事。”
派出去的下人没多久便带来了消息,说简八公子这会儿正在兵部当差,要等手的事务交代一下,才能过来。
朱瑿垂眸看着四皇子,眼似笑非笑的眼神被垂下来的眼睫遮掩住,她心藏着的种种怨恨跟刻薄都没有显现出来,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有多希望四皇子这会儿便一命呜呼。
而屋子里的御医却是明显的舒了一口气,只要这个简八公子肯来,不论他有没有把握,这个风险跟责任都不会再是他们这些御医担着了,多一个人分担总是要好一些。
不过一会儿,简安礼便姗姗而来,他抬脚进来之后,几个御医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将他簇拥着到了四皇子跟前,简安礼当即便吃了一惊,自从四皇子回来之后,他再没有见过四皇子,倒是见了三皇子一面,这会儿竟然看见四皇子奄奄一息的在这里,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简八公子快给四王爷瞧一瞧!”
御医忙将四皇子的手腕往简安礼手里递,那份焦急的神情,让简安礼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