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皇家内院之,婵衣压根儿没想到会遇见楚少渊在接待客人。
白朗眼力极好,一眼便瞧见了花丛那个笑得正灿烂的女子,午后的阳光十分柔和的笼罩在她身,像是给她披了一层金色的披风,一举一动之间无不充满了柔美细腻,让人心一动。
“她是?”
楚少渊一看见婵衣,脸便忍不住温柔下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很有些羞赧的样子,语气里头却满是炫耀之意的道:“是内子,这几日一直陪着我在宫里,许是有些闷了。”
白朗心了然,知道燕人的规矩,不好当着楚少渊的面谈论婵衣的相貌,便转而笑道:“也怪不得你会这样甘愿被你未婚妻甩掉了。”
“这事别在她面前提及,”楚少渊嘴角抽了抽,到底是不愿让婵衣知道当初他的权宜之计,小声道,“女人吃醋起来,很麻烦的!”
白朗忙了然的点头,确实如此,不论是哪里的女人都是很可怕的。
他们在这边靡靡低语着,锦屏先婵衣一步看见了楚少渊,忙小声禀告婵衣,“王妃,王爷似乎跟鞑子的汗王在那边谈事呢,您看咱们是不是……”
婵衣抬头望过去,一眼看见楚少渊脸的笑容有些怪,像是隐藏着什么坏主意似得,不由得挑眉,“既然遇见了,还是过去打个招呼的好。”
款款提着裙子走过去,楚少渊这几日早出晚归,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与她见过面了,这会儿看见她也有些挪不动脚步,眼神温柔的落在她身。
“可是打扰了王爷的正事?”婵衣福了福身,一脸关切。
楚少渊笑着摇头,“采凤仙花染指甲?刚才听你们说,如今已经不好找凤仙花了,我记得以前家里有暖房的,一会儿我便让人在宫里也建一个,你想养什么花儿只管养是,总不能搬进来连平常用度都不及了。”
对于婵衣,楚少渊十分心,犹记得次还是他亲手帮她染的指甲,不过近来因为事情太多,他倒是对她有些冷落了。
“哪儿用得着重新建,宫里本有,只不过凤仙花这样的东西,到底是轻贱了些,”婵衣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道,“这些小事你不用操心了。”
楚少渊“嗯”了一声,眷恋的盯着她看,“这几日有些冷了,你睡得早,宫里地龙还没烧起来,让丫鬟多盖一床被子。”
婵衣被他这样脉脉温情的看着,脸有些烧灼,不由得想嗔怒他一声,明明每日都能见到的,却要说这样的话,她都瞧见旁边的青年看着楚少渊眼神怪的,她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你去忙吧,晚回来再与你说。”婵衣垂下头,半羞半怯的样子,被暖暖的阳光一打,脸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楚少渊这才满足的点了点头,看着她携着丫鬟走远,回身打算跟白朗说什么,却发觉白朗的目光亦还落在她身,不由得有些恼怒,侧过身挡住了他勘探般的视线。
白朗回过神,瞧他这一副宣布所有物的模样,不由失笑:“怪不得说美人乡英雄冢,你刚刚那个样子,哪里还有一点点叱咤风云的气势?”
楚少渊轻轻嗤了一声,不置可否,凭他那双眼睛贼溜溜的看着晚晚,他才不会对他说晚晚的事情呢。
“想知道啊?等你遇见了不知晓了?”他转身便走,也没有再逛园子的心情。
白朗闹了个没脸,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走远。
……
朱璧刚从云浮城赶到了清河县,便被县城里的气氛给惊得目瞪口呆。
县城里到处都是三三两两聚集起来的仕子,这会儿正义愤填膺的在口讨伐着安亲王爷的错处,什么忤逆不孝,什么出言不逊,甚至连太子的事情都被搬了出来,说是安亲王爷使了奸计,害死了太子,所以才会被先皇罚到了川贵。
朱璧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连日连夜以来的疲惫,一头便扎进了朱家,看着朱家此刻的氛围之县城里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样子,他一张脸几乎惨白了起来。
“你们,不在书院里头好好读书,这是要做什么去?”朱璧刚进门,便看见书院里几个熟面孔背着包袱从朱家走出去,他忙拦住他们,“眼瞧着马便要春闱,你们几个不都考了么?怎么还不好好攻读?”
几人也认识朱璧,这会儿被他这么一问,脸都出现了大义凛然之色。
“如今皇驾崩了,朝政被安亲王爷这个逆贼把持,便是春闱考了也不能再为国效力,如今最要紧的自然是要匡扶天下,将朝政扮正,否则天下动荡!”
“朱兄在云浮城不会没有听说此事吧?我们如今也是要往云浮城去,我们要去进言,要联合天下仕子一同写万民书进言!”
几个人满怀着一腔的热血,神情里都是激动到不行的模样,看的朱璧惊了起来,“你们这是拿自个儿的性命在胡闹!三王爷乃是天命所归,当初先皇驾崩之时,可是曾有口谕的,你们若当真要去了云浮城,以如今这样的名义去了,是造反!”
朱璧刚要拿仁义礼仪跟孔孟之道来教训几人时,几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甚至有一人还翻了个白眼。
“朱兄所言差矣,这些不过是逆贼的借口罢了,若当真有口谕,为何三王爷迟迟不曾登基?”
“我可是听说朱兄在三王爷手底下做事的,既然朱兄是为三王爷所用,也不足为怪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朱兄,某虽不才,却还是要劝朱兄一句,回头是岸呐!”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半数落半挤兑,让朱璧无奈极了,拦又拦不住,又是在自己家里,他不傻便能猜出是谁授意,他也顾不得几人,转身便去了朱璗常住的院子。
谁知朱璗却不在,院子里除了几个常扫洒的下人,根本看不出半点住人的迹象,他问了之下,才知道原来朱璗已经搬到了正院当,这个认知让朱璧心为之震惊,正院向来是祖父跟祖母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所住的地方,大哥竟然连孝都不守,直接住了进去。
寻了半圈儿,好不容易找到了朱璗,朱璧却被朱璗此刻的样子又给震了一震。
“大哥,你怎么这般瘦了?”非但瘦的狠,脸色也不如之前的好。
朱璗抬眼看见胞弟一脸急切的进了门,开口便是这样一句关切的话,他在心一暖的同时,又有些恼怒,还是这样无用,便是第一眼注意到的事情,也是这样的小事,还在朝任职这么久,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什么才是重之重么?
说话间便没了好气,“你回来做什么?不是早便分了家么?赶紧回去!”
朱璧急了:“大哥你在做什么?你告诉我,你都对书院里的仕子说了什么?他们怎么会平白放弃了入仕的机会,反倒是要去云浮城做什么万言书?大哥,你莫非不知道云浮城现在已经……”
“够了!”朱璗生气的看着朱璧,“你若是回来是为了告诉我云浮城如今已经是三王爷的天下,那便回去吧!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过问!家的事情也不需要你过问,书院更不必你来过问!”
几句话将朱璧撇的干干净净,朱璧脸的急色更胜:“大哥,你是要带着族人去死么?先皇可是被毒死的,死之前广宁王爷恰好在身边,他传了皇的口谕,传位给三王爷,如今三王爷不登基,不过是为了要给先皇追查凶手,你说天底下还有谁要害先皇,除了三王爷之外还能有谁?你现在这样是自寻死路!”
朱璧又急又慌,他没办法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对朱璗全盘托出,到底是他的亲人,这个世界他唯一的手足至亲,他怎么能看着朱璗找死!
“是么?”朱璗脸的怒气反倒被朱璧这样急切的神情给缓和了下来,眼睛里头还有几分笑意,“你回来,是为了告诉我,三王爷已经查到了凶手,他已经确定了皇的死是跟谁有关的?”
朱璧被问的一哽,不知该回什么,但看朱璗这样云淡风轻,压不住急切的情绪,又道:“纵然现在还不曾,可你也是见过三王爷的,如今三王爷封了云浮城,进出都要盘查好几遍。”
“那倒是辛苦二弟这么匆忙赶回来了。”朱璗冷声嗤笑。
朱璧耐不住,大声道:“大哥,你听我一句劝,收手吧,岳父也嘱咐我小心谨慎,这些日子不太平,岳父又……”
“所以你回来是来跟我这个大哥炫耀你有个好岳父的?”朱璗眼神越发的冷厉,带着几分偏执,眼神里头尽是阴戾,“大哥确实不得你,大哥没有个好岳丈,也无法提点大哥,一切都要靠大哥自个儿博,你应当很得意吧!”
朱璧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朱璗,看着这样的大哥,他有些呆滞起来,这还是大哥么,这还是小时候会替他顶缸的大哥么?
朱璗的刻毒话还未曾说尽,外头便传来一声惊呼声。
☆、第1230章 抓人
第1230章 抓人
“侯爷,外头来了一群官兵,将咱们书院都围了起来!”管家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带着满头的大汗,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朱璗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冷声道:“你说什么?他们怎么敢!谁给他们的胆子竟然来我朱家闹事!”
他大步往出走,管家忙拦住他,“侯爷,来的人似乎是从京师之地过来的,您万万不可这样冲动,您先跟二爷合计合计!”
听管家说到朱璧,朱璗不由得回过头看着朱璧,眼神冰冷彻骨。
“是不是你带来的人,你这是规劝我不成,便要动手抓我的人了?你如今可真是三王爷身前的一条好狗!”朱璗气得失去理智张口便骂。
朱璧目瞪口呆,半晌才讷讷的道:“大哥,你如今竟然成了这个样子,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朱璗冷哼道,“你若心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应该帮我,而不是这样拖累我!”
“我现在是在帮你啊!”朱璧失望的看着他,一颗心都要被他这盆冰水浇透了,“我若心没你这个大哥,何至于从这么远赶回来?大哥,你莫要执迷不悟了,如今四王爷已是强弩之末,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趁早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朱璗被朱璧这样一副冠冕堂皇的语气几乎要气笑了,凝着一抹鄙夷的看着朱璧,“你愿意跟着乱臣贼子我不管,可你不能将我也拉进去!”
兄弟二人争执不休,半天也没能争论出个长短来,前院的小厮却又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侯爷,燕云卫闯进来了!”
“什么?!”朱璗吃了一惊,瞬时便转头看向朱璧,咬牙切齿,“你带来的人手?”
朱璧连忙摇头否认道:“怎么会是我?大哥,你糊涂也要有个限度!”
而这话一说出口,朱璗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可笑,别说朱璧这会儿正丁忧在家里,即便是朱璧还在工部当差,作为安亲王的三皇子,怎么可能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到朱璧手里,要知道朱璧可是个正经的满腹经纶的书呆子,即便是安亲王手无人可用,也不会将朱璧当做是个什么要紧的人才。
“侯爷,人已经闯进来了!”小厮被那群缁衣佩刀的男子给吓得够呛,他们个个雄壮孔武,看着不好相与,他费了好大的劲儿都没能阻止住他们的脚步,这会儿看着人进来,他觉得大难临头了。
“行了,慌什么!我们朱家可是鸿儒世家,只要太后娘娘还在,我们朱家不会有事!”即便是三王爷当权了,太后娘娘的母家,总不会说牵连便牵连的。
朱璗心怀着万分的侥幸,等到他对一身缁衣的冯胥昭,他几乎腿一软的要瘫在椅子里。
冯胥昭手执着细长的柳叶刀,刀还带着猩红的血,像是刚杀过人,那血正沿着腰刀往下滴落,像是活的蛇一般,滋滋的在吐着信子。
“你!冯胥昭,你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撒野?”即便是缩到了椅子,朱璗依然不愿放弃最后的抵抗。
冯胥昭冷哼一声,眸子里一片冷光,“什么地方?哈!不是朝廷钦犯的府么?朱侯爷心应当明白我为何会来你们朱家,你在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儿,真当别人都不知晓?哼!全都抓起来!”
手底下的人鱼贯而入,虽然不是每个人腰刀都带血迹,可那些腰刀被太阳一照,射出明晃晃的刺眼光芒,便让人忍不住心生胆怯。
朱璧忙前拱手道:“这一定是个误会,冯大人手下留情!”
冯胥昭瞟了朱璧一眼,好笑的道:“朱大人既然丁忧在家,还是尽早回去的好,我听说你跟朱驸马已经分家了,这里的事情便与你没有任何的干系,你若是一意阻拦,便是首辅大人相托与我,我也只好秉公办理了!”
朱璗被几个燕云卫五花大绑起来,眼瞧着便要压出去,朱璧急了,忙拉住冯胥昭的胳膊,“冯大人,此事与家兄并无干系,大人是不是查错了?”
这些话要朱璧这么一个不会撒谎的人说出来,委实有些难为他,所以这会儿他脸的神情难看的很,但冯胥昭可不会顾及到朱璧的心情,他看着朱璧这么求情,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莫要告诉我,连徐淮跟张仪两人都会撒谎!”冯胥昭这会儿也不吝让朱家人知道,骊山书院里头埋着楚少渊的人手的事情,所以这种话也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朱璗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徐淮、张仪?他们怎么可能在骊山书院,他们……”
他虽然不太明白徐淮跟张仪什么时候投靠了楚少渊,可骊山书院里除了新来的两个教书先生之外,哪里会有……不不不,那新来的两个教书先生!
朱璗的心一下子便跌入了谷底,他先前对这两人的学问有多看重,这会儿有多懊悔。
“这是想明白了?”冯胥昭冷笑一声,从而下的看着朱璗,“王爷谋算的事儿,没有什么不成的,何况是你们一个小小的书院,王爷早在半年前便已经在骊山书院里埋了线人,即便没有徐淮跟张仪两位先生在,也不会出差错,若我说,徐淮跟张仪两位先生大能,根本不应该在你们这种小小书院里头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朱璗怔愣住,没再挣扎,他心是一片死灰,他是见过那两位先生的,他原本以为连这样有才学之士都甘愿在骊山书院教书育人,他必然不会失败,甚至他还与两位先生一同商讨过大业,只是两人都劝解过他,让他不要跟着四王爷……
“大人,”朱璧不忍道,“家兄也是被欺骗了才会如此,还望大人能开一面!”
“这样的天真话,往后朱大人不要再说了!”冯胥昭抬手让人将朱璗压走,眼神都没落到朱璧身,“若不是朱大人有这一手,只怕安亲王爷如今早便登基称帝了,哪里还要顾忌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将朱璧也尽数归拢到了乱臣贼子之,让朱璧眼前发蒙。
“行了!”冯胥昭见朱璧仍想说话,手一抬,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有什么话自个儿回去跟首辅大人解释吧,本官可没有这么空与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本官还要押解犯人去云浮城等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