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璧眼睁睁的看着冯胥昭将朱璗绑了出去,他在后头跟出去,便看见朱家已经被翻腾的一片狼藉,书院里到处纸张纷飞,笔墨四溅,哪里还有先前在这里居住时候的半分繁盛?
……
白朗是在一个艳阳天里,带着随身的人马跟从大燕讨来的和亲宗女,踏回关外的行程。
楚少渊将他送出了云浮城,一路两人便没有怎么说过话,只在城门口送别之时,楚少渊才微微笑了一下,温声道:“还望汗王一路平安!”
白朗行了一个草原的礼节,打马出了城,一路向北疾驰。
身后跟着一长串儿的送亲车驾像是一大串尾巴似得,不紧不慢的跟随其后,楚少渊看着这样的景色,轻轻一笑,往后的几年当,且有白朗忙活的时候,这会儿漫不经心不要紧。
他转头跟着朝臣慢吞吞的往回走,户部尚书孙之焕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买卖咱们还是有点赔本儿!”
楚少渊听见孙之焕的嘀咕,忍不住笑了起来,“孙尚书以为如何才不算赔本?”
“唔,”孙之焕不知道楚少渊这么老远也能听见,惊了一惊,忙快步前,仔细想了想,沉声道,“臣以为,至少要讨回来人才算不亏,而且如今两国算是交好了,可谁知道鞑子养过来之后会不会自毁盟约?毕竟这事儿是有过前科的,如何能够这样信得过鞑子!”
“信不过要如何?难道还与他们真刀真枪的打一仗?”楚少渊不答反问。
“仗不能打,国库可不充盈,王爷登基大典还没办呢,办这一场下来要花不少钱,何况其他?”孙之焕日常哭穷几句,才又道,“臣以为,如何也得让鞑子称臣纳贡,一年当有少无多的也要缴些岁银,这样才能展示我朝之威仪!”
楚少渊忍不住便想对这个做梦做的很深的尚书大人翻一个白眼,鞑子能够与大燕和平相处便已经是万幸的事儿了,哪里还能要求他们奉岁银?那不是与他说笑么!
“孙大人这般说,那必然是心有沟壑了,那往后若是鞑子再来和谈,交给孙大人全权负责了,务必扬我朝之威仪!”
孙之焕不由得瞪打了眼睛,他哪里有这个本事!他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他看着已经打马往前的楚少渊,嘴里一片苦意,只盼着鞑子不要这么快休养生息过来,否则他的死期也便要到了。
……
“这么说来,鞑子汗王已经回去了?”婵衣手脚都缠了凤仙花捣出来的汁,高高的架了起来,一边儿歪着头看着楚少渊,一边儿将头凑过去,想要喝些茶。
楚少渊伸手过来,将茶拿走,给她换了一碗糖水过来,现在已经快要到晚膳的时候了,再喝茶,只怕要晚不好睡了。
婵衣不由得努了努嘴,有些不太满意。
“不过是些信阳毛尖罢了,等明儿了再让内务府送些来,保管是顶尖儿的!”楚少渊一边儿安抚她一边儿笑着将刚刚的话继续,“回去是回去了,只不过看那样子是不太甘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卷土重来,不过也不要紧,我已经暗派了人手过去,鞑子最讲究血债血偿的,他们部落当一日不得安宁,一日都不会威胁到我们大燕的边界,而且互市这个政策很不错,至少能够让鞑子知道,光靠着抢夺是抢不回去这么多好东西的!”
楚少渊避开婵衣的手跟脚,伸手过去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何况不是还有枕边风么!”
“说到这个我又想到了!”婵衣忽的一下像是要蹦起来,认真的看着楚少渊,“那个楚筝玉,我偷偷瞧过她,是个好姑娘呢!说真的,她那样坚韧的性子,我还真有些不舍得,若是能配一个良人,往后定然是能将日子过的极为红火,最可气的是那个张珮卿,明明已经定下来她和亲了,却还能跟着人私奔了,也不顾及家人死活……”
“又说傻话了!”楚少渊有些无奈的看着婵衣,“若当真将张珮卿嫁过去,只怕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你可知道张珮卿可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么?”
婵衣不明白的摇头看着楚少渊。
“找到她的时候,那个侍卫已经被她折磨的奄奄一息了,你说说这样的人,我如何能够放下心来让她去和亲,只怕亲没和了一半儿,将人折腾个够呛,”楚少渊眼神里带着些冷意,想到手下人回来禀告时说的那些话,他觉得一股子怒气往涌,“只怕白朗到时候要以为是我派她过去行刺的,别说和亲,到时候边境又要打仗了!”
婵衣被他的话说的也有些害怕,皱眉道:“张珮卿这个女子也太坏了,那现在她在哪儿?可送回去了?”
“送回哪儿去?”楚少渊知道她问的是送回长公主府,不由得反问一句,笑道,“她想回去,我可不会这样轻易的顺了她的意,若不让她好好尝一尝私自出逃的苦头,只怕她往后是不会知道轻重缓急的了!”
同时这件事也可以成为长公主府的一颗尖钉,长宁长公主不是自负的很么,便让她好好尝一尝这个滋味好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行了,不要总是关心别人的生死,你总关心别人,那我呢?晚晚,我们都好久没有在一起说过话了,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想我么?”
楚少渊又开始像是一块牛皮糖似得粘着婵衣不放了,让婵衣忍不住笑了一声。
☆、第1231章 行宫
第1231章 行宫
婵衣被他这副幽怨的口气逗笑,因手脚都缠着包着凤仙花汁的纱布,想拧他一下都不行,只好拿了眼风扫他一眼,“好,那说你,如今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也该继位了,总这么拖着,纵然不理会旁人的构陷,在处理政务难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
楚少渊伸手过去抱了抱她,笑道:“知我心者晚晚矣!我正想着这几日得准备准备,让晚晚光明正大的做我的皇后,晚晚与我心有灵犀了!”
“别嬉皮笑脸,后宫还有一堆事儿要办,”婵衣看去一脸的严肃,“这事儿舅母都与我说过好几回了,你瞧你,一说这个脸色又耷拉下来了,舅舅毕竟是首辅,满朝官的表率,又因为有我在,舅舅他才更加尽心,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被天下人指摘,你也是,总爱跟舅舅生气,这事儿是舅舅的原因么?”
“诶,我这不是没说什么么!”楚少渊哪里舍得跟婵衣生气,那张脸才沉了一半儿,忙又恢复笑容,“我只是恼怒那些人总托舅母来说道,没的打扰你休息,往后再有这种事儿,你便直说自己个儿做不了主,都推到我身是了,让他们来与我说!”
“是没法儿劝你,才来与我说的!”婵衣有些无奈,“你在前头倒是一两句话都推拒了,可这事儿若不尽早解决,让臣子们寒了心,往后你且要难做!”
这大约便是,旁人只会看你会不会顺他们的意,能走的多高多远,只有身边的人才担心往后的路会不会艰难吧。
楚少渊紧紧搂了搂婵衣,“让晚晚担心了,是我不对,往后这种事儿我会处理,不会让你为难。”
婵衣在楚少渊怀里歪着脑袋蹭了蹭他的面颊,啼笑皆非的道:“你我是夫妻,你的事儿是我的事儿,哪里有为难不为难一说的?”
暖暖的贴心话,熨帖了楚少渊的心,他忍不住便将人抱了起来,惊得婵衣轻呼一声,他却笑得开怀。
“晚晚往后想住哪个宫?嗯,不管是哪个,只要晚晚喜欢,我这让人去修葺,保管等过段时间能住了!”
不着前后摸不着头脑的话也让婵衣觉得跳脱,她好笑的看着楚少渊,“祖宗规矩制仪在,哪能容得我喜欢哪个便住哪个?你净说些好听话哄我!”
“怎么是哄你了?”楚少渊忙替自己澄清道,“我都想了这事儿好几天了,那朝凤宫不吉利,总不能还住那儿,怎么的也得换个地方,离着乾元殿最近的除了芙蕖殿之外,便只有淑宁宫了,可我瞧过了,芙蕖殿地方太小,淑宁宫又死过人,顶顶的不吉利,想来想去,也只有毓秀宫合适了,毓秀宫里头的花木不太好,少不得重新修葺。”
“你这不是都有主意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婵衣挑眉看他,有些不满。
楚少渊忙笑得讨好,“我哪儿拿得了主意,得看晚晚愿不愿意,若是晚晚愿意,我们往后长住毓秀宫了,正好咱们王府也有毓秀两个字,不会让晚晚觉得陌生。”
“什么我们?”婵衣对他的措辞表示不解,“分明是我一个人住,到是住的近了,只是那朝凤宫,你是打算留给谁住的?”
楚少渊觉得挑着眉毛看着自己的婵衣,生气当还带着点质问的小模样,好看的让他心跳如鼓,忙将胸口按住,受不住的亲了她的嘴唇一口,“孙之焕不是总说户部穷的快揭不开锅了么?哪里还有银子选秀女填充后宫?更何况选了秀女要修葺各宫的房屋,还有一干秀女、宫女、太监的月俸,除此之外还有太妃跟太后的月俸银两,这样的开销能省则省,我既然这般穷困,自然也不能免责的,要从我做起!”
信誓旦旦的样子,惹得婵衣直发笑。
“你呀,现在说这些是一套一套,可等到朝臣们一折子,恐怕不成了,何况你我成婚都已有两三年,膝下还无子,只怕这一条儿也要被拿出来说道!”
前一世婵衣便一直无子,纵然有夫君的爱怜,可到底躲不过婆母的念叨,纵然简安杰不是宗子,都要经受这样的压力,更何况这一世换成了楚少渊。
谁想楚少渊脸一拉,眸子冷下来,眉心紧紧皱起,“谁敢说便让他来与我说!我今年不过才十八岁,总不会往后三四十年内都没有孩子!何况现在便提出来你无子的人,都应当以居心叵测的罪名抓起来!”
“嗯!”婵衣看着楚少渊带着一股凛冽的气势,忍不住重重点头,“夫君这个表情确实很能镇住场面!”
楚少渊被她这么一点评,噗的笑了,像是一下被人戳破了气,软软的再没有刚刚的那股子气势,拿额头蹭蹭她的额头,“所以你不要怕,若是宫没有你喜欢住的地方,让人重新盖,总会合心意的!”
“别了,你刚才说的毓秀宫挺好的,离得近,不耽误你处理政事,我们还能时常见面。”
婵衣这会儿可不敢想楚少渊真的能够力排众议,只是见楚少渊这样一心一意的逗着她高兴,她也忍不住想让楚少渊心情好起来,这几天他实在是太忙了。
“那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了!”楚少渊低着头凑过去,一边亲她的嘴唇,一边逗她笑。
婵衣被他亲昵的动作弄的直痒,往后躲了躲,两人笑着闹成一团。
……
四皇子一路攻城略地,从江南一路北,杀到了宛州,宛州城的守将是个铁骨铮铮的人物,誓死没开城门,硬是死守着,让四皇子的攻势缓了下来。
四皇子这几日急的嘴角都是泡,虽然北地已经深秋,可在南方却还是一片炽火艳阳的天气,他带着兵士们跋山涉水远赴千里之外,一路平坦还好说,怕遇见险峻之地,他一时半刻攻不下来,便带着人马驻守在城下。
四四方方的城池,原先是极为繁华的,可因为四皇子带了人马过来,百姓都不能自由往来了,城一时间哀声怨道,直说四皇子的不是,一时间四皇子的名声在宛州城算是衰败了下来。
“王爷,若是再过几日还攻不下宛州城,咱们的粮草要用尽了,到时候若是朝廷的人马再来支援,只怕咱们要支持不住了!”王行之这几日愁眉不展,看见四皇子便忍不住倒苦水。
四皇子敛眉,“宛州城守城的将领是谁?难道没有事先打好招呼么?他不会是不认得本王打的这面旗帜吧,你去跟他和谈,说大业成之后,本王许他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只怕不行,”王行之为难的看着四皇子,“臣打探过,守城的将领因为先前曾经受过已故宸妃的恩惠,故而对宸妃的娘家人十分关照,先前宸妃母家便一直龟缩在宛州城内,一直得此人照顾,如今宸妃生父也在军任职,更是被守城的将领奉为宾,眼瞧着三王爷已经把持了朝政,有这样想法的人还是占多数的。”
四皇子恼怒起来:“这些逆贼!本王知道一旦老三那个孽种回宫之后,绝不会有好事!果然应验了,如今连父王都被害死了,本王不过是要替父王报仇雪恨罢了,竟连个小小的守城将领也敢阻拦!哼!本王瞧着他们是不知道本王的厉害!”
王行之叹了一口气,道:“可如今之计,又不能强攻,毕竟一城的百姓都在,王爷是要立威信与人的,他们能死守着,我们却不能,只有从内部击破了,只是不知道王爷身边还有多少死士,若偷偷潜入城将守将杀死,群龙无首,也好利于行事。”
“本王身边的死士还有其他用处!”四皇子略感焦躁,他身边的死士只有那么一队人,是留着最后不成事的时候,护送他离开的,怎么能现在用掉?他不由得问道,“先前本王提过的,青夜宫的人呢?总不至于常逸风失踪之后,连其他人也都不见踪影了吧?”
王行之垂下眼帘,之前四皇子将青夜宫的人都祸害了个遍,留下的基本都是些没有自保能力的人,而且四皇子近日来越发的暴躁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连云浮城都打不到,他自个儿先要将人都屠戮个干净了。
“本王问你话,你聋了不成?”四皇子忍不住心不耐,大声叱问。
王行之抿了抿嘴角,沉声说道:“青夜宫已经无人可用了,若是王爷信得过臣,臣领一队人潜进去,伺机杀了守将,打开城门迎王爷的军队进城。”
四皇子看着王行之,满意的眯起眼睛来:“还是你最了解本王的心思!”
王行之叹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半夜,更漏发出滴答作响的声音,又一轮的圆月当空,照得地的人分毫毕现,王行之带着一队人悄悄的从城的北门进入,他前几日刚收买通一个守城的将领,趁着这会儿没有人的时候,正是偷偷潜入的好时机。
他弯着腰像是做贼一般,鬼鬼祟祟的从北门一角进了宛州城,万籁俱寂的时刻,只有身后人的脚步声,以及守城小兵掂着银两有些不满的说话声,“怎么多了几个人?不是说好的只有三人么?这都是六七人了,你给的数不对啊!得加钱!”
守城兵士一边儿说,一边儿用腰间长刀挡住王行之的去路,外头空茫一片,里头守城兵士有两三人,看去都是一起的,王行之刚想手起刀落结果了这兵士,忽的从远处传来一阵齐整的脚步声,一听便是巡城的守将。
王行之停住动作,脸绽出一个恭维的笑容,“实在是家里活儿太多,这才多叫了两个人手的,您行行好,通融通融吧!”
“不行不行!没看着外头驻扎着一大波叛党么?现在跟以往一样么?你既然不懂得规矩,便甭进城了,滚吧!”守城兵士一把将他推出去,连之前收的银子都扔还给他。
“别别别!”王行之急了,脸的笑容挂也挂不住,低声下气的道,“我身实在是没带那么多,不然这样,您拿我这块玉佩去抵,您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