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寻知道,在她还是韩以沫的时候,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乐观向上,对未来生活充满着信心与期望。
她也知道韩以沫有非常脆弱的一面。
韩以沫,没有亲人,没有归属,无边无际的孤单寂寞在渐渐地吞噬着韩以沫,在某一段时间,她只能无助的企图通过啃食着食物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宁雪寻记得,暴食症折磨了她很久,当时她不敢让骆乾北知道。
但骆乾北还是知道了。
幸好,他知道了。
那个时候骆乾北睡客房,让她睡主卧,因为晚上要瞒着他跑去偷吃东西,她每天都睡得特别晚。
所以每天在清晨太阳已经晒到韩以沫床上时,她还四仰八叉的在床上沉睡。
记得,那天。
一声很响的哨声,吓的韩以沫一个激灵就掉下床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骆乾北拿着一个很大号的哨子,有节奏的吹着,嘹亮的哨声响彻整个房间。
韩以沫看到是他,就又爬到了床上,头钻进被窝里,闷头接着睡了起来。
哨声又响了一声,声音很长又刺耳,她用手捂上了耳朵。
“一!二!三!”
“三!”还没喊完,韩以沫再次起来立正站好。
虽然骆乾北对她不是实行的军事化管理,但她就是怕他数数字,这又不能用天生怕他数数这种原因来解释,但她就是听到他数数声就怕。
“乾北,我真的很困……”记得她当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骆乾北起身走开拿来了一个立体的镜子,放在了她的面前。
韩以沫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揉着眼睛的她哈欠连连地往镜子中望去,啪,她一下子就把张大的嘴巴闭上了。
妈呀,那脸浮肿的比猪头还厉害,身上也都是肉,典型的矮肥圆啊!
她立马转身背对着镜子,不敢去看。
虽说以前她没有美到沉鱼落雁那个地步,但又萌又漂亮还是能称得上的。
可镜子里的那是她吗?自己竟然能胖到把平面镜变成哈哈镜的地步,也真是一种能耐!
“啊啊啊啊!”她不想接受现实,气的蹲了下来。
不就暴食了一……年……嘛!呜呜呜呜……
“起来,跑步去!”骆乾北发号施令。
“呜呜,不去……”韩以沫蹲在地上捂着脸,胖成这个样子还怎么见人啊!自己平时怎么就没发现自己长胖那么多呢?
“一!”
“啊啊,别数别数,我去还不成吗?”
韩以沫一脸憋屈地起身去洗漱,骆乾北看着她那一脸小可怜样儿,忍不住就笑了。
顶着清晨明媚的阳光,她跟在骆乾北身后,懒洋洋地跑着,说是跑其实也是走的速度了。
即使是这种慢的不能再慢的速度,她还是热的大汗连连。
“乾北,我跑不动了,今天就先跑到这里吧……”
“想喝饮料吗?”骆乾北在前面领跑着,并没有回头看她。
“喝!喝!”韩以沫一脸惊喜,正要赞叹骆乾北的贴心,没想到骆乾北接下来说了句:“那就快点跑!再跑四百米,会有一台自动贩卖机。”她当时听到后,真的要气的吐血了。
灵机一动,随着“啊!”的一声,她跌倒在地。
骆乾北还是没有回头,她只听头顶传来一句阴森森的声音:“爬起来快点跑,不然不仅没饮料,早饭也不准吃了!”
当时她气地直咬牙,可还是悲催地得站起来继续跑。
刚跑几步,“啊!”她再次往地上跌去,摔倒的瞬间脚也扭到了。
骆乾北听到她这次的叫声,就迅速地往她跑了过来,把她抱起,放在了路边的椅子上,开始给她揉脚踝。
“乾北,你怎么知道我这次是真扭到脚而不是狼来了?”韩以沫脚上疼着,还没忘记自己的好奇心。
“哼,你那矫揉造作的演技还不至于能演出这种真实!”
韩以沫白了骆乾北一眼,骆乾北看到后,手上一用力,她又“啊!”的叫了句。
不管怎样打闹,脚上受伤的她还是得骆乾北背着走。
骆乾北蹲下身子,她站在椅子上翘着一只脚,趔趄地爬上他的背。
骆乾北:“现在背你就像背着块大石头,比大雪花还重!”大雪花是他们一起养的一条狗。
“你!”她决定不和骆乾北斤斤计较,只因为她还要问,“乾北,你看今天我脚也受伤了,明天就不用跑了吧?”
“这点小伤没事,回去用冷水敷上,明早准好了,放心,妨碍不了你跑步的!”骆乾北说过就坏坏的笑了,他也感觉这样整她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总是会让人心情愉快。
不管他在工作上遇到什么纠纷,在整韩以沫的过程中,所有的不愉快就都神奇地不见了。
骆乾北背着她走到了四百米自动贩卖机处停了一下,她眼巴巴的望着贩卖机里五颜六色的饮料,砸吧着小嘴,说:“乾北,那个,饮料……”
“嗯……”骆乾北嗯了声就继续往前走去。
“乾北,说好的买饮料的!”韩以沫不依了。
“我只是说,再跑四百米,前面会有台自动贩卖机!”
骆乾北再次坏笑了下,背着她往前走去。
韩以沫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啊啊啊”,她又被他捉弄了,气得直捶他的背。
捶了半天发现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背的困难,反倒自己体力大减,只好停了下来。
“乾北,你说我这暴食症得去看心理医生吗?”
当时韩以沫真是很认真的在咨询那个年龄比她大的大人。
“不用,你那应该不是真的暴食症……”
“那是什么?”她被他弄糊涂了,谁让他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是的。
“伪暴食症,早上起来多和我跑跑步自然就好了。”
正在宁雪寻沉迷于回忆的时候,顾森夏端着茶水过来,递给了宁雪寻一杯水:“不好意思啊,王阿姨回家探亲去了,家里没人,所以烧水用了一点时间。”
“没关系。我发现我们两个不管是乍一看,还是仔细看,都长得挺像的,要不是我向家里确认过,我是没有双胞胎姐妹,要不然我还真会以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妹,哈哈哈……”
宁雪寻笑起来的样子很爽朗,声音真的如银铃一般,一点都不做作。
虽然不像骆禽兽说的那般天仙似的人物,却也因为性格上的开朗,带给顾森夏美好的感觉。
“我怎么能和你比呢,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打工妹……”
从来不会低头的顾森夏,在完美的宁雪寻面前,突然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顾森夏也是说完以后才发现,这样说可能会让宁雪寻感到不适合尴尬,没想到宁雪寻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还说起宽慰她的话。
“打工妹怎么了,以前我也打过工的,而且是童工!哈哈,因为当时还不到十八岁……”
宁雪寻想用过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宽慰顾森夏,没想到竟然又勾起了自己的回忆。
当时,韩以沫偷偷在一家小餐馆打工,不小心摔了个盘子。
那店里老板娘就好像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一直骂一直骂,把一天积攒的怨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韩以沫就昂着头站在角落,挨着店里老板娘的骂。
“你这是第几次把菜水滴到客人身上了?真是驴教不改!”店里老板娘正骂的起劲,当时她忍不住突然笑出声来,最终还是顶了句:“老板娘,是屡教不改……”
老板娘立即涨红了脸,一直回到脖子根:“韩以沫,你长能耐了啊,还想不想干了?!”
“不干了!”
一声冷冷的男音。
骆乾北破门而入。
韩以沫看到后,一瞬间就低下了头,脚不自觉的便往后退去。
“乾北!”
当时她弱弱地叫了句,有一种小偷被警察抓个现行的感觉。
“韩以沫你长能耐了呵,竟然敢背对着我悄悄出来兼职,不学习了是吧?!”
哦,对了,当时韩以沫还被骆乾北送去学校读书了。
骆乾北满脸温怒,比老板娘可怕一万倍。
他抬眼看了下老板娘,然后拉着她就走。
当时她趔趄着被拉着走了几步后,便使劲扯出了自己的手,又回到了老板娘的面前。
昂着头,用一副有点欠揍的表情看着老板娘,伸出手,说:“拿来!”
“什么?”
“我这两个星期的薪水!”
老板娘本来打算不给她的,但搭眼一看站在门口的骆乾北,还是不情愿的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递给了韩以沫。
她笑着接过钱,跑向骆乾北,得意忘形地把钱甩在骆乾北的手里。
“不谢!不用表扬我!”
“你!”
骆乾北还没有教训完她,她便一溜烟儿的跑回了学校。
骆乾北回头看了看店的名字,这一看不打紧,第二天这家店就被查封了。
她记得在那学期她又兼了几次职,但每一次不到两天都会被骆乾北逮到。她找的兼职的地方离学校越来越远,却还是逃脱不了他的魔爪。
而且在骆乾北找到她的第二天,当时收她兼职的那些店,便都以雇用童工的原因被查封。
韩以沫吃着雪糕,和骆乾北并肩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乾北,你是警察啊?!每次都那么快逮到我,你要是去当警察估计社会上都没小偷了,还有第二天就把那些店都关了,搞得现在都没有店敢雇用我了!”
“正好!”
骆乾北莞尔一笑,当时本来她以为骆乾北是标准的帅气正太,没想到他那样一笑,竟然有种妖娆的美!
那样妖娆的微笑,她到现在都一直记得。
只是,现在在见他,他好像已经很少笑了。
“宁小姐,你怎么了?宁小姐……”
顾森夏叫了宁雪寻几声,才把她从回忆中叫醒了过来。
宁雪寻抱歉的对顾森夏笑了笑,伸手准备拿水杯喝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顾森夏发现宁雪寻伸出来的手腕上有一个很漂亮的刺青,是一个小小的雪花。她心里一愣神,骆禽兽的手腕上也有一个!
“宁小姐,你手腕上的刺青好漂亮啊!”
“嗯?哦,当时我这里恰好受伤了,然后不小心留疤了,心血来潮就去刺青了!”
宁雪寻这样回答着顾森夏,却知道当年的真相并没有这么简单。
——
“不要脸的狐狸精!”
“你再这样说一次,我绝不饶你!”
“没人养没人要的丑八怪!”“不要脸的狐狸精!”
韩以沫一个人脏兮兮的站在墙角,身上被洒满了土,头发也散乱着,脸上有一个小小的伤口正在流着血。
她的周围站着几个比她高了一两头的学生,正在趾高气昂地欺负着个头有些小的她。
势单力敌,韩以沫的头也没有垂下来,眼睛直瞪着欺负她的学生们。
“不要脸的狐狸精!”
一个个头和韩以沫差不多高的女孩,也和其他人一起用言语攻击韩以沫。
韩以沫瞪着人的眼睛里布满了愤怒的红血丝,她猛然上前一步,抓住了刚刚那个骂她的小女孩的头发,往一边扯着,同时伸出腿绊了她一脚,小女孩叫着疼倒在地上。
韩以沫:“哼,‘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就只会说这一句么?我像狐狸精一样漂亮不错,可我哪里不要脸了?你说啊!”
韩以沫质问着地上的那个女孩。
有一个男孩过来一把扯住了韩以沫的手腕,准备教训她。
“住手!”
骆乾北从远处跑了过来。
男孩看到骆乾北过来,就赶紧松了韩以沫的手,同时手上暗地里用尽推了一把,韩以沫跌坐在地上,手从石灰地上擦过,顿时手上又蹭出一个伤口来。
其他孩子见到跑过来的骆乾北,都知趣地悄悄散去。推韩以沫的男孩跑的慢了些,被骆乾北一把揪住。
骆乾北举起手来想扇男孩一巴掌,男孩眼里充满了惧怕,腿也有点小抖,于是骆乾北放开了他,终究还是个不懂事的男孩。男孩并没有马上跑掉,而是看了眼摔倒在地上的女孩,好像在等她一起走。
刚刚被韩以沫绊倒在地的女孩又说了句:“不要脸的狐狸精!”
“你再这样说一次,我绝不饶你!”
骆乾北狠狠地望了眼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女孩,女孩气焰被压下去不少,然后和刚刚那个男孩一起跑走了。
“乾北,我反抗了!但是他们人太多了……”
韩以沫向骆乾北抱怨着。
“我知道,刚刚那个女孩不就被你打趴下了么?你就乖乖地祈祷你明天不会被叫进办公室吧!”
骆乾北笑着揉了揉韩以沫的头,看着她脸上那个还在流着血的小伤口,眉头皱在了一起。
“乾北!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像小孩子吗?”韩以沫仰望着高个子骆乾北的那两条眉毛,骆乾北:“嗯?”
“不知道吧?乾北,我来告诉你,你那两条眉毛挤在一起的时候最像个小孩子了,嘿嘿!”
韩以沫傻傻的乐着。
“是不是这样?”骆乾北俯下身来,和韩以沫平视,故意快速地挤着自己的眉毛。
“哈哈哈哈,对对,就是这样,特别可爱,哈哈哈……”
韩以沫准备用手去揪骆乾北的眉毛,被他一把推开,推开的过程中不经意看到了手腕上正在往外渗着血的刮伤。
他一把又把她的小手抓了过来,看着手腕上的刮伤,眉毛再次不由自主地皱在了一起。
“我二十一了,你才几岁?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竟然来说我像个小孩子,自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站起身来,牵着她的手往学校医务室走去。
“韩以沫!我说你傻不傻啊!被人欺负的时候,反抗也得看情况,该反抗的时候反抗,不该反抗的时候就赶紧跑啊!记住,下次别人再欺负你的时候,要跑!别让自己受伤!”
骆乾北边走边扯过来手中的小手看了眼,眉毛紧皱地叹了口气。
到了医务室,护士给韩以沫上着药。韩以沫忍着疼,尽量让自己不叫出声,牙还是不自觉地咬在一起,“丝丝”地吸了两口气。
骆乾北根本就不敢看护士给她上药,听到韩以沫“丝丝”叫了两声,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