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珞皱下眉头,“我要跟杨姑娘去广济寺。”
“广济寺?”安平惊喜地睁大眼睛,“张大娘说广济寺有个佛法高强的大师,我想问问他我亲戚的下落,能带上我一道去吗?正好我也想认识一下杨姑娘,听说杨府姑娘都知书达理气度极好。”
“不能,不方便。”魏珞不假思索地拒绝。
安平脸色僵了僵,很快又露出笑,“魏大哥真是,是怕杨姑娘害羞?”
魏珞淡淡道:“她是伯府姑娘,并非什么人都随便见的。”
安平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心里暗暗道:不过是个伯府姑娘,论起来我还是瓦剌公主呢。岂不比她身份更高?
可转念一想,自己是在万晋朝,无论如何不能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那股子心气顿时散了。
安平闷闷不乐地回到西跨院。
腊梅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平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安平心中郁气怎好对腊梅说,只得强作出笑颜,“刚才日头底下站久了有些头晕,对了,你打听到魏大哥喜欢吃什么没有?”
腊梅笑道:“祖母说三爷不挑食,什么都吃,但是最喜欢的还是肉骨头和酱牛肉。”
“明天魏大哥就回军营了,等他下次回来,咱们多买几块肉骨头炖着吃。你还知道魏大哥喜欢别的什么东西吗?”
“别的?”腊梅皱着眉头想了想,“他不爱穿新衣裳,也不爱看书,除了张弓射箭然后就是跑马,还喜欢刻东西。三爷还刻过一只小狗给我,非常好玩,可惜我没带来。”
安平细细琢磨着,射箭跑马这些跟她不沾边,可刻东西……她以前家里养过鸡鸭鹅,还有牛羊狗什么的,她用面团捏几只小动物倒是拿手,说不定魏珞就喜欢这些呢。
安平打定主意,趁魏珞上衙这阵子,定要好生准备一番,让他另眼相待。
要是还不行,就只能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她对自己的姿色非常满意,以往在村里,就有不少后生想撺掇着她往高粱地里钻。
只可惜那些后生都是不着调的,没有一个能担起事来。
比起魏珞更是差得远。
秋声斋人少,尤其夜里,张大娘回家照顾小孙子,腊梅早早就睡熟了,而魏珞又从来不留承影与泰阿伺候。
自己身在西跨院,有天时地利之便,为何不利用起来?
魏珞浑然不知他已成了安平的目标,他正思量青枝的事情。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很显然青枝都不是个省心的。她虽然被杨妡的话语震住,有撵出了杨府,可谁知将来会怎么样?
兴许兜兜转转中,又回到杨妡身边呢?
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魏珞都不愿意冒险,况且想到青枝竟然将主意打到杨妡头上,心火就压不下去。
他叫来承影吩咐道:“去打听打听杨府五六天前撵出来一个叫青枝的丫鬟去了哪里?先让包有访听着,实在找不到就请蔡七帮个忙,尽快把人找出来。”
承影应声好,又问道:“找出来怎么办?”
“远远地把她送到四川或者贵州去,最好给她找个尼姑庵容身。”
也免得再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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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当铺
魏珞曾经听他麾下一个从四川来的军士说过, 他有个同乡在山中迷路借宿尼姑庵,不成想那庵堂却是个淫窝, 把同乡剃了头穿上尼姑袍囚禁于庵中,夜夜与之宣淫, 险些送命, 幸得四五个猎户经过才将之解救。
也有军士说,有些庵堂里的姑子并非真心皈依佛门,反而打着修佛的旗号来行不轨之事。也有青楼出身的女子年老色衰被人所弃,就投靠庵堂做尼姑。
这种人看上去一本正经清心寡欲的, 其实心性最淫, 见到男子就眉来眼去地勾搭, 勾搭不成, 就两两勾搭着磨镜。
青枝去这种地方正是适得其所, 最好不过。
承影领命自去布置,魏珞则又回到军营当差。
而杨姵听说杨妡要去庙会羡慕得不行。自从她定下亲事这四年多,出门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更没有机会去灯市或者庙会等热闹地方过。
果然是有得必有失, 嫁进宗室固然风光, 可失去的东西也不少。
杨妡笑着安慰她, “你想要什么, 想吃什么,尽管说出来,我给你带。对了,等成亲以后, 你可以撺掇着王爷一起逛,那会儿就不用忌讳什么了。”
杨姵想想,觉得机会渺茫。
教她规矩的彭姑姑曾经说过,王妃是宗室中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体面。即便有机会去护国寺,那也得跟其他命妇一样规规矩矩地跟在皇后身旁往大殿听经,进出都有轿子,周遭里三层外三层除去禁军就是宫女。
别说吃小食了,就是逛逛摊子也别指望。
钱氏也知道杨姵心思,但实在没办法。
作为未来的瑞王妃,杨姵德行不能有半点闪失。庙会上人多纷杂鱼目混珠的,倘或磕着碰着或者有点纷争,传出去就是大事,尤其还有李、王两家人时不时紧盯着。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杨姵拘在家中,哪里也别去。
杨姵岂有不明白的,只得强颜欢笑继续回屋绣衣裳。
与杨姵一样闷闷不乐得还有安平。
安平手上并不宽裕,只七八两银子,都是她哥临终时留给她的遗产。
上次给魏珞做衣裳,她咬牙用掉半数买了匹昂贵的灰蓝色潞绸,如今手上只余四两多。
好在张大娘及时地送来了月钱,还说往后每个月都有。
安平长在乡间,还以为是魏珞体贴她,特意送给她的零花钱,高兴地不行,侧眼一瞧旁边腊梅也拎着半吊钱,那欢喜就减了些,笑着问道:“大娘,月钱是怎么回事,我吃住都在家里,用不着这么多钱。”
张大娘解释道:“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规矩,从主子到奴才,每月都发点零用钱。就像隔壁魏府,毛老夫人每月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安平惊呼一声。
张大娘笑笑,续道:“秦夫人每月二十两,诸人依次递减,像姑娘小姐们则每月四两或者五两不等,这是主子。当奴婢的也是各不相同,外院大管事每月十两,比几位少爷都多,贴身伺候姑娘的大丫鬟则每月一两,小丫鬟则是几百文钱,各人不一样。”
安平掂着手中八百文钱,眼珠子骨碌碌转一转,问道:“大娘每天这样辛苦,魏大哥肯定不会亏待大娘吧?”
这是变着法儿打听张大娘的月钱。
张大娘人老成精,又在魏府当过多年的差,哪会不明白这个弯弯道儿,笑着答道:“身为下人就该尽心尽力地伺候主子,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月钱多少都是主子恩典,即使不给也没什么可挑理儿的。”
安平套不出话,顿时觉得手里沉甸甸的铜钱也不像适才那样好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聊胜于无。
而且,张大娘不也说过,有些奴才的月钱比主子还多。
她吃住都不花钱,细算起来,八百文也能做不少事情,当务之急就是添置两身漂亮衣裳。
安平现下衣裳不多,有两身是从宁夏带过来的,不但衣裳式样土气,质地也不行。
再有就是回京途中,魏珞吩咐承影买的两身,可一个小厮哪里会买衣裳,衣裳料子还算不错,大小却差得太多,又是素色的,上面别说绣花,就是连片叶子都没有。
她根本没法穿,还是上个月身子爽快了些,才把衣裳改得合身了些。
要想引得魏珞注意,自然就是要先打扮得好看。
想到此,安平满脸堆起笑对张大娘道:“大娘几时有空,咱们再往绸缎铺子转转,我想买半匹布做件秋天的袄子。”
张大娘想想她的宝贝孙子柱儿快五岁了,以往都是改了大人的旧衣给他穿,这会儿过生日,不如就给他做件新衣裳,顺道自己儿子也该添件衣裳了。
两人商定好,将屋里收拾妥当,跟泰阿知会一声,又吩咐了腊梅看家,就结伴往离府不远的白马巷子走。
白马巷子说是巷子,其实跟条街也差不多。
路面不算宽,可密密匝匝的全是铺子,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非常热闹。
安平留心看着经过的路人,她们长相极少能有比得过自己的,可打扮却比自己好太多,最起码都没有人穿自己身上的这种土布。
越比越觉得自己可怜,越觉得心酸。
张大娘有相熟的铺子,直接就走了进去,选定一匹亮蓝色的棉布,花了四十文,此外还饶了块墨绿色的缎子布头,打算给柱儿做鞋面。
安平则选定匹湖绿色的棉布,花了三十文裁下来半匹,比她预想得要便宜些。
选定布料,两人打算买些骨头回去炖。
正往生肉摊子走时,安平忽然瞧见路旁一家绸缎铺子,门口当招牌挂着的布料。
布料是极浅的粉,被风扬起来,似西天云霞,又像杏花堆烟,轻柔飘逸,单是这样瞧着已然让人移不开眼,若是裁成裙子穿在身上,岂不像是漫步在杏花春雨中,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伙计看安平入神,唇角咧一咧没作声,也没想着驱赶她。
这布料叫做霞影纱,十五两银子一匹,他天天迎来送往,看安平穿着就知道她买不起。不过她长得漂亮,漂亮姑娘总是让人格外宽待。
她既然想看就让她多看两眼。
安平其实买得起。
当年宁荟离开时,除了给收养她的那户人家抚养费外,还给了安平一支簪。
簪是竹子的,就是普通的湘妃竹,雕工也粗糙,簪身粗大,簪头刻成梅花状,在乡村集市上经常可以见到,三两文钱就可以买一支。
安平这支却不同,竹簪是空心的,里面藏着支玉簪。
宁荟曾千叮咛万嘱咐道:“这玉是古玉,别看细小,可值百两银子不止,你好生收着,等走投无路的时候拿出来救急所用。”
因为簪子太过平常太不起眼,别说她的养母没惦记着要,就是儿时一同玩耍的小伙伴也没人抢,所以安平很顺当地留在了身边。
现在算不算是紧急时刻呢?
安平盯着布料想象自己穿上衣裙的样子。
听说杨姑娘长得很漂亮,可自己相貌也不差,如果穿着这样一身衣裳,魏珞定然也会看得错不开眼珠吧?
然后再整治两个小菜,备上一壶酒。
半醒半醉时候,谁能保证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安平打定主意,对张大娘道:“我内急,想小解,大娘先去买骨头,我待会就过去寻你。”
张大娘不疑有他,点点头径自往前走,安平寻个偏僻地方趁人不注意掏出竹簪,拔开机关,将里面玉簪倒出来。
白马巷子有两家当铺,安平打量片刻挑了家顺眼的走了进去。
朝奉一扫她的穿着心里有了数,爱答不理地问:“来干什么?”
安平递上簪子,“有急用,当点银钱。”
朝奉细细扫一眼玉簪,唱道:“杂玉簪子一支,五两。”
那边票台正要记录,安平沉声道:“八十两,少一两不当。”
“八两,”朝奉掀起眼皮打量下安平,仍是懒洋洋地说。
“八十两,”安平面不改色重复一遍。
“最多十两,爱当不当。”
安平拿过玉簪,冷声道:“至少五十两,如果少于这个数,我就不当了。”
朝奉道:“四十两是死当,若是想赎回去,就只能当二十两。半年内拿着三十两银子来赎。”
二十两是本钱,另外的十两是当铺的保管费。
真是太黑了!
可成败在此一举,只要能打动魏珞的心,以后何愁没有银钱使用。
安平咬咬牙,“那就死当!”
朝奉将玉对着光又细细看一遍,取出两张银票递过来。
安平认识得字不多,不相信银票,只信得过白花花的银元宝,便道:“我不要银票,要现银。”
朝奉轻蔑地撇撇嘴,换成了四只十两的银锭子。
安平咬了咬,是真的,将银锭子揣进怀里出了门。
“又赚一笔,至少六十两,”朝奉笑着正要将玉簪收起来,忽觉眼前一黑,却不知何时进来个彪形大汉正站在案台前,挡住了外头的光。
大汉手里拿着把短匕,他轻轻朝刀锋吹了口气,气定神闲地将短匕往桌面一插,短匕顿时进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