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时而来——关尔小禾
时间:2017-10-24 16:20:13

  “哦,”叶青笑了笑。
  
  她其实并不是很困,一会儿醒着,一会儿睡着,梦里竟是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时而梦见小时候的卧室,梦见叶聪,看到家门口那棵乔木,夏天时蓊蓊郁郁的,秋天则是参天金黄。
  
  时而又梦见恐怖的事情,梦见被关在黑暗血腥的地方,和人举着刀互相残杀。
  
  时而又梦见被人拉着手,在阴森茂密的树林间,在苍凉复杂的田埂间乱跑。
  
  她突然惊醒了,林北樾就躺在她身旁,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她挣扎着要起身,要挪开一些,他就把她抱得更紧。
  
  他像是铁了心,要将她桎梏在他身边。
  
  凌晨时,药效副作用才减轻,叶青清醒了些,可就算想要推开他,也没有心情了。
  
  她把头埋在枕头里,沉沉入睡。
  
  ……
  
  第二天,她是被林北樾叫醒的。
  
  白昼越来越短,清晨温暖的阳光越发难得。她睁开眼时,阳光正好铺满房间,他身上晕着柔光。
  
  “小叶子,醒了,”他扶她起来,问:“好些没有?”
  
  叶青晕乎乎的,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觉得身体没劲,像面揉的一样。
  
  张了张嘴,模糊地说了句:“口渴。”
  
  接着就有温水挨到了她唇边,她大口大口地喝下去,清醒了些。
  
  “几点了?”她问。
  
  “九点半了,”林北樾把剩下的水喝完,又倒了一杯。
  
  “九点半了!?”叶青一惊,立刻翻身坐起,“我要迟到了。”她双腿搭在地上,找鞋穿。
  
  林北樾说:“你今天可以休息,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了。”
  
  叶青愣了愣,不经意看见床头的药盒和药瓶,昨天发生的一幕幕电影闪回般,涌进脑海里。
  
  她干脆瘫软地躺回去,“算了,局长肯定已经知道了。只怕他现在也希望我老实在家呆着。”
  
  林北樾本来不打算叫醒她,不过他必须提醒她按时吃阻断药。
  
  经过一整晚的调节,叶青心情平定不少,不过依旧无法接受在清醒时和林北樾亲密接触。
  
  从警之后,难得能在家里吃早餐,她悠闲地喝牛奶,吃豆沙包,再吃半碗水果沙拉,饱了。
  
  林北樾把阻断药递给她时,她整张脸苦下来。
  
  她简直忘不掉昨晚脑心挠肺的副作用,简直要命。
  
  “这药一定要吃一个月吗?”她问。
  
  林北樾把水杯塞她手里,说:“必须的,医生说了,无论如何,不能停药。”
  
  真是药不能停。
  
  叶青认命地用水送了药,林北樾安抚她,说:“副作用就这一两天,以后就好了。”
  
  叶青躺在沙发上,准备迎接副作用,只对他点点头。
  
  “我先去实验室了。”林北樾说。
  
  叶青连连点头,“去吧。”
  
  他站在沙发前,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她忽而睁开双眼,目光不期然与他相凝。
  
  “怎么还没走?”她问。
  
  他坐下来,伸手抱住她,“叶青,等我回来。”
  
  叶青静默,胸腔里的心跳,霎那间乱了。
  
  这种感觉陌生又久违。
  
  他若有似无地蹭了蹭她的头发,才放开她,没有回头地,出了门。
  
  叶青看着他走进门外的晨光里,眼睛有些涩。
  
  她知道,这一天将是漫长的一天,也是值得期许的一天。
  
  ……
  
  这是林北樾任职以来,上班时间最晚的一次。
  
  何珺比对了林北樾才交大实验室带回来的纤维,有了初步的结果。
  
  “老师,纤维与实验防护服不符,”何珺说,“我用对比显微镜观察了纤维,粗细、材质、质感,都不一样。照理说,实验防护服不会掉这么多纤维的。”
  
  “在几个死者的遗物中,找到类似纤维了吗?”林北樾问。
  
  “有,”何珺说,“我和几个小伙伴儿连夜比对,一致认为,容采的一件薄针织衫纤维,与实验室带回的纤维相符。”
  
  林北樾微微一定。
  
  “另外,”何珺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一支带有微量□□的试管,我在上面采集到了容采的指纹。”
  
  这些能说明什么?
  
  说明容采进过交大的博士生化学实验室,说明她触碰过装有□□的试管。
  
  仅凭这些,就能判定,容采拿走了□□,设计了一场毒杀吗?
  
  林北樾沉默良久,问:“日记本呢?污痕清理干净了吗?”
  
  何珺轻轻点头,“最迟今天中午,就能用静电侦测器,复原字迹压痕。”
 
 
      第70章 迷宫的路口
在最初接触案件时,所有的刑侦人员,都仿佛站在一个偌大复杂的迷宫路口。他们只能站在一端,看着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却找不到出口。
  
  林北樾再一次走进实验室,鉴识科的同事们给出了关键性的证据。
  
  “在容采的裤脚,发现了沐浴露的成分,”鉴识科的同事说,“与宿舍洗手间中的一瓶成分相同。”
  
  林北樾面色平静。
  
  “除此之外,我们拆了容采当天穿着衣服的衣袖边缘,一共568条纤维,在这些纤维中,发现卸妆水成分,可以推测,是在卸妆水瓶口蹭到的。”
  
  “辛苦了,”林北樾感激地看着鉴识科的人,说:“我需要最终的结论和报告。”
  
  “最迟今天下午交给你。”
  
  林北樾回到办公室,将掌握的所有物证整理好,并完善最终的检验报告。他平静地面对电脑,敲下一个个黑色的字。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确认,他已经走出复杂的迷宫,不再遥望出口,而是已经找出了真相。
  
  ……
  
  警局,审讯室。
  
  张又晴得知王靖云供出了自己,情绪激动又愤怒。她不敢在警局发泄,只能瑟缩着身躯,隐忍着崩溃。
  
  “张又晴,”宋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缓缓地问:“你为什么会拍摄容采的裸.照?”
  
  张又晴摇头,“我没有!不是我拍的。”
  
  宋荞睨着她,“你将□□卖给王靖云,他从容采那里得到了钱,分了几百块给你,”她摆出王靖云的口供,出示微信转账记录,“铁证如山,你还想怎么狡辩?”
  
  “我……”张又晴脸色苍白,“真的不是我拍的……是刘芮莹拍的!”她握紧拳头,“你可以查我的账号,照片是刘芮莹发给我,我转发给王靖云的。”
  
  宋荞沉默,一旁的季阳脸色阴沉。
  
  “真的,”张又晴双眼泛红,“刘芮莹拍了容采的裸.照,发给我,她还说了容采很多难听的话。我当时没多想……可是,可是后来,后来我缺钱用,就和王靖云……想了威胁容采的方法……”
  
  宋荞深深地沉了一口气,“刘芮莹为什么要拍容采的裸.照?”
  
  张又晴低着头,死死咬着牙,“我……我也不知道。”
  
  宋荞立刻摆出容采尸体的照片,张又晴瞪大了眼睛,吓得惨叫一声,用手捂住双眼,连连后退,险些摔到地上。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容采身上伤痕累累,”宋荞将一张伤痕特写照放到她面前,说:“这是被高跟鞋踢伤的伤痕,伤痕比对显示,跟你一双高跟鞋十分吻合。”
  
  “不!”张又晴摇头,“不是我!是唐柠和刘芮莹!是她们,是她们!”
  
  她哆嗦地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说:“我手机里有一些加密的视频……都在云相册里……那是刘芮莹等人殴打容采的证据!”
  
  季阳立即戴上手套,将手机交给周时雨。
  
  视频很快导了出来——
  
  宿舍一片黑暗,只有几只手机的手电光在晃动,镜头也晃动颤抖着,接着,移动到宿舍一角——容采的床上。
  
  一个女生将容采死死地按在床上,猛扇耳光,拳打脚踢,时不时骂出几句难堪的词语。
  
  晦暗中,容采瑟缩着,抱着头,蹲在角落,不动,也不出声,沉默地承受着一切。
  
  宋荞问:“打人的是谁?”
  
  张又晴说:“刘芮莹。”
  
  宋荞:“为什么?”
  
  “她怀疑容采偷了她的包包和珍珠项链……”张又晴埋着头,不敢去看。
  
  “其余的人呢?”宋荞强忍愤怒。
  
  张又晴木讷地说:“要么睡觉,要么在用手机拍照。”
  
  从宿舍其他人的反应来看,只怕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宋荞坐下,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飞快地分析着322宿舍之中的每一个人。
  
  刘芮莹自私、骄傲、任性,看不起贫穷的容采,怀疑容采偷盗她的东西,对容采施暴,欺凌。
  
  何诗,典型的三好学生,但爱贪小便宜,经常不经允许,使用他人的贵重物品。在容采遭遇的一切暴力事件中,她始终置之度外,漠不关心。
  
  秋若丹,胆小怕事,遇事躲避,怕被宿舍的人排挤,怕被欺负,就算同情容采,怯懦的性格,也只会让她选择逃避。
  
  张又晴,虚荣、爱面子,家境一般,却能用名贵的物品,为得到几百块钱,和同班同学设计威胁容采。
  
  唐柠,千金脾气,喜欢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好强、性格不成熟,幼稚。对于男友曾经追求过容采一事耿耿于怀。
  
  接下来受审的,是秋若丹。
  
  宋荞直接把容采尸体的照片放到她面前,她立刻崩溃了,嚎啕大哭。
  
  “警官,容采太可怜了……”秋若丹捂着脸,“事到如今,我们宿舍也散了,再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
  
  她忏悔一般,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事情:“她们让容采帮她们打饭、打热水、洗衣服……一开始的时候,容采很乐意的,总说同一宿舍,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可是到后来,室友们的关系越来越糟糕,她们对待容采也越来越糟糕了……其实,王靖云威胁容采的事情,她向辅导员反映过,我也帮她说过话,可是……辅导员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班上出了这样的丑事,会影响班级评分,还会影响辅导员的业绩,所以辅导员就私底下让王靖云道歉了事。但是王靖云和没把钱还给容采……我还知道,上上个星期……”她顿时一梗。
  
  “上上星期发生了什么?”宋荞问。
  
  秋若丹咬唇,豁出去一样,说:“我在宿舍时,听唐柠骂容采,扬言要找人打她。”
  
  宋荞问:“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唐柠的男友和容采勾搭不清……”秋若丹小声说。
  
  宋荞神色一凜,“星期几的事情?”
  
  秋若丹思索一会儿,说:“星期三还是四,我记不得了。”
  
  ……
  
  审讯结束后,宋荞和季阳等人,回到会议室。
  
  “唐柠到底有没有找人打容采?”宋荞自言自语。
  
  “如果真的打了,”季阳点了根烟,说:“这可能就是压垮容采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荞:“在容采的大学生活里,的确充满痛苦和压抑,再加上她性格内向、软弱、自卑,很容易就成为被经常欺凌的对象。”
  
  “宿舍里所有的人,家境都不错,有的甚至是豪门千金,她下意识的,就把自己看得卑微些。”季阳将烟掐灭,“你有没有了解过农村里的留守儿童,容采就是这样的孩子。从小父母不在身边,跟着年迈的祖父母,或者不冷不淡的亲戚,过得小心翼翼、低眉顺眼。遇到事情,没有倾诉的对象,没有可以保护她安慰她的人,没有父母的关爱,所以缺乏安全感,更是缺乏自我保护的意识。”
  
  宋荞狠狠揉了揉眉心,“我倒是跟老大去乡下看过留守儿童,一个个面黄肌瘦、又小又矮,看到我还挺害怕,不敢说话。”
  
  “林法医来了,”闫小崧从门外探进个脑袋,又把门打开,请林北樾进来。
  
  几个人把会议室的凳子摆好,林北樾直接进入正题,讲述实验室的证据。
  
  “容采在功能楼勤工俭学,复杂打扫的楼层,有化学实验室。正好,化学实验室的学生用过氰.化.物。而在实验室中,试验台上发现大量与容采的针织衫相符的纤维。在实验室垃圾桶的试管上,也发现容采了的指纹。”
  
  他出示证据,照片一一摆放在桌上。
  
  “其次,在容采的衣服上,发现了沐浴露和卸妆水的痕迹,与被害者所用的相符。”林北樾说,“推测这是容采在注入□□时,不小心蹭到的。”
  
  季阳和闫小崧眉头未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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