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显示的时间是早晨08:05:48，大量的学生潮水般宿舍涌出来，拥挤着奔向食堂。
张又晴不知从哪个地方出来的，和人群一起往食堂走。但走到一半，走出了监控画面，不见了。
周时雨说：“我查看了她消失附近的建筑坐标，有图书馆、功能楼、实训楼。她最终没有去食堂。”
接着，又调出王靖云的监控录像。
时间是12:08：08，王靖云独自一个人，埋着头走路，走到一半，出了监控画面。
最后的监控录像，是唐柠的，她的监控比较完整，时间也较长。
监控显示，她14:35:45进入行政楼，15:06:13从行政楼出来。但是她站在门口张望了许久，又飞快地躲了回去。
叶青诧异，“她在躲什么？”
“应该是媒体记者，”周时雨指着行政楼外的三个人，说：“他们这段时间一直跟踪唐柠。”
他又调出了另外一处监控，说：“行政楼有两道门，13:12:36时，唐柠从后门出去了。但是后面处是一个拐弯的马路，马路旁有不少树木，拐弯之后，唐柠就出了监控画面，不见了。”
叶青猛地握紧手，“在其他地方，没有看见她？”
周时雨摇头，“能查看的监控，我们都查看过了，除非看漏了。”
季阳说：“学校的出入大门，也看过了，没有发现唐柠、张又晴和王靖云离开，但是不排除有人开车把他们载走了，毕竟如果是把人藏在车里出校门的话，监控是看不到的。”
片刻后，林北樾沉稳平静的声音落在叶青耳边，他说：“我认为，他们被带出学校的可能性比较小。”
众人看向他。
林北樾轻轻地看着叶青，说：“根据王靖云尸体的状态和死亡时间，能推测出，凶手抛尸的时间是在夜晚。抛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需要工具辅助。如果凶手把王靖云带出学校杀死，为什么不选择把尸体抛弃在校外的任何一个地方，反而要大费周章地回校，抛尸在树林里？”
众人沉默，陷入深思。
叶青抿唇，“你的意思是，凶手并没有把他们带出学校？”
季阳顿时蹙眉，“已经过去一天了，凶手有没有可能已经转移了他们？”
“不管有没有转移，王靖云都大有可能是在学校里被杀害的。既然被杀害，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现在派人去搜查学校，说不定还能在某处，发现大量的血迹……”林北樾勾唇，面色平静，可眼底的倨傲与笃定显露无疑。
叶青一时有些震撼，欣羡地望着他。
他果然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法医，不仅要跟各种各样的尸体打交道，还必须和活人斗智斗勇！
季阳瞬间充满了干劲，立刻说：“我这就带人去搜查！”
……
暮色将至，竟下了些小雨。
雨冰冰凉凉的，像针尖一样，渐渐湿了地面。
叶青和林北樾一起吃饭，刚把最后一口饭吞下去，林北樾就倒了一杯水，和药丸一起递给她。
她脸色顿时苦下去，“我今晚还想继续查案，不想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
他非常强硬地把药丸放在她手里，说：“要么自己吃，要么我灌你，要么我亲自喂你。”
叶青咬牙，腹诽，这个人越来越坏了。
不仅脸皮越来越厚，道行也越来越高了。
她就不信，他会亲自喂她。
说到底，她还是个怕死的人，不想因为意外就失去生命。
她曾经设想过，自己或许会死在破案的途中，或许会被人报复，又或许会死在凶犯的手里……但这些死法，都是光荣牺牲。
而如果她真的感染HIV而死，那简直得不偿失。
所以她默默地吞了药，哀叹一声，决定吃几包小鱼干慰劳自己。
但是林北樾阻止了她不健康的饮食方式，“刚吃完药就吃零食，很不好。”
天色擦黑时，林北樾接到何珺的电话，和叶青一起，回了法医实验室。
王靖云的验尸结果有了新发现，何珺说：“在王靖云的体内，以及口鼻处，都测出了□□。”
林北樾蹙眉。
□□是一种常见的药剂，能使人全身麻醉，昏迷。
这说明什么——王靖云曾被人迷昏过吗？
何珺继续交代情况，说：“在王靖云的身上，发现唐柠和张又晴的血迹。那枚耳钉上的血迹，也是唐柠的。”
叶青心头稍稍一沉。
何珺将报告交给林北樾，又说：“植物学实验室也递了最终的报告过来。”
林北樾拿了报告，带着叶青去了植物学实验室。
这是一间非常漂亮神奇的实验室。室内不仅有各种精密的仪器，还装点着各种植物，漂亮绿意，又充满缤纷生机。有些器皿中，还培养着各种藻类，水光泛着神奇的绿色。
法医植物学的专家，是一位非常帅气又清秀的男生。他正坐在一丛绿叶旁，观察记录不同环境中植物的生长状态，看见林北樾进来，他才有些不舍地放下工具。
“林法医，”他起身。
叶青下意识地看向他胸前的胸牌，上面印着：首都法医学重点实验室，植物学研究员舒萌。
好萌的名字。
林北樾将舒萌给出的五十多页的报告放在桌上，舒萌蹙眉说：“林法医，有什么问题吗？”
林北樾淡淡的笑着，说：“没有问题，只是有些疑惑，想向你讨教。”
舒萌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可是我的报告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案情紧急，由你直接向我解释，会方便一些，”林北樾说，“而且，我非常欣赏你对植物的研究和见解。”
舒萌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知己，说：“这样啊，那我们去办公室说。”
舒萌的办公室，依旧如实验室一样，仿佛一个小小的植物园。
叶青看见桌上有一种长得像兔子耳朵的植物，忍不住用手摸。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你的手上有许多细菌，会影响植物的心情。”
植物也有心情？
叶青讪讪地收了手。
林北樾坐在沙发上，他已经快速地看完了报告，问：“你的结论是，交大校园里的所有植物，都与王靖云身上发现的不符合？”
“是，”舒萌慢慢地倒水，泡花茶，给了林北樾和叶青一杯，说：“我都不用检验所有植物样本的DNA，就能知道不符合。”
林北樾看着他，目光带着询问。
“尸体上的三种植物，分别是铃兰、石榴花、九里香。”舒萌说，“而从学校带回来的检体里，根本就没有这三种植物。”
叶青心里一沉，难道王靖云不是死在校内？
林北樾若有所思。
舒萌说：“铃兰生长的环境寒冷潮湿，而且要求富含腐殖质壤土及沙质壤土，生长海拔850-2500米。显然，交大的环境，不适宜铃兰。”
不仅交大不符合，整个市内，都少有海拔超过800米的地方。
舒萌又说：“其次是九里香，这种植物常见于离海岸不远的平地或者缓坡，喜沙质土，向阳的地方，这种植物不宜放在室内。”
第78章 锁定嫌疑人
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王靖云的尸体上，会同时出现三种植物？
而且这三种植物的属性和生长环境完全不同。
并且，首都交大也并没种植这三种植物。
叶青问：“有没有可能是盆栽？”石榴花的盆栽十分常见。
“也有可能，”舒萌点点头，拿水壶浇花，说：“但这些都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
回到林北樾办公室，叶青仔细地翻阅舒萌的检验报告。
林北樾说：“我推测，王靖云被人拖行过，那些植物，就是在他被拖行的过程中，混着尘土沾在他裤管上的。”
“可是什么地方，能同时符合这三种植物的生长条件呢？”叶青不解。
林北樾眯了眯眼，“谁说一定要生长？”
叶青一愣。
林北樾缓缓地笑了，“那三种植物，分明都已经干枯了。”
叶青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想，“你说，会不会是凶手故布疑阵，特意找来这三种植物混淆线索？”
林北樾若有所思，片刻后，又摇头，“舒萌的报告上说，这三种植物组织，至少都枯萎两年以上了。”
叶青用手按住额头，“有没有可能，是学校的老师曾经种过这三种盆栽？”
就算有人种过，这条线索价值大吗？
林北樾说：“还有一个可能。”
叶青抬头，看着他，“什么可能？”
林北樾说：“可能学校在以前采购过这些盆栽。”
叶青陡然振奋，立刻起身，“我这就让人去学校调查盆栽的采购清单。”
最坏的可能，也不过是一些老师或者学校私人购买了盆栽，但总比不去调查好。
……
夜色深沉时，叶青才回到公寓。
细雨中的草木隐隐绰绰，像蒙着一层淡淡的纱。
唐柠出事之后，汤雪薇就住在了叶青家里。叶青总不能置她不理，更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夜不归宿，住在了林北樾的家里。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求林北樾送她回来。
入门之后，林北樾才离开。
叶青进入玄关，换了鞋，客厅里的灯亮着，有些清冷。
汤雪薇独自坐在懒人沙发上，脸色憔悴苍白。听到叶青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愣了愣神，才起身，赶紧问：“有消息了吗？找到柠柠了吗？”
叶青早就料想她会这样问，斟酌了措辞之后，说：“警方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了。”
“是什么进展？”汤雪薇追问，“能找到柠柠吗？”
叶青心情十分复杂，她笃定地看着汤雪薇，说：“舅妈，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柠柠的！”
汤雪薇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坐在沙发上，捂着脸，不再说话。
片刻后，她抬起头来，“我要请私家侦探……”
“舅妈，”叶青打断她，“我不反对你请私家侦探，但如今警方已经开始调查，就不会把一些掌握的线索分享出去，况且，柠柠的情况很特殊，媒体盯着不放。我希望你还是等警方消息。”
汤雪薇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才落寞地起身，慢慢地去了书房。
她在书房里打了地铺，一天没找到唐柠，只怕会一直这样消沉又疯狂下去。
……
根据林北樾和叶青对“她”的侧写，警方搜集了嫌犯的资料，一共十五个。
女性，年纪在20到35岁之间，身高165-170cm，体重47-55kg，单身，能够自由进入研究生、博士生的化学实验室。所以，这些女人的身份，大多为化工科的研究生、博士生、导师，或者实验室管理人员。
叶青让人一一排查，寻找这些人的不在场证明。
与此同时，首都交大的植物、盆栽采购清单也送回了警局。
季阳说：“学校这两年一直都在采购这三种植物，用于生物、植物学研究。”
叶青立即给林北樾打电话，告知了情况。
林北樾说：“你先让人去学校搜查，我这就和舒萌去学校，提取植物样本进行比对。”
叶青立即带上季阳、闫小崧以及几个刑警，接到和林北樾舒萌汇合之后，赶往首都交大。
……
这段时间，警察已经成了首都交大的常客。
校园内还有便衣警察在进行物证搜索，但校园之大，短时间内找到线索，非常不容易。
在校方的配合下，叶青和林北樾等人，进入植物实验室。
刚一进入，舒萌瞬间精神焕发，目光炯炯地在植物样本中搜索起来。他对各种植物了若指掌，只需看一眼就能分辨清楚。
这间植物实验室宽敞明亮，试验台整齐干净，所有的器皿精密严谨，丝毫看不出任何疑点。
季阳和闫小崧连一寸松动的墙砖都没有放过，最终没有任何发现。
校方安排的生物学老师说：“我这两天来上过课，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这里就这么一间实验室，后面是杂物间，堆放实验垃圾，也根本藏不了人。”
林北樾在不同的地方喷洒鲁米诺，没有发现血液反应。
舒萌采集了植物样本，说：“这些植物都很鲜活，短时间内是不会彻底枯萎的。”
这么说，唐柠和张又晴，并没有在这里出现过，更不会被关押在这里吗？
叶青问植物学教师：“学校里就这一间生物实验室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