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春纤——六月泽芝
时间:2017-10-24 16:22:59

  好将这事作罢,她方又想到黛玉,内里叹息一回,又写信劝慰。待得书信完毕,那头她的丫鬟珠儿便笑着道:“姑娘,东面园子里大爷新近买来的桂花已是栽种妥当了,我远远地便闻到甜香,怪道人家都说这白洁是银桂里名品,果真是好的。”
  “偏你只爱这些花儿草儿的,但凡家里多了一株花,少了一棵草,都是留心在意的。”顾茜笑骂了一声,又道:“既你爱它,下晌吃了饭过去瞧就是,只仔细中了暑,如今虽是入秋,也不知道怎么的,连日里竟还晒得很。”
  那珠儿笑应了,又道:“这屋子里的花也有些奄了,回头我剪两枝好的来。一枝放我们屋子里,一枝姑娘捧过去与大爷,才是好呢。”顾茜见她有心,自是笑应了,一时又封了书信,使人送与黛玉。只在这片刻间,也不知怎么的两头一对,她忽而心中一动:贾府的事,自己也说过好几回,哥哥自来都是淡淡以对,唯有说及林姑娘,他便留意。今日更提了林姑娘的婚事,旁个却一个字也不曾提,这……
  这里头是不是有些旁的意思?
  顾茜登时有些怔忪起来。
  她怔忪,那头黛玉得了她的书信,却有几分怅茫:“果真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我虽将这事说了一回,却都是掩着的。偏顾丫头看了一眼,竟都能猜出来,想她也明白,这府里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姑娘。”紫鹃在旁听了,心里叹息,口里却只得劝道:“不过一件事儿,怎么就瞧出这些来?再如何,总不短了姑娘的。”
  “常日里你自家说起来,比头前如何?先前我算来,便觉府里出的多入得少,若不俭省,必致后手不接。这还罢了,偏这府里老少爷们,竟也不能支撑起来。虽有二舅,到底不能辖制管教,又有表兄他们,也不能支撑门户。”黛玉说到这里,不觉滴下泪来,因道:“如今更好,竟自个儿抄家起来。三妹妹素日里谨慎要强,极重家族的,昨日哭诉自杀自灭,又是何等痛心疾首!可见衰败两字,众人皆知,只得过且过,顾着自己这一头,旁的且不理罢了。”
  紫鹃这些年常听得黛玉春纤说及贾府衰败之事,心里也渐渐明悟。只越是知道,她越是不忍——如今黛玉寄居贾家,贾家不好,她只有更不好的。因此,常日里她只有劝慰开解的。此时见黛玉如此,她也红了眼圈儿,口里还道:“姑娘,三姑娘恼了才是如此。哪里就到这地步呢。”
  黛玉却是冷笑: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家贼外敌反坐栽赃
  说到此处,黛玉恹恹地将放在案几上的手垂下来,心下一阵酸软,只无处再说。
  另一头紫鹃动了动唇,又觉辩驳不得,只得伸手在黛玉背上轻轻摩挲,转口叹道:“姑娘看得这般明白,终也无法,竟还不如好好儿将养身子,且瞧着日后。”
  这是实话,黛玉原就伤怀,见她这般说,也只能默默。为此垂泪一番,且说不得旁话。此时外头朱鹭端了汤羹点心进来,眼见黛玉又自垂泪,忙收了面上笑意,轻声道:“姑娘怎么又落泪了?仔细身子才是。”黛玉略一点头,却无心吃食,朱鹭再三劝了,她方勉强吃了几口,用了一块桂花糕儿。
  谁知事儿却是一出出的来,这抄检一事余波不断,那头又听说东府自家设宴赏月,正是热闹喜庆之时,偏忽而听得墙下有人长叹之声。那处四下再无下人的房子,又紧着祠堂,旁的声响再无,又兼风气森森,月色惨淡,倒恍惚似闻得祠堂门窗开阖之声,不由人毛发倒竖,心中畏惧。
  说这话的是小娥,她自来便爱那些个东加长西家短的事儿。兼着这又事涉鬼神,原是底下一干人等最爱说嘴的,东府离着近,连着底下仆妇婆子常有往来走动,几个时辰便从那边传到这里来。恰就被那小娥听见了,她转头就绘声绘色,说与黛玉房中一干小姐妹。
  黛玉原在窗下读书,并不留心——她素日身子弱,小娥不敢在她面前提一个字的。谁知小娥实有一张好嘴皮子,又是极近的事,由不得她们不怕。正自害怕,一个挨蹭到另一个,倒叫那个唬得面色雪白,忽而惊叫起来。
  这悄没声西的时候,忽而听到惊叫,最是吓人。黛玉本自体弱,一时唬得面色微白,书卷早落在案上。好在紫鹃回神得快,也顾不得那头朱鹭砸了茶盏,自己针扎了手指,忙搁下针线活儿,且赶着过去唤姑娘。见黛玉回过神来,紫鹃方一面抚着她的背,一面骂道:“也不知是哪个,必要好好收拾了才是。”
  朱鹭已是收拾了茶盏碎片,又唤人进来清理,听得紫鹃这话,她也白着脸点头:“可不是,这好好儿唬得人心惊肉跳的。”由此问及小丫头,兼及小娥等人,主仆三个方知道了里头的事。
  黛玉连日伤感,如今又听得这话,旁的且不顾,先想着儿孙不孝,倒让祖宗蒙羞叹息这一件,不免喟叹。又想着自家连着儿孙子嗣俱无,独留下自己一个孤女,连年正经的祭祀也无,怕也是要让祖宗叹息的。
  一时想着念着,她却只红了眼圈,默默无言。
  紫鹃先前不论,昨日就听黛玉又重说了贾府衰败之征,这会儿听了祠堂长叹,心中越发惊疑信重。既是如此,再看黛玉神色,她也失了料理那一起子小丫头的心,因叹道:“这又不是好事儿,你们没得白嚼蛆作甚么?再让我听见了,必要罚的。”只不让传扬出去。
  然而,黛玉这处都知道了,原就经心的探春如何不知——少不得在屋子里呆坐半日,虽不曾落泪,却实有欲哭无泪的痛心。只她自来要强,出了门往贾母处晨昏问省,只沉默了些,旁的一如就往。再瞧姐妹兄弟,宝玉无能,惜春孤介,湘云娇憨,宝钗离去,独有一个黛玉,也似自己一般暗沉。
  林姐姐敏感多思,又是经历离殇,怕是比自己更明白。可她一则姓林,二则也是姑娘家,与自己一般,实无甚法子,只能旁观而已。再如老太太、凤姐姐,难道便瞧不出来?不过大势如此,难以回转罢了。想到此处,探春心意懒懒,不觉失了旧日敏锐,只在贾母问及之时,略略逢迎应和,实短了精神。
  她都如此,旁人更觉索然。
  贾母看在眼底,也大没兴致。好在明日便是中秋佳节,贾政归来,正好凑个月圆人和,骨肉团聚。她略略舒畅了些。不想真个八月十五佳节时,头前与男丁宴席,一次坐开来,她便道人少,不如当年过的日子,只推说旁的家里有父母须得应景,又将探春惜春两人请出来。
  后头贾赦、贾政领着贾珍等散去,贾母撤了围屏,令两席并为一处,又添衣盥漱,重头吃了茶入座。明是团团围绕的,偏贾母见宝钗姐妹家去,李纨凤姐病了,一处短了四个人,又觉清冷了好些。此时说道起来,旁人犹自赔笑相对,又有王夫人比出贾政,道母子团圆,比往年有趣等话。贾母虽振奋了些,然则探春黛玉本就存了伤感的,早将那些个话听入心中,只不好显出来,不过垂头默默而已。就是湘云宝玉两个,犹自要说话,也失了素日的谈性。
  待得酒席过半,王夫人再四令宝玉回去,探春犹自陪着,黛玉湘云两个却实有几分索然,一时先后离席而去。黛玉虽待湘云比头前淡了些,到底是自小儿一处的姐妹,又有同命相怜之感,素日言谈行动里也是真心相对。这会儿她先离席凭栏垂泪,湘云又宽慰她,不免更添三分情意。
  后头重又说着联诗,竟也凑成了趣。
  一时联诗,两人言谈不觉,及等一言一句比出“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时,黛玉先为绝句一喜,后头又悚然一惊:先前诸般凄清萧条之兆且不说,如今好好儿中秋节赏月联诗,怎也越发凄清悲凉?
  她本是娇弱身子,想到此处,又被那冷风一吹,倒觉月色惨淡,风声如泣,身子不觉摇了摇。湘云只说她素日体弱,忙伸手搀扶,又待说话。那边儿妙玉忽而出来,笑道好诗,又劝不必往下联去,反不显这两句,又失之堆砌牵强。只她后头见黛玉似有不支之态,也忙上前搀扶。
  黛玉原是伤情而致,见着她来,将一段思绪打断,反倒回转过来,笑道:“我原无事,倒是你如何就到了这里?”妙玉便说缘故,又邀她们去吃茶。待得后晌丫鬟婆子寻过来,彼此说笑一番,妙玉又取了笔墨纸砚,将方才联诗写来。黛玉见她十分高兴,又素日知她诗才,力邀她续诗,果十分精彩。
  有此一事,虽说黛玉心中早有定论,时有伤感,竟也慢慢回转过来,又将联诗写与顾茜、杨欢、江澄、赵馥、叶谙、俞箴等处,书信往来,略略添了几分兴致。至如后头王夫人款留宝钗不得,又将宝玉处的四儿、芳官并贾兰一个奶娘撵出去,后将及十二官等事琐碎事体放下,她也无言语,不过叹息两声便作罢。
  唯有与顾茜那里又送了两封信,且说里头事体。
  顾茜细看书信,只觉内里尚有凄清颓丧之意,又想照着书中所言,可不是到了盛极而衰之时了。从此往后,贾家江河日下,真个是要各归各家门的时候。幸而迎春已嫁,探春订婚,凤姐已是生了儿子,至如司棋、晴雯人等也是保住了性命。如今只盼黛玉也能早早定下婚事,便是惜春,若也能如此,想后头贾府倾颓,这些个女孩儿能保住,也能相互帮衬,总归不算一败涂地了。
  想到这里,顾茜方觉心内轻快了些,偏回头一看,却见着先前派去书房的丫鬟翠儿竟又回来了。她眉头一皱,道:“原使你过去整理书房的,那里都理清楚了?”
  翠儿笑道:“姑娘放心,我原回了绿萼姐姐,回来取一样东西,等会儿便再过去的。”顾茜抿了抿唇,心知自己布置有些不足,便将她唤过来,暗中叮嘱道:“那书房里一样有小厮理会的,书又紧要又重,没得我让你过去理什么?自然是有缘故的——那里忽而少了两件摆设,又有大爷的玉佩搁在那里也没了,方使你过去盯着。你倒好,白日与我磨牙,现知道了,还不快去。记得,面上万不能显出来,若坏了事,我可要恼的!”
  那翠儿心中早有嘀咕,如今方明白过来,忙是一通赌咒发誓,后晌再去书房,便比头前经心留意十倍。顾茜见着,便将先头布置的那几个素日嘴严知机的嬷嬷丫鬟又重头唤来,一一面授机宜不提。
  诸般安排妥当,偏偏连着十数日不曾听到一丝声响,与往常再无不同。众人不免懈怠了些,顾茜时时在意留心,方才撑住了。家中再无动静,几似那内贼已然举家而出了,顾茂却颇有进展。宗卷且不提,狱中提审询问,早从那小官口中取出证据,又将旧日早就查出来的罪证一一对应,虽还不算十分明证,竟也有七分准数了。
  顾茂将京中一应卷宗查证明白,便将几处疑虑寻出,早两日便使霍达到平安州探查。眼见着诸事顺利,顾茜心里才略松了一松。一日顾茂去衙门应卯去,才一个多时辰过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乍逢乱顾茜立决断
  顾茜惊得面色煞白,猛然起身,又重跌坐了回去,心里繁杂难辨,一时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那边洗墨说完,许是嚷出了事回过神来,更觉惊慌,不由放声大哭起来,口里不住唤着大爷,好个涕泪齐下。
  他这一哭,顾茜也回过神来。她强压住心中慌乱,正要喝止细细盘问,就听到哗啦几声脆响。转头看去,却是翠儿失手将个茶盏砸得粉碎,满脸皆是惶恐,连她看过来都不曾发觉。往日里,这翠儿是个稳重知机的,虽说是大事,可也没得这样慌乱……
  这事不对!
  顾茜眯起了眼,慢慢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慌什么!自来入了官场,弹劾的事多了,见着哪个就立时下狱的!况且大爷从来和善,哪里会做什么屈打成招的事!就是老爷的事,先帝金口玉言平反了,谁个敢驳了?就是如今圣上,那也是孝子!”
  这话说得明白顶真,众人听得能缓一口气来,可心里还不免有些慌神:先前老爷那事儿,明明是清白的,可也断送了性命阿!谁知道、谁知道大爷他……
  “莲儿,将老管家请过来!”顾茜环视一圈儿,便将最不慌张的莲儿挑出来,令她将张管家叫过来,又垂头端起一盏冷茶吃了两口,重又搁在案上。那轻轻的哗啦一声,在这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的房间中,犹如一盆冰水倒下,叫一干人都慢慢安静下来,连着洗墨的哭声也越发低微。
  见他们好歹情绪平复了些,顾茜方慢慢坐下来:“什么大事?你们也是家里几代的陈人,瞧瞧这样子,竟还不如她们外头买来得强!只记得旧日老爷被诬陷那一件,怎么没见过雪冤平复的那一幕?你们倒似城隍老爷,阎王爷,竟能断人富贵生死了!”
  这一通话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神,顾茜又盯着那犹自抽噎的洗墨:“你在外头守着马车,谁告诉你大爷这些事的?可是知道的可靠人?”
  那洗墨原拿袖子擦泪,一听这话倒是怔住了,一张嘴活似金鱼儿,张张合合得没个响动。顾茜见他如此,越发疑心这是外头的仇人想打草惊蛇,好让自家内乱从中取利:“你可仔细,究竟是什么人说的?真个可信?没得是信口浑说,你倒是信真了回来裹乱!”
  “是、不是,是、是、是!”洗墨一惊一乍过去,囫囵里有些说不明白。顾茜听得眯起了眼,喝道:“什么是不是,是谁说的?”这一声方令他吐出一句明白话:“是李大人家的长随!”
  “什么李大人?你见过几次,知道什么?”顾茜一声声逼问上来,旁人皆听得怔住,洗墨也忘了哭,一股脑将那李大人说了个明白:这人唤作李荣盛,在都察院连头到尾熬了二十余年,现今做四品的右佥都御史。
  “这李大人素日也有与大爷一同出来,为人和善,连着我们都愿意说笑两句。他家的那个长随,唤作张昌的,为人也极厚道。近来大爷常往各处走动,我便一直候在外头,他见了便愿意多留一阵与我说笑,又送我吃食,很是仔细周全。”洗墨将一应事说罢,又讲了今番原委:“今日他过来与李大人送东西,出了都察院便奔到我这里,说是大爷被参了,现今连着圣上也知道了,必要入狱的。我、我才……”
  “才见过几面,你就能瞧出人性善恶了?便那人真个是好的,就不许他胡诌两句哄你?”顾茜听是如此,冷笑一声:“回头再见了他,他说是打趣,你又待如何?哪怕是真的,他一个下人能知道什么轻重?倒能拿准了这样的大事?”
  屋子里登时一片喘气声儿。
  翠儿已是回过神来,见着洗墨垂下头去,也觉得这事说不准,又想自家先前慌乱,姑娘怕是要看轻的,因要将功补过,忙道:“姑娘,旁的且不要紧,只他一路过来,怕是惊动了人,说不准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顾茜方看了她一眼,却也不敲打什么,点头道:“你说的是,一家子万不能乱起来。外头等张管家过来,我自有吩咐,你先领着几个人去大爷书房,不准任何人动了里头东西。珠儿,你领张婆子她们过去看着库房,至如我的屋子,荷儿过去。”
  两三句吩咐下来,屋子里登时散了大半,那头老管家也赶了来:“姑娘,这可是大事!”
  “什么大事,旁人不知事,老管家旧日里跟着祖父、父亲的时候,哪能没见过经过的?照着朝廷的规矩,这被弹劾了,交了差事回去上折辩驳是常有的,却没听过几个立时下狱的。就是先前父亲那会儿,也是许回去的,后头方入狱。倒也有一二桩,那也是铁证如山,兼着天怨人怒,方才有的。哥哥这方科考入官场,实说了不过新丁一个,哪里就闹到这地步了。便有先前祖父、父亲的旧仇陷害,照着规矩来,咱们原不曾做甚歹事,自然不怕。若是他们痛下狠手,咱们一般也有姻亲旧故,还不能弹劾他们?”顾茜安安静静坐着,分分明明道来,说得那张管家也只能点头暗伏,连声道:“姑娘说的是,先前老爷被诬陷,也是平反雪冤,可见人心公道。”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