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运元宝、应历通宝……这都什么鬼?!”她又拿起几枚看看,饶是古代知识丰富,也难免有些抓狂,抬头看谢流韵,催她,“你快来看看,书上有这些么?”
“……”
谢流韵已经麻木了。
她翻着书页,挨个念:“咸通玄宝,唐咸通十一年桂阳监钱官王彤所铸,寻即废止,存世极罕。”
“天显通宝,太宗天显年间铸,仅发现1枚孤品,该钱已流入日本。”
“应运元宝,系北宋淳化年间李顺起义所铸起义军钱……”
“应历通宝,辽国穆宗皇帝应历年间铸造,现存世仅有数枚。中国古钱“五十名珍”之一,珍罕,美品。 ”
“……”
两人大眼瞪小眼,沐妍双眼放光地道:“没想到,这一堆居然这么多五十珍,流韵,恭喜你,你真是发了呀!”
谢流韵原本就觉得这些不可能是珍品,这下更加肯定了。她镇定地合上书本,有理有据地反驳沐妍:“泉界五十珍,寻常人能搜集到一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居然有这么多。”
她指了指那枚据说“仅发现一枚孤品”的天显通宝,说:“这玩意,我刚才还看到了一枚呢。你想想看,这会是真的么?”
沐妍想了想,又有点不甘心地问:“既然已经流传到了日本,谁会这么有本事跑到日本看看真品,再仿制呢?”
谢流韵晃了晃手中的书,“这本书上都能有图,怎么别人就不能按照图仿制?”
沐妍遗憾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谢流韵说的有道理。
她意兴阑珊地把铜钱放回地上,转移话题笑道:“这铜钱一点也不凉,你怎么就觉得阴森了?”
听她这么说,谢流韵纳闷之下,鼓起勇气,拿起一枚手边上的天显通宝。刚一入手,她就飞快地扔了出去。
入手冰冷,简直像摸一块冰疙瘩!
“哎,就算不是真的,也不能这么随便扔呀。”沐妍连忙起身把那枚咕噜噜滚动着的钱币捡起来,数落谢流韵,“造假造的这么难得,收藏起来看着玩也是好的。”
见她毫无异样,谢流韵满脸讶异。
她狐疑地伸手接过沐妍递来的钱币,入手冰冷的感觉一如既往。她忍着惊愕,淡定地把钱币放下,开始思索到底为什么她和沐妍拿到时的手感不同。
应该不是钱的问题,那就是人的问题了,
她和沐妍,区别在哪里呢?
第7章 验证
她和沐妍,区别在哪里呢?
若说细节,谢流韵和沐妍的区别大得很,单单长相就不同,更别提年龄,爱好,生活作息……等等众方面。但是铜钱可不是人,单纯的物体,能分辨出来什么?!
若说别的……
难道是因为,她重生过一次?!
心情烦乱的时候,谢流韵下意识地摸上了胸口的玉坠。
玉坠持续发烫,这种烫似乎体现在她的灵魂里,体表上并没有什么反应,要不然,她的胸口早应该被烫出红印子了。不过现在,玉坠的温度像是降下去了许多,她还以为是错觉,又认真感觉了下,才确定确实是凉了些。
她低头看了看玉坠。
这只并蒂莲白玉坠前天看起来灰扑扑地,石头一样,甚至表面还有几条不明显的裂纹。她之所以认定就是她的玉坠,除了它独特的造型之外,就是一种心有灵犀:这是拉她重生回来耗费了能量导致的。
可现在,它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却已经比最开始看起来好些了。难道说,那凉凉的气息,是玉坠恢复需要的能量?
为了验证她的想法,谢流韵挨个地拿起铜钱试验,顺便做了个小小的分类。
这一小堆铜钱里有一枚“三孔布”,两枚“大夏真兴”,两枚“咸通玄宝”,三枚“永平元宝”,一枚“广政通宝”,一枚“保大元宝”,两枚“应运通宝”,三枚“天显通宝”,两枚“应历通宝”,还有数枚“天国通宝”。不得不说,就算是伪造品,收集这么多也要花不少心思,这上面每一种都在五十珍名录里,尤其以“天显通宝”和“应历通宝”最为珍稀。
让她意外的是,这二十余枚铜钱,入手时都有凉意,凉度却大有不同。最凉的是战国的“三孔布”,冰的让她怀疑自己的手指头都要被冻掉了。其次是“大夏真兴”……几乎是依照着年代顺序,凉意渐渐降低。
她忍着冰冷的触觉,拿起一枚天国通宝,任由那股冷意顺着她的手指向上,涓涓细流般汇入到胸口。胸口处的玉坠有股吸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凉意从胸口皮肤处径自流入玉坠中。等到凉意消退,她拿起玉坠再看,果真有种不明显的亮度提升。
咦??
还真是能量??
她不信邪,陆陆续续又试了好几次。同时她卖了个乖,既然玉坠需要,索性就握着白玉坠去碰那些铜钱。果然铜钱上的凉意只通过她的手指流向玉坠,再没有绕那么远。
说起来慢,实则很快。一枚铜钱不过四五息的时间能量就消失了。这二十多枚铜钱,用了不过两三分钟。不过,效果却很明显。至少,白玉坠上的裂纹已经消失,它现在看上去像是一块质地低劣的杂玉。
重生回来之后,她碰过不少东西。为什么别的东西不可以,偏偏是这些铜钱呢?
谢流韵看着白玉坠,再看看散落一地的铜钱,心里若有所思。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七八成的确定,但却不敢肯定。
次日,又到了工作日。
早早起床,叼着面包挤地铁,倒公交。京城的人流量巨大,正是上班高峰期,地铁口、公交站台上,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她所在瑞泰典当行正在三环内,从燕京的四环往内城赶,路途花费的时间不短。再加上堵车、公交晚点,她每天都要早起很多,才能做到不迟到。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格外羡慕沐妍的生活。她也自知自己做不到,所以每次也只是想想罢了。
八点多,晨光正好,她从公交车上下来,迎着朝阳往上班的写字楼里赶。
脚步匆匆地进了写字楼,直奔电梯口去,正巧电梯还没有离开,她脸上露出喜色,叫了声“请等一等”。坐上电梯,她用手扇了扇风,让运动过后发烫的脸降降温,抬头对上按着电梯开门键的眼镜男笑了笑:“谢谢你们等我。”
“啊,啊,没关系……”眼镜男手足无措地挪开视线,又情不自禁地瞥了她两眼,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他心里有点纳闷。
以前他也见过谢流韵,可当时只觉得容貌还可以,却怯生生地没多少气质。今天一见却觉得大不同,远远望见就让人眼前一亮,走到近前更是觉得整个人仿若是珍珠一般晶莹温润,美丽动人,比这周围排出十大美女也差不到哪里去。
殊不知,谢流韵从小自信被压制住,及至成年,懂得美丽容貌的价值时,却因为暗恋陶成,把自己摆得太低,更是无法培养自信。一旦懦弱自卑,再美丽的人都会黯然失色。
谢流韵并没在意他的动作,只盯着电梯的楼层数,等电梯门一开,礼貌性地冲他点了点头,踩着高跟鞋往办公室走去。柔顺黑亮的长发扎成一束,发尾随着她的步调在腰间微微摆动。
刚上班,又是从周末的闲暇中脱离开,人们还没能进入专心致志的工作中,趁着打开电脑,烧水冲茶的空隙,闲聊几句。
谢流韵进办公室时,她的同事苏湄正拎着水壶倒水,看到她,眼神一亮,啧啧两声,说:“谢美女,容光焕发呀,看来和你的男朋友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周末,好浪漫……”
看到苏湄,谢流韵眼睛一亮。她环顾了眼已经打扫干净的办公室,再看看对面青春洋溢笑容满面的苏湄,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落感。
能重新回来感受生活,她真的不知有多感激!
只是,对上苏湄的话,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她前生追陶成追得不高调,却搞得人尽皆知,最终说不定在旁人心里落个笑柄。对于她上辈子的脑残行为,实在不想多提,只可惜热心的人总是很多。
“怎么了?和你家陶先生吵架了?”苏湄把她的杯子端了过来,调侃地问。
闻着水杯里沁人心鼻的花茶香气,谢流韵向苏湄道了声谢,喝了一口,摇头道:“我根本就没见到他,怎么会吵架呢?”
见苏湄脸上有些尴尬,谢流韵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解释道:“我周末有别的事情。”
苏湄心里好奇地很,要知道周末和陶成的约会,谢流韵足足挂在嘴边上了好久,也很用心准备了。忽然说自己有事,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她心里百爪挠心般痒痒,却也知道分寸,不过多追问对方的隐私。
苏湄有心多聊两句,谢流韵却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做。
瑞泰典当行每隔一个月,就要把手头上的绝当品和过了赎回期却没有赎回的抵押品对外出售一次。每次提前一周预展,今儿正是预展的第一天,展品将会在十点展出。
展厅里,几名员工正忙忙碌碌地布置现场,奢侈皮包、手表、珠宝……等物品琳琅满目。与此相比,古董的数量就少了点儿,只占据了一角。有几名同是典当行的同事,正在皮包和珠宝面前徘徊。
谢流韵直奔古董而去。
她记得这次的展品中,有个清代的古玉勾云纹扳指,是孙老鉴定后拍板确认是真品的古董。比起古书画、瓷器什么的,坚硬不怕损伤,是最好的实验对象。如果她能摸到那枚玉扳指,说不定就能解开心中的疑惑了。
身为内部员工,自然是有身份优势。她提出要看玉扳指,顺利地拿到了手里。
刚一入手,有股熟悉的凉意顺着手臂往上,她早有心理准备,没有惊叫出声,不过,这股凉意恰恰验证了她的猜测。
展厅里物件很多,为了再次验证,她试了许多东西。
爱马仕包包……没用!
卡仕达手表……没效果!
清朝黄花梨臂搁……有凉意!
珠宝……宝石上略有凉意传来!
古善本……有凉意!
……
满场东西都拿了一遍,搜集了不少信息,回到办公室的路上,她有了个模模糊糊的猜测。
白玉坠带着她的灵魂穿越时间和空间,可想而知,耗费的能量多么庞大。它既然有如此强大的能力,也定是有灵性的,知道如何修补自己。
时间和空间的能量她不知道怎么寻找,然而,古董这种承载着光阴的器物,看样子是有的。要不然,玉坠也不可能在接近的时候就有隐隐的预警,并在触摸时自动吸收能量。
她若有所悟。
先前在鬼市上,白玉坠发烫,分明是感受到了能量,也就是古董的存在。但是她却误以为是别的,慌了神,不过错有错着,反倒让她捡到了一背包的宝物。
同样是古董,清朝的物件只有薄薄的一层凉意,那些铜钱却让她有手被冻掉的触感,可想而知,年代有多么久远!
这么说……她瓷罐里先前认为是仿制品的五十珍,是再真切不过的珍品!
二十多枚泉界珍品,还有五六枚极为稀少的特一级珍品!
这代表着什么?!
就算谢流韵再无知,她也能想象到,如果这些铜钱暴露于众人视线之后,在古玩圈内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更俗气的想法是,这些铜钱能给她带来多么大的收益!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天国通宝,这是上班前鬼使神差从瓷罐里摸出来的。
心随意动,心情不同,此时再看,铜钱上的斑斑绿锈再没有所谓的阴森感,反而透露出历史的厚重和古朴。
她紧紧地把铜钱握紧手里,嘴角扬起大大的笑意。
第8章 青花瓷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古话拿到现在,也是绝对的真理。整日背负着生活的重压,为了钱财忙忙碌碌,哪有心思再去想别的?
幼年时,谢流韵曾有许多梦想,想学琴,想学古筝,想学书画……然而,最终梦想一一打了水漂。无他,家里的财政不支持。
及至到了燕京上学,昂贵的学费以及生活费让她不免捉襟见肘。为了减少父母的压力,她早早地就开始勤学打工,忙碌地团团转,很难花费多余的时间和金钱在打理容貌上。偶尔出现在陶成面前,不等他的眼神扫过来,一身朴素的她已经被他周围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同学们映衬得面色无光。
为了能体面地走在陶成身边,她打工,做兼职……打扮自己,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最终,替她赢得陶成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张巨额钱款的□□。
这不能不说,对于从小接受书香熏陶的谢流韵来说,确实是个沉重的打击。
重生回来,她的思想虽然没有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自此拜倒在金钱的脚下成为金钱的奴隶,却也承认,这个社会,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不偷不抢,没有犯罪,她的东西来得合情合理,拿去卖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至于玉坠这个金手指,是上天赐予她的宝物。她只需要怀着感恩的心,适时回报社会,取之有道,用之有道,也就够了。
话虽这么说,谢流韵却没有把手头上的五十珍拿出来。
泉界大珍名声赫然,却未必能卖得上合适的价格。特一级的天显通宝、应历通宝固然有市无价,可正因为稀少,鉴定真伪反而成为最麻烦的地方。次一级永平元宝之类,价格也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高昂。与其卖几万块,倒不如留在手里。
当天回到家,她从瓷罐里取出一枚天显通宝,送给沐妍。若不是她,她说不定就把这罐铜钱拿去上香了。
沐妍翻来覆去地看着铜钱,不可思议地道:“这是真的?”
谢流韵虽然有万全的把握,却也不敢把话说死,只含糊地嘱咐她:“应该不假。你若是急需钱,就把这枚钱拿去靠谱的拍卖行。这枚铜钱存世极少,说不定能卖个好几百万,解一时燃眉之急。”
“好几百万?!”
“应该吧……”谢流韵也是估计的。
她查过资料,保大元宝能拍卖到六十万,大夏真兴能拍卖出一百多万的价格,一级珍品尚且能拍卖到如此价格,没道理只有一两枚现世的天显通宝卖不出高价。
原本以为只值几万块,听她这么说,沐妍反而不敢收了。
两人推拒了好久,沐妍最终抗不过她,小心翼翼地把天显通宝收了起来,说:“我先替你收起来,只要你需要,随时来找我。”
谢流韵抿唇一笑,不做声。
她感谢沐妍,前生她从开始到最后都试图挽回她,如果她当时没有鬼迷心窍,听进去沐妍的话,说不定还不会落到后来的情况。等到陶成和童歆的事情败露,她落得一无所有,站在高台之上时,她十分怀念沐妍,怀念她数落自己时的恨铁不成钢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