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立秀一立即缓和语气,努力挤出笑容:“没有没有,我还以为他们在磨洋工。”自从时茜来过之后,总编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想来对她已经产生了怀疑。想到这里,她恨不得将时茜撕碎!
王卓意味深长地暼了她一眼:“这个办公室,还不知道谁在磨洋工。”然后她转头问紫月:“这期读者的反馈怎么样?”
“还不错,销量上涨了50%,有很多读者打电话反馈说3000字太少,希望作者多写一点。”
这个结果王卓十分满意:“好,大家都辛苦了,你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回到主编室以后,王卓想起了紫月说的读者的反馈意见。
他想了想,觉得趁热打铁,多更新一些内容,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他当即给时茜写了一封邮件:
【王卓:之末你好,你的《风起青萍》发表以后取得了不多的市场反响,读者反馈希望每期能多写一点内容,不知是否可以?】
正在电脑前赶下半月稿件的时茜看到这封邮件后,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不是她不愿意写,只是杂志比网文要求要高得多。另外,开学的时间也快要来临,她需要攒一些稿子,免费到时学业太忙没有时间写。
想到这些,她只能认同拒绝王卓:
【之末:总编不好意思,我还有点其他事情要忙,无法承担再高频率的更新了。我想这也是对杂志负责任的态度,请谅解。】
有事要忙……王卓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回复了邮件:
【王卓:加钱】
唉,金钱害了她……
时茜一边这样想,一边手指控制不住在键盘上写下:
【之末:好】
夏日炎炎,人走在路上就像行走的烧烤。窗外的蝉在声声地叫着,告诉人们夏天是怎样的光景。
时茜从梦中惊醒。最近写稿子里带入了自己,晚上睡觉时便梦到前世的场景,然后又被惊醒。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
她坐起来,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洗漱完就准备去拿录取通知书。前世没有去上大学是她一辈子的遗憾。虽然多年后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靠自己的努力也能衣食无忧,但学历就像一道枷锁,迫使她每向前走一步都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下楼的时候房东李阿姨跟她打招呼:“出去啊?”说着把刚炸好香喷喷的茄盒递给她:“来,尝尝味道怎么样?”从家中搬出来以后,时茜便租下前世她住的地方作为过渡,等到开学再搬到学校去。李阿姨是个开朗大方的人,时茜有什么困难也愿意搭把手,算的上是她那段黑暗岁月里的为数不多的光明。
时茜用手捏起一个茄盒,茄子用面粉裹着炸的,色泽金黄,香气扑鼻,刚炸出来手还有点烫,她吹一吹热气便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差点把舌头吞掉。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阿姨,你做的真是一绝。”
吃了个茄盒,时茜觉得今天的心情都要起飞。她开心的下楼去。住的地方是老区,逼仄的路旁满是低矮破败的小楼房,墙面已经斑驳得看不清本来面目,间或有小店开在道路两旁,里面的人或围城一桌打牌,或悠闲地看着电视,任它世界千变万化,自与他们无关。
她到学校的时候比较早,还没人过来。领通知书的时候,负责的老师和她打招呼:“时茜,录的哪个学校啊?”
“A大。”
“A大是好学校啊,你好好学,以后铁定能找着好工作。”
时茜笑的挺开心。这是第一个跟她说祝福的人,她仰起头认真地道谢:“谢谢老师,我会好好努力的。”
出学校的路上,也有家长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便向她打招呼:“小姑娘,考的哪里?恭喜你啊……”她想,看,这个世界也没那么糟糕嘛,有美味的茄盒,也有陌生人的祝福。
领好通知书后,时茜就开始专心专意地在网吧写稿,既然答应了王卓,自然就要把稿子赶出来给她。日复一日,日子就这样平稳地向前走着。
夜晚的凉风拂过时茜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她从网吧的窗户抬头望向天空,月光的清辉趴在窗台,提醒她秋天的来临——
开学的时间到了。
“砰”——昏暗逼仄的楼道里,房门被慢慢合上。
时茜把租的房子退掉,最后再看一眼装满前世今生回忆的地方,便转身离开。
今天是去大学报到的日子。她的行李不多,一个行李箱、一卷稿纸、一副眼镜便成了全部家当。离开之前,时茜清点了手里全部的钱。办理父亲后事、租房、吃饭、网吧写小说,暑假里面钱以光速在消失。卡里的数字,还剩不到1万块。她算了算,学费加起来6000块左右,加上写小说要经常去网吧,她开始担心剩下的钱够不够她撑一年。虽然她还有《长风》的稿费,但是杂志结算一般都不会很快,她要开始思考新的赚钱路子了。
***
A大位于嘉洲市,是有名的文化学府,环境清幽,建筑充斥着古典气息,四处郁郁苍苍,学生骑着自行车从林荫道下穿行而过,青春又恣意。因为环境优美,每年还有许多游人都学校参观。
很多学生都不是独自一人,身边父母、爷爷奶奶甚至七大姑八大姨都帮忙拿着行李,一路上说说笑笑。时茜有些羡慕,曾经也是被这样娇宠着长大,但自从父亲去世就很少有这样的温情时刻了。
天气晴朗,再加上又是开学的日子,A大里人群熙熙攘攘,满目朝气,车辆川流不息。前世她心情不好时也喜欢到学校逛,所以对学校还算熟悉。直到站在A大的土地上,时茜才真正确定自己有机会读书了。
但老天总爱开玩笑,在你悲伤时给你一些抚慰,开心时又冷不丁地扎你一下。所谓的乐极生悲,盛极必衰,说的便是这个意思。时茜待下去的那一刻想,以她前世的经验来说,这个书读的不会那么顺利的,大概是想是实际经历告诉自己,不经历风雨,怎么叫人生呢?
当时她站在马路旁,两旁的路本就狭窄,承受开学这么大的人流量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道路两旁的马路也是车来车往,人群熙熙攘攘,时茜一不注意就被挤到了马路上。
大概是因为回忆得太过入神,时茜彻底忘记观察周围的环境,沉浸在梦境般的回忆里无法自拔。直到身边响起了数声惊呼,她才从灵魂出窍般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她朝声音望过去,才发现一辆车子疾驰而来。她吓得赶紧侧身往旁边的花圃闪避过去,但发现得太晚,时间哪里来得及。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一辆车堪堪从她身边擦过,带到时茜的衣服。时茜感觉被一股力量强拽过去,由于惯性还划行了几厘米。行李箱也被撞开,散落在一旁。
皮肤被水泥地上摩擦得血肉模糊,小腿、手臂内侧的伤口深的吓人,血不断地从伤口喷涌而出。时茜刷地一下脸色全无,尖锐的痛感迈向四肢百骸,疼得她差点想晕过去。
见此情况,周围的同学及家长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
“小妹妹你没事吧?”“现在的司机也太缺德了,学校外面还开那么快。”“你都流了这么多血,赶紧去医院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时茜头脑发昏。疼痛让她快要失去意识,她心想,大家怎么光动口,你们倒是动动手送她去医院啊!
昏昏沉沉间,忽然听到人拨开人群问她:“你没事吧?”然后抱起她飞速地往医院走去。她这才放心地晕了过去。
医务室。时茜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艳阳高照。窗外的蝉叫得人脑子发晕,昏昏沉沉不想动弹。但马上她就感觉伤口抓心挠肺的疼,意识无比清醒。
医生皱着眉在伤口周围擦拭药水:“怎么搞的,伤口这么深,都快要看见里面的骨头了。你好好在床上躺几天了,不要下床,让伤口长好。”
罪魁祸首的景程站在一边,听医生念叨女生伤得有多么严重,有些尴尬。对方手臂、手肘、大腿都血肉模糊,因为在水泥路上拖行了一段距离,所以伤口中还夹杂着沙石,全身上下都是肉眼可见的凄惨。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吴洁忽然叫住他突然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暗叹,近来吴洁频频提起这个问题,大概是真的着急了。可是见证了父母两人的感情,他更觉得婚姻是强行将两个独立的人格绑在一起的牢笼,而他不愿意在没准备好的情况下给自己戴上枷锁。
正如书里说的,婚姻真是如同花团锦簇的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他只能打起精神安抚:“我今天有急事,回来再说好吗?”其实事情哪里急到了这个程度,他只是不知如何处理,只能落荒而逃。
在过来A大的路上,他一直心神不宁,右眼皮跳的厉害。车行至半路突然抛锚,助理王晓斌临时给他换了辆车库里不常开的车,他摸上去手生的很,但是时间不充裕,他也来不及再换一辆车,只好硬着头皮开下去。
果然就出事了。当时他因为想吴洁的事情想得太过入神,开车都不记得看前面的路,连撞到人都不知道。虽然他当时速度也不是很快,但坏就坏在他当时不知道自己撞了人,还迷迷糊糊走了1分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下车一看小姑娘的惨状,都觉得自己……呃……挺不是人的。地上血迹到处都是,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捂住伤口,周围的人都在围观,好巧不巧,这个女孩还是个熟人——那天在《长风》大楼碰见的女孩。他不做二想,赶紧抱着人去了医院。
时茜单手撑在床单上,她今天穿了一身裙子,肤白如雪,双腿修长。医生每擦拭一下,她都抓紧身下的床单,由于太过用力之间都已经发白,面上却在竭力维持镇定,怎么也不肯叫出声。因为伤口面积很大,所以上药的时间格外的长。
景程看了看表。还有10分钟就到了和A大校长约好的时间。校园小说大赛已经迫在眉睫,他今天约了A大校长、王卓一起谈具体的实施计划。他问医生:“请问她这边还要多久?”却被医生怼了:“急什么,这伤口不小心处理会留疤的。”
景程被医生顶了,只能在一旁安静地呆着,心里依旧十分着急,A大校长一直在各地讲学,鲜有时间待在学校。这次的约会是他让助理张晓斌约了一个礼拜才约到,要是错过,下次有不知要等到是么时候。他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不到3分钟,他暗暗下定决定,不能再耽搁了。他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和钱放在床头柜那里:“这位同学,我今天有急事,劳烦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会,我助理等会儿会过来。”
时茜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他上身只穿一件衬衫,袖子恰到好处的挽起,下面穿着这裁剪合身的西装裤,身形修长,面容充满英气,一副职场精英的样子。这人长得挺好看,怎么就不会办点好事?她嘴唇抿得很紧,这在景程看来是怕疼的表现,但是熟悉时茜的人便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征兆,
本来她至于这么生气,毕竟这是一场意外,人家也送她来医务室也负担了全部医药费,况且自己也有一丢丢的责任:不该站在马路上,虽然是被人挤下去的。况且时茜也认出了他来:那天在《长风》一楼,和王卓一起进来的那个男人。时茜和王卓不仅工作中有来往,前世私下交情也不错,时茜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也不好计较什么,连句重话都没说。
但是景程频繁看表,一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却让她真正动了怒。她又不是洪水猛兽,何必要做成这样。本来如果对方好好说,那这边事情就这么算了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你想走掉?她偏偏不让。
因此在景程即将转身离开之际,她眨着眼睛无辜地望着景程,缓慢地开口:“这位先生,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景程背影一僵,停下了脚步。自从时茜说出要他帮忙那句话之后,他觉得背脊都开始发凉了,直觉地觉得这方这是要搞事情了。
他转过头来,等着对方说话。
时茜挪动了腿准备下床,一动就锥心刺骨地疼:“今天3点之前要把学费交清,要不然我就读不了书了,但是你看我这个样子……”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膝盖,那里裹着两圈厚厚的纱布:“我自己根本就走不了路。”姑娘一副快哭了的神情。
景程问:“要我做什么?”他没意识到他这句话带着认命的语气。
时茜趴在景程背上,下楼的时候一晃一晃,像是在随着音乐打着拍子。她最深刻最直接的感受,是由对方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体香,这样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和外婆在稻田里面割麦子,风吹过麦浪是传来的味道。
一路走到A大操场上,便看见牌子上“A大生物系报到处”几个斗大的字。景程将时茜背到了前面处,交代事情啊:“我助理等会会过来找你。”没等时茜回过神来,他便飞快的离开了。
时茜:“……”她话都还没说,他就这么走了?
时茜很生气,自从景程——她看了名片知道对方叫景程——自顾自走掉以后,她的怒火就在胸中翻腾,就像马上就要爆炸的锅炉一样。
他撞了她,把她弄成这幅样子,然后却把她往医院一丢,自己走了?
整整一个上午,她坐在报道处旁边就跟个傻子一样!她托经过的人帮她办完了各种手续,然后就在报到处傻坐了一个上午!够她写好千字的小说初稿,够她完成开学报到手续,够她看一本中篇小说!
可是直至现在,这些事情统统没有做!她只能坐在报到处的椅子上,接受无数路人目光的洗礼,说好的助理也没过来。
这种愤怒一直持续到中午,等到肇事者助理背着她医务室回到都丝毫没有减轻。
不行,她要做些什么才能解气!
她拿着助理递过来过来的纸笔,开始写《长风》下一期的稿件。为了能好好把景程凌虐一番,时茜把他写到了她下一章小说里,作为炮灰出场几分钟就被团灭的那种。
等到写完,她舒爽地欣赏了一遍,然后把文章放在床头,安心睡觉去了。
等到时茜伤好一点,已经错过了军训。她在病床休息期间,贾盛云消失了一般,只有他的助理出现过几次。
每次军训时整理队伍的收尾都是:“报告教官,本班应到25人,实到24人,1人请假,请指示。”因为她军训期间没有与大家往来,众人记不清她的长相和名字,只知道她是班上从不露面的第25个人,于是有了个新外号:25号。这让她对景程的郁卒有加深了一层。
☆、第 5 章
经历了开学那场“开门红”之后,时茜的学生生涯终于跌跌撞撞踏上了正轨。
开学之后学校给她们大一每名学生分配了导师,有点类似于研究生的培养机制,目的是为了加强师生交流,提升学术水平。
给学生分配导师,在研究生阶段比较常见,在大学阶段,就比较新鲜了。因为本科基本上都是大班授课,师生之间的直接关联性不强,这样做一个明显的好处是:导师也可以安排本科学生加入自己的课题,即锻炼学生,也缓解科研项目人力不足的尴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