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时间:2017-10-26 15:33:17

  喝了及第粥,辰中时分,一乘青布小轿从明远堂里抬出来,除了四个抬轿的,就只有若谷一个随从。
  很快,楚茨园里的秦烨和上衙路上的秦牧都得到了消息。
  秦牧刚刚走出银顶枣红软轿,正要进衙门,就见一个随从飞奔着跑来:“二老爷,大爷已经出门了,坐的是绿呢轿子,只带了秦若谷一人。”
  大周有制,三品以上官员乘坐银顶枣红轿子,三品以下官员和举人、秀才则坐绿呢轿子。
  秦牧点头,冷笑道:“这一次他倒是听话。”
  楚茨园内,秦烨正在用早膳,四围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爷的轿子已经出了明远堂,只有若谷跟着。”
  “确实是若谷?”秦烨放下粥碗。
  “千真万确,大爷只带了若谷一个人。”四围肯定的说。
  秦烨长长地松了口气,看看才喝了几口的粥碗,却又没有了胃口。
  秦家的轿子出了九芝胡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拐上了永福前街,从永福前街到丁字路口向东,便是长安大街,再走两盏茶的功夫,便到紫禁城了。
  可轿子还没到丁字路口,前面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轿子也停了下来。
  轿子里的人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了?”
  若谷道:“我到前面看看。”
  若谷小跑着过去,只见一驾驴车停在路的中间,几只大桶显然是从驴车上掉下来的,东倒西歪,黄澄澄的花生油从桶里汩汩流出,流到青石铺成的街道上,亮晶晶的一大片。整条街都弥漫着花生油的香味。
  赶车的是个老苍头,此时抓着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人不放,喊道:“谁让你在马路中间走路的,我是为了躲你才把油弄洒的,你不赔不行!”
  被抓的那人也不示弱,不停地咒骂,和他一起的几个人则推搡着老苍头,一时之间,乱成一团。也不知大清早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有人甚至拿着大碗凑到油桶前,去舀还没有洒掉的花生油,被眼尖的看到,破口大骂:“杀千刀的,这是趁火打劫啊,大家一起揍他!”
  若谷挤进人群看了一会儿,哼了一声,就这阵势,没有半个时辰是散不开的。
  他从人群里出来,便回到轿子前,道:“前面打架呢,改道吧。”
  轿子里的人嗯了一声,轿子重又抬起,往丁字路口的另一个方向而去。
  从这条路也能到长安大街,但是要从永福后街穿过去,比较绕远,所以一般很少会这样走。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轿夫们不敢耽搁,健步如飞,很快便到了永福后街,可是没走一会儿,便又停了下来。
  若谷再次小跑着过去,这次竟然是几个肥胖粗野的女人,正拽着一位小娘子撕打。
  这一带住的人家非富则贵,有拉油车经过倒也罢了,哪家大户人家都要买油,可是像这样有女眷抛头露面当街打架的,还是头一回看到。因此,这边看热闹的比刚才的还要多,竟是把原本就并不宽敞的永福后街堵得水泄不通。
  若谷无耐,只好回去对轿夫们说:“还是回刚才的路上看看吧,或许这会儿已经散了呢。”
  轿夫们二话不说,重又抬了轿子往回跑,若谷跟在轿子旁边也同样跑得气喘吁吁,他们谁也没有注意,有个小厮打扮的人从一棵大树后闪身出来,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轿子重又回到刚才打架的地方,却发现那伙人不但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非但如此,因为青石板的马路上洒了油,就像是镜子面一样光滑,有人踩上去稍不留神就要摔倒,摔的人多了,这架打得也就更加混乱了。
  “时辰就快到了,怎么办啊,这种地方,就只有插翅飞过去了。”若谷急得直跺脚。
  “丫的,老子要看看,是哪些狗娘养的敢挡老子的路!”
  随着骂声,轿帘被忽的掀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边走边对若谷和轿夫们喊道:“还站着干嘛,给我往死里打!”
  ***
  亲们,这是第二更,晚上还有一更啊
  (。)
第二七七章 暮花天
  地上很滑,人走在上面极易滑倒,如果再抬上轿子,那就是摔成一堆。
  遮遮掩掩跟在后面的人看到轿子又一次停下来,从轿子里走出来的人身穿七成新的深蓝直裰,看背影和秦珏有几分相似,但也只是几分而已,这不是同一个人。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到那个人一边骂着粗话,一边拎起人群里的人,看都不看就是一拳。
  跟在身后的秦若谷也同样见人就打,而那四个轿夫则卸了轿杆,像舞棍子似的朝人群打了过去。
  有人被打得满脸是血,发出杀猪似的喊声,有人滑倒摔在地上刚想爬起来,却又有其他人在他身上踩过去。
  永福前街和后街,这附近住的非富则贵,早有附近人家看到动静,飞奔着去叫五城兵马司的人。
  沈砚正打得兴起,就听到一个洪钟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世子爷,咱们来了!”
  沈砚嗯了一声,吼道:“怎么才来?”
  是啊,他早就让人守着了,怎么这帮家伙这个时候才来。
  沈砚出生不久就授了正四品卫指挥司佥事一职,骁勇侯只有他这一根独苗,大长公主和福润县主又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同德皇帝只有沈砚母亲这一个活下来的亲侄女,偏偏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就是欲盖弥彰,皇帝也要对沈砚宠爱有加。
  沈砚拿着四品的俸禄做了六品的五城兵马司西城指挥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掌管五城兵马司的延安伯找到骁勇侯告状,骁勇侯给了延安伯一条白蜡棍,让他找到沈砚,用这个把沈砚打到肯去衙门为止。
  延安伯当然不能打别人家的孩子,气得半死,索性找了得过沈家恩惠的承恩伯窦青做了西城副指挥使,帮着沈砚打理政务。
  窦家出过一位太后一位皇后,可也是大周朝历代混得最惨的后族。
  同德皇帝五大罪中的弑母、弑妻,指的就是窦家的两位老姑奶奶。
  皇帝亲政后,自是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表面上对窦家还不错,逢年过节都有赏赐,但所有人都知道,窦家已经彻底失势,二十四衙门的那帮奴才狗眼看人低,没少给窦家脸色。
  后来还是窦家求到大长公主面前,大长公主让骁勇侯给窦家子弟找了个差事,窦家才算微微抬起头来。
  今天过来救场的就是承恩伯窦青,他早就来了,因为不知道要守住哪一段,只好带着一队人在茶楼里坐着,直到有人说这边打起来了,他这才带人过来,没想到却看到沈砚在打人。
  赶驴车的老苍头被沈砚打得满脸开花,和他拉扯的那个汉子则被若谷踩在脚底下。
  窦青头都大了,昨天接到消息时,他以为过来吓唬一下,抓几个泼皮就行了,却没想到泼皮们能跑得都跑了,打人的是沈砚。
  “不许抓人,给我打,打死算我的!”沈砚喊道。
  一直跟在后面的那人再也看不下去了,飞奔着跑了。
  秦牧知道消息时,秦珏已经神情自若地坐在保和殿里做卷子了。
  昨天沈砚、骆淇来明远堂找他,次日就要殿试,这两人再贪玩也知道不能拉着他出去喝酒,三人在明远堂喝了一通,二更时分,两位世子爷才前呼后拥地出了明远堂在后街的那道角门,上了各自的马车,离开九芝胡同。
  骆淇次日还要进宫当职,所以他哪里也没去,乖乖回家睡觉了。
  骁勇侯府的马车却在倚红楼外面停了整整一夜,有巡城的见了,咂舌道:“他不是刚死了未婚妻吗?这就跑来喝花酒找姑娘,连面子都不做了。”
  另一个笑道:“他没死未婚妻时,也没少来这地方啊。”
  天刚蒙蒙亮,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便扶着一位呵欠频频的公子哥儿上了马车,可惜清晨的倚红楼是最安静的时候,甚至没人看到那位公子的正脸。
  沈砚在打架时,秦珏已在保和殿外点名了。
  秦牧的法子很馊,也毫无新意,但却极易见效。
  只要在路上堵上半个时辰,或者更短的时间,他都别想走进保和殿了。
  直到日暮时分,殿试才结束,走出保和殿后,背后有人叫他,他转过身去,原来是廖云。
  “秦公子,我们江苏籍的同科在太白楼聚会,你也一起来吧。“
  秦珏微笑:“都说了是你们江苏籍的同科聚会了,我又不是,还是改日我们再聚吧。”
  廖云不以为然,笑着说道:“也是,不论今日大家考得如何,能有资格参加殿试,都是光宗耀祖之事,我等远在他乡,不能与家人团聚,秦公子就是京城人氏,想来家里已经摆了接风酒,那我们改天再聚。”
  “好啊,改天再聚。”秦珏抱抱拳,看着廖云和几个举子一起走远。
  他们都是满脸笑容,欢天喜地,廖云说得对,今天参加殿试的这些人,无论考得如何,都已是新科进士或同进士了,这实在是值得庆贺的事。
  出了宫,管三平就快步迎了上来,在秦珏耳边耳语几句。
  秦珏苦笑,可能没有人会想到,如果他略一疏忽,就不能出现在保和殿里,而令他不能来的,却恰恰是他的亲人。
  廖云说的对,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寒门小户,能出一个进士都是光宗耀祖的事,可唯独他是个例外。
  他想不明白,他一直都想不明白,都说他聪明,可却唯有这件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即使二叔父不想让侄儿压在他的头上,可二叔父不是二婶吴氏,他是堂堂三品大员,他当然知道一个进士对一个家族的影响。可他却表现得像嫉妒心重的无知妇人一样,从当年在帽沿胡同到现在,二叔父无时无刻都想要压制他。
  父亲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听之任之。
  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秦珏不想回九芝胡同,他甚至后悔,应该跟着廖云他们去庆祝,最起码还能看到一张张踌躇满志的脸。
  他带着管三平去了梅花里的书局。
  躺在湘妃竹的躺椅上,他看着满屋子的书,对管三平说道:“你说我爹和我二叔父为什么不想让我出仕?”
  管三平摇摇头,当年老太爷不允许大老爷和二老爷插手大爷的事,说他们都不会教导大爷,只有把大爷养在明远堂他的眼皮底下才放心。
  做为世仆,管三平知道秦家很多事,有的事甚至连几位老爷也不知道,但唯独这件事,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大爷,今晚真的不回去了吗?”管三平的心里有些酸楚。
  “不回去了,他们又不盼着我回去。”秦珏喃喃说道。
  “要不去杨树胡同吧,向罗大人说说今天殿试的事儿,再说就要下聘了,也该和罗大人商量商量。”
  下聘的事早就商量好了,没有什么可再说的,但是殿试的事却是可以说说的。
  ****
  今天是2016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元旦了,明天继续三更,不过因为明天私事比较多,三更的时间不稳定,大家可以等到晚上一起看。(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探花郎(新年快乐!)
  管三平做事稳妥,提前让人去给杨树胡同送了帖子,秦珏到的时候,不但罗绍在等着他,李毅和李青风也在。
  “考得如何?听说今日的策论题目是安国全军之道,你是如何答的,还记得多少,快快背一遍。”
  秦珏还没有落座,罗绍已经急急说道,惹来李毅责备的目光,罗绍却毫不在意,盯着秦珏,一副你不背出来就别想吃饭的架式。
  秦珏的心里却是暖洋洋的,终于有人关心他考得好不好了,别人家里也是这样的吧。
  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何况这还是亲笔写的文章,他把今天做的策论从头到尾背诵一遍,他背得很慢,很认真,力求每个字每句话都能让罗绍听得清清楚楚。
  待到他背完了,李毅急切地看向罗绍:“如何?玉章考得如何?”
  罗绍的眼角微酸,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玉章,你可知你的这些观点,是见仁见智的?有人会大加赞赏,有人说不定会借此治你一个罪名?虽然殿试不用尊崇中庸之道,可见解如此张扬,你不怕会适得其反?”罗绍问道。
  秦珏微笑:“今上是取才,而非取贤。若要取贤,朝中有大把,又何必急着开恩科?”
  罗绍一怔,取才和取贤,这有区别吗?
  一旁的李毅早已等得不耐烦,他问罗绍:“你只肖说玉章考得好不好就行了,哪有那么多之乎者也?”
  罗绍赦然,方才他一句之乎者也都没说。
  “好,考得很好。”他安慰舅兄。
  “哈哈哈,考得好就行,快快入席,酒宴都备好了,玉章考试那么辛苦,你这做岳父的还要问这问那。”李毅边说边大步向厅内走去,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那天晚上,秦珏喝了很多酒,歇在了隔壁的李家。
  罗锦言正要睡下,夏至进来,道:“老爷和舅老爷谁也没有喝多,二表少爷也没事,单单是秦大爷喝多了,管老爷子扶着秦大爷走的。”
  罗锦言抚额,这何止是不够聪明,这简直就是二愣子!
  还没有成亲,就被岳父、舅老爷和舅爷给喝趴下了,这脸是丢到姥姥家了。
  罗锦言直摇头,这么一个又傻又笨的愣头青,前世她怎么就那样怵他呢?
  “小姐,要不要煮了醒酒汤送过去?”夏至好心提醒,虽说秦大爷就这样喝多了,也是挺丢人的,可是终归是被老爷和舅老爷,还有表少爷给灌多的,论情论理,小姐都应该表示个关心什么的。
  “不用了,太太和舅母会让人去煮醒酒汤的,我要睡觉了。”
  说完,她拉了被子捂住脸,替某人脸红。
  三天后,殿试的结果出来,罗绍一大早就让远山在九芝胡同候着,快到中午时,喜报终于来了。
  “大人,大人,大喜,大喜!”
  远山一进门就嚷嚷道,这才看清屋里除了自家大人,还有张谨和李毅。
  他大口喘着粗气,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焦渭见了,连忙把自己面前的茶端给他,远山哈腰表示感谢,连喝几口,这才缓了口气。
  “秦大爷高中一甲第三名,探花郎!”
  屋内静寂一刻,好一会儿,罗绍才明白过来,双手抱拳,对张谨道:“今上圣明啊!”
  无论是罗绍还是张谨,都认为皇帝不会让秦珏入三甲,可没有想到,秦珏还是中了探花。
  说完这句今上圣明,罗绍忽然脸色大变,他怔怔地问张谨:“今上为何要点玉章入三甲?该不会是想让他在翰林院待到致仕吧?”
  皇帝如果想要重用秦珏,就不会让他锋芒太显,以他的年纪,如果树敌太多,是不利于他以后的发展的。
  因此,张谨和罗绍才会一致认为,秦珏此番必不入三甲。
  张谨面色如水,这个皇帝越发难以揣磨了。
  他沉思良久,忽然问道:“小章子这次的策论写得如何?你可曾抄录下来?”
  罗绍面上一红,他没有准女婿过目不忘的功夫,而且他不但没有让人抄录,甚至于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大致意思和其中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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